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要不說你聰明呢,否則肯定被我滅口。在男人的問題上,我不會手軟?!背虨t低頭看雜志,有些心不在焉,“不過,我喜歡的不是他這點?!?/br> “有時覺得他,”夏至回想程瀟住院那天,自己一時忘了她身上有傷要動手時,顧南亭“兇神惡煞”的質(zhì)問與警告,“一身的江湖氣息,像個老炮!” “如果他是那種溫潤如玉,彬彬有禮,平易近人的男人,我一定對他敬而遠(yuǎn)之。”程瀟想到的卻是:倪湛醉酒后有意冒犯到自己時顧南亭的大打出手,她在a市招惹了羅永后他的大發(fā)雷霆,以及在天上人間時他的大動干戈,她堅定地表示,“殺伐果斷,老謀深算,拽而有禮,往哪站都是兩萬點的男主氣場,和我才是棋逢對手!” “很火爆很霸道很拽是嗎?好吧。”夏至忍不住罵道:“那你當(dāng)初是眼瞎了嗎,看不出來斐耀距離你選擇男人的標(biāo)準(zhǔn)差出半個地球的距離?” 說到眼瞎,程瀟明顯頓了一下,她想了想說:“眼睛我確認(rèn)沒瞎過,但我時常產(chǎn)生一種失過憶的錯覺,讓我隱隱有些不安?!?/br> “什么?失憶?”夏至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伸手探探程瀟的額頭,“需要我翹班陪你去醫(yī)院的話,我是很樂意的?!?/br> “飛機(jī)遭雷擊那天,時明說我昏迷了幾分鐘,可我覺得當(dāng)時我是有意識的,我甚至看見一些畫面?!背虨t拂開她的手,神色凝重起來,“如果我說當(dāng)時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畫面后來成真了,你會不會害怕?” 她很少開玩笑。夏至聞言收斂了玩笑之心,注視她的臉,“你說真的?” 程瀟閉上眼睛,似乎是在回憶,“原本我以為那個身上有血躺在地上的人是我,但赫饒出事那天,那場景熟悉得讓確認(rèn)那畫面里的人是她!可是,怎么可能呢,不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我從來沒想過赫饒會遇上那樣的事情。” 夏至推了她一下,“你在自言自語什么?頭疼嗎?是不是上次磕到腦子留下后遺癥了?” 程瀟睜開眼睛,若有所思,“那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呢,還是……” 夏至雙手抱胸,以警告的口吻說:“程瀟,你再嚇我我就給顧南亭打電話了。” 程瀟無法解釋自己頭部遭遇重創(chuàng)后產(chǎn)生的幻覺,她甚至不敢告訴顧南亭,怕他因擔(dān)心她撞壞腦子又讓她住院觀察。此時,未免夏至困擾,程瀟穩(wěn)住情緒笑言:“好希望撞出點特異功能出來,比如預(yù)知什么的?!?/br> 夏至賞她一巴掌,“神經(jīng)?。 ?/br> ********** 由于當(dāng)天沒有飛行任務(wù),程瀟回家補(bǔ)眠去了。結(jié)果她剛睡著,就聽樓下的李嫂說:“先生真的不在家,您有什么事可以去公司,但請不要打擾我們小姐休息……” 另一個女聲卻以不滿的語氣:“我知道你們程家規(guī)矩多,從來都閉門謝客,但我是從程安過來的,公司的人說他回家了?!?/br> 倪一心?程瀟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起身,推開房門。 真的是她。 被擾眠的程瀟站在二樓,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闖進(jìn)來捉j(luò)ian。倪女士,你是不是忘了,紅顏知己的身份是不受法律保護(hù)的。哦,不對,你現(xiàn)在連紅顏知己都不是了,坊間傳老程早就不和你來往了,看來是真的?” 倪一心臉色很差,但不到萬不得已,她當(dāng)然是不愿意和程瀟撕破臉的,她竭力壓抑著情緒,“小瀟,你不用諷刺我,在你爸爸的感情問題上,你傾向于他和你mama復(fù)婚我是能夠理解的。但你是晚輩,難道不該為你逐漸老去的父親考慮一下嗎?等你出嫁了,誰來照顧他?而他的晚年又是真的想和誰在一起?” “你這是在教訓(xùn)我嗎?