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黎戍兄妹倆自角門內(nèi)爬上樓梯,老遠就聽見黎貍咋呼咋呼的聲音,而黎戍搖著折扇氣喘吁吁地跟在她后面。 ”大哥,你看,那是誰?你相好的!“黎貍一眼就瞧見了司徒赫的紅衣,獻寶似的指給黎戍看。 黎戍瞇著小眼睛瞅了瞅,合起折扇就敲上了黎貍的腦袋:”胡說!什么相好的?說出去多難聽??!那是赫大將軍!大哥一廂情愿那能叫相好的么?“ 黎貍摸著腦袋,咬著手指道:”哦,大哥,你真實誠?!?/br> ”可不是么?大哥最實誠了,比赫將軍實誠多了?!袄枋呑哌呅踹叮⊙劬€望著那邊,嘖嘖道:”這婧小白和她相公又來了,怎么陰魂不散的???嗨,司徒赫,心里又不撐坦了吧?“ 自言自語罷了,黎戍熱情地揚起扇子沖那邊揮手:”赫大將軍!婧小白!婧駙馬!真巧??!咱們又見面了!“ 看到黎戍叫他,司徒赫轉(zhuǎn)身就想走。 黎戍眼尖,三步并作兩步地上前扯住他,瞪眼道:”不厚道!太不厚道了!老朋友見面怎么連個招呼都不打?“ 司徒赫不吭聲。 黎戍轉(zhuǎn)而攻擊百里婧:”喂,婧小白,你說爺是不是跟你八字不合啊,邀你吃一回飯,你們都好好的,爺卻拉了三天的肚子,難道是爺吃多了?婧駙馬,你這虛弱的身子,吃了那些飯菜沒事兒吧?“ 墨問微笑,眸中滿含善意,輕搖了搖頭。 ”那就好啊?!袄枋鶉@了一聲,”怎么都聚這兒不走了?菩提樹有什么好看的?又不開花又不結(jié)果的,白長了這么大一棵樹了!“ 盛京百姓信奉的姻緣樹,到了黎大少口中竟成了不值一提的玩意兒。 百里婧拉著墨問,又拽著司徒赫的胳膊往大雄寶殿的方向去,白了黎戍一眼:”你不是說不信佛的么?來拜佛做什么?赫,我們?nèi)ツ斫Y(jié)緣豆。“ 黎戍用折扇拍掉了百里婧拉著司徒赫的那只手,橫在了百里婧和司徒赫中間,理所當(dāng)然地開口道:”怎么?婧小白,你嫉妒了?爺心胸坦蕩,拜什么神佛?信神佛的都是些心里藏著秘密,放不開丟不下又得不到的人,拜神佛就有用了?得不到的就能得到了?犯了罪孽,拜一拜菩薩就洗清了?別做夢了!“ 墨問聽罷這番話,偏頭看了黎戍一眼,眸中藏著些許贊賞。 司徒赫被觸到了痛處,蹙眉道:”不信還來法華寺干嘛?“ ”看熱鬧啊!“黎戍笑嘻嘻地回望他,”看看這些人,擁擁擠擠的,吵來吵去的,多有意思!哦,順便帶我家小狐貍見見世面,讓她知道,那些結(jié)緣豆不是用來撒的,也不是用來捻的,是用來吃的!“ 黎貍正在后頭和木蓮怒目相視呢,被黎戍這么一叫,她跑了兩步擠到黎戍身邊,恰好站在司徒赫身邊,黎貍今日還是著了身紅衣,看起來竟和司徒赫頗為相配,她眉開眼笑道:”大哥,今天大家真的一起吃結(jié)緣豆啊?“ ”那當(dāng)然!“黎戍干脆地答:”赫大將軍和婧公主都吃過!別看他們現(xiàn)在這么裝蒜!“ 幾個人各懷心思,剛到大雄寶殿前,就見廣場上原本在誦經(jīng)和捻結(jié)緣豆的人們,忽然從 中間讓開一條道,誦經(jīng)聲頓時都停了下來。 ”怎么了?他們怎么不繼續(xù)了?“黎貍好奇地問。 黎戍等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聽到整齊的列隊聲涌上大雄寶殿前的層層石階,然后見一群身著整齊兵服的禁軍涌上來,為首的那人是景元帝身邊的太監(jiān)總管高賢,他的手中恭敬地托著一份明黃色的卷軸—— 圣旨。 ------題外話------ _ 今天出去玩了,來不及,只寫了一點,明天不出意外,萬更,烏龜琴拼了! 小白準(zhǔn)備今年要送的東西親們都木有猜對,可以繼續(xù)猜。有親猜對了去年送的,咳咳。 