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嚴(yán)慕到會館門口時,手機(jī)響了。他接起來,對方問他,“怎么樣?決定了嗎?” 嚴(yán)慕沉吟片刻,說:“她還要想想,有決定了我告訴你?!?/br> “可以。”對方解釋道,“因為按照規(guī)定,利用監(jiān)控設(shè)備記錄違法圖像的,必須是公安機(jī)關(guān)交通管理部門。行車記錄儀在國內(nèi)出現(xiàn)的比較晚,對這個的認(rèn)可度模糊不清。一般來說只能作為舉報線索,而不能作為交管部門行政處罰的證據(jù)?!?/br> 嚴(yán)慕“嗯”了一聲。 那邊繼續(xù)說:“再加上你獲得這個視頻的方法可能不被認(rèn)可。要告還是私了,都要早做決定。” “我知道,辛苦你了?!眹?yán)慕說。 “那我今天就把這段視頻發(fā)給負(fù)責(zé)的交警?!?/br> …… 嚴(yán)慕掛斷電話,走到地下一樓,發(fā)現(xiàn)瑜伽館門口站了幾個人。他問其中一人,“那邊怎么回事?” 那人嘖嘖兩聲指指舞館門口,防爆玻璃門有一邊讓人卸了,剩下一個鋁合金門框斜斜半掛在百合葉上,地上是尖銳的玻璃碎片。 “聽說老板得罪業(yè)主的兒子,還跟人家女人拉拉扯扯,被抓個正著……” 有人替老板鳴不平,“對啦。那女的我見過,原先跟老板處好幾年了,我看誰是誰非還不一定?!?/br> 這時有人八卦,“那后面來的美女是誰?” 知情人說:“那位估計是老板合伙人,我見了好幾次,很高冷喏?!?/br> “……嗬,老板艷福不淺。” 嚴(yán)慕看了那人一眼,問:“現(xiàn)在人呢?” “誰知道啊。民警過來說了幾句就走,那業(yè)主兒子不是好惹的,我看老板這舞館是開不成了?!?/br> 嚴(yán)慕要往舞館里邊走,瑜伽老板知道點□□,說:“老板是不打算再開了,也就這兩天的事?!?/br> 嚴(yán)慕腳步一頓,“你說什么?” 瑜伽老板莫名其妙,上下看了他一眼,見他身形高大,肩寬腰窄,臉上帶了笑,不免多說兩句。 “早上我還看見他給幾個會員退錢。喏,最近老有人來鬧事。老板說不想折騰了,要回老家?!?/br> 嚴(yán)慕在地下一層坐電梯直接到頂樓,會館地面建筑有五層高。頂樓視野開闊,管道水箱都在這上面,水管在地上橫行穿過,隔開了格局。海風(fēng)撲面而來,風(fēng)吹動衣角獵獵作響。 嚴(yán)慕瞇了瞇眼,往前走了幾步,勁爆的爵士樂從天臺邊沿的音響里傳來,走得近,還能覺得地面在震動。 一臺臨時拼裝的移動鋼管舞臺擺在音響邊,最外圍的方形底座緊鄰天臺邊緣,不到半米遠(yuǎn)。 林向坐在地上,拎著一瓶紅酒,直接對嘴吹。賴思?xì)w抿著唇站在他對面,嚴(yán)慕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明明馬上就是十月了,北國早已入秋,這里的太陽依舊熾如烈焰。晴空如洗,碧空萬里。海風(fēng)將她的黑色修身棉布裙和栗色馬尾用力往后吹,群擺緊貼褲腿,輪廓修長,筆直勻稱。 站在他們后面的中年女人,聽見腳步聲回頭看向嚴(yán)慕,一眼撞見他的眼神,不知為何一下子止了聲音。 賴思?xì)w彎腰一把搶走林向手中的紅酒,她拎起酒瓶,仰起頭,對著風(fēng)大口喝下去。