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點嫁人離開這個家?那么我就明確告訴你,為了不讓你稱心如意,我寧可耽誤自己。不就是耗嘛,我就看看,你能不能耗過我?!背虨t雙手撐在樓梯扶手上,她睡意全無,眼底一片清亮,“另外,倪女士,請你不要冠冕堂皇地和我談?wù)l來照顧他這種看似高尚的問題。如果你是真心盼他好,不會背著他用一些上不了臺面的手段拆散他的家庭,逼走他的妻子,讓他成為受人指責(zé)的負(fù)心漢。沒錯,我媽太沖動,對老程失去了起碼的信任,但那不恰恰是你費盡心機(jī)尋找到的她的軟肋嗎?當(dāng)我媽搬離這個家,你暗自高興過吧。畢竟在女人的這場對弈中,你贏了第一局。但是我,你以為我是認(rèn)可你才出席你的鴻門宴嗎?我是用行動告訴老程,我對你的討厭。我的態(tài)度擺在那,比任何言語都能入他的心。怎么樣,和他親生女兒爭寵不好玩吧。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套進(jìn)去了?!?/br> 倪一心沒想到,程厚臣一直說的從不干涉他個人問題的女兒竟然動過這樣的心機(jī),“程瀟,你怎么對得起你爸爸的良苦用心?!” “我有什么對不起?你可以使用最卑劣的手段,卻不允許我還擊?”程瀟眼神犀利,語氣更冷,“況且,因你一個人外人破壞了我們父女的關(guān)系,是多不值得的事情。我不過比你懂得迂回?!?/br> 倪一心被氣得胸口起伏,她仰頭看著程瀟,“我不否認(rèn)使用了一些手段,但那也是出于對他的感情。當(dāng)年,程安面對破產(chǎn)危機(jī),是我四處奔走為他引入十個億的投資。我不要他傾其所能相報什么,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伤€是選擇了肖妃,一個金玉其外的小明星。可她肖妃做了什么?她倚仗你爸爸的財力和勢力成立了“傾城時代”和我打擂,逼得我無路可走,她就光明正大嗎?” 原來結(jié)在這里。既然如此,程瀟覺得有必要為肖妃澄清,“她曾經(jīng)是小明星沒錯,但是是金玉其外,還是才華橫溢,不是憑你一面之詞。她在事業(yè)如日中天時為老程息影,她從小編輯做起,到產(chǎn)品經(jīng)理,到內(nèi)容總監(jiān),到創(chuàng)立圖書品牌成立‘傾城時代’,即便倍受同行排擠幾乎放棄,都沒用老程插過一次手。你可以不相信,畢竟有老程那么有錢有勢又寵她的老公,誰會愿意自己去拼?但她肖妃就是那樣一個女人,從未放棄努力,為的就是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與老程比肩,而不是被稱為他背后的女人?!?/br> 程瀟佩服自己的母親。所以,肖妃的潑辣,肖妃的任性,以及肖妃的壞脾氣,程瀟作為女兒,照單全收。 程厚臣不知何時回來了,他站在門口,嗓音渾厚地說:“美貌與智慧她都有,只要稍稍努力就可以站得更高,何以要在我背后?” 倪一心轉(zhuǎn)身看他。 程厚臣繼續(xù),“在她的公司起步之初,只要我說一句話,就能把她推向行業(yè)顛峰,她卻警告我,我敢插手就和我離婚。甚至后期‘傾城時代’受到業(yè)內(nèi)多家公司聯(lián)合的針對,面對不正當(dāng)競爭,她都堅持一個人扛。所以,當(dāng)你把偽造的倪湛與我親子鑒定擺在她面前,她不要我的解釋,不要我的道歉,也不要我一分贍養(yǎng)費,那么理直氣壯地凈身離開程家。一心,你的所做所為,是我完全沒想到的。我沒有追究,只和你說此生不再有交集,是因為和妃妃的婚姻失敗,我也有錯,另外也是回報你當(dāng)年為我找到十億投資挽救了程安。至于妃妃以‘傾城時代’為武器令你創(chuàng)立的圖書公司經(jīng)營不下去,我只能說,當(dāng)年你在背后謀劃排擠攻擊她時,就該想到可能會有這一天?!?/br> “厚臣……”倪一心的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她哽咽,“我是不夠光明磊落針對過她,那是因為她搶走了你。她已經(jīng)得到了你的人,偏偏要在事業(yè)上打擊我,還做得那么絕,迫使我退出了這個行業(yè)。我已經(jīng)失去了你,為什么她不肯給我留條路走?