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這么熱的天,方才他額際的冷汗直流,可這會兒倒放心了許多,有晉陽王世子兼皇帝的女婿來助他,即便辦不好這差事,也不至于真的誅滅九族啊,畢竟這九族牽涉了太多人。 就在景元帝揉著眉心剛要說退朝時,太監(jiān)總管高賢弓著身子來到他身邊,將一封密折交給了景元帝。景元帝看完,臉色一變,勉強(qiáng)維持著儀態(tài)道:“朕乏了,眾愛卿散了吧?!?/br> 說著,便離開龍椅,起身走了。滿朝文武恭送他離去,卻都頗為疑惑,不知何事讓陛下慌了神。 文武百官朝殿外走去,三個一群五個一黨地小聲議論著,黎戍聽到他前準(zhǔn)老丈人問司徒赫他爹:“不知司徒大將軍可知曉其中緣由???” 司徒赫他爹素來冷漠威嚴(yán),半晌才沉聲答道:“許是與西北戰(zhàn)事有關(guān),楊大人不必著急,陛下自有主張?!?/br> 黎戍覺得司徒赫真沒學(xué)到他爹的一半鎮(zhèn)定,動不動就火冒三丈馬前失足,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司徒赫要想到這境界還有得他學(xué)的??扇绻媸俏鞅边吔隽藖y子,司徒赫這會兒一路奔過去,不是正好趕上了么?細(xì)想起來,他小子倒沒一天的好日子過。 司徒赫一走,黎戍了無生趣,在朝中沒什么可說話的人,跟他家老不死的也說不到一塊兒去,真真寂寞得很,東瞅瞅西瞧瞧發(fā)現(xiàn)韓曄在前頭,他快走幾步追上去喊道:“表妹夫……” 韓曄停下腳步,側(cè)過身子,清俊的面容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來:“戍表兄。” 黎戍嘆氣道:“唉,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武狀元如此年紀(jì)輕輕便去了,著實(shí)令人惋惜??杀砻梅蛞材珎?,節(jié)哀順變,養(yǎng)足了精神,將那兇手逮出來千刀萬剮了替武狀元報仇!” 韓曄點(diǎn)頭:“戍表兄說的是?!?/br> 黎戍這人雖然大嘴巴,可心卻細(xì)得很,他猶豫著說道:“那個,聽說婧小白也與你們出自同一師門,如今武狀元遭遇了不測,依照她那暴脾氣肯定要鬧翻了天,不知表妹夫可有什么辦法瞞著婧小白,能拖一時是一時啊?!?/br> 韓曄的手在袖中握緊了拳頭,臉色瞧不出喜怒,淡淡道:“她早晚得知道,瞞著也沒用。而且,她與三師弟的關(guān)系比我更好,今日武舉張榜,她恐怕早知曉了此事?!?/br> 黎戍聽罷,用手捂著半邊臉頰道:“咝,這可如何是好?”天氣燥熱,他上了火,牙疼了兩天了,這會兒更是疼得厲害,半邊臉都腫了。 黎戍這聲問是自言自語,韓曄便沒有作答,此刻太陽剛剛升起,便已如此悶熱,想必待會兒日頭會比昨日更為毒辣,韓曄也在心底一遍遍地問,該如何是好? “落駙馬!”黎戍與韓曄正悶不做聲地往前走,刑部尚書劉顯成追了上來,顯然是要與韓曄商討案情,黎戍很識相地先走了一步。 朝政繁忙,陛下無暇玩樂,掌儀司越發(fā)清閑了,既然沒什么事,黎戍也不愿與那些沒根的死太監(jiān)和風(fēng)sao的教坊樂伎呆在一處,由轎子抬著徑直出宮去了。不過,他也沒像往日一般去他那戲樓子鬼混,而是換了身衣裳往林岑之遇害的客棧去了。 劉顯成與韓曄商討了大約半個時辰,便急急回刑部著手調(diào)查案情。韓曄在殿前廣場上馬前,遲疑了一會兒,開口問身邊的人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可曾查清了?” 韓文低聲答道:“那人手段毒辣,用藥的分量重的很,想必定是想置林岑之于死地。