請牢記本站域名:g.xxx. ☆、【080】寺中秘密(2) 穿過菩提廣場的右側(cè)偏門,一直朝西走,轉(zhuǎn)過重重院落,上了層層石階,便到了有名的藥師塔。嘜鎷灞癹曉藥師塔有七層高,站在頂層上,可以俯瞰整個盛京城的風(fēng)景,將房舍、店鋪、護城墻等等一覽無余。 與藥師塔相距不遠的是藏經(jīng)閣,傳說法華寺內(nèi)的經(jīng)書年代久遠,是各地來朝拜的僧侶爭相參閱的珍貴孤本。 韓曄昨夜遇刺,京衛(wèi)軍一傳十十傳百,景元帝便準(zhǔn)許他不參加今日大護國寺的祈福圣典,專心在府中養(yǎng)傷。而韓曄執(zhí)意要來法華寺拜藥師佛,百里落便同他一起來了,往年她去的都是大護國寺。 作為新婚妻子,夫君受傷,她卻是最后一個知曉,真有些說不過去,百里落在上石階時問道:”夫君,你受傷了,剛剛著實不該與赫表兄一般見識。他的性子慣常粗野,整個盛京都知曉。“ 韓曄站在藥師塔朱紅色的門前,回頭看她一眼,淡淡道:”無礙。落兒不必擔(dān)心?!罢Z氣還是沒什么起伏。 佛誕節(jié)去大雄寶殿尋求佛祖庇佑的人眾多,來藥師塔參拜的百姓就少而又少,是以,韓曄剛跨入門內(nèi),就有和尚迎了上來,笑道:”阿彌陀佛,世子又來祈福?“ 聽這語氣,似乎與韓曄相熟。 韓曄淺淡一笑:”是?!坝謱Π倮锫涞溃骸甭鋬海憧勺孕邪莘?,我與玄明大師有些話要說?!?/br> 他的語氣不帶商量,說了便這么做了,隨那個和尚轉(zhuǎn)過藥師佛像,往樓梯去了。見韓曄的背影消失,百里落眸中的怒意越來越重,韓曄,你不愛百里婧,也不愛我,你永遠最愛你自己!但是,沒關(guān)系,愛很可笑,我也從來都不信愛這個東西,只要能讓她和司徒赫痛不欲生,我便覺得無比暢快! 八歲那年的噩夢,這些年始終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百里婧先是奪了她的珊瑚丑石,又因為她和司徒赫,她心愛的黑貓被殘忍殺死。她的一切心頭好都被百里婧毀掉,像是落水的動物被重重壓著,出不了頭,訴不了苦,母妃勢力孱弱,連為她說一句話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在朝臣后妃面前丟盡了顏面。 八歲,這個年紀(jì),足以讓一個女孩因為痛苦不甘而毀了。憑什么百里婧的身邊總有那么多人守著,司徒赫,猖狂的盛京小混混,風(fēng)啊雨的都替百里婧擋著,連她的表兄黎戍,從小都偏向百里婧,與她的交情淡而又淡。 為什么?憑什么?她如此孤獨地長大,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想讓父皇和所有人看到,他們卻始終都看不到呢? 嫡公主與庶公主之間,永遠有著無法逾越的溝壑,所有人都用實際所為來告訴她這個事實,但是,她不信,她從來不信,她要證明給所有人看看,她百里落比百里婧好得多! 十年已過,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她再不是那個八歲的只能忍氣吞聲的落魄公主。 ”春翠,往功德箱內(nèi)捐一千兩銀子,也算是本宮和駙馬的一片誠心?!?/br> 百里落忽然開口道。 ”是?!按捍湫⌒牡貙y票塞進功德箱,守在藥師佛前的兩個小沙彌對望了一眼,給百里落奉上香燭。 百里落將香點燃,端正跪在藥師佛像前,拜了三拜。 小沙彌待她起身,又道:”落公主若有什么心事或者祝愿,都可以訴于藥師如來,只要將想說的話寫下,于香爐內(nèi)焚燒,藥師如來便會聽到?!?/br> 百里落一笑:”不必了,本宮并無解不開的心事,無須藥師如來保佑?!?/br> 言罷,在大殿中閑閑踱步,藥師佛鍍金的銅像閃閃發(fā)光,神情栩栩如生,左手持無價珠,右手結(jié)三界印,身著明黃袈裟,坐于蓮花臺上,而藥師佛座下的十二神將神態(tài)各異,給人以無限威懾之感。 