第23節(jié)
“要……要不,我去宮里幫忙看看?” 段之萱直到此時,才大致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周允鈺的雷厲風(fēng)行,完全不給他們多少反應(yīng)的時間,好似他早就準備著某個時刻抱走舒瑤似的。 蔣書玦聞言轉(zhuǎn)過身來,灼灼的目光盯住了段之萱,“書玦在這里謝過郡主了……” 他除了蔣家二爺?shù)纳矸?,還未有任何官職,自不好出入皇宮,再加上他是男丁,總是不方便的,段之萱是有封號的郡主,總比他方法多。 “應(yīng)該的,是我把瑤jiejie帶出來的,你不怪罪我就好了,” 段之萱說著,掃了她大哥一眼,立馬低下頭去,而后又對著他們點了點頭,下樓去,她兩個丫鬟也隨即跟上。 蔣書玦和段之瀾匆匆告別后,就駕馬回蔣府,他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他要承受陳氏怎樣的雷霆之怒了,難得出門一趟,他居然把meimei弄丟了,他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周允鈺抱著舒瑤并不走每天都熱鬧無比的慶德堂正門,而是從直接走另一條樓道,從側(cè)門出了慶德堂,抱著舒瑤上了他的馬車。 明明舒瑤就在他懷里,他卻依舊心慌得厲害,這種心慌一如,他曾經(jīng)每個夜晚夢回舒瑤死去的那個時刻,從心底深處延伸出的心慌,如何都沒有辦法填補的心慌。 “瑤兒,瑤兒……”褪下遮在舒瑤身上的披風(fēng),周允鈺輕聲喚著舒瑤,手貼在她越發(fā)灼熱的臉上,凝眉對著一旁的陶義道,“再快些……” “主子,這是段王爺讓人送來的解酒藥,許能用上,”陶義吩咐了駕車的侍衛(wèi)回來,卻拿回了段之瀾讓人送來的東西。 周允鈺目光灼灼地看著這個解酒藥,而后從陶義手中取過,卻一下子倒出了兩粒,其中一粒進了他自己的口中,而后才給舒瑤喂去, 正準備去倒水的陶義真覺得自己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古往今來只有人給皇帝試藥,哪里有皇帝給別人試藥的道理,“這……這奴才來就好了……” 陶義覺得自己很想哭,周允鈺要是出事,他萬死難辭其咎啊! 周允鈺眉頭一皺,并不理會他誠惶誠恐的表情,淡淡嫌棄道,“你懂歧黃之術(shù)?” 他上輩子跟著明覺至少學(xué)會了辨別藥材,知道這解酒藥是不是真對舒瑤有效,至少目前來說,他對段之瀾還是信任的,還不至于要試、毒、的程度。 “奴……奴才去學(xué)……”陶義磕巴地回道,原來他家主子不僅文韜武略,英明神武,每日勤于政務(wù),勤于武學(xué)……居然還有精力去學(xué)岐黃之術(shù)!他這個身邊人怎么能落后呢! 另外一粒解酒藥丸,周允鈺給掰成了三瓣,分三次給舒瑤喂去。 “咳咳……”舒瑤輕輕咳了一下,喝了水,似乎比之前好過了一些,但依舊迷迷糊糊,已經(jīng)弄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了, 但是鼻尖的氣息讓她覺得自己很不安全,酒性激起了昨日來的不安,她低低地哭了起來,眼淚從眼角不斷滾落,一顆又一顆。 這可比那種嚎啕大哭,還要讓人心疼…… “怎么了,瑤兒,告訴我你怎么了?” 周允鈺覺得舒瑤應(yīng)該是難受,可他抱著舒瑤,卻不知該如何去安撫她,只能像哄小孩子一般,輕輕地拍著,但即便這樣,他依舊覺得心里堵得慌。 “祖母……瑤兒不要……嫁人,”舒瑤半瞇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說著,心中的想法,“我舍不得祖母,舍不得祖父,舍不得大哥,舍不得二哥……”舒瑤又開始念叨那一連串她舍不得的名單,一邊說一邊哽咽,別提多可憐了。 周允鈺卻突然抿住了嘴巴,不知道他能說什么,允許舒瑤不嫁了?絕無可能!