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胖和尚道:“還有他的兒子。” 見玉逸塵仍盯著他,胖和尚又道:“他言他娘子在寺外等著。” 玉逸塵收了簪子道:“去拖住他,先不要讓他走了?!?/br> 言罷自己脫了腳上靴子換了雙草鞋趿著,出門取了禪杖戴上斗笠自后門而出,沿那高高白楊樹兩圍的大路外緣而行,行不多遠(yuǎn),遙遙涼亭中站著個細(xì)瘦高挑的女子,他胸中如有重石一撞,險(xiǎn)些要撲倒在地。 她穿著件黛綠色的短襖,并一件紫色罩皎紗長裙,綰著清清爽爽的發(fā)髻,發(fā)間也不過亮晶晶一支青玉釵。她在田野間盈盈而耀的金黃一片粟谷中俏然而立,凝神望著遠(yuǎn)方的白塔寺。 他不敢驚動她,握緊了那簪子如作賊一樣悄悄走近涼亭,一丈遠(yuǎn)的距離后,就不敢再近一步。站在這大路外栗谷田中如稻草人般,不敢動也不敢眨眼,唯恐眨眼之間,她就會消失不見。 她仍愿意守著承諾,不與丈夫一起進(jìn)寺院的大門。 他亦守著他的執(zhí)念,在離她不遠(yuǎn)的地方古佛長燈。 這樣站了不知多久,她許是生了頑心,縱腳翻出欄桿外,撈了那栗谷田中串生的野花在手中不停翻弄。她擺弄這些時(shí),面上便浮起笑意,他亦笑了起來。一丈遠(yuǎn)的地方,他與那架高的稻草人皆是默然而立,她心不在此處,不曾眺望到他身上來。 他看到她腳上那雙鞋子,上繡著兩只綠色的小青蛙,心中忽而一動。他曾給她置過那樣一雙鞋子,他的小掌柜很是喜歡,總愛穿著。于是他便置了許多許多雙,繡著小老虎小兔子小晴蜓,各式小動物的鞋子。 她編好個野花織圍的帽子,先戴到了自己頭上,左右四顧在那水渠邊上捧心自覽,必是沒瞧見什么,又笑著搖頭摘了抱在懷中,仍遠(yuǎn)遠(yuǎn)眺望著白塔寺的方向。 她望著那白塔,他望著她,不過轉(zhuǎn)眼,也許過了許久。她忽而咧唇笑著揚(yáng)高了手中的草編花帽。遠(yuǎn)遠(yuǎn)聽得一個稚子邊聲喊著:“娘!娘!”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那必是她的丈夫與孩子。 她撩了裙角跳出亭外,飛奔過去,將那跳躍而來的小子撈起抱起在懷中,拿自己的臉頰貼著他的臉頰不知問些什么,那胖墩墩的孩子在她懷中理直氣壯的撒嬌作癡,享受她滿是寵溺與愛的目光注視,笑望著他娘將那草花編織的帽子戴到自己頭上,好奇了伸了手摸著。 杜禹強(qiáng)行抱過了小魚:“他如今也太重了些,你很不該經(jīng)常抱他?!?/br> 小魚叫他爹一只粗臂勒在胸前,上也不得下也不得,喘了粗氣道:“娘,他抱得不舒服,我要你抱?!?/br> 貞書忙又自杜禹懷中接了小魚過來道:“兒子長到這樣大,你都沒學(xué)會抱他,可見是個不經(jīng)心的爹,連你爹都不如?!?/br> 杜禹又自貞書懷中奪了小魚放在地上,惡狠狠指了道:“自己走,那里有這樣大的孩子還讓娘抱的?” 小魚也回他個恨恨的眼神道:“自己走就自己走。” 他濕了鞋子更加不在乎,眼不見就要伸了腳到路旁溝渠里去撈上一腳水濕嗒嗒的跑著。杜禹氣的直搖頭道:“逆子!逆子!” 貞書聽他這樣說兒子,心里有些不舒服,故意刺道:“難道比你還逆?” 