厚臣,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才昧心偽造了那份鑒定。但凡她對你有一絲信任,也不會連問都不問非離婚不可!為什么在我錯和她錯之間,你原諒的是后者?” “因為她是我的妻子,與我患難與共了二十多年。作為丈夫,我對她有過承諾。我已經(jīng)錯了幾年,我不想再繼續(xù)錯下去。”程厚臣注視她的淚眼,絕情地說:“到此為止,過往你用在我和妃妃身上的心機(jī)算計我不再計較。否則,一心,為了過去幾年我的不知情和背負(fù)的婚姻背叛的罪名,我只能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地還給你了。” 倪一心當(dāng)然沒有想到,程厚臣之所以那么堅定地要和她一刀兩斷,不僅僅是因為肖妃的病,而是他查到她當(dāng)年針對肖妃的全部手段。難堪之余,她更憤怒,“程厚臣,沒有我當(dāng)年施之援手,你何以有今天?你的妻女何以有今天?我不要你的感謝,反而成了你的棄子!這份回敬,我會牢牢記??!” 等倪一心擦干眼淚鳴金收兵,程瀟打趣她爹,“原來你有內(nèi)幕,怎么沒提前透露給我?我也好超長發(fā)揮給她點顏色看看!領(lǐng)個養(yǎng)子來冒充你親兒子,膽大妄為!” 程厚臣瞪她一眼,“逼你老子承認(rèn)曾經(jīng)的愚蠢會比較下飯嗎?” 程瀟嘻皮笑臉地下樓來,挽住她爹的胳膊,“我是為你終于找到‘被離婚’的理由感到高興啊。為了表示對你的恭喜,我?guī)湍惆彦坊貋戆。俊?/br> 對于她的拿腔拿調(diào),程厚臣哼一聲,“幫我?少給我使絆,你就算是我親生的?!?/br> “你都聽見了?。俊背虨t笑嘻嘻地,“誰讓我不想要后媽,只想和親爹親媽生活在一起呢,不使點陰謀詭計不好得逞啊,你別介意?!?/br> 程厚臣作勢拍她腦袋,手落下來終是變成了輕撫,“幸好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br> 程瀟打擊她爹,“幸好你沒續(xù)弦,否則我媽更不知道要把你掃地出門多少次了?!?/br> 程厚臣嘆氣,“設(shè)身處地地想,要是你媽背著我和對她有所企圖的男人來往,我殺了他們的心都有。” 程瀟不厚道地嘲笑她爹,“喲喲喲,給我上演血性霸道純爺們呢,我都崇拜你了好嗎?” ********** 當(dāng)天晚上程瀟陪肖妃吃飯,問她:“老程說你又和他較勁不肯接受復(fù)查?” 肖妃不以為意,“他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我的身體我自己還不清楚嗎?要他獻(xiàn)殷勤?” 過去,程瀟一定任由她發(fā)泄,但這一次,“你甩他多少次臉色了,換作以往,他非和你吵得天翻地覆不可?,F(xiàn)在他卻都忍了,不是因為你病過,而是他想挽回你?!钡劝涯咭恍囊蚶铣烫岢霾辉僖娒婧蟪掷m(xù)不見她,她追來程家的事復(fù)述完,程瀟問:“有沒有一點感動?” 肖妃把臉扭向一邊,揚(yáng)著下巴說:“誰稀罕!” 程瀟沒大沒小地戳她家太后娘娘腦門,“我這口是心非的毛病就是隨了你!”隨后放狠話,“明天老程接你去復(fù)查,你敢不去我就敢給他介紹女朋友,你且看著?!?/br> ********** 事后沒幾天,程瀟和倪湛在機(jī)場相遇。 兩人走了個迎面,避無可避。 倪湛先開口,“打過幾次你的手機(jī),都是關(guān)機(jī)?!?/br> 程瀟語氣平常地答,“應(yīng)該是在航線上?!?/br> 倪湛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那晚,我猜到你一定會拒絕。我以為,你的拒絕會讓我死心。但是程瀟,我發(fā)現(xiàn)我還是對你念念不忘?!?/br> 程瀟聞言笑了笑,“或許對你們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但對我而言,我始終認(rèn)為自己會越來越好,無關(guān)和誰在一起。” 盡管依然是拒絕,倪湛卻認(rèn)同她的話,他說:“我媽她心臟一直不好,從程家回來后就住院了。她一直等著程叔去看她?!?