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貞媛微笑點頭，自廚房中尋了個籮來，將個辮子往身后一甩，三兩步蹦出了大門。

    原來常與她玩的些女孩子們陸續(xù)出嫁，如今蔡家寺還能與她一起玩的，也就只剩個阿香了，而阿香今年也不過十三歲而已。貞書站在阿香家門外喊道：“阿香！快出來，咱們?nèi)フ被▋?。?/br>
    喊了半日不見阿香的蹤影，出來的卻是阿香的母親成大媽，她見是貞書，笑道：“宋二姑娘，我家阿香往后不能跟你玩了，要摘槐花你自己去吧?！?/br>
    貞書道：“為何？”

    成大媽道：“過完年她也該說婆家了，如今女子出嫁都要有一雙纖足，若腳纏的好，有些人連嫁妝都不要，爭著娶。所以，她從今往后要在家里纏足?！?/br>
    貞書聽了這話，猶如焦雷轟耳般怔了半天，才點點頭道：“哦，我知道了?！?/br>
    成大媽道：“如今男子娶妻重足不重貌，你也該收心在家纏纏足才好，莫要再整日四處閑逛了?！?/br>
    貞書皺眉怏怏道：“纏足腳疼不說，往后連路都走不好，出門都要人攙扶著，有什么好的?！?/br>
    成大媽搖頭道：“你這孩子雖面上大了，人心還是個傻的。除了我們這些苦命的莊農(nóng)人，城里的夫人小姐們整日都是臨窗繡花，那里需要走路，再者，她們有丫環(huán)伏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輩子就清閑閑享著清福，有什么好愁的？”

    原來雖自古就有女子纏足，但那也不過是將腳形修飾的美觀一些，瘦俏一些而已。這幾年不知從何處興起，女子纏足要將整個腳趾都彎折到腳背下面，將雙足纏成瘦瘦窄窄尖尖俏俏巴掌大的兩小只，才算尚品。纏足要生生折斷腳趾，那種痛自然是旁人體會不了的，當初貞媛為了纏足，都曾疼暈過許多次，而貞書正是為了躲過纏足，才自愿負擔(dān)起家中雜務(wù)。

    阿香的jiejie阿芳纏了足，阿香因脾氣爆倔，成大媽幾番都沒有將她收伏住，此番也不知她動了什么手段，竟將個阿香乖乖束在家中纏足了。

    貞書一人端著籮出了村子，到渭河沿岸的一片槐樹林中去采槐花。如今槐花尚未開，不過是結(jié)成花蕾樣的花穗子而已，這樣的花穗子如蠶俑大小，深綠的花骨朵子，采了帶回家用開水焯過，再拿香油蒜泥拌上，對于一冬不曾見過綠蔬的北方人來說，是難得的美味。

    貞書正悶悶不樂攀在樹上采著槐穗子，忽聽樹下有腳步聲，低頭就見童奇生負手站在樹下望著自己。

    她掩不住嘴角笑意，扭過頭嬌聲問道：“童監(jiān)生不在家里溫功課，跑槐樹林子里來做什么？”

    童奇生今年也有二十四五歲，生的也算周周正正一表人材，他家中父母雙亡，唯有個老祖父仍然健在。他祖父童秀才當年屢試不第，如今在蔡家寺村里教童生，賺些束侑給他作學(xué)費。他當年在祖父面前起誓，殿試不中不娶親的，所以如今也算是個老大的光棍兒。

    他也不說話，一直站在樹下等著。終是貞書先忍不住，溜下樹來，噘了嘴道：“童監(jiān)生如今想必有許多姑娘追著趕著要嫁,還跑到這樹林子里來做什么？”

    她方才聽聞阿香也纏了足，心里存著不快。又瞧見童奇生今日穿了件沒有補丁的藍衫，容樣也算十分周正，心里暗想不會真有人如自己般不開眼，也看上了這個未及第的監(jiān)生吧。

    童奇生伸手攙了一把，又接過她手中的籮，將自己方才順手摘的幾個槐穗子扔進籮里，拍拍手道：“我何曾多看過別的姑娘一眼，是你多心了吧。”

    貞書嘿嘿一笑道：“可我連足都沒有纏過，聽說現(xiàn)在男子們都愛纏足的女子?！?/br>
    她說著抬起自己天然長大的腳給童奇生看，問道：“這樣不美么？”

    童奇生低頭看著她揚起的臉上亮晶晶的雙眼，與豐滿彈性十足的唇，目光止不住滑落到她鼓鼓的胸前，覺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心猿意馬，撓了撓頭皮道：“我又沒有見過女子纏了足是什么樣子，那里有什么喜歡不喜歡。”