杜禹想了想也是,又搖頭道:“報(bào)應(yīng),報(bào)應(yīng)。” 他們一家三口走遠(yuǎn)了,漸漸消失在那白楊樹高聳的大路盡頭。玉逸塵仍是一動不動站著,任天上流云變幻,田中飛鳥回梭,風(fēng)吹過谷地的沙沙聲在他心底撫過,恰如當(dāng)年他同她在一起時(shí)的明月琴聲,并她的每一個笑每一個眼神,與她哭著鬧著要跟他走的神情,并她轉(zhuǎn)著眼珠動的那些腦筋,還有她在地道里艱難不能爬時(shí)的喘息聲,這一切合著風(fēng)聲涌入他的腦海,填滿他的胸腔,叫他沉重的肩膀幾乎不能負(fù)擔(dān),要跌倒在這栗谷田中。 他持了禪杖穩(wěn)穩(wěn)站著,影子漸漸拖在身后很長很長,鳥都?xì)w林四野蟲鳴時(shí),才有個小沙彌跑了過來合什了手掌問道:“師叔,您可要回去?” 玉逸塵伸手扶住他道:“走吧?!?/br> 他回到自己居的偏殿,脫了草鞋在外,待那小沙彌打水來凈過足才重又換上靴子進(jìn)了屋子,在內(nèi)間一處莆團(tuán)上坐了,旋開簪子抽了那卷的緊緊的細(xì)薄皮子出來細(xì)細(xì)攤開。內(nèi)里夾著一張紙,紙上七橫八叉的難看字體,逗的他朱唇抿起,莞爾一笑。 她書道: 害死了你之后,我仍恬不知恥的活著,還將繼續(xù)活下去。 我將你的簪子供在佛前,是因?yàn)槲覀兌家獨(dú)w到地獄里去。 若你已經(jīng)在那里,就請等著我。 地獄里千萬億劫,求出無期的刑罰,我會陪你一起承受。 若在恒河沙數(shù)的時(shí)間之后,我們一念能得解脫,再求個彼此在一起的緣份,可好? 玉逸塵喚了那胖和尚來,吩咐道:“去將院墻根上那一排柳樹下的花雕挖出一壇來,再切些梅干、杏脯、冰糖一起隔水燙了,不必煮沸,燙手即可。” 胖和尚皺眉道:“師叔,這是發(fā)物您不能飲用,方丈知道了要生氣的?!?/br> 玉逸塵伸手摘著墻上的古琴,頭也不回道:“你若不說,他怎會知道?” 未幾,胖和尚親捧了隔水溫著的黃酒進(jìn)來,玉逸塵拉過拖盤放在身邊,自斟了一盅抿在口中含著,慢慢擺弄著琴弦。胖和尚還要再聽,就見玉逸塵揮手示意他退下。 初秋的夜晚,胖和尚站在門外,聽得悠悠長聲而起,琴聲攪動四野,將天地間的幽暗都凝結(jié)成胸中的塊壘,須臾之間,又似長劍橫空,劈出個清明天地來。 他雖于五音上無造詣,卻也聽得如癡如醉,許久才隔簾問道:“師叔,這是什么曲子。” “廣陵止息!”玉逸塵言道:“去將我黑水鎮(zhèn)燕軍司的人喚回來,我一會兒出門走走?!?/br> 他四年前墮入冰寒刺骨的運(yùn)河中,又背上中箭,險(xiǎn)險(xiǎn)死掉。幸得萬壽寺苦法禪師一力相救又帶他到黑水故國延醫(yī)問藥才能活過來。 當(dāng)初一路各州府沿邊皆在搜查他的下落,苦法禪師親自坐鎮(zhèn),帶著和尚們一路車馬疾馳帶他奔赴關(guān)外,他高燒昏迷不醒,到臨過黃河時(shí)悠然醒轉(zhuǎn),見那慈祥老禪師握著自己的手,張嘴想要問他:師父,弟子如今悔悟可還來得及? 玉逸塵身體太虛無法問出那句話來,老禪師慧眼一目洞息,溫手握著他的手說:“孩子,無論何時(shí)悔悟都不會晚。你既一念生凈信,佛菩薩自會一力救撥你于苦難之中?!?/br> 玉逸塵闔眼長睡,兩個月后才再度清醒過來。