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他的語氣并沒有緩和之意,依然和臉色一樣,冷漠倨傲。但馮晉驍卻覺察到了那言語背后深深的兄長之情,以及隱隱的囑托。其實,馮晉驍并不是太確定,顧南亭的所謂感情,是不是指自己和蕭語珩。就在他想否認(rèn)“我們只是一般朋友”時,蕭語珩天真無邪的笑容莫名地浮現(xiàn)在眼前,于是,他承諾說:“放心,我會的。”會謙讓她,會保護她,會……怎么樣呢,馮晉驍此時回答不了自己。 如果顧南亭什么都不知道,他或許會因為馮晉驍?shù)某兄Z有所安心。然而,預(yù)知有時未必是好事。 顧南亭有一瞬間的沖動,想要告訴馮晉驍,造成你和珩珩感情不順的根源,是她同父異母的jiejie,你未來的大嫂葉語諾??墒?,要怎么解釋那三年之后才發(fā)生的意外呢?或者……有希望改變那場變故? 總之,顧慮重重。最后,他終是什么都沒說。算是默許了蕭語珩與馮晉驍?shù)慕煌?/br> ********** 那邊程瀟到停車場時,遇見了國際到達廳久候不到她的倪湛。當(dāng)著蕭語珩和夏至的面,他說:“還以為錯過了航班,沒想到你到國內(nèi)出發(fā)廳這邊來了?!?/br> 沒錯,先前她收到的接機信息就來自于倪先生。 蕭語珩對程瀟印象深刻,現(xiàn)在又見她穿著中南航空的飛行員制服,而剛剛哥哥還有吩咐,讓她們在車?yán)锏?,她瞬間生出一種奇怪的念頭,要替哥哥留住程瀟。于是,機靈的蕭姑娘格外天真爛漫地說:“沒錯過是沒錯過,不過我搶先一步接到程jiejie了,哥哥你不會和我搶人吧?” 對于蕭姑娘的小無賴體質(zhì),夏至已經(jīng)通過為數(shù)不多的幾天相處有所了解?,F(xiàn)下她毫不客氣地出面和倪湛搶人,讓夏至對她生出幾分好感,頓時同仇敵愾似的挽住她胳膊:“真替倪先生可惜,棋差一招?!?/br> 程瀟沒有閑情逸致逞口舌之爭,她直切主題:“接機這種事完全沒必要麻煩你,有什么事你說?!?/br> 倪湛沒想到夏至也在,還有一個似乎不太好打發(fā)的小meimei。 他有心接過程瀟的飛行箱:“路上說吧。” 程瀟一如既往地不給他面子,搶先一步把飛行箱拉到了身后,“如果是問我為什么放棄了海航?!彼^看他:“沒錯,你就是答案?!?/br> 機靈鬼似的蕭語珩聽出了端倪,她頻頻看向出發(fā)廳,希望顧南亭快點出來。夏至則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穩(wěn)如泰山地看著倪湛如何收場。 倪湛意識到,程瀟不會上他的車。既然如此,有什么話,只能現(xiàn)在說。 他收回手,注視程瀟,“單純從日后的發(fā)展考慮,憑你的天賦和努力,在海航和在中南航空,都一樣?!?/br> 本以為他會指出海航的種種優(yōu)勢,以此說明她的選擇是錯的,意氣用事。結(jié)果——程瀟反而有些意外。 倪湛看著她的眼睛:“站在我的立場,我當(dāng)然是希望你最終的選擇是海航。所以當(dāng)我知道馮總對你發(fā)出了邀請,我很高興。不過,我也有預(yù)感,為了肖阿姨,你會放棄?!?/br> 肖阿姨!不知情的,或許會被他言語中的敬意和誠意感動?;蛘咚詾?,他這樣直面問題的根源,她會有所感激? 程瀟年紀(jì)是輕,心思卻遠比同齡的女孩子要成熟睿智得多。即便從小時候起,她就被肖妃和程厚臣嬌慣,囂張慣了??尚宰永涞乃?,也從不仗勢欺人。當(dāng)然,前提是:人不犯她?,F(xiàn)下,有人拿肖妃說事,讓她善罷干休?萬萬不可能。 “當(dāng)然要顧及她的感受,即便她在你母親倪女士眼里是個不容人的善妒的潑婦,她也是我親媽。唯一的,不可替代?!背虨t微微帶笑地說:“除此之外,你知道的,我這個人自私,萬事都以自己為最先考量。想到一旦成為海航的員工,就要和你共事,我已經(jīng)覺得尷尬和討厭。既然如此,何必為難自己?” 她這樣言辭犀利,無非就是讓他知難而退。倪湛卻不是今天才認(rèn)識她,早已練就一身五毒不侵的本領(lǐng)。他竟然笑問她:“是我令你感覺到尷尬和討厭?你是因為我才放棄了海航?” 憑程瀟的口條,完全不需要誰偏幫。夏至卻聽不下去了,她深深覺得:面對倪湛,程瀟不需要多解釋一句。她冷言冷語地插話進來,“怎么,被別人討厭你還挺榮幸?倪湛,你居然能夠親身演繹什么叫‘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真是很佩服。只是我很想問一句,你如此犧牲,圖什么?!” 圖程瀟的人。夏至諒他說不出口。 果然,倪湛示弱似地問:“夏至,我應(yīng)該沒有得罪過你,何必每見一次,挖苦我一次?” 