    貞書雙手在胸前比劃道：“就是這樣，把指節(jié)全部都折斷壓在腳底下，然后再緊緊的綁直來?！?/br>
    童奇生聽她說的兇殘，搖頭道：“那有什么好看，快莫要說了，我聽的毛骨悚然?！?/br>
    貞書揚頭跑幾步問童奇生道：“毛骨悚然是個成語，出自何處？”

    童奇生搖著頭道：“最早出自《東周列國志》第七十九回……”

    貞書忙拿手搖止了他道：“你能不能不要每回背書都搖頭晃腦，跟那老夫子一樣，可真難看?！?/br>
    童奇生道：“好！好！”

    貞書見一處綠草茵茵，幾步跳過去坐了下來，招呼童奇生也坐了，雙手托著面頰道：“這些日子我讀了一本書，叫《清平山堂話本》，其中有一篇名字叫簡貼和尚，說一個和尚，路遇男子皇甫松的妻子生的天生美貌，就假投簡貼給她，而皇甫松不信妻子，盛怒之下休了妻子，妻子楊氏走透無路，竟落入了這和尚安排的圈套中。雖然故事最后真相大白，和尚也受了懲處，皇甫松也與楊氏夫妻重聚?？墒悄腔矢λ梢财拮佣鲪凼d，就憑一份無名無姓的簡貼便休了妻子，致楊氏與險境。而皇甫族人與楊氏族人竟也無一人反駁或為楊氏說話。于楊氏來說，這也未免太不公平。若是我，就算再嫁，或者重歸娘家，也決計不會再與這皇甫松重做夫妻。”

    童奇生道：“你瞧的那都是閑書，是不及第的秀才們辯來騙錢的。但楊氏即美貌無比，就該注重行止，不該叫那起子jian邪和尚道士們看了真容去，她既然自已本就行狀不端，又如何能怪丈夫休了她？”

    貞書聽了童奇生這話，怒目睜圓了高聲道：“那聽你的意思，我們這些女子，就真該綁住雙足呆在家里不出門，只要出了門，路上行人的眼睛，誰能管得住？這要怨就怨那和尚jian邪，怨皇甫松對妻子愛意與信任不夠?！?/br>
    童奇生好容易自家里偷跑出來一回，不愿與貞書多吵，攬過她肩膀道：“好好好，是他們的錯。但身為女孩子，名節(jié)大于一切，為自珍重起見，也該端正言行不能行差踏錯?！?/br>
    貞書聽他這番論調(diào)，與自己那個秀才爺爺如出一轍，實在是冥頑不靈又迂又腐，不再與他理論，起身抱過籮道：“既是如此，小女子今日在這野外拋頭露面又是不守名節(jié)了，我還是回家吧?！?/br>
    ☆、第3章 來信

    童奇生與她還未呆夠，忙拉住了道：“咱們在一起有什么名節(jié)不名節(jié)的，我好容易跑出來會你一趟，咱們多坐會兒?！?/br>
    貞書道：“不行，山上寺廟里也有和尚，如今還多有游方的道士，萬一叫他們看見了，豈不是我的罪過？”

    童奇生一把將個貞書拉到懷中，輕聲道：“待我中了進士，就回鄉(xiāng)來娶你。好不好？”

    這話他不知說了多少遍，貞書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嘴上溢了笑回道：“誰知道你中了進士還能不能記得我？”

    童奇生道：“你今兒若叫我好好香上一口，我就記得你?！?/br>
    貞書掰開他箍著自己肩膀的手，自他懷中掙脫了出來，站遠了幾步才笑道：“男女授受不親，童監(jiān)生竟然把這都忘了？”

    童奇生還要跑來抓她，貞書已經(jīng)嬌笑著跑遠了。

    她與童奇生的事情，雖如今還未作定，但童秀才與宋岸嶸兩家都是知道的。只為了怕耽誤學(xué)業(yè)，童秀才才經(jīng)常拘著不肯叫童奇生出來會貞書。貞書抱著一籮的槐穗子回了家，甫一進門就見蘇氏也在前院堂屋中坐著。

    蘇氏與宋岸嶸夫妻分居多年，一個守在內(nèi)院一個長住外院，雖幾步之遙也少有親近。然則蘇氏大字不識一個，他們見面，最多也是為了外頭有書信寄來，榮岸嶸為蘇氏讀信，蘇氏才會到外院來坐一坐。

    貞書見他倆干坐著，將籮遞到廚房，又泡了兩杯熱茶端到前院，進門笑問蘇氏道：“娘，今日又有來信？”

    蘇氏面有喜色，笑揣了帕子接了茶道：“大喜，京中來信，說要我將你們姐妹幾個一起帶回京中去?！?/br>
    貞書道：“不是原來說不必全帶了去么？”

