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說什么?”李后心知梁澄的身體狀況,只當梁澄此舉是為了護住秘密,倒也理解,只是有些奇怪梁濟的態(tài)度,她這小兒子隨了她,心思深沉,小小年紀就能不露聲色,也不知為何這次反應如此激烈。 梁濟藏在寬袖里的雙手緊握成拳,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這后宮豈能說廢就廢,皇家子嗣攸關社稷,母后怎么能讓皇兄這般胡鬧?” 這套說辭李后是一個字也不信的,她掀起眼皮,盯著梁濟的雙眼,開口道:“你也不是尋常家的孩子,該知道的還是需要知道一下,你哥哥這輩子,怕是與子嗣無緣,百年之后,這江山還是要傳到你手里,你哥哥自來疼你,你莫生了異心?!?/br> 這番話不啻于一個驚天秘聞,梁濟倏地起身,難以置信地望著李后,低聲驚叫道:“母后你說什么?哥哥他……怎么會……會沒有子嗣!” 李后的神情依舊淡淡的,“你哥哥生來便是陰陽人,他十歲那年,我曾暗中請人診斷,大夫斷言他陰盛陽弱,即使長成之后,也無法令女子懷孕?!?/br> 李后卻是不知,梁澄之所以會這樣,也是因為明元帝下的寒毒。 不過因為梁澄無法留下子嗣,當年她才會狠下心來,決定親手結(jié)束梁澄的性命,哪想到這個被她視作弱點把柄的孩子,如今竟然成了皇帝。 梁濟垂下頭來,眼睫落下一層陰影,他慢慢地握緊了拳頭,如果是這樣,那他更不能看著哥哥被一念蠱惑,他不信一念會安于一隅,做個清心寡欲的國師,最后心甘情愿地看著哥哥將皇位傳給他,他們之間,可是隔著血海深仇! “母后,”梁濟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烏沉沉的,他看著李后,鄭重道:“有件事情,兒臣要對您說?!?/br> 第84章 午后一場傾盆大雨,消解了些難耐的暑氣,一只皮光水滑的青蛙從荷葉間跳出,抖落葉心一洼盈盈的雨水。 萬物澄澈,天朗氣清,梁濟卻無心欣賞這一番叫人心曠神怡的雨后美景,他坐在蓮池上的臨水亭邊,眼神落在半空,眉間滿是煩悶郁憤。 自從那日向李后坦白一切已經(jīng)過了整整兩日,李后雖然很驚訝,卻也沒有如何失態(tài),只是按住額角,垂睫思索一番后,便讓梁濟在行宮里歇下,沒她允許,不準回京。 這明顯是不讓他插手了,不知為何,梁濟總感覺事情的發(fā)展會超出他的預料。 正當他兀自焦灼之時,遠遠便見到一抹墨青色的袍角,梁濟定睛一看,竟然是李度秋,對方目不斜視,身后沒有跟著一個人,所去的方向正是李后的寢宮。 梁濟猛地起身,正要開口時,眼神一暗,快步走出水亭,往一旁的假山后鉆去,這燕河行宮他自小來過許多次,對于一些小道近路早已了然于胸,很快就先李度秋一步來到李后這處。 見到梁濟,李后指了指左手下的矮杌子,道:“我正要命人叫你,你就來了,是見到你舅舅了吧?!?/br> 梁濟聞言,正要落座的動作不由僵了下,接著頭頂就被李后輕輕一撫,李后把一片草葉子舉到他面前,道:“下次注意點。” 梁濟臉上浮現(xiàn)一絲懊惱,他怕母后有意避開自己和舅舅商談哥哥的事,這才打算趕在舅舅之前先到母后這兒,省得萬一被母后讓人攔住外面不得進殿。 “孩兒知道了?!绷簼蛄嗣蛳麓?。 李后輕聲一笑,點了點梁濟的額頭,“我還不知道你,這事若是瞞著你,只怕你轉(zhuǎn)過身就會自個兒去查,到時有個偏差,整個大局也就壞了?!?