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自這日以后,生意越發(fā)紅火了起來,不但宋世宏當(dāng)年留下的一些墨寶銷售一空,就連宋岸嶸的字畫,也銷的十分好。他在徽縣十幾年甚少外出,在家中無事便是研習(xí)書法繪畫,技法本就爛熟。再者他博讀龐通,于學(xué)問上如今也很有些獨立見解。 ☆、第43章 鐘氏 雖如今科舉條件放寬,庶子亦可作生員。然則當(dāng)初鐘氏一意不準他們幾個入科,他們弟兄也就斷了科舉一路的心。宋岸遠與宋岸谷本在學(xué)問上沒有開賦,從此也收了心一意作白丁,唯宋岸嶸頗能解些文意,一直學(xué)不肯輟。況且讀書只為報國,平常人們上學(xué)堂,自有其一系列考取功名的書籍,比如四書五經(jīng),比如論語大學(xué)。而宋岸嶸既然不走科舉之路,除此之外,便頗要讀些閑情逸致的書,漸漸便在情逸上有了些獨道見解。 凡人能書者,未必能畫。能畫著,又未必能寫。這樣的人雖有些技藝,卻不能稱尊。唯有能書,能畫,又能寫,而又能將三者結(jié)合在一起者,方能稱之大家。宋岸嶸如今書繪寫融繪貫通,倒也算得是個中尊師。 是以他的字畫倒走的十分緊俏,多有人慕名而來前來求購。 當(dāng)初宋府二房拋家上京,想的只是裝裱些字畫來作糊口之用。誰知有心種花不成,無心插柳卻成了蔭。一幅字畫動輒幾十輛銀子,一日開張一回就夠好些天嚼用。待到年關(guān)將至盤點之時,刨去租子并一些進貨的開銷成本,竟還凈賺三千余兩銀子。 蘇氏見貞書盤了銀票換成總得幾大張帶回來,喜笑顏開道:“可見咱們上京是對的,當(dāng)初雖我不小心將你落在了五陵山里叫你受了些苦,可若沒有那些苦,如今那來這大把的銀票?在徽縣那窮莊頭上,一年到頭那些佃戶們緊緊巴巴也不過幾十上百兩銀子的租子,夠作什么用?” 既然如今賺了些錢,蘇氏便打問著將這鋪子后面一幢小樓也租了下來,將貞媛貞怡幾個皆搬到后頭去住,盤算著一開春置些好衣服,便要四處替貞媛打問一門好親事。 春節(jié)期間戶戶守歲,宋氏裝裱鋪也與別個店鋪一般,歇業(yè)十五日,靜待上元節(jié)。 他們闔家回了一趟宋府,只是鐘氏因天冷染了風(fēng)寒,如今稱病不出,唯有沈氏與宋岸谷在外支客。此時蘇氏有了掙錢的行當(dāng),又新賃了一幢小樓,在外過的十分自在,一聽鐘氏感了風(fēng)寒,想起她那壞脾氣,怕鐘氏聽聞自己來了要抓著在床前侍疾,先就嚇得變了變臉色。而后聽沈氏笑言如今一概是貞秀在屋中端屎端溺照料,懸提的心又放了下來。攜了貞媛貞書幾個到隨和居去在見鐘氏。 因嫌屋子太大烘不熱,鐘氏如今挪到了最里間的小暖閣中的火炕上。她年輕時婦科有隱疾,如今那隱疾重發(fā),正是難忍難奈之時。蘇氏攜幾個女兒進門,先就聞到一股子異味,因見鐘氏在炕上靠著引枕半歪著,也不便顯露出來,攜幾個女兒工工正正在地上磕了響對祝過好,才起來站到炕沿邊上笑問鐘氏道:“老祖宗瞧著貞秀如今伺候的可還盡心?” 鐘氏瞧了一眼身后揉肩捏背的貞秀道:“只怕我不早死?!?/br> 蘇氏聽?wèi)T了這些冷眼,此時丈夫女兒經(jīng)營的鋪子紅紅火火,也不在意她刺自己,遂又坐在炕沿上道:“她們的孝心皆是一等一的,貞秀比別個還更有孝心些,可見老祖宗的福氣?!?