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 韓曄從碧波閣出來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他只身一人,沒有侍從跟隨,準備抄小路回府,才剛轉(zhuǎn)過碧波閣前的“醉巷”,便竄出一群黑衣人將他團團圍住。 為首的黑衣人喝道:“把地宮的鑰匙交出來!” ☆、【076】畫中美人 韓曄從碧波閣出來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他只身一人,沒有侍從跟隨,準備抄小路回府,才剛轉(zhuǎn)過碧波閣前的”醉巷“,便竄出一群黑衣人將他團團圍住。嘜鎷灞癹曉 ”把地宮的鑰匙交出來!“為首的黑衣人喝道。 碧波閣的客人眾多,無論是來喝酒會客的,還是來找姑娘小倌的,若是喝得爛醉如泥且擾亂了其他客人的興致,又沒有要走的意思,這些醉鬼一般都會被丟進對街的小巷中,待他們醒了自己尋路回去,或者家人久等不見,都會來小巷中尋找。漸漸的,已經(jīng)演變成慣例,久而久之,這條幽深的巷子便被稱之為”醉巷“。 盛京崇佛的風氣甚重,無論貧賤富貴,家中至少供有一尊佛像。如今夜色已深,家家戶戶都早早閉門,準備明日浴佛節(jié)的事宜,即便是那些平日里愛玩的紈绔子弟,今日也不怎么在外逗留。 是以,剛剛韓曄從醉巷穿行而過,并沒有碰著一位醉漢,也未遇見從巷中經(jīng)過的尋常百姓,等于孤身一人。 黑衣人有十余個,手持一模一樣的長刀,在狹窄的巷子里將韓曄圍住,連墻頭都有伏兵,擺明了要將他擒住。韓曄行事向來低調(diào),即便出行也多不會有侍從陪同,眼前有如此大的危機,他的神情仍舊無一絲慌張,似乎看不見黑衣人兇悍的眼神和森冷的刀光。 ”聾了么?晉陽王世子,將地宮的鑰匙交出來,就放你一條生路!“黑衣人見他不答話,又喊了一句,即便聽說了這位世子的出身,他們卻仗著人多壯了膽子,如此精密無縫的阻截,即便他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韓曄如海般深邃的星眸平靜地直視著前方,眉梢微微一挑,開口道:”從未聽說過什么地宮,各位怕是找錯人了,請讓開?!?/br> 他如此有彬彬有禮,語氣不溫不火,嗓音平穩(wěn)無波。 ”少裝蒜了!交不出地宮鑰匙,這兒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黑衣人嗓門拔高了幾分,隱隱有些不耐煩了。 韓曄掃視了一圈持刀的黑衣人,開口還是沒什么起伏:”如果真的沒商量,那么……“ 話音未落,他的白衣如鬼魅般閃移,不過眨眼的功夫,除了方才開口說話的那個黑衣人,其余全部倒地。 那唯一活著的黑衣人驚恐地后退,韓曄卻并未出手,而是步步進逼,故意賣了個破綻,黑衣人以為抓住了時機,森冷的刀鋒在韓曄的肩膀處劃下一道深深的傷口,他身上穿的是錦繡白袍,鮮紅色的血染在白衣上,看起來異常刺目。 韓曄將前路鎖死,只給黑人留了往醉巷出口的通道,果然,黑衣人剛持刀遁去,便被巡城的京衛(wèi)軍一舉擒住。 京衛(wèi)軍們隨后循著血跡追了過來,時間算得不早也不晚,恰看到韓曄捂著肩上的傷口靠坐在墻根處,而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群黑衣尸首,有京衛(wèi)軍士兵上前喝問,韓曄默不作聲地亮了腰牌,那些京衛(wèi)軍忙跪地拜倒:”參見晉陽世子!您傷勢如何?