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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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彥環(huán)。”門外來的侍衛(wèi)道。 這天都黑盡了,羅彥環(huán)進下蔡鎮(zhèn)恐怕不容易,必有要事。郭紹只好對楊氏道:“你等我,我去去就來?!?/br> 楊氏沒有應(yīng)答,還是側(cè)著身子睡著。 郭紹撿起剛剛剝掉的袍服穿上,打開房門時,只見羅彥環(huán)真焦急地在院子里踱來踱去。這座宅邸就一個院子,進大門就只有這么一片地方。 羅彥環(huán)見郭紹出來,忙走上前道:“實在我有要事?!惫B道:“我知道?!?/br> 羅彥環(huán)道:“今天斥候逮住了一個細作,但還有兩個騎馬跑掉了。被抓的這個馬被咱們的斥候射死,腿上也中了一箭,這才抓住。逮回來之后我就下令一頓打,然后他招了,說是南唐國右衛(wèi)將軍陸孟俊、派他們?nèi)ヒ娎钪剡M的,從濠州來;我又下令拷打了一番,他著實不知究竟見李重進何事……不過南唐國的將領(lǐng)與咱們侍衛(wèi)司馬步都指揮使有來往?這事非同小可,我趕緊就找主公來了?!?/br> “是有些嚴重……”郭紹踱了兩步,說道:“你先讓親兵給安排間屋子,歇一晚上,明早我有事派給你,且容我想一想。”郭紹又沉聲道,“以后別叫主公了,你我都是禁軍將領(lǐng),你又不是我的家將?!?/br> 羅彥環(huán)點點頭。 郭紹返身推開房門進去,卻忽然看到楊氏居然站在門口,渾身穿著素白的中衣,頭發(fā)也是散的,一不留神倒嚇了郭紹一跳。他沒好氣道:“你站在這里作甚?我和部將正說軍務(wù),與你無關(guān)。” 楊氏臉色很不好,愣愣地問道:“你們是不是在說陸孟?。俊?/br> “好像是這個名字,南唐國右衛(wèi)將軍……你認識?”郭紹問道,因為楊氏本來就是南唐國那邊來的。 不料楊氏的眼角一大滴眼淚就無聲地滴了下來。郭紹見狀不知何故。 楊氏突然跪伏在地,哽咽道:“郭將軍,你幫我殺了陸孟俊罷……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此人投降南唐國之前、是楚國的人,改立楚王馬希崇的時候大肆殺戮,把楊家滿門都殺了,就剩我一個……先父舒州刺史楊昭惲,以及楊家滿門百口人,全被他屠殺,陸孟俊是罪大惡極、雙手都是血的儈子手!” 郭紹忙扶住她,好言寬慰:“聽說他到了濠州,我這次出征正要去濠州,若是打得贏,把他給你抓來?!?/br> “若是郭將軍能幫我報仇,我做牛做馬報答你。”楊氏大哭。 郭紹嘆了一口氣,等著她哭夠。她哭了一會兒,又道:“我不去東京了,就在淮南等著陸孟俊死!” 郭紹安慰了一番,便顧不上楊氏,左思右想,干脆地寫了一封告密信,準備第二天一早就派心腹騎快馬去揚州稟奏皇帝……打小報告。他心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該我打小報告的時候了。 …… 李重進正在前往正陽,侍衛(wèi)司龍捷軍一部正在那邊駐扎(龍捷軍剩下的人馬都在河北防備契丹);韓通的水軍也在正陽。 一行人走到晚上,發(fā)現(xiàn)附近沒有驛館,只好建立營地搭帳篷夜宿。這時便遇到了南唐國的“使者”,細作居然知道他正從揚州趕回淮水,可能揚州也有他們的細作;使者在路上候著他了。 李重進屏退左右,把使者叫進來問話。那使者拿出一枚蠟丸,敲開之后里面竟是一封密信,便呈上去給李重進過目。 信中自稱南唐皇帝,并派陸孟俊想辦法送給李重進。