屬下不曾見過這種毒?!?/br> 韓曄蹙緊眉心:“走,去瞧瞧吧。” 韓武不解:“爺,既然人已死了,正好了卻一樁心事,何必再卷入其中呢?” 韓曄不答,深邃的黑眸閃過沉沉殺意,雖然林岑之死了,結(jié)果是他想要的,可有人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他怎會輕易放過他?若是做了,他便認(rèn),若是栽贓,他定要把那人揪出來千刀萬剮! 韓曄翻身上馬,動作干凈利落,一身白色錦袍在晨曦中染上金色的光芒。 …… 將林岑之被害的消息帶到左相府的,是墨譽(yù)。 左相墨嵩病了,沒有去早朝,墨譽(yù)從朝堂急急趕回來,在“浩然齋”與木蓮撞到一處,將木蓮手里的蘿卜排骨湯打翻了,潑了木蓮一身。 墨譽(yù)雖有歉意,無奈對著木蓮說不出口,眉心蹙著,一時糊涂將這事與木蓮說了:“你三師兄林岑之高中了狀元……” 他話未說完,木蓮歡喜地綻開笑容,打斷了他:“真的么?!我去告訴婧小白!”說著,也不顧衣服是否弄臟了,轉(zhuǎn)身就往外跑去。 “別去!別告訴她!”墨譽(yù)在后面握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撤了回來。 “為什么?”木蓮奇怪地盯著墨譽(yù)的眼睛。 墨譽(yù)眼神躲閃,為難之極,終究還是沒法撒謊騙她,將實(shí)情說了:“但是,今天早上有人發(fā)現(xiàn)他中了毒……死在客棧廂房里了……”說到后面,聲音漸漸低下去,他秉性善良,何況與林岑之同為今科狀元,對林岑之的死著實(shí)惋惜至深。 木蓮唇邊的笑容一點(diǎn)一點(diǎn)消失,傻了似的,忽地腳下一軟,站都站不穩(wěn)了,墨譽(yù)本能地扶住她倒下的身子:“喂,當(dāng)心……”本來出聲是極為不在乎的,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懷中的女子在發(fā)抖,那些不好聽的話頓時都吞了回去,很笨拙地拍著木蓮的背安慰道:“別……別哭啊……” 木蓮伏在墨譽(yù)懷里,眼淚怎么忍都忍不住,她沒哭出聲,淚水卻打濕了墨譽(yù)胸前的衣服。林岑之出了事,木蓮第一反應(yīng)便想到韓曄,而林岑之之所以能活到今日還不死,多虧了有婧小白在??墒?,主人曾答應(yīng)了只要林岑之妨礙不到他,他便留著他的性命。如今,是妨礙到了么? 人心都是rou長的,木蓮這一輩子統(tǒng)共就那么幾個在乎的人,婧小白算一個,三師兄也算。木蓮記得鹿臺山上的日子,也記得前幾日她與三師兄坐在路邊的茶館里喝茶閑聊,那個綽號“二木頭”的三師兄可以是世上所有女孩的藍(lán)顏知己,她曾與婧小白暗地里討論過三師兄未過門的媳婦兒會是什么模樣…… 前幾日還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墨譽(yù)沒辦法,便只好無聲地抱著木蓮安慰著,半晌,他嘆氣道:“你都難過成這樣,還是不要告訴她吧,她的脾氣硬,近來身子也似乎不大好,緩一緩再說吧?!?/br> 十六歲的少年除了善良,還很溫柔,這番話發(fā)自他的肺腑,聽來真切動人,木蓮卻忽然哭不出來了。 是啊,婧小白是公主,千金之軀,自然嬌貴得很,出了事,人人都要瞞著她,怕她難過,怕她因此傷了身子,無論是主人,還是她如今的夫君,個個如此。 可他們這些男人,實(shí)在目光短淺,事情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有本事就瞞她一輩子,讓婧小白一輩子都活在光鮮亮麗編造出的唯美夢境里醒不過來,這才是本事!