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我沒興趣?!变魡堂嫔怀?,瞅準他的位置,本能地使出女子防身術(shù),另一側(cè)手臂迅速屈肘,往斜后方猛擊過去。 用余光瞥見巴圖蒙克移步躲閃,她即刻收回手,趁著這個空當(dāng)一個旋身,順勢揮出去一記弧度極大的擺拳。 巴圖蒙克此時仍不愿松手,情急之下只往后移步側(cè)身閃避。然而他終究低估了她的速度和力道,拉著她的手臂瞬間吃痛,手上被迫一松。也就是趁著這一瞬的松懈,他感覺到手里的衣袖頃刻滑出,再抬頭時,眼前已經(jīng)沒了她的身影,只剩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剜了身后愣住的幾個侍從一眼,用蒙語冷聲道:“還不快去追!” 那幾個人并不懂漢語,但是之前在草原時見過自家大汗對那個漢人女子的態(tài)度,以至于方才看到二人的短暫過招,誰也不敢貿(mào)然上前幫忙。 “等等,”巴圖蒙克緩了口氣,又忽然叫住了正要追出去的幾人,陰著臉吩咐道,“別傷了她?!?/br> 此刻街道上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漪喬剛才泥鰍一樣滑進人潮里,就一路見縫插針地奮力往前擠。稠密的人群雖然是一種很好的掩飾,但同時也讓她前進的速度慢了不少。 途中她幾次被那幾個彪形大漢追上,但他們好像有所顧忌,出手擒她的時候束手束腳的。漪喬急著脫身,一時間也管不了那么多,使出渾身解數(shù),拳腳同出,散打和防身術(shù)混著用,將自己以前學(xué)的本事發(fā)揮到了淋漓盡致。不過饒是如此,她也是能跑則跑,絕不戀戰(zhàn)。加之借了人群的掩護,她竟幾次險險地逃脫,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漪喬一路擠人堆跑一路往回看,穿街越巷,也不知繞出去多遠,才終于甩掉了身后追蹤的人。 她后來想,她之所以能甩掉他們,也可能是巴圖蒙克交代了他們什么。她雖然學(xué)過一年的散打,功夫尚算過得去,但并非什么高手,他們幾個剽悍的蒙古大漢若是真的發(fā)狠想擒住她的話,她怕是沒機會脫身的。 然而眼下她是沒心思想這些的。累死累活地跑了好幾條街,又跟人打了幾個回合,當(dāng)時逃命的時候不覺得什么,但是現(xiàn)在一停下來,她才發(fā)覺自己身上已經(jīng)榨不出一絲力氣,雙腿更像是要斷了一樣,此刻完全站不穩(wěn)。 漪喬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天旋地轉(zhuǎn)。沒有了剛才的神經(jīng)緊繃,她此時心里一松,瞬間脫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狼狽地大口大口喘氣。 原本她還有機會追上使團的,但是現(xiàn)在可好,耽擱了這么多工夫不說,她左拐右繞地跑出去這么遠,現(xiàn)在都不知道到了哪里。 漪喬此刻只覺得問題越發(fā)棘手。不過,她眼下卻是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癱在地上足足歇了半個時辰,她才感到酸軟的四肢漸漸恢復(fù)了些氣力。勉強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她開始盤算自己接下來要怎么辦。 如今她是不可能跟著使團混進宮了,要入宮只能另想法子。可她眼下還能找到什么憑借? 其實說起來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那就是直接刷臉試試?;食呛妥辖堑氖匦l(wèi)應(yīng)該是認識皇后的,既然自己和現(xiàn)在的皇后長得一模一樣,那么她就可以去碰碰運氣。不過這是下下策。她眼下一身狼狽,還穿著身胡服,怕是沒人會相信她。到時候萬一再給她安一個冒充皇后的罪名直接把她押進大牢里,她估計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如今還有一個很要命的問題,那就是她剛才買藥材的時候已經(jīng)把原本便為數(shù)不多的銀子都花完了,現(xiàn)在她身上只剩下了幾個銅板。 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在回來的路上會遇到這么一出,要不然根本就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離群。 漪喬原本便沒吃午飯,如今折騰了大半天更是饑腸轆轆。她用那僅剩的幾個銅板買了三個饅頭,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個,將剩余的兩個用紙袋小心地包好裝進肩上挎的小包袱里,暫且存著。 