內(nèi)容沒有什么掩飾,就是勸李重進投降南唐國,南唐皇帝必會重用,并承諾授其高官和榮華富貴;并保證說投降南唐國的人都過得很好,和他李重進聯(lián)系的陸孟俊就是好榜樣云云。 勸降的理由也很充足。首先李重進和張永德不和……不知道南唐國主從哪里得知的,張永德曾經(jīng)在柴榮面前提醒:李重進有二心,一定要防備! 李重進也聽說過這件事,倒不是南唐人胡編亂造。 南唐國主李璟還有一些話,大致意思便是:周朝國主(柴榮)早就想弄死你了,只是礙于親戚情面和不能讓將士心服,才暫時沒動,但遲早會想辦法整你。聽說國主慫恿王樸,逼你向部下進奉煎魚,此等羞辱已傳至外國(南唐),李將軍顏面何存,威信何存?此中關(guān)節(jié),難道李將軍不懂么?趁早來吧,強大的南唐國歡迎你…… 李重進又羞又怒,忍下一口惡氣,冷冷審視來人。忽見他的腿上有血跡,便問道:“路上遇到事了?” 來使只好實話道:“不慎碰到了周軍游騎?!?/br> “有人被抓了?”李重進問道。 來使忙搖頭:“已經(jīng)死了,而且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此信只有我一人知道?!?/br> “哼!”李重進冷笑了一聲,已然清楚了大致過程,立刻喊道,“來人,把jian細拿下!” “你……”來使大急。 李重進道:“把二人,來帶這蠟丸和密信,一起送到揚州給官家?!?/br> ……不過柴榮已經(jīng)先一步得知了此事,只是不動聲色。待到李重進把密信送來,柴榮這才領(lǐng)情了,并派人去寬慰嘉獎李重進的忠心。 不過柴榮還是很生氣,當(dāng)著幾個重臣的面罵道:“李璟小兒,竟敢如此下作!” 王樸忙勸道:“想用離間計挑撥我君臣、大將,這也太拙劣。陛下英明,豈能上當(dāng)?” 王樸基本不拍馬屁的,哪怕拍皇帝的馬屁也非常不容易;這一點比馮道還正直。去年馮道在朝里“直諫”皇帝不要親征河?xùn)|,直言不諱說柴榮不如唐太宗;后來柴榮才明白過來馮道這家伙就是變相拍馬,還做出一副很剛正的樣子……王樸卻不會這樣說。 柴榮尋思了一番,明白王樸的意思了。他覺得和王樸君臣搭檔真是越來越有默契。 柴榮便把密信拿給張永德看。 張永德道:“臣與李重進將軍都是周軍大將,若是大將不和便影響軍心,臣去年的進言有失考慮。” 于是柴榮和張永德、趙匡胤率內(nèi)殿直和鐵騎軍一部離開揚州時,張永德便請旨先行,先去了正陽。 張永德單騎入李重進的大營,又進他的中軍大帳談笑。李重進這回也沒有拿臉色給他看,言語之間十分融洽,接著又留張永德吃飯喝酒,相談甚歡。張永德主動提及去年的事、并不是出于私人怨恨,于是倆人表示盡釋前嫌,重新開始。 不過李重進喝高了之后,忽然提及:“步軍司都指揮使郭紹,去年在高平立功,似乎張檢點很替他表功說了些好話?!?/br> 張永德道:“郭都使去年有軍功,我只是出于公平一視同仁,與他并無私交。除了在公事場合見過幾面,從來沒與他私下見過、說過話。” “原來如此。”李重進點頭道。 張永德勸道:“郭都使是李將軍的下屬,我覺得他倒不是想存心羞辱你。李將軍再回想一下數(shù)日前在揚州的情形,并非郭都使一意要和你過不去;我看,這點小事,放下便算了,李將軍別往心里去?!?/br> 李重進被一提醒,真回憶了一下,然后耳邊就響起了郭紹嚼得“吧唧吧唧”十分美味的聲音,那小子吃了一口意思一下便算了,居然還想夾第二次。那煎魚真的有那么好吃? 李重進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言語越來越少。 等張永德走了,李重進傳來部將,詢問那晚在路上游蕩的斥候是哪一部的人馬。部將不知,派人查了很久,才搞清楚:虎捷軍左廂第一軍。 李重進心里更加提防。那虎捷軍第一軍、第二軍和郭紹去過秦鳳,在那邊沒人管得到……里面沒郭紹的人誰都不信。