黑水鎮(zhèn)燕軍司,亡國西夏的殘部城主賞羌是他父親的親弟弟,他的小叔叔,守著北汗所賞的黑水城,因膝下無子延續(xù)國脈,他從此便成了黑水城的儲君,一如他父親當(dāng)年的位子。 后來身體漸好,他雖身為儲君卻不常住于黑水城中,而是往來于涼州黑水之間,在常居白塔寺的苦法禪師膝下一路讀經(jīng)習(xí)法,虔心修習(xí)佛法。后來杜禹到?jīng)鲋?,隨即將白塔寺遷到了涼州城外,他帶著幾個沙彌在河西走廊一帶的各寺中講經(jīng)說法,遍走河西走廊,是個蓄發(fā)戴笠,手持禪杖的俗家居士。 黑水鎮(zhèn)燕軍司與涼州相隔不遠(yuǎn),兩家邊境上時(shí)有磨擦發(fā)生。涼州雖有杜禹,但黑水城亦有多員猛將,況且背靠著北邊蒙古諸部的支持,黑水城與涼州也能相恃。 他等了四年才終于再見牽掛于心的那個女人,知她有夫有子生活幸福美滿,此時(shí)滿足的不能再滿足,也圓滿的不能再圓滿,果真要一念尋個解脫,卻還得等交待完黑水城雜事之后。 “師叔!”外面的胖和尚忽而叫道:“師叔!” “什么事?”玉逸塵語氣十分不耐煩。 他才將琴掛到墻上,忽而聽得門外掀簾子的聲音,他不慣別人闖入自己房間,皺起眉頭才要發(fā)火,就聽一個女子的顫音:“玉逸塵!” 玉逸塵幾乎要站立不穩(wěn),閉眼沉息許久兩串熱淚滾落下來,扶著那古琴的手慢慢撫著墻壁轉(zhuǎn)身。果然不是幻覺,他那可愛的小掌柜就站在門口,汗水沾濕著額頭滿臉笑的望著他,重又輕喚:“玉逸塵!” ☆、130|黑水 她背上還負(fù)著個沉睡的孩子。離別四年后的重逢時(shí)刻,她的勇氣中已經(jīng)帶了許多成年女性才有的母性沉穩(wěn)。她將那孩子調(diào)轉(zhuǎn)過來放到他床上,這才伸出雙手,等著他將她擁入懷中。 見玉逸塵不肯走過來,貞書自己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我怎么可能看不見你?便是在千千萬萬人中,那怕是千千萬萬身著禪衣光著頭的僧侶同時(shí)站在我面前,只要你在那些人當(dāng)中,我一眼就可以看到你?!?/br> 等他將她擁入懷中時(shí),她已經(jīng)泣不成聲:“既然你都活著,為什么不來告訴我?為什么要讓我?guī)е飷焊谢钅敲淳?,一個人活的那么艱難?” 玉逸塵仍望著床上沉睡的孩子:“你怎么出城的?杜禹沒有找你嗎?” 貞書搖頭:“我自從到?jīng)鲋莺缶团c他分府而居,他并不知道我出城的事情。” 她十分自豪的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如今是個女戶?!?/br> 玉逸塵仍望著床上的小魚:“那這孩子了?杜禹不會找他嗎?” 貞書這才會意,他最介意的想必仍是這個孩子。她如今已經(jīng)是個母親,護(hù)子的心勝過一切對于他人的愛:“這是我的孩子,雖然叫我給慣壞了招人不喜,但無論我要去那里,跟誰在一起,都必得要帶著他。” 玉逸塵松開貞書坐到床邊,用指尖去輕撫這憨睡中濃眉大眼虎頭虎腦孩子的臉龐。他如今大約三歲多,正是淘氣愛鬧的年級。他見貞書惴惴不安望著自己,抿起朱唇柔聲道:“我怎么會不喜歡他?但凡屬于你的一切我都喜歡,我都愛。恰如你所說他叫你慣壞了,也許比起你來,他更難對付一些?!?