否則,夢境有多美,她醒來時就會有多痛,沒有什么比摧毀一個人的夢境更可怕的事了,到那時,他們中的誰可以負(fù)起這個后果? 木蓮眼神幽暗,自墨譽(yù)懷中退了出來,伸手輕輕抹去了眼角的淚,轉(zhuǎn)身朝外走去,直白地丟給墨譽(yù)一句話:“我必須要把這件事告訴婧小白,你莫要攔著我,否則,等婧小白哪天知道了,她不僅會恨你,還會殺了你,你應(yīng)該了解她的脾氣?!?/br> 墨譽(yù)伸出去的手沒抓住什么,眼睜睜看著木蓮出了院子,他遲疑著舉步追了上去。 然而,不用木蓮親自開口告訴百里婧,已經(jīng)有好事的丫頭偷聽了木蓮與墨譽(yù)的對話,早一步通知了百里婧。彼時,百里婧與墨問剛散完步,正在“有鳳來儀”中用早膳,那丫頭的話無異于晴天霹靂一般砸在百里婧頭上,然而,百里婧呆了一瞬,站起身來抬手便給了那丫頭狠狠一巴掌,喝道:“胡說八道!” “公主饒命啊,奴婢是親耳聽見四公子與四夫人在談?wù)摯耸?,還說要瞞著公主……若有半句謊言,奴婢也不敢再活了!”那丫頭跪在地上哭道。 “不準(zhǔn)哭!哭喪么!”百里婧踢翻了腳下的凳子,她哪里肯信,她是半句都不信的! 她說三師兄死了?可笑! 可是,她口中說著不信,心里想著不信,腳步卻完全不受控制地徑直朝外疾走,墨問自聽到這個消息起一直鎮(zhèn)定地坐在那,這會兒,終于忍不住起身,自背后一把抱住了狂躁不已的百里婧。 ☆、第145章 口中說著不信,心里想著不信,腳步卻完全不受控制地徑直朝外疾走,墨問自聽到這個消息起一直鎮(zhèn)定地坐在那,這會兒,終于忍不住起身,自背后一把抱住了狂躁不已的百里婧。 “婧兒……” 他說不了話,只會叫她的名字,他的手臂沒什么力道,輕而易舉就可以推開,百里婧理智尚存,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回頭輕聲道:“墨問,放手?!?/br> 她不想傷了他。 墨問自然知道攔不住她,任何柔情在這種情形下也不管用,待她稍稍緩和了些,他慢慢松了手,用這些日子教會她辨認(rèn)的簡單手勢比劃道:“我與你同去。” “不用了,你的傷還沒好,在家好好休息吧?!卑倮镦赫f著,沒再逗留,轉(zhuǎn)身大步跨出門去。 墨問跟著她一瘸一拐地走出門,恰好看到木蓮和墨譽(yù)從“浩然齋”的方向過來,與百里婧正面對上。 木蓮臉上還有淚痕,張口道:“婧小白……” “我不信!”百里婧在木蓮說出來前先出了聲,也絲毫不曾注意到墨譽(yù)欲言又止的復(fù)雜目光,對外頭的小廝道:“備馬!” 尋常出門都是乘轎或馬車,小廝以為自己聽錯了,但見百里婧腳步匆匆,不知出了什么事,哦哦了兩聲忙往馬廄跑,頭上的帽子都掉了也來不及去撿。 木蓮看了眼一旁扶墻站著的墨問,不曾停頓地朝婧小白追了過去。墨譽(yù)擔(dān)心她們,只禮貌地叫了墨問一聲,便卯足了力氣追她們倆,奈何她們倆都是腳力極好的習(xí)武之人,偏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哪里能追得上? 太陽已經(jīng)升起,暑氣蔓延開來,近處的竹林連一絲風(fēng)動的痕跡也無,墨問立在墻邊,無動于衷地目送他們?nèi)穗x去,待他們走遠(yuǎn)了,他才與往常一樣回了偏院。 剛?cè)胩伊?,陣法大亂,林中的小路俱都消失不見,一道纖細(xì)的黑影晃出來,單膝跪地道:“主子?!?/br> “說說看?!蹦珕栘?fù)手而立,腰背挺直,全無病態(tài),他沒張口卻發(fā)出了聲音,聲音空遠(yuǎn)低沉,似從遠(yuǎn)方而來。 “是!”