消災(zāi)延壽藥師佛……百里落在口中默念了一句,卻嘲諷地笑了,信神何用?若是神佛真的肯聽她訴愿,何至于從不伸手幫她? 韓曄,他就信么? 藥師塔的三樓上,韓曄將寫好的符咒紙放在藥師佛前的香爐內(nèi),明黃色的符咒紙遇火立刻燃盡,只剩一片殘灰,紙上是他無法說出口的夙愿,都隨著火光掩藏在灰燼里。 藥師佛曾發(fā)過十二大愿,其中有”除一切眾生眾病、令身心安樂、證得無上菩提“、”使眾生解脫惡王劫賊等橫難“、”使一切不具者諸根完具“諸條,都說我佛慈悲,惡人放下屠刀誠心悔過便能立地成佛 。 世人無論善惡其實都如此孱弱,善的害怕有一天災(zāi)難來臨他們無力抵擋,惡的害怕有朝一日輪回報應(yīng)被打下十八層地獄??缮普咻^惡者總算更有底氣,他們沒做過那些jian邪之事,不必擔(dān)心業(yè)報。 惡者都是自欺欺人的蠢貨,已經(jīng)犯下那么多罪孽,還希望得到什么?菩薩庇佑,洗滌罪惡? 藥師法門最適合相貌丑陋、貧窮、病苦、諸事不順、災(zāi)難重重且一心求生極樂世界而不自信的人修行,他韓曄又屬于其中哪一種? ”愿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nèi)外明徹,凈無瑕穢,光明廣大,功德巍巍……“ 玄明大師在一旁念著藥師佛的十二大愿,韓曄對著慈眉善目的藥師佛,意味不明地笑了……愿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nèi)外明徹…… 好一個身如琉璃,內(nèi)外明徹。 果然只能訴諸來世。 ”阿彌陀佛,世子,要對藥師如來說的話訴完了么?“玄明大師念完了十二大愿,走過來問道。 韓曄雙手合十,微一點頭。 玄明大師于是引他上樓,步伐不慌不忙:”阿彌陀佛,四十九盞長明燈已經(jīng)燃上,五色招魂幡也已掛上,只待世子誦藥師如來本愿功德經(jīng)四十九遍。“ ”是。“韓曄道。 而人剛上七層燈室,便聽見鐘樓的方向傳來陣陣悠遠鐘聲,韓曄透過墻上的方形盲窗朝大雄寶殿望去,只見殿前廣場上的人們簇擁在一起,不似在捻結(jié)緣豆,而像是雀躍歡慶。 何事讓法華寺如此喧鬧? 韓曄望向玄明大師,他也是搖頭不知。 忽然,木梯上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韓曄與玄明二人都靜立注視著樓梯口,不一會兒一個小沙彌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雙手合十,對玄明大師道:”師父,圣旨到了!住持大師讓您即刻前往正殿!“ 應(yīng)該是喜事,從小沙彌的臉色可以看得出來。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值四月初八佛祖誕辰,百姓虔誠修佛之際,朕特賜法華寺更名為鎮(zhèn)國禪寺,擢鎮(zhèn)國禪寺住持玄空大師及大護國寺明遠大師同修佛經(jīng)典籍,廣布我佛明旨,以佑我大興百姓。欽此?!?/br> 高賢宣讀完圣旨,跪地的百姓們都爭相歡呼起來,法華寺在淡薄多年以后終于得以正名,再不是那鄉(xiāng)野的寺院,而成了國寺,百姓紛紛大呼吾皇萬歲。 百里婧等人待圣旨宣讀完后站起身來,黎貍滿臉歡喜地笑道:”大哥,我們來的真巧啊,法華寺成鎮(zhèn)國禪寺啦!“ 黎戍搖著折扇費解:”是啊,爺一來就有這么好的事兒,小狐貍,你是福星啊!“轉(zhuǎn)而看向司徒赫和百里婧:”婧小白,司徒赫,咱們幾個可都是從小看著法華寺長大的,現(xiàn)在這小廟成國寺了,真了不得,爺當(dāng)初吃的那些個結(jié)緣豆沒白吃!