他從未發(fā)現(xiàn)這丫頭會如此磨人,又讓他無可奈何極了。 “你……是誰?。 辈恢朗裁磿r候,舒瑤已經(jīng)不念叨了,但卻隱約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不是她最熟悉的陳氏,而是一個……陌生人?好像有點熟悉的陌生人,但是……他誰啊? “嗚嗚,”舒瑤真哭了,放聲哭出來的那種,臉上的表情簡直悲傷到極致了,“嗚嗚,祖母,我壞人抓走了,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周允鈺簡直哭笑不得,傷心,擔(dān)心,無奈,各種情緒簡直一鍋亂燉無比復(fù)雜,卻只能更加耐心地哄著,“沒有,你沒有被壞人抓走,我是你夫君,認出來了嗎?” 舒瑤瞇著眼睛,伸出手許久才摸到周允鈺的臉,卻不是撫摸,而是輕輕掐了掐,又輕輕揉了揉,“夫君……是什么?” 夫君……周允鈺從不知道這兩個字從舒瑤口中說出,會是這般好聽,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也能柔軟到這種奇異的,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程度。 “夫君是要和你攜手共度一生的人,生同衾,死同xue,” 周允鈺并不在意舒瑤對他的冒犯,而是緊緊擁住她,目光在這一瞬間,更是認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周允鈺也不知道舒瑤聽沒聽明白,他卻聽清楚了自己的心,“乖,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那你……一定要把我還給我祖母,”舒瑤還是要哭不哭,卻也沒有之前那么悲傷了,她突然從周允鈺懷里爬了起來,周允鈺根本舍不得去勉強控制她,隨她搖搖晃晃著身體要去做什么,見她又要像一邊倒去,才再次被他攬住。 舒瑤晃著身體,眼睛閉一下,睜一下,泛著淚光的杏眸,極為認真地想要看清楚周允鈺, “你答應(yīng)我……好不好,我可以彈琴給你聽,我彈琴可好聽了……真的,”說著舒瑤就自己輕輕哼了起來,呢喃的聲調(diào),帶著點醉酒的啞色,確實好聽。 周允鈺對于原則性的問題一律回避,不與回答,即便她現(xiàn)在醉迷糊了,疑似發(fā)酒瘋了,周允鈺也不肯哄一哄,一邊的陶義看著可真是著急啊! “記……記住了啊,”舒瑤又叮囑了一句,直接倒在周允鈺懷里,臉上的淚痕未干,卻是真的酒性上來,徹底睡過去了。 一時間一個磨人的小丫頭,又變回那個乖巧無比的小丫頭了。 “瑤兒,瑤兒……”原本還不肯和舒瑤說話的周允鈺又著急了,不斷地擾舒瑤沉睡,想要她清醒一些,他此時倒是愿意她繼續(xù)磨人了。 “主子,我們到了,”他們快馬加鞭,馬車已經(jīng)到了皇宮門口,馬車一停,陶義立馬提醒。 周允鈺也不再繼續(xù)喚人,他再次利落地將舒瑤用披風(fēng)遮好,直接運起輕功,向太醫(yī)院的方向跑去。 其間自然是引起了巡邏侍衛(wèi)的警覺,但見陶義氣喘吁吁沿途不斷招呼著,倒也沒引起什么亂來。 而此時,蔣家里的陳氏也才剛剛聽完蔣書玦告訴她的話,頓時整個沅安堂里氣氛凝重得都能下雨了, “所以你就讓他把舒瑤抱走了?” “是孫兒無能,”蔣書玦沒有任何的狡辯,他一屈膝蓋,跪在地上。 陳氏卻沒再理會蔣書玦的自責(zé),而是吩咐起了林嬤嬤,“煙兒,讓人給蕭太后送信,她會知道怎么辦的,” 舒瑤還未真正出嫁,她不容許舒瑤的名聲會有任何的瑕疵存在。 短短時刻,她腦中不知閃過了多少情緒,但反應(yīng)在外,她似乎沒有了一開始的急迫感,而是坐回了主位,低垂的眸光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而承受著她主要目光的蔣書玦則感覺到比之前更大的壓力,但這是他該受的。 “你知道你犯的最大的錯誤是什么嗎?” 陳氏眸中一陣精光,突然問了蔣書玦一句。 “孫兒不該讓他帶走舒瑤,如何都該帶回來,”蔣書玦回道。 “不,”陳氏搖了搖頭,蔣書玦雖有歷練,但還不夠,見過的人心和算計還太少了,“你就不該讓明萱郡主帶著舒瑤出去,” 她可不信,這個邂逅會是偶然,世上哪真來那么多的巧合。 “是……是他!”蔣書玦一點就通,立馬想到了段之瀾兄妹,“那么皇覺寺里的事情也是他做的了,”陳氏沒幫周允鈺給任何人解釋過,但此時的蔣書玦也猜出來了,但他還是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目的?” 舒瑤的婚約是蔣家和皇家的事情,和西南王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是想讓段之萱嫁給周允鈺?可是更不該如此行事才對,他這明顯是給周允鈺牽橋搭線…… 陳氏卻突然搖了搖頭,“書玦,你要知道,人生在世,最不缺的就是奇怪的人和事,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會有明確的目的,突然興起……才是最大的意外,” “何況……他初到京城,總是要有一些存在感的,”陳氏嗤笑了一下,目光卻越發(fā)森冷起來,“看來,當(dāng)年的事情,還沒有徹底了結(jié)!” 蔣書玦疑惑抬頭,當(dāng)年的事情?當(dāng)年什么事情…… 但顯然陳氏已經(jīng)不打算給他解釋了,她已經(jīng)打發(fā)他走了,“江南的事情還是繼續(xù)交給你,明年的春闈也不準誤了……” “是,”蔣書玦知道自己接下去不會任何玩樂的時間了,這也算是陳氏給他的懲罰,但他也沒法有怨言。 看蔣書玦徹底走遠,陳氏還是繼續(xù)坐著,整個大廳里,除了她自己再沒有其他人,此時的她依舊未有太明顯的情緒變化,但只那眸光,卻能讓一部分人嚇到膽寒。 才得了消息的老太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進來,就迎上陳氏如此眸光,他心中咯噔一下,“這是怎么了,瑤丫頭真出事了?” 這話一出來,他也覺得不對了,舒瑤真要有什么不好,陳氏絕不可能還在這里坐著,“是……是誰……”惹到你了…… 老太爺沒把后半句話說出來,但陳氏自是知道老太爺?shù)囊馑?,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看得老太爺心虛無比,他覺得自己好生倒霉,從昨天到現(xiàn)在,他就一直被遷怒…… “幾件事,需要你走一趟,”陳氏淡淡說著,聲音輕緩卻確定。 老太爺根本無從也無法去拒絕她,他咽了咽口水,“好……” 而已經(jīng)完全醉酒沉睡的舒瑤,自不知道這些,她被周允鈺抱到了太醫(yī)院,幾個白胡子老太醫(yī),圍著她團團轉(zhuǎn),又是催吐,又是放血,但舒瑤除了臉色越發(fā)潮紅之外,并多少變化。 “陛下,蔣姑娘就是這樣的體質(zhì),沉睡是她身體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林太醫(yī)就是當(dāng)年隨舒瑤前往青州的太醫(yī)之一,他到舒瑤十二歲那年才回的京城,看舒瑤和自家孫女兒沒什么不同。 “她現(xiàn)在身體比當(dāng)年好了許多,解酒藥也很及時,正常來說,不會比那次沉睡更久的,”林太醫(yī)繼續(xù)頂著周允鈺冷沉的目光說著。 “只是,以后再不能讓她碰酒了,她本身就有困癥,多來幾次,只會讓困癥更嚴重,”王太醫(yī)看事周允鈺把舒瑤抱來,就以為是周允鈺讓舒瑤喝酒的,只能這般委婉地告誡到了。 “嗯,”周允鈺點頭,以后任何酒品都是鳳翎宮里的禁物,這樣的意外絕不容許有下一次。 “陛下,太后娘娘已經(jīng)在前來太醫(yī)院的路上,”一個小太監(jiān)附耳和陶義說,陶義也連忙稟告周允鈺。 周允鈺神色并無變化,更無在意的意思,他還是一俯身抱起了舒瑤,“告訴母后,讓人在壽安宮收拾一個屋子出來,舒瑤醒后,我會送她過去?!?