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程瀟就什么都明白了。她轉(zhuǎn)過頭來,冷著臉去拿肖妃的包。 肖妃沒有阻止,只是用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不用看了,是乳腺癌?!?/br> 程瀟的手頓住。 肖妃竟然還笑得出來:“已經(jīng)切除了,我今天只是去拿復查報告。” 切除?程瀟倏地抬頭,視線落在她看上去毫無異樣的胸口。 肖妃的人在陽光下貌美如昔,語氣也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平常無異:“怎么樣,看上去是不是和真的一樣?不過就算沒有這個假胸,在美死和丑活之間,我也會選擇后者。我還得禍害老程呢?!?/br> 難怪親密如母女,離婚后的肖妃,從不留程瀟在自己家過夜,而是趕她回程厚臣那邊。她程瀟在乎的東西不多,但對于母親的疏遠,她終究是耿耿于懷的。 如果她不是自己親媽,程瀟發(fā)誓一定會給她笑得沒心沒肺的臉一巴掌。她面無表情地打開肖妃的包,里面果然有胸片和腹部彩超檢查。當她看見復查報告上寫著“未發(fā)現(xiàn)異常”時,她明顯松了口氣,唯有語氣依然是冷的,“什么時候的事?” 肖妃有心敷衍:“幾年前了,不提也罷。” 程瀟咄咄逼人:“我問你什么時候?!” 肖妃嘖一聲,沒好氣,“四年前?!?/br> 四年前,她幾乎以死相逼要和老程離婚的時候? 程瀟恨不得把片子甩到她臉上:“你是因為這個離開老程的?” 肖妃陡然拔高了音量:“我沒那么偉大?!?/br> 在他們簽字離婚的一周后,她被確診患上了乳腺癌。當時程瀟正要去航校報道,她把女兒送走后,獨自到醫(yī)院做了手術。術后又經(jīng)歷了六個療程的化療。隨后每隔一個月,三個月,半年,直到現(xiàn)在一年一次的復查,都顯示她的健康狀況良好。 所以在肖妃看來,除了比正常女人少了一個真胸,自己依然活得滋潤瀟灑。 程瀟卻接受不了,她的脾氣壓都壓不住,“乳腺切除手術,你竟然自己簽字做了?!你還不偉大?!肖妃,你有夫有女,何至于讓自己淪落到那么慘的地步?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手術有丁點意外……” 肖妃呸了一口:“我好好的,哪來的萬一?你少咒我。” 程瀟不想和她多呆一秒,她沉著臉解開安全帶:“你命硬到可以和世界死磕,還怕我咒兩句嗎?” 肖妃見她要下車,“你給我回來!” 程瀟說著:“做手術你都可以自己簽字,回家還用人送嗎?自己走!”就甩上了車門。 力度之大,氣得肖妃降下車窗吼:“不許你告訴老程!” 胸片和彩超的片子還被掐在手上,程瀟頭也不回地走在人來車往的大馬路上,揚聲,“我程瀟做事,什么時候是你肖妃管得了的?!” 肖妃氣得砸方向盤。 ********** 肖妃把程瀟的飛行箱送到了夏至的公寓,“和我吵架了,半路下車走人,我攔都攔不住?!?/br> 他們一家三口的脾氣如出一轍的火暴,夏至完全能夠想像兩人劍拔弩張的場面。只是,“為什么啊?” 肖妃想了想,坦言,“我瞞著她做了乳腺切除手術?!?/br> “乳腺,切除?”夏至有點傻住了,“干媽你……說真的?”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毙ゅ查g僵掉的臉,笑得一臉燦爛,“你干媽即便沒有胸,照樣貌美如花?!?/br> 那可是切胸,不是掉幾根頭發(fā)啊。夏至也想和她發(fā)脾氣了,“干媽你能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給我一點傷感的情緒?!” ☆、第22章 天空22 經(jīng)過兩天的時差調(diào)整休息,程瀟在一個雨天正式上崗。