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闕淡淡道：“她必須要走?！?/br>
    “可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啊……不然這次我不聽你的。”王殊難得違逆王闕的意思。明明喜歡她卻要將她推走，這到底是什么道理？！

    王闕不想再多說什么，忽然聽到一聲急喊：“三爺小心！”

    王闕和王殊齊齊抬頭，只聽“嗖”地一聲，一支箭破空而來。王殊眼疾手快地?fù)醯袅思闪⒖?，又要好幾支箭從四面八方射來?/br>
    蘭君急急沖進(jìn)亭里，問道：“你們沒事吧！”

    王殊顧不得問她為何在此，只飛快地說：“十一，這里危險！我掩護(hù)，你先把我哥帶走。”

    “好！”蘭君推著王闕，在王殊的掩護(hù)下快速地退往亭外。

    箭從四面八方射來，雖然不多，但王殊要護(hù)著兩人，抵擋吃力，手臂中了一箭，防御有所松懈。

    守在不遠(yuǎn)處的張巍本也好奇蘭君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還容不得他深想，危險就發(fā)生了。他跟幾個侍衛(wèi)被黑衣人和箭攔住，根本無法近前，忙亂之中，他燃放信號彈上天，通知其他守衛(wèi)。

    湖心亭的九曲廊上，箭陣猛烈，王殊低咒一聲，左肩又中了一箭。

    “你們不要管我，自己先走！”王闕轉(zhuǎn)身命令道。

    他的話音剛落，又有三支箭從正前方破空而來，直沖他的面門而去。

    而那時王殊正在另一邊擋著箭，已來不及回援。蘭君立刻意識到了危險，幾乎是出于本能，想也不想地?fù)淞诉^去，擋在王闕的身前。

    三聲悶響，箭沒入她的血rou。一支□□左肩，一支□□右臂，一支則正中背心。她吃痛地悶哼一聲，整個人倒在了王闕的身上。

    王闕的大腦霎時一片空白，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傾身抱住她：“十一？！”

    蘭君忍著鉆心蝕骨的疼痛，努力露出一個笑容：“爺，我……沒事?！?/br>
    這時，一個黑衣人落在他們身旁，一刀刺向王闕。王殊被幾個黑衣人圍住，分身乏術(shù)。王闕抬手阻攔住攻勢，黑衣人便趁勢把蘭君踢向一邊。

    王闕也是自小習(xí)武，雖然這些年疏于練習(xí)，但也不至于毫無招架之力。但黑衣人殺招太狠，雖擋了幾次，王闕身上還是掛了彩。就在黑衣人要刺中王闕要害的時候，一個人猛撲過來抱住了黑衣人的腰，用力往湖邊撞。黑衣人毫無防備，被撞得連連后退。

    回廊上的欄桿并不高，黑衣人被撞翻下去，臨落水時，他抓住那個抱著自己的人。只聽“噗通”一聲，濺起巨大的水花，兩個人一起落入湖中。

    “十一！”王闕和王殊同時驚叫出聲。王闕竟是咬牙撐著輪椅的扶手站了起來，踉蹌幾步撲到欄桿邊，兩手一撐，也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湖中。

    王殊驚愕，而山莊的侍衛(wèi)終于制服了刺客的重重包圍，沖了過來。

    王闕在水中與黑衣人打斗，利索地了結(jié)他的性命。寒夜的水，凍得四肢麻痹，但更冷的是他的心。

    王殊不顧眾人的阻攔，跟著山莊的侍衛(wèi)一起跳下水。他一邊奮力游向王闕，一邊大罵：“哥，你瘋了！你不要命了！”

    王闕卻仿若未聞，只奮力地向那個下沉的身影游去。他的腿雖然有了點(diǎn)兒勁，但每每動一下，便要耗費(fèi)巨大的力氣。可他顧不了這些，直到抓住早已昏迷的蘭君，他心中那巨大的恐慌才平復(fù)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情已入骨深（修）

    整個山莊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流云居四個丫環(huán)皆心急如焚，三爺竟然跳水救人！現(xiàn)在可好，自己也高燒昏迷了。

    “說來說去，全怪那個木十一，若不是為救她，一向冷靜的爺怎么會做出這么瘋狂的事情！這跟玩命有什么區(qū)別！”立夏憤憤不平地罵道。

    谷雨給王闕換了一塊白布，敷在額頭，看他燒得面色通紅，心中哀怨：爺，您對那人，竟也是情根深種了嗎？

    另一邊，蘭君所居住的地方，王殊被小雪強(qiáng)行請了出來。王殊雖然著急，但男女有別，也只能在門外干等著。

    好半天，小雪才從里面出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我說，她的傷到底要不要緊？”王殊著急地問。

    ““中了三箭，兩箭沒有傷及要害，倒是背后那一箭傷及心肺，又加上風(fēng)寒發(fā)熱……唉，七爺自己去看看吧?！毙⊙┌淹跏馔频介T邊，然后便去煮藥了。

    屋里有刺鼻的草藥味和血腥味。王殊看到李藥伏在桌上寫方子，三七著急地守在床邊，兩個派來照顧的丫環(huán)正低聲議論。而床上那個披散著頭發(fā)，緊閉著眼睛，面容蒼白的女子，居然是木十一！……木十一原來長這樣？！王殊搖了搖頭，以為自己眼花。