/br> 鐘氏冷聲道:“我也能叫有福氣?” 她說完臉色突變,揮手道:“你們整日來這府里做些什么?快走快走!” 雖鐘氏向來脾氣不好,卻還未發(fā)過這樣大的火氣。蘇氏急忙斂衽施了禮道:“既然老祖宗心緒不好,媳婦這就帶幾個女兒到外間去?!?/br> 她帶著貞媛幾個出了隨和居,仍到了沈氏那里,經(jīng)訴了方才遭遇,就聽沈氏嘆道:“如今這天時也不知是怎么了,咱們的榮妃娘娘在宮中順風(fēng)順?biāo)鼙M寵愛一世,到老了竟被圣上冷落了。所以老祖宗如今有些煩心也是有的。” 蘇氏忙問道:“這是為何?” 沈氏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可別說出去,這還是樁秘事,還是貞玉回來說了我才知道的。原來去年五月間老祖宗大壽那會兒,杜國公府的世子杜禹逃獄鬧的滿城風(fēng)雨,他逃出京城后,不知怎么在甘州一帶與東宮太子身邊的總管大太監(jiān)玉逸塵相遇,兩人還交過手。據(jù)說兩人交手是因為要同搶一張什么圖樣的東西,玉公公是奉了太子之命去的,占著正理又人多勢重,誰知竟沒有打過那杜禹,叫他把藏寶圖給搶跑了?!?/br> “而后玉公公回了京城,自然把這事報給了東宮,東宮又報到圣上那里。圣上大怒,下旨要杜國公革了杜禹的世子之位,這事到這里也就該完了。誰知十月間,有人見他在已成焦土的徽縣一帶出沒,信兒傳到東宮這里,東宮派人去追,一路追到了涼州。到了涼州之后玉公公親自去問咱們的平王提人,平王給拒了。 玉公公回來報到東宮與圣上跟前,圣上震怒,親下御旨要平王把那杜禹送回來,平王往常最聽話的孩子,此番竟一再不叢。如今他們父子倆正犟著,牽怒到榮妃娘娘也叫圣上給疏遠了。老祖宗心里難受,著急上火也是有的?!?/br> 蘇氏一拍大腿道:“杜國公竟養(yǎng)得這樣一個好兒子?” 沈氏道:“誰說不是了。因他自幼失了母教,杜國公早早就給他請了世子封位,那知他竟是個沒福的,如今封位仍要落到繼氏生的小兒子生上去。杜國公如今還是護*節(jié)度使,他若聽話,什么東西不能得?” 蘇氏道:“若他害平王被皇帝責(zé)罰,才真是罪該萬死。那平王小時候得了治不了的病,還是貞媛他爹一路到西域求來的藥治好的?!?/br> 正說著,貞秀撩了簾子進來笑嘻嘻道:“jiejie們怎么也不到我的善書院里去坐會兒?” 貞媛道:“你如今在老祖宗面前貼身不離的,我們怎好打擾,快去忙吧?!?/br> 貞秀拖了貞媛與貞書兩個道:“因你們來了,老祖宗特意放我半天的假兒叫我與你們也閑話會子?!?/br> 她的閑話一說起來就是事端,貞媛與貞書千不肯萬不肯,終是被她拉到了善書院。這院子如今就只住著貞秀與一個小丫頭小九,那小九是個頭發(fā)都還未長齊的小黃毛丫頭,整日除了偷jian躲猾睡覺,就是饞的四處覓吃,心思那里能用到收拾屋子上去。 因貞玉陪嫁皆是新物,這屋子里的舊物皆還都在,只是四處皆是骯臟不堪,零亂不堪。貞秀一人住在這里也無所顧忌,裹腳的帶子四處亂搭,繡鞋到處扔著,地上像是許多天不曾擦過一樣。只貞秀還混不在意,抱了小榻床上一堆衣服扔遠了叫貞媛貞秀兩個坐下,喚那小九道:“天殺的,快去倒兩杯茶來?!?