當身穿白色襯衣,系著領帶,戴著飛行肩章的她出現(xiàn)在中南航空總部的會議室,所有男性飛行員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程瀟對此視若無睹,她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作為和她同批去美國訓練的新人,陳銳低聲說:“在這個雄性的世界里,你毫無懸念地當選了機隊隊花?!?/br> 程瀟聞言頭也沒抬地說:“你不懂沒有對手的寂寞。” 陳銳嘿嘿笑:“聽說有人背后議論:在顏值最高的航空界,你已經(jīng)是百花魅首,偏偏還是個技術帝,做人不厚道?!?/br> 程瀟回敬:“難道我需要為自己的天生麗質(zhì)向他們的先天不足道歉?” 終于感覺到她情緒不佳,陳銳告饒:“程老大,嘴下留情?!?/br> 程瀟拿眼風掃他一眼,“別和他們一丘之貉?!?/br> 對于她的犀利和淡漠,陳銳有所領教,于是乖乖點頭,“一定一定?!?/br> ********** 外面大雨如注,會議室清一色的男飛行員中程瀟顯得格外醒目。此次的飛行部會議由林子繼主持,除了迎新環(huán)節(jié),主要是把程瀟等七位學員分配給機長帶飛。最后他說:“雷雨天氣放飛間隔加大,今天的航班可能會因此延誤,各位機長做好準備工作。” 散會后,程瀟只見到了航班副駕駛時明,她說,“你好,我是新人副駕駛程瀟,請多指教?!?/br> 面前的女孩子五官精致如畫,身材纖瘦高挑,嫵媚明艷,英姿颯爽,明星與她相比都顯遜色。眾人艷羨的目光下,劍眉星眸的時明笑得一臉燦爛,“客氣客氣,師兄先帶你走一遍流程。” 程瀟作為機隊新人,跟著師兄取任務書、借航圖、根據(jù)任務書上的標注拿無過站放行單子,領簽派放行文件和資料。 鑒于簽派放行文件和資料包括十幾小項資料,時明深怕程瀟記不住,邊安慰她:“資料看著復雜,多飛幾班就會熟悉了,不用著急?!边叞扬w行計劃中的第一頁簽派放行單撕下來,“這張等會請林機長簽名?!比缓箝_始用熒光筆把重要的信息在飛行計劃中進行標注。 程瀟注意到計劃上沒有給備降場,她翻看了下剛剛借來的航圖手冊,也沒有,“應該再借一份備降機場的單套航圖吧?” 時明有些意外:“師妹行啊,不愧是公司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 程瀟神色不動,“回國那天林經(jīng)理有過指導?!?/br> 她跟飛的事已經(jīng)在機隊傳開了,時明的眼里有羨慕的情緒:“顧總的飛行術是老機長都贊不絕口的,你第一次飛就跟了個好師傅,進步肯定快?!?/br> 程瀟指指資料,“有哪幾項工作是要我來做的?” 時明回歸正題,一一交代:“加油和領油單、填大本和任務書、航圖資料保管好,入住酒店時填的單子……” 程瀟點頭:“遇到不會填的,我再請教你?!?/br> 時明眉一挑:“愿為美女效勞?!?/br> 然而事實卻是,時明沒有為美女效勞的機會。當然,這是后話。 ********** 程瀟是在準備室里與機長林一成正式見面的。其實之前在會上,林一成與程瀟是打過照面的,但因為林一成坐在最后一排,會后他又直接走人,導致兩人沒有機會正式認識。在此之前,林子繼私下里和程瀟介紹說:“林一成,三十八歲,軍轉(zhuǎn)民,除了脾氣壞點,話和表情少點,飛行術過硬。” 夏至則告訴她:“是你們家顧總指定林一成帶你。不過坊間有傳,他是我們公司最特的機長,沒有之一。” 總之,眾人眼中的林一成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自己在別人眼中有多難相處,程瀟還是知道的。而顧南亭對林一成的賞識,也說明對方是個有本事的人,所以對于他是否好相處,她根本不在乎。當見到身高一八零,眉眼之間透出英氣,走路也有軍人風范的男人時,程瀟說:“林機長你好,我是新人副駕駛程瀟?!?