    床上的女子，面容雖蒼白，膚色卻潔白無瑕，根本就沒有麻子。鼻子還是那個鼻子，嘴巴也還是那個嘴巴，但之前因為麻子和蠟黃的膚色而沒有仔細(xì)端詳?shù)娜菝玻丝虆s顯露出美來。

    屋內(nèi)，蘭君嘴唇張了張，丫環(huán)連忙湊近一些，聽到她喊：“三爺……”

    王闕身在流云居中，仿佛感應(yīng)到一樣，猛地睜開眼睛，掙扎著要起身，但渾身無力。

    王夫人正坐在床邊，連忙扶著他：“衡兒，你要做什么？”

    “娘，我要去看看她……”王闕話未說完，已經(jīng)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王夫人按著他的肩膀道：“你是要把為娘的給急死嗎？衡兒，你怎能如此胡來，不顧自己的性命?。∧阌袥]有想過，你要是有個萬一，王家怎么辦，娘和小七怎么辦？”

    王闕心如火燒：“娘，孩兒不孝，但我一定要去……”

    “衡哥哥，你哪都不能去！”杜文月喊了一聲，從門外踏進(jìn)來，身后跟著端著湯藥的谷雨和立夏。王夫人連忙起身行禮，杜文月扶著她道：“嬸嬸，不是說好了嗎？您是月兒的長輩，小時候還抱過月兒呢，怎么能向月兒行禮？”

    “婦只是一介平民，郡主是金枝玉葉，行禮是應(yīng)當(dāng)?shù)??！蓖醴蛉巳崧曊f道。

    “怎么是平民？您是皇姑奶奶的兒媳，定遠(yuǎn)侯府的嫡長媳，二品誥命夫人。以后別這樣了，月兒會折壽的?！倍盼脑掠H昵地說。

    王夫人聽她說起這些久遠(yuǎn)的稱謂，好像是前生的事情，心中愴然，但臉上也只是笑了笑，不再堅持。

    杜文月扶著王夫人坐下，命谷雨把藥端給王闕。

    王闕問谷雨：“十一的傷怎么樣了？”

    谷雨還沒回答，杜文月美目一猙：“衡哥哥，你自己都變成這樣了，怎么還老是關(guān)心那個下人？”

    王闕皺眉道：“她是為了救我才身負(fù)重傷?！?/br>
    “那又怎么樣？她是王家的下人，救你是應(yīng)該的！”杜文月心中憤恨。瞧衡哥哥這個樣子，顯然已經(jīng)對那丫頭上了心。她剛才聽谷雨和立夏說起那個木十一的容貌，心中原本不服，還特意過去看了一眼。

    她自詡是個美人，尋常女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僧?dāng)她看見木十一的時候，心中本能地一顫。這女子雖在病中，粉黛不施，雙目緊閉，模樣只能看個大概。但僅止這樣，便能引發(fā)人的無限遐想，殊不知當(dāng)她那雙眼睛睜開時，會有何種驚心動魄的美。

    這個認(rèn)知，讓她幾乎要發(fā)狂了。

    王夫人看文月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知道必定還有隱情。她問道：“谷雨，十一那邊有什么問題？”

    谷雨低頭稟報道：“夫人，李神醫(yī)為救木十一，把她臉上的偽裝盡數(shù)除去。她……并不是我們平?？吹降哪莻€樣子。”

    王夫人奇怪道：“什么叫不是平常見到的樣子？”

    “她原本長得很美?！倍盼脑聦ν蹶I說，“衡哥哥，你見過她的真容嗎？”

    王闕聲音低?。骸皼]有?！?/br>
    “你根本就是喜歡她，對不對？她其貌不揚(yáng)的時候，你已經(jīng)把她放在心里。如今她的真容是個大美人……你，你氣死我了！”杜文月生氣地起身，眼眶泛紅。

    王闕沒有否認(rèn)，目光沉靜如水。杜文月捂著臉，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王夫人嘆了口氣：“衡兒，娘有些不明白。你既然喜歡小木，又為何要把她趕走？”

    “娘，我配不上她。”王闕苦笑。他曾想過把她推開，但還來不及把她推開，他自己已經(jīng)深深地餡了進(jìn)去。

    她聰明，獨(dú)立，處處為他著想，幾次為了他奮不顧身。這樣的女子，他怎么可能無動于衷？可她太好了，好得他自慚形穢。特別是鐘鼓樓那一夜之后，他隱約猜到了她的真容是天姿國色。但他是有缺陷的人，甚至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樣去擁抱她保護(hù)她，又如何能自私地把她留在身邊？

    寒露硬著頭皮進(jìn)來說：“爺，李神醫(yī)那邊派人來傳話，十一昏迷中一直在叫著爺……”

    王闕立刻沖門外叫道：“張巍，進(jìn)來背我！”

