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帝在龍椅上坐下來，不悅地看了看斜側(cè)方專為太子設(shè)置的座位，此刻空空如也。八福汗涔岑地跪在座位旁，下面的人看不見，他抖得像篩糠。

    皇帝不動聲色，畢德升老道地喊：“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

    楊雪薇聽聞太子又曠了早朝，硬闖西偏殿，卻被宮女太監(jiān)攔住，她怒斥道：“好大的膽子！剛阻攔我的去路！”

    一個(gè)太監(jiān)拜了拜：“太子妃恕罪，是太子殿下命人不可打擾?！?/br>
    “豈有此理，君王不朝，成何體統(tǒng)？秦長史呢？也不管管？”楊雪薇面目猙獰，責(zé)問四下。

    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昨夜，秦長史不知何事開罪了殿下，被殿下打發(fā)回鄉(xiāng)了。”

    “什么？！”楊雪薇簡直是不敢相信，大聲喊道，“殿下！臣妾要見您，殿下！”

    過了一會兒，楊寶珍披了外衣出來，楊雪薇看也不看她，繼續(xù)喊著：“殿下！臣妾求見！”

    “jiejie，您這是何苦呢？殿下睡得正香呢?！睏顚氄淙崧暤馈?/br>
    楊雪薇走到楊寶珍面前，厲聲問道：“你到底給殿下吃了什么迷魂藥？殿下從未如此過！”

    楊寶珍的心里“突”地一跳，面上卻笑道：“瞧jiejie說的。殿下喜歡誰，愿意跟誰在一起，難道都要由jiejie來掌控嗎？”

    “你！”楊雪薇舉起手，但礙于眾人打不下去，只能繼續(xù)喊道，“殿下！臣妾的父親從滄州有重要的來信，殿下！請見臣妾一面！”

    楊寶珍皺眉，剛要讓宮人把楊雪薇請出去，一個(gè)小太監(jiān)跑出來：“太子殿下請?zhí)渝M(jìn)去?！?/br>
    楊雪薇狠狠推開楊寶珍，跟著太監(jiān)進(jìn)到殿中，一股萎靡困頓之氣。杜冠寧歪倒在床上，神情倦懶，有氣無力地開口：“太子妃清早吵嚷，到底所為何事？”

    “清早？眼下都散朝了！”楊雪薇恨鐵不成鋼地說。

    杜冠寧一震，雙手撐著要起，忽然想到什么，自嘲一笑：“衛(wèi)王回來了吧？父皇不會再看重我了?！?/br>
    楊雪薇跪在杜冠寧面前：“您是東宮太子，是儲君，是國本。就算衛(wèi)王立了天大的功勞，只要您沒犯錯，誰能把您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殿下應(yīng)該速速去皇上面前請罪，不可一錯再錯！”

    杜冠寧似乎被說動，欲坐起來，身子卻又重重地跌回到床上，瞳孔渙散。

    楊雪薇連忙起身走過去，俯看杜冠寧的神色，只覺得不對勁。

    她喊楊寶珍到近前，責(zé)問她：“說，殿下近來可有什么異樣？”

    “沒……沒什么異樣啊?！?/br>
    “來人，把這殿中所有物件都給我仔細(xì)檢查，另外派人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正過來！”

    秦伯在龍蒼宮給皇帝看病，盧太醫(yī)便自告奮勇前來。他仔細(xì)看杜冠寧的神色，把了幾次脈之后，神色有異，問道：“太子妃，請問太子最近夜夜都宿在何處？”

    “楊良媛處，怎么了？”

    盧太醫(yī)面色凝重：“能不能請楊良媛來？老臣有幾句話想問她?！?/br>
    “自然。你去把楊良媛帶來?！睏钛┺狈愿郎磉叺囊粋€(gè)婢女。

    楊寶珍慢吞吞地前來。盧太醫(yī)問她：“敢問良媛，可有給太子服用什么補(bǔ)藥？”

    楊寶珍連連搖頭：“當(dāng)然沒有！太子殿下是儲君，身子精貴，我怎么敢？”

    盧太醫(yī)壓低聲音：“那殿下這幾日于房事之上，是否欲望特別強(qiáng)盛？”

    楊寶珍微微紅了臉：“是有些。一夜幾次還不知足，常常折騰到天亮?！?/br>
    盧太醫(yī)額上出了汗：“茲事體大，臣先去龍蒼宮稟告皇上，再行處置?！?/br>
    楊雪薇避開楊寶珍，把盧太醫(yī)拉到角落里：“盧太醫(yī)，你跟我交代一句實(shí)話，太子到底怎么了？是中毒，還是得了重癥？”