/br> 貞書坐到地上貼上玉逸塵的腿環(huán)住他,用臉頰輕蹭著他灰色僧袍的布匹:“千萬,千萬不要再丟下我,好嗎?我一個人撐了這些年,因?yàn)槲乙詾槲液λ懒四悖乙米约旱碾p眼替你看這世界,用自己的全幅精神替你活著,我想我看到的一切你都能看到,我想我能感知的一切中都有你,我是懷著這樣的信念才能活著,才愿意到這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地方來孤身一人帶著孩子生活。 這里貼近你的家鄉(xiāng),我常站在城樓上遠(yuǎn)眺,遠(yuǎn)眺屬于亡國西夏的那片土地,我想也許你的靈魂就在那里徘徊,我準(zhǔn)備好了等這孩子長大就去那里尋你,陪著你。” 她淚雨滂沱無法再說下去,哭了許久才又緩過來言道:“當(dāng)初在萬壽寺時(shí),我于佛前許了個愿。我說:佛祖啊,若我身邊這人是個真正的男子,我便決意嫁于他,縱將來被無情棄之,不悔不羞?!?/br> 玉逸塵坐在床沿上,一手輕撫著床上孩子的面龐,一手?jǐn)堉憰募绨?,閉眼許久才睜開眼睛,望著地上仰臉眼巴巴望著自己的貞書,緩緩俯下腰去夠觸她的面龐,先將朱唇印在她額頭上輕啄,再抬起來印在她面頰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輕啄,直啄到她唇上。 兩人并肩躺到絨毯地上,貞書側(cè)臉望著玉逸塵一眼不眨,許久才嘆道:“你變了,雖仍是那個人,可形樣氣質(zhì)都變了?!?/br> 他如今膚色不及原來那樣白細(xì)光滑,略粗糙,比之原來那樣雌雄莫辯的美,更生了些真正男子才有的陽剛之氣。眸中仍是柔色,卻不是當(dāng)年那種陰柔。貞書伸手在他面上摸著:“想必是叫北地的風(fēng)將你給吹粗了?!?/br> 玉逸塵伸手握住她的手:“所以,你不喜歡?” 貞書反握住他的手咕咕笑起來:“并非,我很喜歡,無論你是什么樣子我都喜歡。” 兩人相對,一時(shí)間千言萬語無從說起。貞書看了許久仰臉輕嘆:“我頭回嫁了個強(qiáng)盜,二回欲嫁個太監(jiān),這回打定主意要嫁個和尚,你可千萬不能拒我?!?/br> 玉逸塵怕吵醒床上的孩子抑聲輕笑著:“有我在,這寺中的和尚怕沒有人敢娶你?!?/br> 貞書瞪眼:“難道你不是和尚?” 玉逸塵搖頭:“我六根未盡俗心太重,不能剃度出家?!?/br> 貞書才要言語,外面那胖和尚煩人的聲音又響起:“師叔,您黑水城的人來了,如今恰在寺外等著?!?/br> 玉逸塵一把拉起貞書自取斗笠戴上,指著床上沉睡的孩子問道:“他醒了可會哭鬧?” 他還沒有對付過孩子,尤其這小魚又是個十分調(diào)皮精怪人小鬼大的孩子。 貞書一時(shí)反應(yīng)不過來,也知只怕他是要帶自己走,忙一邊抱著孩子一邊問:“你要帶我們?nèi)ツ抢??杜禹那邊知道消息想必也要到明天早上,很不必這樣急著就跑的。” 玉逸塵見她抱那孩子確實(shí)有些費(fèi)勁,接過來自己方才別別扭扭抱到懷中,杜小魚兩只眼睛豁然睜開:“你是誰?我要我娘?!?/br> 貞書頓時(shí)撲過來一把接過小魚:“娘在這里,要帶你去個好地方,趕緊閉上眼睛睡覺?!?/br> 小魚怎么可能會睡,左扭右顧看了許久,指著墻上那把琴叫道:“娘,我要玩那個?!?