/br> 程瀟對此沒有表示同情,反而潑了一盆冷水,“那她可能要失望了。老程這個人,對你好時可以為你赴湯蹈火,摘星摘月。一旦心思不在你身上了,你就比陌生人還不如。而且他從未成年就和我爺爺學(xué)著算計別人,所以他啊,最討厭被人算計?!?/br> 見程瀟有要走的意思,倪湛又問,“你是怎么知道的?當(dāng)年,我都以為我是程叔的兒子?!?/br> 程瀟抬手撫了下眉:“我認(rèn)識的你,沒有一點像老程?!?/br> 倪湛蹙眉,“僅此而已?” 程瀟點頭,“僅此而已!” ********** 接機(jī)的顧南亭等著程瀟走近,他說:“怎么,擔(dān)心我過去打他嗎?” 程瀟眉一挑,“對啊,得護(hù)著點?!?/br> 顧南亭自動理解為維護(hù)他的形象,他笑問:“又打擊人家了?我看他臉色不太好?!?/br> “是嗎?”程瀟回身看了一眼倪湛的背影,“因為我和老程聯(lián)手把他媽氣住院了,我又甩了他和你在一起了吧。” 顧南亭煞有介事地點頭,“確實夠慘的?!?/br> 程瀟把飛行箱甩給他,“所以顧總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人家覬覦你女人吧。” 顧南亭一手接過她的飛行箱,一手?jǐn)堊∷?xì)肩,“我今天控制得很好吧,都耐心地等你們敘完舊才出現(xiàn)?!?/br> 程瀟用右手環(huán)上他勁瘦的腰,揭他短,“你那明明是伺機(jī)而動,說得好像自己多大度!” ☆、第50章 天空50 程瀟再次完成了一個航班組合。返回g市時,她作為副駕駛照常申請著陸指令。塔臺管制員卻回復(fù)說:“一架外航飛機(jī)由于天氣原因要在本場備降,請你們稍等再降。” 整個機(jī)組已連飛四天,疲備再所難免。程瀟略顯不高興地問:“哪家外航?” 塔臺管制員如實回答:“日本航空?!?/br> 程瀟聞言沒有轉(zhuǎn)述給林一成,而是直接表示不同意,“我們先落,讓小日本靠邊站!” 林一成眉心微蹙,但沒有出言阻止。 塔臺管制員聽出來又是中南航空那位一般人惹不起的女飛,忍著脾氣解釋:“前方航路有暴雪,他們必須要在本場備降。” 程瀟強(qiáng)勢地要求,“備降怎么了?你問問他油量情況,有油的話,再飛一會兒,我們先落。中南2216要先落!” 塔臺管制員:“……#¥·%*?!?/br> 很快收到著陸指令,向來不茍言笑的林一成終于忍不住笑了,他cao縱飛機(jī)安全落地后說:“程瀟,你因為態(tài)度問題被投訴多少回了,怎么還是沒記性?” 程瀟對于被投訴一事全然不知,“他們只考慮自身方便瞎指揮還有臉投訴我態(tài)度不好?等會下航線我去找他們嘮嘮?!?/br> “你行了?!绷忠怀尚Φ脽o奈,“帶你這么個不省心的徒弟,我也是頭疼。” 程瀟無辜地挑眉,“我只是服從公司安排,至于師父是誰,無權(quán)選擇。” 林一成難得地反問了一句,“聽你的意思要是能選,還不稀罕和我搭組了?” 程瀟眼底浮現(xiàn)笑意,“等我飛滿2700個小時順利進(jìn)入機(jī)長訓(xùn)練,不用討好你的時候,我再回答這個問題。” 林一成不無意外地被氣笑了,“你什么時候討好過我?” 時明插話進(jìn)來,“她不犯錯誤就是對你的討好。” 程瀟朝師兄豎大拇指,“你補(bǔ)刀越來越拿手了?!?/br> ********** 程瀟坐機(jī)組車回到總部。喬其諾見到她,貼心地提醒,“發(fā)脾氣呢,午飯都沒吃?!?/br> 程瀟照著他腦袋給了一下子,“你惹完他讓我來擺事?” 喬其諾委屈死了,“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哪敢惹他?不知死活的是你們飛行部?!?/br> 程瀟基本明白了,她擺擺手,“你去忙吧,我來搞定。” 喬其諾故意板著臉命令,“干漂亮點,否則我嘲笑你?!?/br> 程瀟去敲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門,聽見里面的男人用凝肅的聲音回復(fù):“進(jìn)來?!?/br> 她沒急著進(jìn)去,而是又敲了兩下。 顧南亭就明白是誰來了,他嗓音低沉地說:“程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