    盧太醫(yī)搖了搖頭，半個(gè)字都不肯透露，只匆匆走了。

    楊雪薇轉(zhuǎn)身瞪著楊寶珍，楊寶珍心里打鼓，嘴硬道：“jiejie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我只是盡心盡力伺候太子……難道太子有什么差池也要怪我嗎？”

    楊雪薇冷冷地說：“你最好別被我知道，你暗地里耍了什么花招，否則我饒不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貫徹實(shí)行主甜有虐

    ☆、急癥

    盧太醫(yī)趕到龍蒼宮，向畢德升說明了來意，畢德升把他領(lǐng)到慶帝面前。

    慶帝正為太子不上朝的事情惱火，聽說盧太醫(yī)是為了太子而來，口氣便不好：“那混賬東西是想以生病當(dāng)做不上朝的借口嗎？”

    盧太醫(yī)趴在地上：“請皇上屏退左右?！?/br>
    慶帝看了畢德升一眼：“你去守著外面，別讓人打擾?！碑叺律I(lǐng)命，把所有人都帶出去了。

    “皇上容稟：臣今日被太子妃叫去東宮給太子診治，見他精氣盈虧，身子毀損，像是……像是得了痿癥?！北R太醫(yī)支支吾吾的。

    慶帝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說什么？！”

    “太子殿下得了痿癥，恐今后無法生育了！”盧太醫(yī)以頭抵地，幾乎是哀呼出聲。

    慶帝跌坐在龍椅上，愣怔了半晌，眼中閃現(xiàn)厲色：“他身子一向健康，怎么忽然會如此？！”

    “這病癥的誘因很多，有的是家族中有先人得此病，有的因?yàn)檫^度的壓力，有的因?yàn)轭l繁使用壯陽的藥物。有些人早年身體與正常人無異，可忽然受到刺激，忽然發(fā)病也是有先例的。臣現(xiàn)在還無法斷定太子殿下是因?yàn)槟姆N原因，晚間臣會讓幾個(gè)太醫(yī)再過去確診?！?/br>
    “不！不要告訴別人，朕派秦伯再行確診。你下去吧?！?/br>
    盧太醫(yī)行了禮，恭敬地退出去。

    慶帝撫著胸口，對畢德升說：“朕知道神醫(yī)李藥就住在侯府之中，你去把他帶進(jìn)宮里來?！?/br>
    畢德升為難道：“可是李神醫(yī)的脾氣……”

    “你去找允墨，讓允墨跟他一起來?！?/br>
    “是，老奴這就去辦?！碑叺律D(zhuǎn)身出去。

    慶帝抓著扶手，忽然一口血噴出來，驚呆了左右伺候的太監(jiān)。

    “皇上！皇上！”他們沖上前，扶住皇帝。

    慶帝昏迷之前，含糊地說：“交代……畢德升之事……務(wù)必讓他辦妥……”說完，就不省人事了。

    太醫(yī)院的太醫(yī)被連夜召集到龍蒼宮，秦伯不知皇帝的病情為何惡化，急急召集眾太醫(yī)商量對策。德妃和賢妃守在皇帝的寢殿，幾個(gè)妃嬪在側(cè)偏殿，皇子皇妃等則在正殿等待消息。

    杜景文焦急地在殿上走來走去，時(shí)不時(shí)看看寢殿的方向，遣太監(jiān)不斷去打探消息。杜恒宇不耐道：“好了七弟，你能坐下嗎？”

    “四哥恕罪，臣弟也是心中著急，坐立難安?！?/br>
    崔梓央拉著杜景文，寬慰地說：“王爺放心，父皇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br>
    那邊朱璃喝了口茶，問杜恒宇：“殿下不是說離開的時(shí)候，父皇還好好的嗎？怎么會突然如此？”

    “是啊，我也奇怪……”杜冠寧看了看周圍，嘲諷道，“太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父皇重病，他居然不來！”

    杜景文解釋道：“剛剛畢公公有提及，太子也生了病，恐怕不方便過來?！?/br>
    朱璃扶了扶發(fā)髻上的流蘇簪子，笑道：“太子生了什么病，這么嚴(yán)重？太子不過來，太子妃難道也生病了？”

    她話聲剛落，一臉凝霜的楊雪薇就走進(jìn)了殿中：“多謝衛(wèi)王妃掛念，我來遲了?！?/br>
    朱璃的美在滿殿的燭火中更顯艷絕：“太子妃莫生氣，我不過是擔(dān)心太子殿下的病情，以為是什么重病?！?/br>
    楊雪薇落落大方地坐下，似笑非笑地說：“衛(wèi)王妃倒是關(guān)心我們。太子殿下的確生了病，我分身乏術(shù)，聽到父皇暈厥，就連忙趕過來了。若你有不滿，大可以到御前說我們夫妻的不是?！?/br>
    朱璃未說話，杜恒宇先一步說道：“太子妃心情不舒暢，也不用找我的王妃撒氣?！?/br>
    楊雪薇還欲再爭辯，崔梓央柔聲道：“衛(wèi)王妃，太子妃，父皇忽然出事，我們都措手不及。父皇最不喜歡兄弟鬩墻，一人少說一句吧?！?/br>
    楊雪薇冷冷一哼，朱璃微笑點(diǎn)頭，正殿上一時(shí)靜默。