/br> 小九撓著毛絨絨的腦袋半夢半醒的出去了,貞秀才又道:“瞧我如今住的寬敞吧?” 貞書不言,貞媛道:“倒是很寬敞,但也太冷了些?!?/br> 貞秀撇了撇嘴道:“這屋子理應(yīng)是燃地龍的,因如今霜炭價高,老祖宗也舍不得給我燃,好在我整日都呆在隨意居,這里不過晚間睡覺的功夫。” 幾個正坐著,貞怡跑了進來道:“你們竟不叫我?!?/br> 她方才到內(nèi)間逗長燦和長貴兩個小子玩,才一轉(zhuǎn)眼就見貞秀拉著另兩個跑了。貞怡見床上堆著許多衣服,急的跳道:“貞玉jiejie竟將這些衣服都留給四jiejie了?” 貞秀道:“可不是嗎?如今這都是我的。” 貞怡甩了外衣拿起來一件件往身上比劃著,貞秀知她自幼愛這些,也不再理她。搖頭抱怨道:“如今老祖宗的脾氣沖,她本就婦科不好難受,再加上火炕上火氣太大燒的結(jié)住了,許多天都不曾出過恭?!?/br> 她湊近了悄聲道:“你們可知我怎么想的辦法?” 貞媛道:“什么辦法?必是叫她多喝些蜜水之類吧。” 貞秀伸了手指出來彎了彎道:“皆是我用手扣下來的?!?/br> 貞媛聽了驚得往后一倒,半晌才道:“那你的孝心真是難得?!?/br> 貞秀轉(zhuǎn)眼盯住了貞書道:“聽聞如今你在鋪子里當(dāng)掌柜,倒還賺了幾千兩銀子?” 貞書點頭道:“嗯,不過辛苦錢而已?!?/br> 貞秀撇嘴冷笑道:“那值當(dāng)什么?雖貞玉出嫁了,如今老祖宗手里所藏的家當(dāng),不下這個數(shù)兒……” 她說著揚手伸了兩個手指。貞怡也好奇的湊了過來問道:“兩萬?” 貞秀道:“那里,二十萬兩,皆是榮妃這些年給的體已。我如今好好的伺候她,等她死了這些皆是我的賠嫁?!?/br> 剛剛才嫁完一個貞玉,耗去多半身家,如果鐘氏手中仍有這些個數(shù)目,那也算是個巨富了。貞媛問道:“這可是老祖宗給你透露的?” 貞秀道:“她瞞的緊著了,生怕四叔和四叔母知道了占便宜,我也是悄悄翻了才知道的。” 隨和居上下皆是人,雖一個苗mama跟貞玉走了,剩下的呂mama兩只眼睛像貓頭鷹一樣尖,什么動靜能放過。是而貞媛勸道:“你為了敬孝所作的,不但我,就連貞書貞怡都萬萬不能達到。只是如今你既盡了孝心,另一方面還要莫聽莫問,莫時時打探她的家底叫她以為你不過是為了圖她錢財,寒心了你。不然,你這一番苦心就要白費了。” ☆、第44章 媒婆 貞秀冷笑道:“她們知道些什么?如今雙雙已叫我給弄走了,剩下個蘭蘭也最聽我的話,呂mama么,她也是個老人,不得尊著我些。” 聽她的意思,竟是多半年時間已執(zhí)掌了隨和居這一院人了一樣。貞書自上次勸過她勿要傳閑言之后,再不愿多說一句。此時起身告辭道:“你們先坐著,我要去尋叔母再多談幾句?!?/br> 貞秀與貞書是死對頭,如今已炫耀過自己的房子并手頭的銀錢,當(dāng)然,那些錢如今還是鐘氏掌著。便也不再相留,任由貞書辭去。 貞書出得門來,才長嘆一口氣自言道:“你竟真是個有本事的?!?/br> 杜禹若只是個尋常的江洋大盜也還罷了,如今竟又得罪了天家,鬧到這天下竟無個藏身的地方。貞書此時憶起杜禹,想起他窮盡心機騙自己的光景,想起他在外面煙熏火燎為自己煮粥烤魚的光景。 