那方丈老和尚,也稱國師級的了!乖乖,了不得了不得!“ 百里婧卻不解,偏頭問司徒赫:”怎么這么突然?之前一直都沒聽過半點風(fēng)聲啊。而且,父皇母后都去了大護國寺,為什么讓高賢這個時候來宣旨?“ 司徒赫擰緊眉頭,思索了一番,不得而知。 高賢將圣旨交到玄空法師的手里,寒暄了兩句,似乎才發(fā)現(xiàn)他們幾個人似的,忙躬身過來請安,都是首輔之臣的子嗣或者皇室公主,除了墨問,高賢全都認得清楚,一一問候完畢。 黎戍笑道:”高公公,碰到你真是太好了,上次你給我介紹的那個教坊司的伶人,唱戲的功夫相當(dāng)了得,我跟他學(xué)了幾天,這嗓子還真就開了!“ 高賢也笑,五十歲左右的面容光潔無須,一雙細長的眼睛慣常含笑,嗓音尖細,客套道:”黎大公子見外了,老奴和國舅爺這些年的情分,一點小事不必客氣。“ 提到他爹的名號,黎戍絲毫不以為恥地瞇著眼睛笑。 黎戍和黎貍都好說,高賢對司徒赫和百里婧有些忌憚,上次司徒赫那一百軍棍就是他監(jiān)刑的,如今司徒赫官降三級,傷勢初愈,心里多多少少會記恨著他,尤其是以婧公主的火爆性子,恐怕早就看他不順眼。 是以,高賢特意帶著笑臉問道:”赫將軍身子好些了么?老奴 這些日子也頗為惦記,寢食不安,今日一看,赫將軍精神好多了,老奴也能稍稍放下心來了。婧公主,帶駙馬來法華寺求平安?陛下也是知法華寺的菩薩靈驗,為盛京百姓所稱道,這才順應(yīng)了民意賜法華寺為國寺。老奴還聽說法華寺的放生池能結(jié)善緣,婧公主何不陪駙馬去一趟?“ 一番關(guān)切下來,前半段的虛情假意讓百里婧蓄滿了火氣,后半段對墨問的關(guān)心又讓司徒赫滿腔怒火,所以,高賢話畢,兩人的表情都很冷淡,并不似黎戍熱情,對高賢有明顯的疏遠。 ”有勞高公公費心了?!鞍倮镦旱?。 ”應(yīng)該的?!案哔t雖然仍保持笑意,面上卻頗為尷尬,只得轉(zhuǎn)而與主持玄空法師道:”陛下說了,編纂佛經(jīng)一事交由大師您和明遠法師主持。那些經(jīng)書頗為珍貴,所以,藏經(jīng)閣不方便再對外頭的僧侶和俗家弟子開放,自今日起,將由禁軍嚴(yán)加看守,這也是圣上為了保護經(jīng)書不得已之舉,若是對貴寺帶來叨擾,還請大師諒解?!?/br> 佛家圣僧最終必得屈服于俗世君主,玄空法師雙手合十,頌道:”阿彌陀佛。吾皇圣明?!?/br> ”大師,藏經(jīng)閣在何處?還請您前方帶路?!案哔t維持著笑意道。 ”這邊請?!靶辗◣熉砸灰?,帶著高賢和眾禁軍朝西北角而去。 圣旨所宣揚的對百姓來說是好事一樁,所以,即便禁軍的出現(xiàn)帶來了些許sao動,也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百姓和往年一樣照常在禪聲陣陣中誦經(jīng)、捻結(jié)緣豆、祈福,還有源源不斷的百姓聞得圣旨而紛紛涌上大殿來,廣場上已經(jīng)站不下腳了。 雖然百里婧不愿理睬高賢,可他剛剛說的卻不無道理,佛家的典籍中稱,”諸余罪中,殺業(yè)最重,諸功德中,放生第一?!叭粝虢Y(jié)善緣,除了撒結(jié)緣豆,第一功德自然是放生。 百里婧道:”赫,這廣場沒地方擠了,我們?nèi)シ派匕?。墨問……?/br> 她側(cè)頭牽過墨問的手,墨問在想著什么,被她的動作微微一驚,隨即沖她柔柔笑開,反將她的手包在手心里,緊緊的。 司徒赫還沒答話,黎戍就插嘴道:”去什么放生池啊?婧小白,你和你相公一起去就是了!赫將軍,咱仨去接點清茶喝喝,又不要銀子又能洗洗腦子洗洗身子,多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