    這時(shí)，畢德升走進(jìn)正殿：“皇上醒了，宣衛(wèi)王和洛王單獨(dú)覲見?！?/br>
    杜恒宇和杜景文連忙起身，跟著畢德升往寢殿走。

    ***

    賢妃和德妃走到偏殿，讓眾嬪妃都回去休息，兩個(gè)人臉上都有些疲憊。賢妃對德妃笑道：“皇上要去白州的翡翠別宮修養(yǎng)，后宮諸人只帶了jiejie一個(gè)?？磥韏iejie恩寵不少當(dāng)年呢。”

    德妃淡淡地笑了笑：“meimei你主理后宮，若是跟皇上一同去，后宮豈不是無主？宋家的家族陵園就在白州，皇上帶我去，不過是想一起去看看國公爺吧?！?/br>
    賢妃掩嘴笑了笑：“說起來，jiejie也真是沉得住氣。忠勇侯通敵叛國，宋家被牽連，你可是一句話都沒幫宋家說呢?！?/br>
    “我不理世事多年，meimei是知道的。宋家和昭文，有自己的造化，我一個(gè)婦道人家說幾句話也改變不了什么?！钡洛f完，向賢妃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扶著婢女往另一條道上走了。

    瑤花冷哼一聲：“最見不得德妃娘娘這樣，故作清高！宋家的人果然都一樣討厭！”

    賢妃一邊扶著她往回走，一邊說：“我總覺得皇上這病蹊蹺。病成這樣，還往白州跑什么？”

    “奴婢聽畢公公的意思是，皇上幾年前生病，在翡翠行宮的道觀里許過愿。眼下恐怕是要去還愿的?！?/br>
    “哦？還有這回事。我竟不知道?！辟t妃勾起嘴角，自嘲地笑道，“也是，我們做了這么多年貌合神離的夫妻，我什么時(shí)候真正進(jìn)到他心里去？他的心思，他的感情，都不在我身上。上次劉昭儀的事情，不是也不問過我就處理了?！?/br>
    “娘娘……”瑤花想安慰幾句，卻覺得什么詞語都很慘白。

    “本宮看皇上這次的病很重，與前幾次都不同，秦伯的臉色十分焦慮……但愿他能化險(xiǎn)為夷吧?！辟t妃嘆了口氣。畢竟福氣多年，還有共同的兒子，不可能全無情分。

    晚間又下驟雨，夜深時(shí)，天才晴了，月亮慢慢地從烏云之后探出頭，在窗前灑下一片清輝。

    蘭君按著頭醒過來，掙扎起身，身旁的王闕按住她：“你要做什么？”

    “父皇……我要進(jìn)宮看父皇?！?/br>
    王闕道：“你自己還是病人，一聽說皇上昏厥，自己先倒下了。畢公公特意傳消息，說你不用著急入宮，皇上暫時(shí)沒有生命危險(xiǎn)。只不過皇上決定離宮去白州的翡翠宮靜養(yǎng)，國事分別交給三位殿下了。”

    蘭君困頓地望著王闕：“不是，太子監(jiān)國嗎？”

    “太子也病了?！?/br>
    蘭君抓著王闕的手臂，不解地問道：“怎么太子也病了？”

    “衛(wèi)王主禮兵部，洛王主刑戶部，太子主吏工部。另外丁柯帶三萬禁軍跟隨皇上去翡翠宮護(hù)衛(wèi)?！?/br>
    蘭君只覺得太陽xue的方向突突直跳，太子被削權(quán)了，權(quán)利一分為三，不是什么好兆頭。而父皇此行離開，到底是因?yàn)樯眢w還是有別的什么原因？

    “等一下，禮部歸衛(wèi)王管？那你……？”

    王闕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我應(yīng)該也是歸他管了?！?/br>
    蘭君一夜睡不踏實(shí)，第二天還是不顧王闕臨走前的叮囑，進(jìn)宮探望。

    皇帝要離開京城的消息，在百官和內(nèi)宮之中引起了軒然大波，這兩日他們頻繁進(jìn)出龍蒼宮，有些人見到了皇帝，有些卻被打發(fā)回去了。各部依照皇帝所言，有重大決策分別找三位皇子決策。宮里忙碌皇帝要離宮的行禮儀仗，弄得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