    ***

    蘭君覺得自己又熱又冷，仿佛在黑暗中行走了很久，一直在努力追逐著前方那個身影。但無論她怎么喊他，求他，他都不肯停下來。

    她心急如焚，淚如雨下。他卻忽然停下來了，朝她張開雙臂，她歡喜地跑過去，一頭撲進(jìn)他的懷里。

    她希望時間能停下來，她希望這樣的溫暖能留住，她寧愿就此長眠，再也不醒來。

    李藥收起銀針，凝眉道：“有一箭離心口極近，已經(jīng)傷了肺，倒是比我想象得糟糕。這兩日觀察一下，如果燒能退下去，便會無礙。但你們要有心理準(zhǔn)備，就算挺過去了，也會留下后遺癥。”

    “謝謝師公?！蓖蹶I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過小雪遞上來的布，把蘭君額頭上的布換下來，然后又仔細(xì)地擦著她臉上的汗珠。初見這容顏時，他也有些吃驚。雖然早就知道那個紅衣舞女是她扮的，但他覺得那多少是化了妝的緣故?？蓻]想到，縱然粉黛不施，也是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

    他寧愿她還是那個其貌不揚(yáng)，初生牛犢般的木十一，這樣他心里頭那自卑感會稍稍收起來點(diǎn)。這樣的她，仿佛離他很遙遠(yuǎn)。

    “三爺……”蘭君迷迷糊糊地叫道，手指動了動。王闕立刻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我在這里?！?/br>
    蘭君好像被這句話安撫了，緊抓著他的手，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王夫人繞過屏風(fēng)，走到王闕面前勸道：“衡兒，你自己就是個病人，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十一交給我和你師公，一定不會有事的?！?/br>
    王闕搖了搖頭，堅決地說：“我的命是她救的。我就在這里陪她，哪里也不去。”

    王夫人見他態(tài)度如此堅決，也不好再勸什么，只能走出去，吩咐小雪再去煎幾副藥送來。王殊陪著王夫人回佛堂休息，嘆了口氣：“娘，哥現(xiàn)在簡直跟著了魔一樣。你不知道，他跳到水里去的時候，我的魂都要嚇掉了?！?/br>
    王夫人戳了戳他的腦袋：“你還好意思說？枉你自小練武，平日里一個打十個都不是問題，竟然連你哥哥都保護(hù)不好?！?/br>
    王殊委屈地說：“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了！而且那些人事先埋伏好，布下天羅地網(wǎng)，防不勝防?！?/br>
    王夫人神色一凝：“抓到的人里，就沒有留一個活口？”

    “還沒審問，就全部自盡了。他們有些人混在侍衛(wèi)里頭時日不短，也一直盡忠職守，根本就不會想到是什么人埋下的殺手。哥哥懷疑如今在云州那個欽差是假的，這兩日派人暗中調(diào)查，估計驚動了都清那邊，所以他們才動了殺機(jī)。只是不知道為何十一會出現(xiàn)在那里？”

    王夫人凝神道：“只怕十一是別有用心的人引去的。而這個人事先知道刺殺行動，又能活動到山莊內(nèi)部來。我記得，十一得罪過大房那邊？”

    “該死！我找他們?nèi)?！”王殊恨得咬牙切齒，轉(zhuǎn)身就要走。

    王夫人一把拉住他：“別沖動！這只是我們的猜測，你有真憑實據(jù)嗎？別說是王爍，就說我們明知道刺客是撒莫兒那邊派來的，也拿他絲毫沒有辦法。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把清輝的孩子救回來。那孩子……可憐??！”

    “娘別擔(dān)心。哥哥已經(jīng)派董爺去辦了，應(yīng)該很快就會有消息?！蓖跏獍矒岬?。

    ***

    蘭君整整燒了三天三夜，才渡過危險，而王闕也終于體力不支，昏倒在床畔。

    等蘭君醒來，看見是三七守在床邊，心中難免有些失落。夢里，陪著她的人是王闕，所以她一直睡得很安穩(wěn)。

    “……小姐您醒了？”三七驚喜地叫道。

    蘭君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蠕動干裂的嘴唇說：“水……”

    三七連忙跑去倒，又扶著蘭君坐起來喝。

    喝過水之后，蘭君著急地抓住三七問：“三爺呢？有沒有事？”

    三七如實回道：“跟七爺一樣，手臂上受了傷，但不礙事。只不過小姐落水之后，三爺為了救您，也跟著跳了下去。小姐昏迷的這幾天都是三爺在這照顧著，可后來大概是因為風(fēng)寒加上體力不支，就暈了過去，如今在流云居中靜養(yǎng)。”

    蘭君的心猛地揪緊，掙扎著要下床：“他怎么這么亂來！你扶我去看看他?！?/br>
    “小祖宗，你這身體，怎么還能下床走動？”三七按著她，不讓她動。

    “好，我不去。但你幫我把小雪請過來，我問問才能安心?！碧m君懇求道。

    三七不忍拂逆她，知道她心牽王闕，定要知道他的情況才能安心，便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