/br> 梁濟抬起眉來,小心翼翼道:“母后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議?” “等你舅舅來了再說?!?/br> 話音剛落,門外的宮女便小步踱了進來,“啟稟太后,李大將軍請見?!?/br> “傳他進來?!?/br> “是?!睂m女躬身后退,不一會兒,一雙黑緞朝靴便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梁濟抬起頭,迎面就對上李度秋的眼睛,那雙眼眸里似乎什么都沒有,然而就是叫人不敢直視,這對從尸山血海浸出來的雙眼,沒有暴虐狠戾,反而十分沉靜,仿佛深谷里的一池秋潭,透著蒼寂和涼意,卻又十分明澈,似乎一眼就能照出別人的所有心思。 梁濟不由移開視線,低頭道:“舅舅你來啦?!?/br> 李度秋點點頭,抱拳行禮道:“臣見過太后,太后圣安?!苯又謱χ簼瑯有辛艘环甲佣Y。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崩詈笞藨B(tài)端莊,神色親而不昵,指著左下手的座位,和顏悅色道:“坐下吧哥哥,我們兄妹倆可是許久不曾敘話了?!?/br> 李度秋臉部的弧度微微一柔,依言坐下,問道:“行宮可還住得慣?” 李后笑笑,臉上掠過一絲惆悵,“哪有什么住不慣的,若是無事心頭煩,便是尋個鄉(xiāng)野村舍,那也是自在愜意的?!?/br> 李度秋自然聽出李后話里有話,問道:“不知太后為何事煩憂?” “我這做母親的,如今能cao勞煩心的,也就是些孩子的事,”李后狀似疲憊地揉了揉眼尾,道:“哥哥,我原先以為澄兒能繼位,是因你暗中襄助,不過日前我卻得了個消息,哥哥真正輔佐的人其實另有其人,澄兒他不過是你們穩(wěn)定朝綱的棋子罷了?!?/br> 李度秋沉靜地坐在下首,臉上不見一絲被人戳破的慌亂,似乎早已做好坦白一切的準備,他看了眼梁濟,李后于是道:“無妨,濟兒也懂事了,有什么事不用避著他?!?/br> “罷了,”李度秋長舒一口氣,這才開口道:“有件事我也是去歲年底才確定的,你可知民間一直暗傳趙太后以蛇充龍一說?” 李后的尾指抽搐般狠狠地一抖,差點灑落手里的茶盞,她驚疑不定地看向李度秋,難得如此失態(tài)。 “那不是謠言,梁昭昌的確不是僖帝親子,因而澄兒和濟兒皆非皇家血脈,本不該享此尊榮?!崩疃惹锏囊暰€滑過李后梁濟,最后落在自己手心,道:“我錯過一次,這次一定不會再錯?!?/br> 李度秋所言著實超出李后與梁濟的意料,尤其是梁濟,自他懂事起,便被告知自己是天潢貴胄,中宮嫡子,身份貴不可言,如今一朝跌落,竟成混淆皇室血脈大逆不道之人,這般落差,叫他如何接受,一張臉血色盡退,只能倉皇失措地看著李后,就好像李后能抬出什么證據(jù),證明舅舅方才不過一派胡言。 可惜,他那向來雍容端莊的母后,此刻亦是儀態(tài)盡失,一手緊緊抓住扶手,微微顫抖道:“此等大事,你、你為何不曾想我透露?” “若被你知曉,你定會想方設法鏟除一念?!崩疃惹锪巳坏溃骸斑@皇位本該就是他的。” “呵?!崩詈竺偷嘏牧讼路鍪?,冷笑道:“哥哥到是明白我的脾性,你如何保證他日一念不會視李家如眼中釘rou中刺,除之而后快,如今你兵權在握,皇位上坐著的又是我李家人,試問一念豈能安心,他就不怕有遭一日澄兒不愿再受制于人,反將他一軍嗎,我若是他,必會尋機將李家拔根而去。” “不會?!崩疃惹飬s十分篤定地駁道:“我在一日,你們便不會有事,何況一念此人狂狷舛敖,言出必踐,不屑出爾反爾,他既答應我保你們母子一生榮貴,便不會食言?!?