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二妹 郭紹次日啟程,過八公山?;⒔蒈娪?guī)蟛糠志婉v扎在山的東邊,李繼勛從禁軍卸任后,廂都指揮使趙晁帶領(lǐng)這股軍隊;這時候他們軍糧不足,等著李谷調(diào)運軍糧。郭紹便決定暫時不見趙晁,先走壽州。 及至壽州城外左廂大營,諸將聽聞都自發(fā)地紛紛到中軍行轅來了。 郭紹也一時沒在部將們面前出現(xiàn),在被大軍營地包裹的小村子的房屋里踱來踱去,感到十分煩悶。兩件事:第一件,替部將請功升軍職,在揚州沒有說話的機會,況且是一堆有功將士不是一兩個;只有稟奏侍衛(wèi)司馬步軍司李重進。第二件,符家的事。 符彥卿的書信里,說得十分含混,只是邀請郭紹敘舊誼。昨夜郭紹又剖析了一番其中關(guān)系,感覺符家的態(tài)度并不樂觀。 在大周朝幾代世家的高門大戶很多,有能耐的年輕武將也不少。為何符彥卿獨獨寫信與自己態(tài)度曖昧?定是皇后的意思,符彥卿才能選中郭紹。 既然皇后都開口了……郭紹也是沒成婚的單身漢,符彥卿還需要含含糊糊么?唯一的原因就是符家可能還有點看不起郭紹,想要他去河北一趟多觀察審核一下。 郭紹去年初才開始發(fā)跡,不到兩年的時間當(dāng)然根基門庭和那些軍閥比不上;雖典精兵,地位也是不上不下。一般大戶人家可能覺得他的地位已經(jīng)夠高大了,但符家這種世代封王女兒可以嫁皇帝的門戶,對郭紹這等地位不上不下、人丁稀薄的門庭顯然還不是那么滿意。 符二妹已經(jīng)二十三歲了,在古代簡直是“剩斗士”級別的閨女。如果隨便一個有地位的人都能讓符彥卿看得起,恐怕早就嫁了……這時代的“剩斗士”一般不是妹子的問題,大家閨秀婚事全憑父母,和她本人反而沒多大關(guān)系。 郭紹想來想去,也沒覺得符彥卿有什么錯。 有了符彥卿的態(tài)度給他一盆冷水,郭紹才反思自己,著實根基脆弱,很沒安全感。像郭紹這種單丁獨戶只靠軍功上位的武將、禁軍新秀,一旦什么時候失手,郭家就得變成什么也不是的境地,可靠性和安全性都太低。 但是他并不愿意輕易放棄與符家的聯(lián)姻……正因為單薄,才要和樹大根深的家族抱團!再者,皇后曾經(jīng)說過二妹和她長得很像,郭紹純粹是對二妹充滿了憧憬、哪怕沒見過。 曾經(jīng)有個西方人說,真正愛上一個女人,就會覺得全世界其他所有女人都黯淡無光。 郭紹覺得這句話有點夸張,不過好像也有道理,他確實覺得沒人比得上符皇后。 皇帝賞的那個楊氏,當(dāng)時臉都沒露,就把當(dāng)場的不少人驚艷得一怔一怔的,客觀上如果不是長得非常漂亮,也不至于讓大周皇帝和趙匡胤等人都額外對待,像對一件稀世珍寶一樣;世上婦人很多,真正的美人還是稀缺。 但連楊氏這種美人,郭紹也只是覺得長得還可以,但并沒有什么太多的感受……甚至被賞賜的當(dāng)晚回去,他竟然忘記了有楊氏這個人。這是他自己的問題,不是楊氏的姿色不夠。 不過符二妹在郭紹心里就完全不同,在郭紹心里一直記著符氏的一句話……二妹和我長得很像。 就在這時,左攸走進了屋子,問道:“主公何事煩惱?” 郭紹便道:“去揚州面圣,但沒機會替將士請功?!?/br> 左攸不以為然道:“來日方長。主公不是升步軍司都指揮使、兼許州節(jié)度使么?這已經(jīng)是很好的結(jié)果了?!?/br> 郭紹點頭以為然,遂與左攸一起到作為中軍大堂的堂屋里。只見這里站滿了幾十個人,見郭紹進來,目光全都投向他的身上,紛紛拜禮。 郭紹抬起手來,示意大家免禮了。他先回顧左右,虎捷軍左廂一共六個正規(guī)軍,其中第一軍、第二軍的將領(lǐng)大多投奔了帳下,還安插了幾個兄弟,而且這幫人從秦、鳳開始就在自己麾下效力,兩個軍中根基很穩(wěn)……其余的四個軍將士,因為大破壽州也建立了威信,不過只有鄧飛等少數(shù)人態(tài)度明確愿意投效。 如果能經(jīng)過郭紹之手,再提拔一批將領(lǐng),那情況就更加不同了。 