夏至冷笑:“憑我和你一日之雅的交情,你還真沒機會得罪我。至于你說的挖苦,我得糾正一下,我那不是挖苦是諷刺。如果你不明白原因,就好好反省一下。 話至此,她從程瀟手里拿過保時捷的車鑰匙。“咔”地一聲,車門解鎖時她說:“她向來不缺像你這樣獻殷勤的男人?!比缓笏鐐兯频?fù)ё∈捳Z珩的肩膀,“離開一會兒都不放心,還要讓meimei陪著,比你走心的,大有人在?!?/br> 感覺到肩膀上那只手的力度,蕭語珩瞬間明白了,她朝面色清冷仿佛置身事外的程瀟說:“程jiejie,外面有點曬,我們到車上等吧,要不等會哥哥過來肯定要批評我沒照顧好你的。” 夏至本意是讓她叫“嫂子”的,想到先前小丫頭主動出擊叫過jiejie了,她略顯遺憾。 程瀟縱容了她們的小伎倆,沒有拒絕,“你們先上車?!辈呸D(zhuǎn)臉看倪湛:“以前沒勞駕過,以后也不用。接機這種事,不是你該為我做的?!?/br> 倪湛心有不甘,可依他對程瀟的了解,她沒有阻止夏至,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拒絕。他說:“好吧。不過程瀟,無論你怎么想,我對你,都是好意?!?/br> “好意?”夏至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可惜他媽的好意暴露了他們的心機?!?/br> 蕭語珩聞言誤會了,“夏jiejie你說臟話啦。” 夏至拍她腦門一下:“我說的他媽是他媽,不是他媽的他媽?!?/br> 他媽是他媽,他媽的他媽——蕭語珩的眉毛都擰在一起了:“有什么不一樣嗎?” 程瀟忍不住笑了,她一面把蕭語珩的行李放進后備箱里,一面說:“少和她在一起,容易學(xué)壞?!?/br> 蕭語珩的關(guān)注點卻是:“程jiejie,你是在和我哥哥談戀愛嗎?我以后會叫你嫂子吧?” 夏至頓時覺得小丫頭太上道了,不枉她在古城舍命相陪:“現(xiàn)在叫也不早?!?/br> 程瀟瞪了夏至一眼,語氣嚴(yán)厲地否認(rèn):“別聽她無中生有?!?/br> ☆、第21章 天空21 顧南亭來到停車場時,程瀟和夏至都走了。 也算意料之中。如果不是夏至和蕭語珩同一航班回來,就沖他把她拐到國內(nèi)到達廳接人的舉動,程瀟未必會給他好臉色。所以,見蕭語珩一個人坐在車?yán)?,顧南亭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她走了?” 對于倪湛,蕭語珩是好奇的,所以她答非所問地告訴老哥,“海航有人要挖你墻角。” 顧南亭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你說誰?” 蕭語珩很客觀地評價了倪湛的外貌,“一位挺帥的哥哥?!?/br> 顧南亭就知道是誰了,“程瀟是跟他走了?” “才沒有?!笔捳Z珩立即匯報說:“夏jiejie把他擠兌得無言以對呢,我也有幫腔哦。不過,最主要的是程jiejie堅定地拒絕了他接機的好意,要不我也不敢多嘴啦?!?/br> 這還差不多。她敢隨便上別的男人的車……他也沒辦法。 顧南亭的臉色緩和了些,“她和夏至一起走的?” 蕭語珩補充:“還有咖啡哥哥。” 對,他怎么忘了,那兩位是有護花使者的?;叵牖亟?jīng)理對喬其諾工作表現(xiàn)的評價,顧南亭若有所思,“他們都說什么了?” 蕭語珩原原本本地把之前的偶遇復(fù)述了一遍,末了深怕顧南亭不能領(lǐng)悟似的說:“那位哥哥好像對程jiejie別有用心呢?!?/br> “還挺機靈?!鳖櫮贤κ捳Z珩的智商有了新的認(rèn)識。他通過倒鏡瞥了她一眼,話鋒一轉(zhuǎn):“馮晉驍對你好嗎?” 蕭語珩心思淺,只理解成字面的意思,她小心地看了下顧南亭的臉色,確認(rèn)他不是挖坑給自己跳,才說:“當(dāng)然特別好呀,你沒看見他手上的傷嗎?是為救我呢,要是沒有他,你都看不到我啦。” 對于她的心無城府,顧南亭很無奈:“那是他應(yīng)該的?!?/br> 蕭語珩撅嘴,“警察也不是為誰都挨刀吧?!?/br> 誰知道呢。不過,既已相遇,那些日后可能經(jīng)歷的……顧南亭覺得,他還是先把自己愛情路上的荊棘斬光吧。至于蕭語珩,是馮晉驍?shù)呢?zé)任了。他專注于路況,沒再說話。 蕭語珩卻還有未盡事宜?;氐郊?,她突然問:“你在追程jiejie嗎?” 顧南亭既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怎么,你要獻計獻策?” 蕭語珩卻是為了嘲笑他:“我就知道你搞不定那么強勢的程jiejie!” 有這樣無厘頭的meimei,顧南亭著實頭疼。 ********** 程瀟是和喬其諾和夏至一起回的市區(qū)。