/br> 玉逸塵已經(jīng)在門上等著,貞書又一回沒皮沒臉賴上他自然不敢多事,抱著小魚跟出門來,一直到白塔寺大門外,便見上百騎高頭大馬在月光下默立,馬上皆是一襲黑衣的成年男子們勒韁。 有一個牽馬過來,貞書心中略有驚喜的叫了聲:“梅先生!” 梅訓(xùn)顯然也十分吃驚,應(yīng)了聲:“貞書姑娘!” 玉逸塵拍拍梅訓(xùn)肩膀,自貞書懷中抓過小魚遞給他道:“咱們連夜回黑水城?!?/br> 梅訓(xùn)抱著個孩子目瞪口呆,玉逸塵已經(jīng)扔貞書上馬,自己隨后騎上去跑遠(yuǎn)了。 小魚暗夜中一雙眼睛咕碌碌望著梅訓(xùn),許久嘆了一聲:“我娘不要我了!” 梅訓(xùn)不言,抱著孩子上馬也跟著大部隊(duì)策馬疾馳,一路向北往黑水城而去。 貞書昨日在白塔寺外臨走前偶爾回掃一眼白塔寺便看到了玉逸塵,他戴著斗笠持著禪杖,站在粟谷田中與稻草人無異,可他就是他,化成灰也仍是他,她無論自那里,一眼就能認(rèn)得出他。 為怕杜禹起疑,貞書面上并不露出來,回城后好容易熬到天黑,因怕小魚路上哭鬧,哄睡著了才背著孩子連夜出城,一路往白塔寺要來尋他。 她滿心以為玉逸塵僥幸未死如今出家做了和尚,誰知他出行仍是這樣多的護(hù)衛(wèi)重重相衛(wèi),顯然死了一回還沒有改過那邪氣性子,不知又在那里干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是以到了馬上貞書便有些不高興,靠在玉逸塵懷中迎風(fēng)走了許久才酌言說道:“你老實(shí)告訴我,你如今又在那里干些傷天害理的壞事,又弄得如此大的陣仗?” 玉逸塵怎會不知她的心思,又有些好笑又一時(shí)難以解釋清楚,遂性反問起她來:“想必你這些年過的很好,到?jīng)鲋輧赡甓嘁膊辉龀且惶恕!?/br> 貞書恨恨言道:“是,我過的很好,好的不能再好。至少你肯定覺得我過的很好,否則就在城外住了兩年,明知我就在涼州城里也不差人送封信來給個訊息,也好教我不至活的那樣艱難痛苦,我是真以為你死了的。” 玉逸塵見她果真生了氣,忙解釋道:“我當(dāng)初確實(shí)未曾想過帶你走,且也曾在信中言明自己意欲循入空門出家為僧。后來在運(yùn)河畔放蓮燈時(shí),我曾叫你不要與杜禹一起進(jìn)山門,恰也是存了一點(diǎn)私心,想著若你回去看到信知道我就在山門中守著,與杜禹過的不如意獨(dú)自一人尋到山門上來,我或者還可以再肖想一回凡俗的生活??赡阍诰r(shí)也未去過任何寺院,到?jīng)鲋莺蟾蔷佑诔侵胁辉鰜?,我以為你與杜禹至少是過的和睦。若你有份正常人的日子過著,我怎好再去打擾你?” 貞書豁然回頭:“什么信?你留了什么信,我怎的從未見過?” 玉逸塵亦怔住:“就在川字巷小樓盥洗室箱子里那些銀票最上面呈著,你竟未曾見過?” 貞書默默回憶許久,恨恨罵道:“肯定是杜禹拿了,他曾帶人去過川字巷?!?/br> 玉逸塵亦是一怔:“若他拿了,想必不會給你?!?/br> 貞書默然許久才道:“本來我還因?yàn)橥低祹ё咝◆~對他存著些愧心,既他是這樣的人,我也無愧于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