/br> “舅舅你錯了!”梁濟原先顧忌著哥哥并未說出他和一念的私情,眼下卻是再也按耐不住,只怕連舅舅也受人蒙蔽,于是斯聲道:“那妖僧為了把持左右哥哥,竟然、竟然迷惑哥哥,哥哥現(xiàn)在完全為他所迷,這后宮就是為他廢除的!” “你說什么?”李后一驚,竟失手打翻了手邊的茶盞,顫聲道:“你哥哥和一念,到底怎么回事?” “不必問他,”李度秋打斷梁濟,坦然道:“我已經(jīng)知道了,只是濟兒,”他看向梁濟,泄出一絲威勢,“這些你是哪聽來的?” 梁濟被李度秋看得肩膀一縮,反應過來后又挺直脊背,道:“我偶然撞見韓斟意和一女子的談話,她自稱是一念的生母?!?/br> “罷了,終歸是紙包不住火,”李度秋低聲一嘆,思緒有些飄遠,其實這件事他也是昨日才得知的。 自從他暗中聯(lián)絡一念,便與修漱心恢復來往,原先他只為還清當年的愧疚之情,但是越是接觸,他越是無法自拔,曾經(jīng)的感情有多克制,如今就有多洶涌,只是二人身份擺在那里,注定此生無緣,求而不得。 原本昨日難得修漱心主動見他,結(jié)果竟被告知一念迷戀梁澄,一瞬間他便起了疑心,擔心一念是在玩弄梁澄,畢竟他知道梁澄是陰陽同體之人,生怕一念為圖新鮮強迫了梁澄,想到梁澄自來心思敏感,最不喜討論自己的身體,便不敢直接問他,于是當日尋了個機會與一念單獨一見。 “李將軍,你以為我為何要配合修漱心謀奪這皇位?”面對他的質(zhì)問,一念只是像是說到什么可笑之事,眼里一抹譏誚,傲然道:“為了報仇?為了了卻修漱心的夙愿?還是為了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你讓陛下頒下這道旨意,難道不是為了找個容易控制的皇后,好讓她誕下自己的子嗣,這無可厚非,只是陛下重情,你不該招惹他?!?/br> “不會有什么皇后,我和他之間,不會有其他任何人?!闭f著話的時候,一念周身的氣勢陡然迸發(fā),仿佛自崖底掀起的狂冽罡風,摧枯拉朽,橫掃千軍,鋒利的眉眼隱在樹蔭下,像是蟄伏的猛獸猛地跳出,向一切外來之人顯示自己的威勢,自上一次二人對峙,一念的內(nèi)力竟然更近一層,李度秋不得不運起真氣自護。 “若非為了師弟,這皇位由誰來坐與我何干,實話告訴你,早在青陽縣的時候,修漱心就已知曉我和師弟的關系,只是未免他對師弟下手,我才跟她虛與委蛇,讓她以為師弟于我還有用處,你告訴修漱心,我的確對梁澄動了真情,而不是什么玩物男寵,他若再插手我的事情,別怪我不念母子之情。” 若說之前梁澄還未登基,一念或許還要顧忌修漱心身后的李度秋,如今他和梁澄牢牢掌控朝綱,一念更是馬不停蹄,將五軍都督府和京師禁軍左右統(tǒng)領,全部換做自己此前安插的人,五軍都督府節(jié)制全國各府兵權,宮中禁軍和京畿戍衛(wèi)拱衛(wèi)東都,除去李度秋在西北的十萬兵馬,整個大齊的兵權都落在一念手里,因此他不必再對修漱心有何忌憚。 李度秋弄明白這點后,心里反而落了塊大石,梁澄注定此生無緣人倫之樂,若得一人真心相待,常伴左右,不用孤離終老。 他選擇相信一念,便不再多問,至于子嗣一事,總歸是他們會設法解決的。 他將李后與梁濟的震驚收入眼底,道:“以一念的勢力,他完全可以將我們一并鏟除,只是代價更大,何況他原本就無心帝位,若非為了陛下,他也不會暗中挑動四王之亂,設計除掉梁昭昌?!?