/br> 林一成看都沒看程瀟的人一眼,只看了下氣象資料,以及給了多少油量和計劃的落地剩油,然后在放行單上簽上名字,才以低沉的嗓音問:“我們今天用哪條跑道離場?” 像是預料到他會突然發(fā)問,程瀟從容不迫地答:“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機場是x市長城機場,通常來說,向西離場的飛機,atc會指令使用01-19號跑道。實際情況聽指揮?!?/br> 林一成繼續(xù):“飛行前查看航線的目的是什么?” 程瀟答:“確認經(jīng)過幾個航路點和導航臺,通過幾個管制區(qū),知道交接點在哪里,途經(jīng)的導航臺中文名字是什么?!?/br> 林一成再問:“我們的停機位在哪里?滑行路線是怎樣的?” 程瀟答:“停機位117,滑行路線是……” 所有問題,對答如流。 最后,林一成說:“把機場圖、停機位圖、滑行路線、機場標高、跑道燈光、各種頻率等資料,再熟悉一遍。” 程瀟答:“好?!?/br> 初次搭組的兩人,沒有多一句的寒暄。 ********** 大雨持續(xù)。 過完安檢到達飛機前,林一成穿上反光馬甲做繞機檢查。時明則在他的授意下帶程瀟先上機做準備。 登機時時明感慨萬千:“林機長表面上不茍言笑,冷酷無情,實際上他確實是這樣的人。不過,他內(nèi)心還是住著個憐香惜玉的另一個自己啊。”面對程瀟的沉默,他說得更明確了些,“以前有新人進機組,他都是風雨不誤帶著做繞機檢查?!?/br> 程瀟沒聽見似的,她看向遠方天空,“不知道西下的飛機有沒有縫隙可以穿過雷雨?” 時明快把膝蓋奉上了:“女神小師妹,你有點菜鳥的樣子給我點成就感好嗎?” ********** 飛機上,機務小哥恭候多時。年輕小伙子見到時明笑瞇瞇地說:“希望你們好好愛惜飛機哦,他是我們的好伙伴?!?/br> 時明也拿腔拿調(diào)地說:“好基友一輩子?!?/br> 機組接收完飛機,加油車也到了,隨后林一成主持協(xié)作會。會后,時明小聲和程瀟說:“人長得漂亮就是不一樣,連乘務長和乘務員都盯著你看。” “這未必是好事。”涉及顏值問題,程瀟就顯得漫不經(jīng)心了,她說:“應該只是同性相斥?!?/br> 午餐過后,隨著雨勢的持續(xù),開始有航班延誤,地面壓力逐漸加大。而頻率里異常繁雜,不斷地傳來管制員的回答:“時間已抄收,等通知。”也昭示有很多飛機正在等待起飛命令。 時明顯然也意識到事情不妙,他擔心:“機長,我們能不能上客?。俊?/br> 林一成看著外面陰沉的天,說了兩個字:“抓緊?!?/br> 時明在上客期間提醒程瀟,“師妹,問問塔臺天氣情況?!?/br> “好?!背虨t調(diào)整耳麥,“1669確認當前天氣情況?!?/br> 塔臺的回復十分不樂觀:不僅僅是g市,全國大半個城市的機場都因持續(xù)的暴雨天氣面臨航班延誤問題。 ********** 機艙還在上客,林一成已經(jīng)向塔臺報:準備好,申請推出。 時明適時向程瀟解釋:“提前謊報不是為了占便宜先起飛。我們前面肯定排了不少飛機,那些報了準備好的,可能確實人齊單齊關了艙門,也有可能和我們一樣還在上客,甚至沒準剛剛落地才滑入機位。所以我們要先爭取上排位?!?/br> 十五分鐘后,乘務長告知上客完畢。 卻無法起飛。繁忙的頻率里,管制員通知他們:“1669現(xiàn)在排位第十二架?!?/br> 原本排位十二不算靠后,可由于雷雨天氣放飛間隔從平常的2分鐘一架,到了現(xiàn)在的10分鐘都放不走一架。以至于他們想要起飛,至少要兩個小時以后。 兩個小時,還以后?好尷尬的參考時。時明眉心緊皺,“機長,需要組織旅客離機嗎?” 林一成對程瀟說:“去和乘務長說明情況,做好旅客的安撫工作?!?/br> 這是不同意下客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