    蘇氏道：“不知你祖母是如何籌畫，但如今她即說全都要去，你也該著手準備準備了?！?/br>
    貞書見蘇氏一雙眼睛掃著自己的裙角，退了兩步搖頭道：“娘，我不纏足，我寧可不去京城也不纏足?！?/br>
    蘇氏抽了帕子一甩道：“誰叫你纏足了？況且她們幾個要嫁去京城，你我還要留在蔡家寺替我養(yǎng)老送終，裹成個沒腳的蟹，怎么替我倆養(yǎng)老送終？”

    宋岸嶸折了信紙插嘴道：“兒孫自有兒孫福，這蔡家寺民風(fēng)游樸又平順富庶，若依我的心愿，只愿我?guī)讉€女兒都在徽縣找戶人家嫁了，也不愿她們遠嫁京城，叫我牽掛?！?/br>
    蘇氏瞪了宋岸嶸一眼道：“真是笑話，你何曾替她們cao過一文錢的心？你當年京中那么多舊相識，也不見你寫封信去拜一下門戶，好叫我們?nèi)刖┝艘灿袀€拜訪的去處，也好將女兒帶去四處叫人看看，多個門路多門親事?！?/br>
    蘇氏一連生了四個女兒，如今大的已經(jīng)足年，小的也眼看長起來，最憂心的就是女兒們的婚事。一為自己家中嫁妝單薄，二為徽縣僻遠小縣，再者就是女兒們個個如花似玉，就怕不能替她們找到富貴人家。

    她見宋岸嶸不言語，又冷哼一聲道：“當年你遠走西域?qū)に幗o李旭成治病，是有恩于榮妃的，榮妃那里必有些王侯勛貴之家的苗子，叫你多寫幾封信給她，要她替咱們留意著，你總不肯。每回寫信，我說了一籮筐的字，你也不過薄薄一頁紙就寫完了，我托她替咱們幾個女兒瞅著苗子的事，只怕你是一句都未說過吧。”

    宋岸嶸道：“她久居深宮，又如今年級比我還大些，只怕不愿意管這些閑事，我說一次她不作理會，就不能再說第二次。”

    蘇氏帕子揚的老高，甩著道：“誰說的，女人那里能與男人一樣。女人天性就愛管些閑事，就算不關(guān)自己的事，那里有個未婚男女都要多瞅上幾眼，恨不得立馬替他撮合一個，況且她兒子在外有封地，自己又受寵多年，外面那些王府侯府，達官貴人們，那一個不愿意去她那里走動？她在宮中寂寞多年，上回我去的時候，就聽聞她最會保媒拉纖……”

    宋岸嶸嘆口氣道：“好好好，全憑你作主?！?/br>
    說罷，端起茶杯往書房中去了。

    蘇氏見他跟個木頭一樣，越發(fā)氣的不知怎么才好，嘆了口氣道：“罷了，你們姐妹的婚事，還是我來想辦法吧。”

    到了后院，三朵嬌花兒全在貞怡的屋子里做繡活兒。聽聞蘇氏說姐妹幾個皆要上京，貞媛面露喜色，笑道：“正該如此才是，將貞書一個人留在家中，她多委屈？”

    貞秀冷哼道：“她那個粗皮黑樣兒，倒能叫京城那些小姐們多笑上幾日?！?/br>
    姐妹幾個中貞秀容樣最普通，生的最胖，好在她皮膚夠白，腳也夠小，繡活做的也比別人好些，只是天生性子狹促嘴上不饒人的。

    貞書才替她們端了冷調(diào)的槐穗兒進來，聽貞秀說了這話，立馬取走一雙筷子道：“我面皮黑怎么了？我成日在外替你們端茶供水，連痰盂都是我倒著，炕都是我燒著，有什么好笑的？離了我你們保準一個個哭天搶地。嫌我黑就不要吃我的東西?！?/br>
    貞秀冷笑不語，趁貞書不備，奪了一雙筷子先挾一筷子吃起來，咬了兩口啐到盤子里擦了嘴道：“什么破東西，里面還有沙子?！?/br>
    貞怡也扔了筷子道：“娘，你瞧瞧三姐……哦四姐，她……”

    貞媛這樣的好性子都受不了，放了筷子道：“貞秀，你若不吃，自放下筷子即可，吐到盤子里算怎么一回事？你的閨儀學(xué)到那里去了？”

    貞秀道：“在這窮鄉(xiāng)僻壤講什么閨儀？若真有閨儀，就該吃燕窩喝銀耳湯，誰會吃這些山野俗菜？”