白皙的脖頸在陽光下纖細(xì)修長,紅色的酒沿著嘴角滑下來,從下巴滑到脖頸。 嚴(yán)慕上前一步想要阻止,賴思?xì)w猛地停下來,揚(yáng)起手,狠狠一擲。酒瓶在水泥地上瞬間四分五裂,紅色的液體,淌了一地。 林向爬起來,吵鬧的音樂聲中,揪起賴思?xì)w的衣領(lǐng),眼睛血紅。 “老子他媽存了六年了!” “你他媽還是存著洞房花燭用的!”賴思?xì)w也吼。 “賴思?xì)w,你有沒有心!”林向顫著手,恨聲問,“嗯?有沒有?” 賴思?xì)w點著自己的太陽xue,面露狠勁,“沒心,我只有腦子?!?/br> 林向手上的青筋都爆出來。 羽姐被嚇了一跳,旁邊的男人先她一步,推開林向。林向腳步不穩(wěn),踉蹌著跌坐到地上。 ☆、第四十四章 ? 林向看清來人,一下子撲過來。 兩個男人在地上打成一團(tuán),羽姐拽著賴思?xì)w的手,大概是看她的架勢,怕她會沖上去往中間踹兩腳。 嚴(yán)慕本來就煩躁,下手沒輕沒重。 羽姐看著地上打得毫無章法的兩人,不無擔(dān)心。 “林向剛剛在樓下也挨了幾下,別出什么事了?!庇鸾阏f,賴思?xì)w用手背胡亂擦了擦脖子上的紅酒漬,安慰羽姐,“沒事?!?/br> 羽姐說:“你別跟他急,他心里也難受。舞館要關(guān)了,本來情緒就不好。” 賴思?xì)w盯著地上的兩人沒說話。 “那女的肚子里有孩子,不敢給她男人知道,自己又不敢去打,讓林向陪她去?!庇鸾阌中÷晞竦溃拔衣犞?,孩子估計是林向的,他怎么咽得下這口氣。之前不是說快結(jié)婚了?……陪前女友去醫(yī)院打自己孩子,哪有這樣的事?” “兩個人就吵起來了,也不知道那男的怎么找到的,來的時候就帶了四五個人,還好我當(dāng)時報了警,民警來得快?!庇鸾阏f。 “謝謝你,羽姐。” “咱們之間就不說謝了,趕緊讓他們別打了?!庇鸾阋部闯鰜?,嚴(yán)慕跟他們認(rèn)識。 林向是常做力量訓(xùn)練的,不比一般人差。嚴(yán)慕按著他,黑色襯衫的臂膀處繃得很緊,下擺從皮帶里抽出來,在水泥地上蹭出幾片灰。 賴思?xì)w沉默了會兒,又說了一遍,“沒事?!?/br> 羽姐不太理解年輕人解決事情的方式,反正是看不下去。 羽姐大喊:“別打了別打了,行了!” 兩人依舊扯在一起。 “這是在頂樓,太危險了!”羽姐又氣又急。 賴思?xì)w等了會兒,走到天臺邊緣,啪一聲關(guān)掉音響,激昂的音樂聲驟然停下來。 攪在一起的兩人手上拳風(fēng)停了停,幾秒后又?jǐn)Q起來,互不相讓。 海風(fēng)似浪,陣陣洶涌。 賴思?xì)w站在離他們?nèi)竭h(yuǎn)的地方,抱著手看起來依舊沒有半分阻止的意思。她背后正好是半腿高的圍墻,從地上的角度看過去,只有碧藍(lán)晴空的背景。 這個季節(jié)的天,藍(lán)得澄澈,沒有瑕疵。 她沉默地守在危險的邊緣,艷若桃花。 …… 林向先松了勁,兩人喘著粗氣仰面躺在地上。風(fēng)掀起衣角,吹散身上的暑氣。 嚴(yán)慕抬手用手背擋住刺眼的陽光,瞇起眼望著不知哪里飄過的云絲,胸膛起伏不定。過了會兒,呼吸穩(wěn)下來,他突然偏過頭,手依舊舉著,目光平靜地看向賴思?xì)w。 賴思?xì)w沒看他,她站在原地,居高臨下看著林向。 “沒勁了?”賴思?xì)w問林向。 