/br> 他停了片刻,等待二人消化這一番話,接著便盯著梁濟,道:“舅舅知道你現(xiàn)在一定難以接受,不過如今局勢已定,一念不是我們能動得了的,你哥哥生來多舛,從未有過一日安枕,能得一念看護珍愛,我們這些親人,也該放心了,莫要生出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李度秋的視線仿佛一把泛著寒光的利劍,長驅(qū)直入劈開他心底的不甘,梁濟垂下眼簾,隱在袖袍里的五指緊緊拽住掌下的衣裳,低聲道:“濟兒明白了?!?/br> 李度秋公事繁忙,很快便離開行宮,連晚飯也不留下來和李后他們共用,不過此刻三人也沒有敘話家常的閑情逸致。 “母后,你信一念會對哥哥真情實意?”梁濟尤有不安道。 李后按住梁澄的肩膀,輕輕拍了拍,道:“這世上真情實意來得容易,哪個男子在許下山盟海誓的時候不是真情流露,難的是長長久久啊。” “母后是怕一念以后會變心嗎?” 李后輕聲一笑,“都說海枯石爛,滄海桑田,況乎人心?!?/br> 梁濟很少見到這樣的李后,眉間眼里透著股嘗盡人世冷暖的蒼涼,不由擔心道:“母后……” 李后恍然一怔,似是從冥想里回神,她搖了搖頭,擺手道:“你莫擔心,母后心里已有決計,再過一月便是中秋,今年母后會讓你哥哥來行宮過家宴,你明日回去后,莫要出了差錯?!?/br> 梁濟心中一緊,驚疑道:“母后你要做什么?” 李后淡淡一笑,拍了拍梁濟的手背:“母后不會拿你哥哥怎么樣,我從未對他盡過人母的職責,如今他過得安平喜樂,我也只能盡盡最后的心意,讓他這日子舒心日子,過得長長久久?!?/br> 說著,她又抬手摸了摸梁濟的額發(fā),臉上露出一絲慈愛,“濟兒,眼下這情勢,總比你父皇在世的時候好得多,你要知道,你父皇可從來不把我們母子當做他的妻子和孩子?!?/br> 梁濟點點頭,他知道母后這是在提點敲打,自小他便心知母后對他的期許,其實他一直很困惑,不解母后為何會放棄哥哥,直到前日他才明白其中的緣由竟是因為哥哥的身體,但是他從未將梁澄視作擋路石。 如今哥哥即位,他反而有種渾身一輕的感覺,仿佛此前肩上一直壓著一座無形的巨山,現(xiàn)在這座巨山驟然瓦解,一時又有些輕飄飄無處著落的失落感,總之,心中思緒雜亂無章,五味雜陳。 梁濟到底也才十歲,如果他再大些,或許會不甘,會怨憤,會蟄伏下來暗自謀劃,以期來日一擊,只是當下,他不過是個有些早慧的孩子的罷了。 第85章 對于梁濟來說,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然而遠在內(nèi)宮的一念和梁澄,卻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有過之而不及。 此前一念始終刻意壓制九轉(zhuǎn)摩羅心訣的進境,那日私下與李度秋見面時引動真氣,一時不查竟一發(fā)不可收拾,一直被他壓制的的境界竟然有所松動,九轉(zhuǎn)摩羅的真氣最是霸道剛勁,任何一絲空隙,就足以它擴張蔓延,猶如逐漸破裂的鏡面,隨時就能四分五裂。 果真,當夜一念回宮后不等他避入密室,體內(nèi)暴漲的內(nèi)力再也抑制不住,一舉沖破桎梏,隨之而來的,便是前所未有的暴動,這顆一直潛伏在一念體內(nèi)伺機而動的魔心,終于窺得時機,破土而出反噬其主。 平日里一念都會來梁澄寢宮,若是有事耽擱,也會提前派人知會他,梁澄見一念久久不來,問了程順,程順卻說國師不曾離開感承殿,梁澄覺得奇怪,就自己動身去尋他,結(jié)果卻不見人,便往太液池池心島處的含涼殿走去。 還未走近,梁澄便覺怪異,原本該守在殿外的侍監(jiān)竟然都離了島立在池邊。 “怎么回事?” “回陛下,國師命奴婢們不得近殿?!?/br> 梁澄點點頭,心中有些不安的預感,當即命道:“守在此處,任何人不得近前?!苯又泔w身趕往池心島,推開含涼殿的殿門。 偌大的宮殿里,不見一絲人影,就連燭火也全都熄滅了,月光如水,透窗而入,夜風隨著洞開的大門涌入殿內(nèi),掀起層層紗帳輕飄漫舞,在光滑的地面上投下婀娜的片影,竟似鬼影曈曈,清冷而又詭譎。 “師兄?”梁澄抬手掀開紗帳,往左側(cè)涼閣輕步移去,這涼閣兩面立著冰山,一面臨水,每至正午,便有微風自湖面拂來,帶著絲絲涼氣,又有層層紗幔,隔開毒熱的日光,正是仲夏之時的好去處,因此兩人時常歇在此處。 “師兄,你在嗎?”梁澄又叫了聲,聲音落在空曠處,無人應答。 突然,一陣夜風卷來,數(shù)十道紗帳紛紛揚起,掩住梁澄梁澄的視線,他將眼前的紗帳揮開,忽見一道陰影自紗幔間閃過,不等他細看,后頸便被人牢牢鉗住,梁澄被迫仰起頭來,入目便是一對猩紅的眼眸,濃稠的紅色猶如來自血海的泉眼,又仿佛自深深沉眠中蘇醒的妖魔,亟需新鮮的血液撫平他長久以來的饑渴。 九轉(zhuǎn)摩羅心訣,從魔入佛,一旦墮魔,便為魔心所控,嗜血殘殺,非死不得以止。 那一瞬間,明明正是炎天暑月,梁澄卻如墜冰窟,。 “師兄……”梁澄的雙唇細細地抖動著,剛一抬手正要抱住一念,對方鉗著他后頸的手掌卻轉(zhuǎn)而扼住他的喉嚨,猛地收緊,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梁澄頓時只能腳尖點地,破碎的聲音自他喉間泄出,“師、師兄……” 他執(zhí)拗地抬起手來,伸向一念脈門,運起體內(nèi)菩提心經(jīng)的真氣向一念體內(nèi)輸入,想要讓一念清醒過來,結(jié)果盡被一念經(jīng)脈內(nèi)爆裂的真氣一一絞碎,化于無形。 內(nèi)力反噬,一絲鮮紅自梁澄嘴角溢出,這一絲血色卻刺激到一念,他牢牢扼住梁澄的脖頸,將人拉倒鼻下,微微歪過頭,鼻尖擦過梁澄的腮邊,一記深深的吸氣,一念半閉著眼,臉上顯出迷醉的神情,再睜開時,眼里的猩紅似乎變得更加濃郁,瞳孔深處盡是殘虐的興奮,他忽地伸出舌頭,順著血跡的末端,一絲不落地將梁澄嘴角的血液舔入口中,這一點點甜頭自然滿足不了一念,反而讓他覺得愈發(fā)饑渴,胸口火燙,唇干舌燥,腦內(nèi)一陣鼓噪,渾渾噩噩,只想要更多。 于是他撬開梁澄的嘴唇,猶如狂風過境,不放過梁澄嘴里的任何角落,新鮮的血液,熟悉的柔軟觸感,還有懷中人身上清雅的梅香,一念逐漸沉迷其中,眼里的血色竟也稍稍消退。 梁澄趁機抱住一念,一掌抵向他的后背,沒有任何保留,真氣涌泉般自丹田逼向掌心再泄入一念體內(nèi),這回竟然沒有任何阻礙,真氣流通無阻,只是猶如泥牛入海,不起一絲波瀾,梁澄尤不死心,下一秒,整個人便被壓到身下,一念撕開他的衣襟??此齐S手一揚,梁澄的身上的綢紗常服頓時化作片片碎屑,紛紛揚揚羽落一地,接著便是guntang的親吻鋪天蓋地而來。 月光映在湖面,微波蕩漾,將縷縷清輝折射開來,粼粼清波猶如碎銀,清光折向臨水的涼閣,在翩翩輕紗間投下脈脈光影,明滅幽微,錯落有致。 這樣一個月色如洗的夜晚,空氣里滿是沁涼的水汽和淡遠的荷香,蟬鳴陣陣,聲聲不歇,下身的疼懂早已被潮水般的麻癢所替代,恍惚間,梁澄只覺得世間只剩耳邊急促的喘息以及隔岸而來的蟬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