地上跪著的人清晰地解釋道:“孔雀聽從主人的吩咐調(diào)查前日夜里刺殺案的兇手,昨夜前往林岑之的住所,發(fā)現(xiàn)他被人下了毒,那種毒,遇酒則化,無色無味,且非常奇妙,只有飲適量的酒才會毒發(fā),多一點(diǎn)少一點(diǎn)皆無功效。想必林岑之此前定然飲了酒,且下毒之人能如此穩(wěn)當(dāng)?shù)卣莆站屏?,可見?dāng)時他們二人正在對飲??兹溉r,房間只剩林岑之一人,他躺在床上,毒已發(fā)作,孔雀本想任他去死,卻在他懷里找到了這張地圖,心道也許有些用處,請主子過目?!?/br> 墨問接過孔雀遞過來的一張竹紙繪就的地圖,上面赫然寫著“鹿臺山”三個大字,地圖上清晰地畫著連綿起伏的山脈,幽深的谷底,隱秘的禁地,墨色還新著,顯然剛繪制不久…… 雖然鹿臺山是東興和西秦的邊界,且兩國立下盟約,誰也不可派兵駐扎,可這些年,把主意打到鹿臺山上的人是越來越多了,那“禁地”二字簡直充滿了無限的吸引力,讓許多人趨之若鶩,冒著死也要前去。 孔雀長久沒聽見男人開口,便問道:“主子,林岑之是殺還是留?” 墨問沉靜的黑眸寒潭一般幽深,垂眸盯著地圖瞧了一會兒,淡淡問道:“不是說毒發(fā)了么?救活了?” 孔雀無比驕傲地答:“若是主子不讓他死,他便死不了?!?/br> 墨問勾起唇:“我倒忘了你的身份……”這一句,也沒聽出喜怒,不知是褒是貶。 孔雀聽罷,瞬間低下頭去,語氣很難過自責(zé):“孔雀無用之極,不該在主子面前邀功。” 墨問從地圖上收回眼睛,看向她道:“雖然留著他也是禍害,但他可以晚一些再死,讓他自己找出兇手是誰,順便為我解解惑。像他這種精通兵器的人才,死得太早真是可惜了?!?/br> “孔雀明白了?!?/br> “既然客棧里死的不是他,能瞞得過去么?”墨問本欲轉(zhuǎn)身,又停下了步子。 孔雀抬起頭,大膽地注視著男人的臉,道:“三年來,主子也不曾被人識破……孔雀最擅長的就是用毒和易容?!?/br> 墨問似笑非笑:“那是因?yàn)闆]有遇到會識破你易容術(shù)的高手……”在孔雀開口之前,墨問朝桃林深處走去,他路過的地方桃樹自動分開又合上,孔雀聽見他的聲音從林中傳來,話音就在耳邊:“算了,知道死的不是林岑之也好,由著他們?nèi)チT?!?/br> 孔雀跪在桃林的包圍之中,四周都是樹影,主子的心思從來無法捉摸,好像對什么事都不在意,她在他身邊呆了這些年,他從不給她任何閑閑說話的機(jī)會,他讓她清清楚楚地明白誰是主誰是仆,他只需她忠誠,別無所求。 可是,對于大興國的榮昌公主,他的要求卻極其地多,他要她每夜睡在他身邊,要她把空閑的時光與他一同耗盡,他用盡所有心機(jī)來牽絆住她的人她的心。明明在世人的眼里虛弱不堪的是他,他應(yīng)該跟著榮昌公主的步子去走,一步步聽從她的安排,由她來決定所有,可事實(shí)卻剛好相反,他在潛移默化中成了主宰,讓她因他而改變,事事以他為中心。 這是任何一個單純的強(qiáng)者所不能達(dá)到的,也是任何一個弱者所無法企及的,他以弱者的表象遮掩了強(qiáng)勢的本質(zhì),所以,無往而不勝。 林岑之假死被識破,榮昌公主就不會那么傷心了?所以,主子由著他去?救活了林岑之,不能殺,也不能留,怎么做才合適? …… 百里婧頂著頭頂?shù)牧胰湛祚R加鞭去往林岑之遇害的客棧,遠(yuǎn)遠(yuǎn)便見大批的京衛(wèi)軍將整間客棧包圍了起來,這里地處東市的中心地段,往來的百姓眾多,他們雖不敢近距離圍觀,卻免不了在一旁指指點(diǎn)點(diǎn)。 百里婧跳下馬,直接沖客棧的入口奔去,腳下如風(fēng),那些京衛(wèi)軍的長槍立刻橫出將她攔住,待看清她是誰,十分為難地開口道:“婧公主,這里剛剛發(fā)生了命案,晦氣重,有損鳳體,不是您應(yīng)該來的地方,請您快回去吧?!?