“ 韓曄唇邊帶笑,眉間微蹙,艱難地扶著墻起身道:”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勞煩各位送我回府。“ ”是!“京衛(wèi)軍校尉一揮手,立刻有人上前攙扶韓曄。 韓曄沒站穩(wěn),按著肩頭的傷又跌了下去。 ”世子!當心!您的傷看來不輕啊!“京衛(wèi)軍校尉忙親自來扶韓曄,又例行公事般地詢問道?!本烤钩隽撕问拢俊?/br> 韓曄苦笑:”小王不知?!?/br> 處于如此尷尬敏感的位置,即便遇到傷你性命的刺客,也要想著如何才能不打草驚蛇,也許這些黑衣人只是試探,不聲不響殺了他們固然容易,卻會招致更多有口難辯的麻煩。 可如果他遇刺的事鬧得人盡皆知,是京衛(wèi)軍將重傷的他從刺客手中救出,那么,他此后至少可以名正言順地帶上護衛(wèi)侍從隨身護駕,起碼,性命有了保障之余,也會稍稍將視線從他身上移到黑衣人上。 雖然,非議在所難免——為何刺殺事件偏偏只針對晉陽王世子,為何近月來他一直是非不斷? 維護京城治安的京衛(wèi)軍也算立了大功一件,護送受傷的晉陽王世子回府,且拿著這事兒到處炫耀,不消一夜,整個盛京都知道,晉陽王世子曾遭遇刺客襲擊而重傷。 ”校尉大人送到此處便可,莫驚動了我的家人。“韓曄在晉陽王府的拐角處便下了護送的馬車,對京衛(wèi)軍的校尉 致謝道。 ”應該的。世子保重?!安幌塍@動了新婚妻子,這是人之常情,校尉對他行了個禮就揮揮手讓隨從撤了。 韓曄身上罩著一件暗色的披風,將受傷的位置擋得嚴嚴實實,回到晉陽王府時,府中燈火通明,守門的韓文韓武迎上來道:”爺,這么晚了,您又去喝酒了?多事之秋,叫屬下如何放心?“ 韓曄的星眸如此平靜,淡淡道:”無礙,這不是回來了么?“ 穩(wěn)步走上層層階梯,入了府門,繞過迂回長廊,卻沒進亮著燈盞的臥室,而是徑自往書房的方向走去,身后臥室的門突然大開,有道溫和的女聲從后面喚道:”夫君?!?/br> 韓曄停下腳步,眉目淺淡地望過去,眼神無喜無怒:”何事?“ 臥室前立著一道纖弱的身影,素色衣衫,釵環(huán)齊整,盈盈笑望,溫婉地開口道:”明日是浴佛節(jié),與夫君成親后第一次去寺中禮佛,落兒特備下了散與市人的舍緣豆,不知合不合夫君的心意?“ 韓曄淡淡一笑:”一切由落兒做主便好?!?/br> 溫和而又信任的口吻,讓人聽來毫無壓迫感,韓曄說完,側(cè)過身,重新朝書房邁去,”吱呀“一聲響,書房的門從里合上。 走廊拐角處重新空了,昏黃的光從臥室中灑出來,有門檻橫在那里,將百里落的身影照得歪斜了一截,如同自尊倒在了黑漆漆的夜色中,貼身侍女春翠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地站在百里落身側(cè),不敢插一句嘴。 百里落面對夜色立了良久,隨后,緩緩轉(zhuǎn)身,抬腳跨進了臥室的門,將桌上的小竹籃狠狠掃到了地上,里面盛放的煮熟的黃豆頓時滾了一地,侍女春翠”撲通“一聲跪倒,不敢開口,也不敢去撿滿地的豆子。 韓曄進了屋,便將肩上的披風扯下,由那些京衛(wèi)軍包扎過的傷口,處理得十分粗糙,跟隨韓曄進了書房的韓文韓武驚愕上前,急道:”爺,您受傷了!“ 韓曄將纏在胳膊上的那圈紗布撕開,白紗布早就被血染紅了,血腥味在房中彌漫開,韓曄卻似乎并不感覺到疼,只是道:”去拿藥箱來?!?/br> 脫了一邊衣衫,將傷口重新上藥包扎,韓曄木然看著漸漸被遮掩住的血紅色,眉心不自覺擰成一個結(jié)。 ”自爺與落公主一起,便常常流血見紅,若是娶了婧公主,也不至于擔這些罵名惹這些是非,爺怎的不聽勸呢?“韓武口直心快,忍不住開口道。 韓文要精明得多,這次卻也附和道:”韓武雖然言語有冒犯爺?shù)牡胤剑f的也不無道理,王爺書信中警告屬下等人,未能盡職盡責輔助世子辦妥正事,竟多走了許多彎路,韓文著實不解?!?