郭紹徑直開口道:“兩件事,第一,奉樞密院軍令,虎捷軍左廂、右?guī)蠕h攻擊濠州;稍后請左廂諸軍將帥與我一道確認調(diào)兵令。三日后開拔,羅彥環(huán)率部提前一天出動,沿途多放出斥候游騎。 第二件,在壽州有功勞不小的將領(lǐng),大家商量一下,讓左攸列個條呈,報侍衛(wèi)司批復(fù)。” 這時眾將才紛紛賀喜郭紹建節(jié)、榮升侍衛(wèi)司步軍司都使,堂屋里的氣氛漸漸吵鬧起來。郭紹也不管,只在鬧哄哄時問道:“誰認識右?guī)贾笓]使趙晁?” 一個將領(lǐng)道:“末將在他手下干過。趙都使……很下得起手。數(shù)月前,淮南都部署李重進破正陽南唐軍,俘獲三千眾,交給趙晁看管。不料他一夜之間把三千手無寸鐵的人全部屠殺,尸體成山簡直慘不忍睹?!?/br> 郭紹愣了愣,心道:上次在晉陽,史彥超殺幾個亂兵加幾個婦人,簡直都不是事;不知為何史彥超戴上了嗜殺的名聲,趙晁卻沒有。 就在這時,忽然門外來報,一名小將送上書信。郭紹扯開一看又傳給部將。 李處耘看罷皺眉道:“趙晁軍糧不足,想就食于壽州城……末將認為,不能讓他進城,可以從壽州調(diào)運一些儲糧先運給他?!?/br> 郭紹以為善,當(dāng)即下令道:“派人去見趙晁,命令他五日后開拔,軍糧我會幫他解決。嚴令趙晁絕不能濫殺淮南軍民,否則決不輕饒!” 一個部將又進言道:“末將有一言。趙晁和趙弘殷是世交,又是家門,據(jù)說交情很好……” 郭紹對趙晁不熟,但對趙弘殷是如雷貫耳。 對趙晁的印象只停留在高平之戰(zhàn)前夕,趙晁當(dāng)時在控鶴軍做將領(lǐng),在皇帝親征的路上、進言不可輕易決戰(zhàn),結(jié)果被關(guān)在路上的一座城里,周軍班師回朝時才被放出來……郭紹認為此人很不善于把握機會。 高平之戰(zhàn)多好的機會,什么內(nèi)殿直里一個姓馬的一個小卒都直升了;趙匡胤等人更是如乘云端,一步登天。連郭紹這種在十將和都頭之間徘徊的底層將領(lǐng)、都因此戰(zhàn)爬起來。而趙晁是高平之戰(zhàn)前就能在皇帝跟前說得上話的人,居然混到現(xiàn)在反而成郭紹這等人的下屬了。 而趙弘殷之所以如雷貫耳……他是趙匡胤的親爹!不過現(xiàn)在趙弘殷的兒子更出息了。 郭紹對虎捷軍右?guī)夹Zw晁沒好感,但暫時沒辦法,也不愿意與他結(jié)怨。 …… 請功升遷的名單報到了李重進那里,郭紹早料到這廝不會那么便宜自己。 果不出其然,三天后,大軍剛要開拔,李重進派來了二十幾個武將!領(lǐng)頭的拿著侍衛(wèi)司的任命狀,說道:“奉侍衛(wèi)司馬步軍司之命,前來任職。” 郭紹惱怒道:“虎捷軍有功將士的任命狀呢?” 來人道:“軍都校、副將的任命需要上呈樞密院復(fù)核,然后侍衛(wèi)司才能決定。指揮使一級的人,李大帥認為郭都使任人唯親、夸大軍功,不能升遷?!?/br> “那你們有啥軍功?”郭紹當(dāng)著幾十個左廂將領(lǐng)的面大怒。 眾將見狀都是憤憤然。 來人正要說他們都有什么軍功,郭紹突然一把奪過那人手里的任命作勢要撕毀! 頓時鬧哄哄的堂屋里一下子就安靜下來,這場面簡直是詭異極了!所有人都看著郭紹手里的那一份紙……不,那不僅僅是一張紙,首先是李重進的臉,然后是侍衛(wèi)司的威信! 郭紹深吸了一口氣,一只手輕輕放開,冷冷地遞還給那將領(lǐng),說道:“官家金口玉言,本將先鋒軍直接聽命于官家!如今大軍出征,臨時換部將不利于軍心穩(wěn)固;請送還給侍衛(wèi)馬步司都指揮使李大帥!恕本將不能受命?!?/br> 來人愕然,一面后退一面道:“郭大帥竟然當(dāng)眾忤逆上峰任命,那咱們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