/br> 百里婧的神色已近麻木,一路的馬不停蹄讓她氣喘吁吁,臉頰通紅,汗順著她的額頭滴入她的眼睛,很咸,她似是沒有聽到京衛(wèi)軍的話,只是問道:“……死的人是誰?” 兩旁的京衛(wèi)軍對視一眼,有一人回答道:“今科武狀元林岑之大人?!?/br> 百里婧的眼睛被前方升起的太陽刺得睜不開,更多的汗珠滑進(jìn)去,咸澀變成了刺痛,她再開口聲音卻顫抖:“不可能……他既然高中了狀元,肯定會請我去喝酒,你們……不要攔著我……” 京衛(wèi)軍不明白她在說什么,便如實(shí)相告道:“今日武狀元大人遇害之后,為保留現(xiàn)場證據(jù),刑部便將這間客棧查封,林大人的尸體還在他的房間里,刑部尚書劉大人說,不準(zhǔn)任何無關(guān)的人進(jìn)去破壞案發(fā)現(xiàn)場,請婧公主不要讓小人為難?!?/br> “我讓你們?yōu)殡y?呵呵,是你們一個個不肯給我安生的日子,我最后再說一次,讓……開……”百里婧忽然笑了,一字一字從輕飄飄到異常堅(jiān)決。 那守門的京衛(wèi)軍互相看了看,不知該如何是好,對方是婧公主,放她進(jìn)去他們便是瀆職,不放她進(jìn)去又開罪不起。他們猶豫不決,百里婧早沒了耐性,她赤手便要去奪守衛(wèi)的長槍,這時,客棧的門忽然打開,有人開口道:“讓她進(jìn)來?!?/br> 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百里婧望過去,見著一身朝服的韓曄站在門檻內(nèi),表情淡漠地看著她,他的星目一如既往地平靜無波。 京衛(wèi)軍應(yīng)聲便撤了攔阻,干脆答道:“是!” 百里婧顧不得去想封鎖嚴(yán)密為何韓曄卻在此處,而是大步跨上臺階,擦過韓曄的身邊徑自朝林岑之的房間跑去。林岑之曾告訴過百里婧他住在地字二號房,她笑話他說天為一,地為二,這二二相加,三師兄果然不負(fù)盛名,氣得林岑之咬牙切齒。 地字二號房門外,黎戍正趴在墻角嘔吐,把他早上吃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吐出來了,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看去,見是婧小白,忙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嘴角殘留的穢物都來不及擦,眼淚汪汪道:“別去,婧小白,別進(jìn)去……” 黎戍自然是為了她好,可百里婧不領(lǐng)情,掙脫黎戍的胳膊,一閃身就邁進(jìn)了門檻。黎戍瞧見了里頭那惡心的畫面,吐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不敢再跟進(jìn)去,手指著百里婧的背影一直抖,口中罵著:“娘的,不知好歹的婧小白……” 余光突然掃到韓曄的影子,黎戍轉(zhuǎn)頭看去,見韓曄步伐平穩(wěn)地邁了過來,他慣常清淡的面色愈見蒼白,唇也抿得一絲縫隙也無,黎戍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忙道:“現(xiàn)在可好了,婧小白這丫頭果然知道了,眼看著天翻地覆了快。表妹夫,你快進(jìn)去瞧瞧,都好一會兒了,她怎么沒動靜?不是嚇得腿軟動不了了吧?娘的,我是真的腿軟動不了了……”一邊說著,整個人趴在墻上繼續(xù)干嘔,狼狽不堪。 黎戍吐得太厲害,也沒注意到自己說最后幾句話時,韓曄早就進(jìn)去了,哪里需要他在一旁指點(diǎn)。 : ☆、第1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