忽又想起他說:“我這些年過的荒唐,惹的天怒人怨。雖自已心里也知道不對,怎奈放浪慣了本性難移,到如今孑然一身倉皇落迫,也皆是我自己的不好。前番拿謊言騙你,更是錯中之錯,但我是真心實意愛你,這份心蒼天為證,日月為鑒,我發(fā)誓……” 忽而心中疑他這話里許也有些真心,那幾天連續(xù)不不斷的手段里,也許也攙雜著一絲真心。可如今他也真是天怒人怨,又怎能得到安寧。 她腦海中仍響著那夜劈過房屋的那道閃電驚雷,苦于無法揮去。 她在院外呆立半晌,復(fù)又回到沈氏隨意居,與蘇氏沈氏坐了半晌,逗了會子兩個弟弟,等貞媛與貞怡回來了,一家子才辭過沈氏回到裝裱鋪。 如今后院的小樓還未打理清楚,一家子仍是擠在這鋪子樓上的小屋子里。貞怡因從貞秀那里又得了幾件貞玉未嫁時穿過的衣服,欲要顯擺顯擺,便搖了蘇氏膝蓋道:“娘,你給貞玉jiejie去個拜帖,好叫我們過她侯府去玩一番,好不好?” 蘇氏擺手道:“她如今不比你們好過,快莫要去了。她橫行霸道也是仗了榮妃娘娘的勢,如今榮妃娘娘失勢,那侯府章氏那里還能容她如當(dāng)初般自在?如今她也嘗著了當(dāng)兒媳婦的苦楚,怕整日在婆婆章氏面前小腳站規(guī)矩了。” 貞玉這條路雖走不通了,蘇氏卻發(fā)現(xiàn)了一條新路。原來她幼時也長在京中,是個寒門小戶之女,因父母早喪又哥嫂無良,幼時也曾發(fā)狠要嫁個好人家。宋府提親無疑是天降的大喜,誰知嫁過去才過了兩年好日子,宋工正一死鐘氏便張羅著分了家,將她發(fā)派到了徽縣去。她六親無靠丈無軟弱,這些年過的十分憋屈,與哥哥也幾乎斷了往來,是已娘家算是已無親屬。自這回回京之后,她閑來成日逛著東市幾座銀樓綢緞莊,成衣鋪。 與那鋪子里的掌柜們,女客們成日閑聊東家長西家短,她竟打聽著了自己家當(dāng)年出嫁的一個遠房姑姑,人稱蘇姑奶奶的。因其消息靈通,如今幾乎半個京城老爺們夜里宿在那一房院子,那個小老婆上月沒來葵水,她竟比那自家的主母還要清楚些。而對于京中各門各戶間的關(guān)系脈絡(luò)也是熟門熟路,也因此而得了個外號叫巡城御史。如今在這京城里替人保媒拉纖著。 正月里皆是走親戚的好日子,蘇氏自己親自置備了一筐子的年糕火腿等物,央趙和挑了,自己帶著貞媛與貞怡兩個坐了車駕一路邊打聽邊問路,一直尋到了城北的開寶寺附近,才在一條巷子里找著一座小院子,內(nèi)里也不過一排兩間西屋并一間東屋的小院。這蘇姑奶奶倒是十分親熱,見是自己多年不見的侄女兒帶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上門,喜的沖了出來道:“當(dāng)年聽聞你去了外地,多年都不曾走動,如今可還好?” 蘇氏最不缺的就是衣服,又頭上金釵螺鈿,點翠鳳釵,貞媛與貞怡兩個亦是穿著出風(fēng)毛領(lǐng)的長棉襖,雖不算一等的富貴模樣,看著也是殷實人家的女兒。這蘇姑奶奶前后打量了一番,見是兩個欲待說親的好苗子,心里喜的什么一樣,忙讓了蘇氏幾個進門。 蘇姑奶奶嫁的丈夫姓丁,早已故去。如今跟兒子媳婦同住在這小院里。她已經(jīng)過了古稀之年,瘦的脫了形樣,雖白發(fā)蒼蒼說起話來卻是中氣十足。