/br> 言下之意,在舒瑤清醒之前,他是不會容許蕭太后將人接過去的。 第36章 段之萱陪著蕭太后往太醫(yī)院去,卻在半道上得知周允鈺已經(jīng)將人抱到龍章宮的消息,“這……這怎么辦,我們再去龍章宮接人?” 段之萱有些傻眼,她們在太醫(yī)院接到人,和到龍章宮里接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啊,這要是再過去,可不就明擺著和周允鈺搶人嘛。 蕭太后聽忘陶義讓小太監(jiān)來傳著的話,突然笑了笑,目光看向了段之萱,“也罷,就先按照皇帝的意思,明萱,我們回壽安宮?!?/br> “是,”段之萱忍住摸頭的動作,有些不大明白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蕭太后明明之前聽了她的話,火急火燎,根本等不及宮人去太醫(yī)院察看情況,帶著她就來了。 可是現(xiàn)在周允鈺只讓人傳了這番話,就讓她放棄了接人的想法,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真不在意她瑤jiejie的名聲了,那她豈不是沒完成蔣書玦交給她的任務(wù)…… “都聽到了嗎?我接的蔣家姑娘進宮,這些日子都住在壽安宮里,等端午宮宴了,才放她回去備嫁,”蕭太后的聲音不高不低響在段之萱的耳畔。 隨即蕭太后身邊的幾個宮人齊齊跪地稱是!蕭太后這兩年即便不管事,可這后宮里還是她的天下,自是她說什么,就是什么。 段之萱就是神經(jīng)再大條,也知道蕭太后是要警告她才說的這些。 她立馬揚起笑臉,扶住蕭太后,回道,“是這樣的,我昨兒進京,今兒是來給您請安的,您不嫌明萱失禮就好了,” “不會,”蕭太后淡淡應(yīng)著,兩個人往壽安宮的方向走去,徹底扯開了話題,明萱也沒再說和舒瑤的交情,而是說起來西南的風(fēng)土人情。 龍章宮里的宮人被陶義調(diào)教得很好,看到周允鈺抱著一個姑娘,也沒有任何的大驚小怪的行為出現(xiàn),只是比平時更加沉默,更加謹慎了些,但心中的詫異是免不了的。 周允鈺徑直將舒瑤抱回龍章宮的寢殿,放到了他往日安寢的龍床上,陶義讓宮人擰了帕子要去為舒瑤擦臉,帕子卻被周允鈺接過了。 可那個宮人卻嚇了老大一跳,直接俯首跪地,要不是陶義及時踢了她一腳,肯定就喊饒命了。 要為舒瑤擦臉的是他龍章宮里的一個管事姑姑,周允鈺平日里更習(xí)慣太監(jiān)的伺候,這還是陶義臨時從幾個管事宮女里,選了一個還算穩(wěn)重的上來,可惜還是不經(jīng)事兒,或者說,還是沒能習(xí)慣周允鈺驟然一靠近的冷氣。 “下去吧,”周允鈺并未在意她的失態(tài),他的目光已經(jīng)完全被躺在他懷里的人兒吸引了。 他輕輕地擦著舒瑤被淚水糊了黛墨,亂七八糟,一塌糊涂的小臉,陶義幫著換了幾次水,才將她臉上的東西都卸干凈。 “真是胡鬧,”周允鈺低語著,見舒瑤還是毫無所覺,瞇著眼睛,呼呼睡著,似乎無論他做什么,她都不會醒,他想生氣,又無法對著沉睡不醒的人的生氣。 陶義也瞧明白了,周允鈺根本不允許任何人近舒瑤的身,他也不讓其他宮人進來伺候了,他差人取了適合舒瑤的寢衣過來,也由他親近送進來,腳步不遲疑,神情卻有些猶豫,這也不用其他人? 周允鈺余光掃過他,“放下,你出去,” 得,就是他也不能有絲毫冒犯的地方,陶義點頭哈腰,退出去。 周允鈺還沒禽獸到想乘著舒瑤沉睡,就占便宜的地步,他只是純粹很不喜歡看到別人近她的身,無論男女,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太監(jiān),何況,跟著他出生入死過的陶義,在周允鈺看來,和一般男人沒什么不同。 只是當(dāng)他真將舒瑤的外衣脫下一半的時候,他就知道,他高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