林向閉著眼,半晌才從地上坐起來,背靠著鋼管舞臺的方形底座,仰頭笑起來。 羽姐被他笑得瘆得慌,半彎著腰勸他,“人生苦短,誰不會遇到點糟心事,捱過了就過了。這話以前還是你們勸我的,你忘了?” 林向臉上還有笑意,擼了把臉上的汗,伸手摸了摸背后的底座,沒說話。 羽姐把能安慰人的話都說了一遍,“你還年輕,以后機(jī)會大把的有,別自己先低頭了?!?/br> 賴思?xì)w抬手,低頭壓了壓額前的碎發(fā)。這一整天她都這幅樣子,抿著唇異常沉默,嚴(yán)慕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羽姐不知道還能說什么的時候,林向突然開口,“八年了,羽姐,我來江林八年。一無所有地來,現(xiàn)在又要一無所有地離開。你看,我拼了這么多年,到頭來只剩這個移動臺子?!绷窒蚺掳停斑€有那個音響,我能帶走?!?/br> 羽姐看了賴思?xì)w一眼,蹲下來,“話不能這么說,你開了這個舞館,改變了多少人對鋼管舞的看法。你和小賴教我們健康的生活方式,教我們活得漂亮,這不就是你當(dāng)初開舞館的目的嗎?” “改變?”林向輕嗤一聲,抬頭示意賴思?xì)w,“你問問她,如果我們改變了什么,這一切還會發(fā)生嗎?” “林向?!辟囁?xì)w叫。 羽姐看了他們一眼,語塞。 林向站起來,偏偏頭,問賴思?xì)w。 “敢么?” 二十五層的高度,人站在方形底座,圍欄形同虛設(shè),腳邊宛若萬丈懸崖。 賴思?xì)w仰仰下巴,“誰怕誰孬種?!?/br> 這是嚴(yán)慕第二次看見賴思?xì)w跳舞,上一次,她站在自己學(xué)員面前,儼然經(jīng)驗豐富的老師,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細(xì)致地分解,比往常多了幾分耐心和柔和。 賴思?xì)w和林向都換了衣服,賴思?xì)w穿著很細(xì)的高跟鞋,馬尾解下來,長發(fā)張揚(yáng)地飛起。 只有一個臺子,兩人用斗舞的形式開場。 隨機(jī)的搖滾音樂,性感的舞步,力量和美的結(jié)合。賴思?xì)w兩手抓住鋼管,整個人在桿上快速翻飛倒掛,她岔開一字馬隨著音樂在空中旋轉(zhuǎn)。 羽姐登時就拍起手來,“喔!” 風(fēng)吹著音樂飄得很遠(yuǎn),像要在空中綻放絢麗禮花。 一節(jié)舞畢,賴思?xì)w兩腿勾住鋼管,抱手,盤腿橫著坐在桿上,翹起嘴角。 瀑布般的栗色長發(fā)垂向地面方向,肆意飄揚(yáng),跟她整個人一樣張狂。 林向不甘示弱,一上來就單腿勾管,單手抓桿,另一手抓腳與鋼管呈九十度,在鼓點聲中旋轉(zhuǎn)變幻。 林向柔韌度不比她,自然有其他取勝的地方。他抓住鋼管,撐起身體,橫行在空中,渾身力量只靠兩手力量撐住。 你一定見過平地的太空舞步,帥么? 那么鋼管舞中的太空步,絕對稱得上驚艷。 林向可以抓著鋼管正向走,還可以倒過來反向走。 他是靠絕對的力量,克服地球引力。 一曲畢,賴思?xì)w換了上來,她脫了高跟鞋,單手抓管,身體離管,像敦煌壁畫里的天女飛天,繞管飛轉(zhuǎn),身輕如燕翩若飛群。 她臨空騰飛,氣勢如虹。合手下飛,優(yōu)雅貴胄。 看似隨性,靈氣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