雖然那一個松松軟軟的饅頭根本沒填飽肚子,但考慮到她如今身無分文,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些食物一定得省著點吃。 撇掉剛才的那個法子,現(xiàn)在擺在她面前的路有兩條。一條是去南熏坊的云府找墨意。云家在祐樘還是太子的時候便和他過從甚密,墨意應(yīng)該有法子通知祐樘,或者把她暗中帶進宮。但這條路卻是她不愿走的。以前她很多次遇險逢難的時候都是他出手幫的她,她如今實在不想再去給他添麻煩。而且她總覺得那是在利用過往的情誼向他索恩,她打心眼里不愿那么做。 那么就剩下第二條——去吉安客棧。那家客棧是祐樘在宮外臨時落腳的地方,里面的人很多都是他的部下。她那次出宮曾經(jīng)在那里住過一段時間,如果當(dāng)年的人都還在的話,可能還認識她。 只是日子久了,她記不清楚具體位置了,只大概記得是在安定門內(nèi)的大街附近,離當(dāng)時張家所在的靈春坊也不遠。只是她現(xiàn)在在西邊,而安定門在東邊。 漪喬餓著肚子,一邊走一邊回憶著安定門附近的格局,拖著疲憊的身體,一路問路走過去,終于在落日時分到達了記憶里的那條街道。 因為已經(jīng)快要到夜禁的時辰,街道上的行人明顯稀落了不少,漪喬站在夕陽的余輝里,抬頭定定地望著面前大門緊鎖的客棧,眸光黯淡,一動都不想動。 往來的路人行色匆匆地從她身邊走過,殘陽將她的影子越拉越長,最后模糊成一片,同淡淡的光影一并消失在了無盡的黑暗里。 暮色四合,夜幕降臨。 她如今所處的這條街道,正是她當(dāng)初剛來到這里時進京走的那條。 三年前,就是在這里,她遇到了鶴齡和延齡,進入了張家,頂著另一個人的身份在這個時空開始了一段段或喜或悲的際遇。 而現(xiàn)在,她又站在了這里。 三年前,祐樘在這家客棧里坦明身份,向她求婚。后來他們鬧誤會她跟他決裂,也是在這里。 漪喬恍然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原點一樣。 從鼓樓傳來十三通鼓響,漪喬驀然回過神來。她知道,這是暮鼓,也即京城百姓慣稱的“天交頭鼓”,是關(guān)閉城門的提醒,更是夜禁開始禁止通行的警示。 她眼下得趕緊找個地方容身,不然待會兒被巡夜的看見她夜禁之后還在街上游蕩,會受笞刑的。 本想和上次一樣尋一個土地廟先將就一晚上,但是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她不敢再耽擱工夫,瞅準一個窄胡同就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只有一個出入口的胡同,她走到盡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里散亂地堆了一些稻草。漪喬吐口氣,心想著今晚就窩在這里睡一宿好了。 她簡單整理了一下那堆稻草,坐下來后從包袱里掏出一個饅頭,一個人窩在稻草堆里很快就啃完了。雖然那饅頭又冷又硬,但硬饅頭更能抵饑,她正好可以稍微墊了墊肚子。 由于奔波勞累了一天,她很快就睡了過去。 朝陽初現(xiàn),晨鐘撞響,夜禁解除。 漪喬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拎起包袱出了胡同。 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怎樣,她總覺得街上的人少了些,周圍似乎比往常冷清了很多。不過眼下她可沒心思思慮這個。 如今她要怎么辦?難道真的要去找墨意么?可是她欠他的已經(jīng)太多了,她實在是不想再去給他增添困擾??扇舨蝗サ脑挘绾芜M宮…… 漪喬正思忖間,直覺哪里不對勁,側(cè)過頭一看,訝異地發(fā)現(xiàn)一個文人模樣的人正一臉錯愕地盯著她瞧。 漪喬一時間很是疑惑,正要發(fā)問,卻聽對方極其不確定地試探著出聲:“喬meimei?你是……喬meimei?” 漪喬一愣,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閣下在說什么,什么喬meimei?我根本……” “哎呀!瞧我這張破嘴,”那人猛地一拍腦門,隨即上前幾步賠著笑,左右張望一下,壓低聲音道,“如今應(yīng)該是皇后娘娘才對,娘娘切莫見怪啊……” 這人認識她?漪喬微微蹙眉,此刻才仔細地打量起對方。 這人穿得頗為齊整,一身典型的書生打扮,長得白白凈凈的,五官倒也生得端正,清秀中帶著文弱。只是漪喬總覺得,就比例來說,他的腦袋與身體相比似乎略大了一些,使得她越看越覺得他像一根棒棒糖。 漪喬敢確定,她之前沒見過他。不然就沖著這么有特點的聯(lián)想,她也必定會記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