原本她是準(zhǔn)備先回程家,畢竟自上次和程厚臣吵過架后,兩人還沒見過面??赡哒康耐蝗怀霈F(xiàn),讓程瀟改變了主意。 當(dāng)出租車行駛到肖妃所在的小區(qū)附近,程瀟眼尖地看見肖妃的座駕從前邊的岔路拐出來。她是有家中鑰匙的,但還是決定先給肖妃打個電話,接通后,程瀟隨口問:“你要出門嗎?去哪啊?” 那端的肖妃卻聽成了“你出門了嗎?在哪啊?”,她玩笑似地說:“我不出門賺錢拿什么養(yǎng)活自己?當(dāng)然是在社里拼命?!?/br> 在社里?程瀟注視著前方不遠處穩(wěn)穩(wěn)行駛的寶馬x5,她拍拍出租車司機的肩膀,示意跟上。然后,程瀟又覺得自己敏感了,過份了。她開始為肖妃找理由:也許她是出門約會,不好意思讓女兒知道呢。可是,自己從來都是鼓勵她再嫁的,何必遮遮掩掩?況且依程瀟對自己親媽的了解,一旦她有了男朋友,一定會第一時間讓自己知道,近而轉(zhuǎn)達給程厚臣。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說謊? 程瀟又聯(lián)想到之前那條問她歸期的短信。作為母親,以往肖妃并不過于關(guān)注程瀟的生活,就連之前她臨近畢業(yè)這樣的大事,她都沒有多問一個字。 倒不是肖妃冷漠,只是程瀟從小就很獨立,對于她的我行我素,無論是程厚臣還是肖妃,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不干涉不過問的習(xí)慣。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 出租車司機見程瀟人漂亮臉色卻不好,以為是都市狗血劇呢,帶著些許安慰意味地說:“現(xiàn)在這年頭誘惑太多,有時候不是男人想出軌,是有人硬往上貼。姑娘,凡事想開點。” 程瀟抬眸,在倒鏡里看他一眼,視線里有明顯警告的味道。 出租車司機還以為自己說中了姑娘的心事,嘆了口氣:“你這個對象也真是想不開,有你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還有心思……” 程瀟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百元大抄甩向駕駛位,語氣很冷:“不想掙就停車!別那么多話!” 出租車司機邊收錢邊小聲嘟囔:“脾氣夠大的?!?/br> ********** 事實證明程瀟沒想多。肖妃確實說了謊,她既沒去社里也沒去約會,而是去了中心醫(yī)院。當(dāng)然,也有可能她約會的對象是醫(yī)生?莫名地,程瀟對此不抱希望。 所以她根本不是減肥,是身體出了問題?還有心隱瞞? 程瀟忽然有不好的預(yù)感。 當(dāng)出租車停下,她連飛行箱都顧不上拿,就跑進了急診大廳。 然而,人來人往,早已不見肖妃的身影。 出租車司機追進來,“姑娘,你的行李?!庇|及程瀟沉郁的臉色,他說:“家里人病了???現(xiàn)在醫(yī)學(xué)都發(fā)達,你不用……” 程瀟哪有心情聽他的安慰,連句“謝謝”都沒說,接過飛行箱又跑了出去。 出租車司機嘆氣:“這是怎么話說的。” ********** 當(dāng)肖妃從醫(yī)院出來提車,在倒鏡里看見程瀟騎坐在飛行箱上,她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 程瀟確認(rèn)她看見了自己才起身,把飛行箱扔上后座,坐上副駕。 肖妃啟動車子,沒有看她,“還以為你今天要回老程那?!?/br> 程瀟盯著她不顯山不露水的側(cè)臉,“不問問我為什么來醫(yī)院嗎?或者該我先問你?” 肖妃瞥她一眼:“這兩天有點氣短,就過來看看?!?/br> 她有心肌炎不是秘密,她輕描淡寫的樣子看上去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但是,程瀟語氣肯定,“你去的不是心內(nèi)科。” 自己是故意這么說,只為炸一炸她。程瀟希望肖妃像以往那樣給她一下子,或是笑罵她一句:“胡說八道!”但她沒有。 程瀟意識到:無論多精明睿智的人,只要說了謊,都底氣不足。 比如此時,肖妃竟然因為她的一句試探啞口無言。 她怎么可以無言以對?!程瀟把視線從肖妃臉上收回來,投向窗外,面對急速倒退的街景,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連空難都活下來的人,會那么倒霉染上重疾嗎?” 肖妃一腳剎車,寶馬x5猛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