/br> 韓曄聽罷,沒有斥責他們,而是收回已經(jīng)包扎好的胳膊,淡淡道:”韓文,韓武,出去吧,我要休息了?!?/br> 禮貌而溫和地下了驅(qū)逐令,卻并不代表他們就可以不聽從,韓文韓武對視了一眼,只好退出門去。 外衫松松披在肩上,將落未落,涼氣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韓曄環(huán)顧偌大的書房,一步一步朝書架踱步而去,輕輕挪了一本書的位置,書架便自中間向兩頭分開而去,露出一道隱秘的暗門來。 韓曄邁步進了暗門后,暗門便從身后合上,密室中的氣息封閉,似乎越發(fā)冷了幾分,西北角的高案上懸著一枚碩大的夜明珠,而夜明珠正對的墻壁上掛著一幅半人高的畫像。 那是一位女子的畫像。 畫中女子容貌絕美,著大興國嫡公主常服,云錦織就的緋衣,絢爛如北郡府最耐寒的虞美人,云鬢高聳,釵環(huán)璀璨,雍容華貴,而女子眉間淺笑盈盈,并無半分貴族公主的盛氣凌人,叫任何一個初見她的人都舍不得移開眼睛,渴望與她親近些,再親近些。 于是,韓曄也沒能移開眼,一直盯著畫中美人的臉,慣常清冷的星眸黯然如朝暉散去,他的手不自覺伸出,緩緩撫上畫中人的臉,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紙的薄透和輕慢,如何能將一個活生生的人送到他面前來?任他盯著畫中人瞧上一遍又一遍,將歲月忘穿,她也不會再回到他身邊。 ”等我……“韓曄突然出聲,極緩地垂下眼瞼,又重復了一句,卻只有薄唇輕張,聲音微不可聞,”等我……“ 夜色漸深,天空中的云時而聚攏時而散開,彎彎的月牙在天邊若隱若現(xiàn),晉 陽王府又響起陣陣笛聲,笛音遼遠而悠揚,卻又摻雜著難以排遣的愁緒,無端將人的心神引了過去,不禁想問問那吹笛人有何難了的心事。 ------題外話------ 【每日小劇場之搶答題】 問:畫中美人是誰? 今日答對滴親都有獎哦,而且這次的答案不坑爹o(n_n)o~ 然后,今天有二更,有琴吃完飯再來寫。 請牢記本站域名:g.xxx. ☆、【077】菩提樹下(二更) 四月初八佛誕節(jié),傳說是佛祖釋迦摩尼的降生之日,這一天,盛京有熱鬧的廟會和祈福活動,是一年中不可錯過的盛大節(jié)日。嘜鎷灞癹曉 天色剛亮,盛京的百姓們就齊齊出動,別的地方倒還好,獨各大寺廟人聲鼎沸。大興國從景元帝到普通百姓,都信奉佛教的經(jīng)典,且相信四月初八去寺廟禮佛便能得菩薩保佑,可得平安幸福。 一大早,由朝廷禮部籌劃準備,在盛京皇城近郊的大護國寺舉行了盛大的禮佛儀式,景元帝、司徒皇后以及各級朝臣身著禮服,俱都前往大護國寺出席圣典。大興國在景元帝的統(tǒng)治之下日漸興盛,百姓們也越發(fā)相信佛事和天子,認為在天子的恩典和佛祖的庇佑下,盛世終將到來。 一時間,大護國寺擠滿了百姓,紛紛堵在大護國寺外,虔誠地等待著祈福開始,福澤降臨大興。 為保護帝后和朝臣的安全,朝廷出動了大量的禁軍,將舉行祈福圣典的大護國寺團團護住,水泄不通,即便如此,還是有百姓按耐不住激動朝內(nèi)擁擠著。 除卻大護國寺的盛況,京城其余的各個寺廟也都車水馬龍,比如,離長興街不遠的法華寺,今日的香客尤其多。法華寺也在皇城近郊,與大護國寺相比,它的年歲更為悠久,先太子在世時,法華寺為皇家寺院,無論是藏經(jīng)樓還是舍利塔,在整個大興都頗具盛名,是每個來盛京的僧侶必來朝拜的地方。 