那丁大郎與自家媳婦因是年下,帶著孩子亦去走親戚串門戶了,是以只有蘇姑奶奶一人在家中。她忙出忙進端了些大過年時準備的油果子干果等物,便張羅著執(zhí)意要作頓飯。蘇氏看她裙下褲管里伶伶仃仃兩只細腳忙出忙進,眼看就要斷掉似的,忙拖住了道:“姑奶奶,侄女此番來,并不為要吃飯久坐,而是有樁難事有求于你?!?/br> 蘇姑奶奶這才坐了問道:“不知是何難事?” 蘇氏訕訕一笑,指了貞媛道:“這是我的大姑娘,如今也到雙九年華。因那徽縣貧寒沒有尋得好門戶,尚還字待閨中……” 蘇姑奶奶雙手拍了大腿跳起來道:“你姑奶奶我如今作的正是這保媒拉纖的行當(dāng),京中不知多少黃花大閨女,皆是我保的媒拉的線?!?/br> 她瞧貞媛羞紅了臉扭頭望著一邊,無論身段臉面,皆是上等的上等。滿臉喜氣道:“這一京城中,上到那尚書府的老爺,下到應(yīng)天府的衙役,那里有未婚的少年郎,我皆是盤的門戶清清,此事但請包在我身上?!?/br> 蘇氏也是大喜道:“如此就有勞于你,只是你不知,我命不好,生了一串子的姑娘,這是頭一個,下面還有兩個未帶了來。雖說容貌不似她們jiejie,但仍是百里挑一的好相貌。” 蘇姑奶奶聽了立即就掰起手指來:“許尚書家的三公子,今年年方十八,生的一副好相貌,仍未婚配。在我這里備著案正是要尋房家世清白容貌挑尖的賢婦人。王侍郎家的大公子,年級輕輕喪了原配,亦在我這里掛了號兒要尋個賢妻。尹天府的周府尹更是,兩個公子皆到年歲,俱是正尋佳配的時候?!?/br> 蘇氏聽了這話,知自己是來對了地方,遂自腰間掏了一張十兩的銀票出來壓在桌上道:“多年未見,這些銀錢是份小心意,原是我該孝敬姑奶奶的。” 蘇姑奶奶推了銀錢道:“若替別人說成個媒受些賞錢,原也是應(yīng)該的。如今她們是我嫡親的外孫輩,那好收你的錢?!?/br> 蘇氏執(zhí)意推讓,那蘇姑奶奶才接了,因其知蘇氏嫁的是宋府二房庶子,又拉著蘇氏講了許多北順侯府章氏與宋府二姑娘貞玉婆媳之間的齟齬并那侯府五公子與貞玉兩口子之間的夫妻私事。若不是蘇氏看著兩個未嫁女兒再旁怕聽了不雅,只怕蘇姑奶奶能從天亮說到天黑再說到天亮去。 蘇氏帶著兩個女兒告辭時天已黑透,雖在丁家連口水都未能沾唇。辭過了一再相留的蘇姑奶奶上了馬車,蘇氏十分信心的對貞媛言道:“如今有了你們這姑姥姥,那里還用愁什么婚事?尚書家的公子,侍郎家的少爺,都須得你來挑揀著想嫁才嫁?!?/br> 貞媛叫那蘇姑姥姥的連番炮吵的耳朵生了繭子,此時那里肯說一句,唯貞怡道:“她即這樣好手段,怎的家里貧的主屋都蓋不起來?” 蘇氏攬了貞怡過來道:“我的兒,俗話說陰陽先生家里鬼上墻,木匠家里偏櫞房,她即做了這個營生,也只能混個潤口茶而已。你見那里有媒婆發(fā)家致富的?” 因前幾日在丁家邀請過蘇姑奶奶過裝裱鋪作客,蘇氏便計議要將新賃的那后院小樓趁著過年打掃收理一番,也貼好墻紙擺好家飾妝出一間房來,好叫蘇姑奶奶來時有個招待的地方。初六這日她才下樓來要尋貞書與宋世嶸商量此事,就見貞書與宋世嶸,趙和幾個坐在一樓內(nèi)間的大案前,比比畫畫著什么東西。 蘇氏湊過去聽了半晌,見貞書言說要講這張大案送到后面小樓一樓中去,先就插嘴道:“那可不成,你將這狼伉大物移過去,那一樓還有什么地方好轉(zhuǎn)腳的?” 