    蘇氏自已也在房中捂了小半年，一口青菜沒有見過，正要嘗上一口，見貞秀這樣，伸手在她頭上拍了一巴掌道：“我生出的女兒里頭怎么會有你這樣一個刺兒頭，長的丑不說，脾氣又壞。心眼兒又小的針尖一樣，連自己的姐妹都不放過?！?/br>
    貞秀幾步逃到門口，捂著腦袋道：“我那里丑了？是你們自己不開眼罷了。等到了京城，我必要嫁個好門戶，叫你們都瞧瞧，叫你們后悔今日小瞧我?！?/br>
    蘇氏氣的無可奈何，嘆道：“罷了罷了，她竟是個柴骨頭?！?/br>
    她一口啐進盤子里，別人又如何下得去楮。貞書收了盤子對蘇氏道：“我不要再與貞秀住一屋子，她連個痰盂都要我伺候，還三更半夜不睡覺，不知在床上戳戳些什么，擾的我夜夜睡不穩(wěn)。”

    蘇氏嗯了一聲道：“就這么多屋子，我那里給你騰房子去？”

    貞書道：“她可以與貞怡睡?！?/br>
    貞怡白了貞書一眼道：“我才不要她?！?/br>
    貞媛也插嘴道：“我也不愿與她同睡，成日與她拌嘴，誰受得了？”

    貞書扔了盤子道：“你們都不愿意，難道我就愿意了？”

    貞怡躲到蘇氏懷里嬌笑道：“誰叫你不纏足，又不愛作繡活兒，活該?！?/br>
    貞書忍著怒意道：“我不纏足，不愛作繡活兒，與我不愿意和貞秀一起睡，這之間有關(guān)系嗎？”

    蘇氏見幾個姑娘又要吵起來，高聲止了道：“人家別人家的女兒們整日里歡歡笑笑不知道多親近，你們幾個見面就要吵吵?！?/br>
    她指著貞書道：“家里就這么多的床，你又能苦上多久？這會到京城都給我爭氣點兒，等你大姐說好人家出了嫁，我就與那童秀才再去商量商量，后腳就把你嫁到他家去，有了自己的家，想怎么睡還不是由著你？”

    貞書還要反駁，就聽蘇氏又道：“若貞秀再這么個樣子，這次就不帶她了。你們幾個把你們的閨儀都給我拿出來。雖則咱們被分在這窮鄉(xiāng)僻壤里，可你們是京城宋工正府上的大家閨秀，閨儀是不能丟的。到了京里一定要給我爭足面子，也好叫我把你們一個個都嫁出去?！?/br>
    聽了這話，貞媛皺眉，貞書長嘆，貞怡依偎在蘇氏懷中，撫梭著塊帕了道：“待我長大了，一定要嫁一位風(fēng)流倜儻英雄瀟灑的王爺，侯爺也行，到時候就可以每日逛綢緞莊，打金銀首飾……”

    貞書提醒道：“但凡能封王封侯的，只怕都是比父親還老的老頭子了?！?/br>
    貞怡瞪了貞書一眼道：“誰說的？必然有那種十六七歲的少年王爺……”

    貞書與貞媛見她小小年級，也發(fā)這樣的癡夢，皆是笑而搖頭，不再搭理她。

    晚間回了房，貞秀破天荒自己拿了痰盂，還替貞書鋪好了床被。貞書上床看書時，她也沒有過來滅燈。

    “今天對不起?！必懶愫龆缘馈?/br>
    貞書余怒未消，埋頭在書中不愿理她。

    “母親將希望寄托在大姐身上，期望她能嫁個高門大戶，并從此把我和貞怡也嫁進好人家去，實在是想的太天真了?！必懶阌盅缘?。

    貞書這才合上書道：“那照你的意思了？”

    貞秀冷冷道：“婚姻看的是彼此的地位，財富，嫁妝，容貌生的好當然能占些優(yōu)勢，可那占的太少了，現(xiàn)在男子多愛金蓮，一雙好腳勝過好容貌。況且大姐性格柔弱又多愁善感，莫說與人相處，就連交往的能力都沒有，又怎么能找到一門好親事？”

    貞書想聽她要說些什么有用的，嗯道：“所以了？”

    貞秀道：“母親給大姐和貞怡裁了許多上好的綢緞布匹做衣服，又置辦了許多首飾，給我就只有兩身衣裳并幾樣簡單釵環(huán)而已，她是想這次上京隆重的把大姐推出去，卻沒有想過我?！?/br>
    貞書道：“你皮膚白皙面如滿月，穿素色的料子才能顯出氣質(zhì)來，打扮的花盆一般，反而不好看?！?/br>
    貞秀冷冷掃了貞書一眼道：“不要以為我會信你這些。論交際，論口才，我并不比大姐差到那里去，況且我如今正是好說親事的年級，若把我一起推出去，等我找到了好的再提攜你們……”

    貞書打斷她道：“我不需要你cao心?！?/br>
    貞秀哈哈笑了兩聲道：“你以為童奇生就一定是你的？真是天真?！?/br>
    貞書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貞秀道：“明年大考，他必定是要進京大考的。等到了京城見過些名媛閨秀們，你以為他還會瞧得上蔡家寺土里土氣黑乎乎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