只是景元帝登基以后,對法華寺放任自流,未加器重,致使這座皇家寺院淪落為民間寺院,然而,廟不在大而在久,百姓們更愿意相信古剎中的菩薩,雖然法華寺地位下降,香客卻仍舊源源不斷。 京中六品及以上官員按定律必須出席大護國寺內(nèi)的祈福圣典,因此,天還沒亮,左相墨嵩便與墨譽一起急急出府奔赴大護國寺,而墨問和百里婧則來了離相府不遠的法華寺。 路上人多,馬車行得緩慢,百里婧偶爾掀起車簾往外瞧,便能看到高低胖瘦不一的男人女人小孩來來去去,人人臉上都是喜悅,或者挎著香袋索要或施撒結(jié)緣豆。按照習俗,四月初八這天,要將用鹽水煮好的黃豆盛于籃中,施于路人,以示與四方結(jié)識好緣分之心意。 墨問與她同乘一輛馬車,坐得無比端正大方,昨夜百里婧睡的前院,一早去偏院找他時,墨問還沒起,他拉著她的手寫字,說昨夜太冷,他沒睡著。 百里婧替他把衣穿好,又將發(fā)束好,他不知從哪弄了一根細細的錦帶,將那枚深海血珀的哨子串好,毫不知恥地掛在了脖子上。 百里婧費解地看著他。 墨問卻無辜且理所當然地寫道,寺里人多,我怕與你走散,哨子一丟,豈不更難找到你? 百里婧啞然失笑。 似乎從嫁給墨問開始,百里婧的話一直不多,除了日常的關(guān)心和必要的對答,她一般不主動開口,與上次在碧波閣宴會上她肆意罵黎戍的輕松語氣完全不同。坐在馬車里,墨問突然就想起那日碧波閣內(nèi)的場景,但他不會說話,便失了先機,沉靜的黑眸盯著她的側(cè)臉,輕輕呼出一口氣來。 到了法華寺時,百里婧扶墨問下轎,早晨有點冷,又為他披上了一件黑色的長披風,系好帶子,剛好便將墨問胸前垂著的那枚血珀哨子遮住了,倒沒覺得奇怪。 法華寺內(nèi)早就擠滿了人,車馬聲,賣香燭的吆喝聲,孩童的哭鬧聲,大人的談話聲、訓斥聲,還有心慈的婦人念念有詞的誦經(jīng)聲,此起彼伏。 即便是寺廟中,富貴人家也有富貴人家的好處,相府的馬車可以直接駛?cè)肫ъo的內(nèi)院,由內(nèi)院后門的通道可以直接前往大雄寶殿,至少入殿前無須與人擁擠。 寺中臺階多,墨問的步子虛浮,沒百里婧穩(wěn)健,走著走著,百里婧與木蓮便不自覺走到了前面,墨問與遠山被丟在了后面。 ”婧小白,你說的那棵菩提樹在哪呢?“木蓮問道。 ”前面。還有點兒路。“百里婧往前一指,”從這個門穿過去,在大雄寶殿的一側(cè)。“ ”快點!快點!我想看看那棵菩提樹到底有多大?!澳旧徸е倮镦旱氖?,兩個女孩都是跳脫的性子,跑起來兔子似的快,不一會兒就穿過門洞不見了。 墨問沒跟上去,索性停下了臺階上。 遠山問:”主子,怎么不走了?“ 墨問未 答,唇角一勾,沒繼續(xù)前行,而是拐進了一旁的偏門。 遠山費解地直皺眉,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到了到了,就在那!“百里婧又一指。 ”看到了!“木蓮定住腳,睜大眼:”哇,真的好大一棵!比鹿臺山上最老的樹還要粗!居然還掛了這么多紅綢帶!“ 菩提樹是佛門中的圣樹,樹干粗壯雄偉,樹冠亭亭如蓋,葉片細長似尾,表面光滑不沾灰塵,相傳,釋迦摩尼便是在菩提樹下悟道的,此后,信佛的人們見菩提樹如見佛,而法華寺中的菩提樹在盛京百姓的眼中卻有另一番意思—— 百里婧仰頭注視著樹上垂下的無數(shù)道紅綢帶,沒做聲。許是來得早了,菩提樹下還沒什么人,木蓮贊嘆著菩提樹的宏偉壯觀,略一低頭卻就瞧見樹下有一個人,頓時拉了拉百里婧的衣袖:”喂,婧小白,你瞧瞧那是誰……“ 百里婧收回出神的目光,循著木蓮的眼睛望去,一眼就看見樹下站著的那個穿紅色錦服的男子,頓時笑了,抬腳朝那人跑過去,一邊出聲喚道:”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