貞書道:“娘,那一樓往后要作陳物裱畫的地方,不挪過去怎么作工?” 蘇氏聽了尖叫道:“那可不成,往后后院小樓須得與這店鋪相隔開來,做你們姊妹幾個未嫁時的閨房。這樣的日子我是忍夠了,斷不要再叫我同如今一般再與這店鋪相攪在一起?!?/br> 原來貞書自上回去了一趟玉逸塵的府第,見他書畫展掛的十分新穎。又想著年關(guān)這一口也掙了幾千兩銀子,就欲要學(xué)著玉逸塵那府中一般,將前面柜臺拆了,把這隔間的墻亦砸寬,把這兩間鋪子騰的寬敞明亮,也好展示字畫。而尋常的裝裱工作,便推到后院小樓一樓中去。如此一來,這鋪子門面雖不大,內(nèi)里卻是夠深的。 蘇氏聽了貞書這樣言語,因如今貞書在外拋頭露面當(dāng)小掌柜,給她體已銀子,也不好當(dāng)面駁她,遂指了宋岸嶸道:“好容易掙錢賃了幢小樓,就該妝飾一新叫媒人上門相看,給幾個姑娘好好尋門親事。如今你這樣擺弄的寒酸,我還那里敢邀人上門?” 宋岸嶸也不理蘇氏,指了貞書道:“你繼續(xù)說?!?/br> ☆、第45章 佳節(jié) 貞書也不理蘇氏,指了草圖上二樓的圖紙道:“父親當(dāng)年在京中頗有些詩畫俱佳的朋友,雖都未曾出仕,手藝皆是頂好的。不如咱們把這二樓也進些家具裝飾了,叫他們來寫寫畫畫,然后放到后面裝裱好了好換成銀子。畢竟咱們不能只靠父親一人的筆墨掙錢,京中那些尚書侍郎們的筆墨,也要尋人收一些回來裱了掛起。古往今來書畫皆是仕途的妝飾,有了名位書畫便也尊貴。無名無位,任再好的技藝也難叫人信服不是?” 宋岸嶸尚在沉思,趙和深深點頭道:“二姑娘好想法。” 蘇氏聽聞他們?nèi)辉谝庾约?,又不好再?dāng)著趙和與貞書的面刺宋岸嶸,遂氣乎乎的上樓去了。七日諸事不宜,八日破土動工。自八日起,趙和便雇了幾個粗使婆子們來將后院小樓自上至下清理的干凈,而后自己親自取墻紙從上至下裱糊過,這才又雇了短工來拖大案,砸墻清鋪面。 因未過十五木匠不動工,那打家具的活兒便只能先暫緩,先將店鋪來清理干凈裱糊一新后,便由著貞書的意思在四壁掛滿字畫。而宋岸嶸這些日子只去拜訪當(dāng)年一起研習(xí)書法繪畫的好友們,要尋些墨寶來賣。 初十這日,蘇姑奶奶便挽著個小籃子踮著一雙伶仃細腳親自上了門。如今因正在重新裝飾店鋪,內(nèi)里烏煙璋氣灰塵揚天。蘇氏怕這樣子叫蘇姑奶奶笑話,特意花銀子到不遠處的燴仙居換了一兩銀子置了一桌菜,帶了貞媛與貞怡同去。 蘇姑奶奶見蘇氏仍是帶著這兩個,四下張望道:“怎的不見另兩個?” 蘇氏歉笑道:“二姑娘就是方才你進門時包著帕子跳上竄下的那個,那個我要留著給我頂立門戶贅婿上門。三姑娘如今還在宋府她祖母跟前侍疾,生的貌白膚嫩,尤其一雙細足,不過三寸余長,最是嬌美可人的?!?/br> 媒人見了未嫁的丫頭,便如那惡狼瞧見白嫩的大肥羊,肥羊瞧見沃美的青草般,光是看著就能兩眼放光流口水的。蘇姑奶奶挾了口松鼠桂魚大嚼了道:“我這一生還沒有保不成的媒,這幾個姑娘皆是包在我身上。尤其那二姑娘,姑奶奶包給你尋一個相貌好家世好又能替你頂門戶的半子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