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那傳話的婆子并不離開,而是繼續(xù)道:“縣主,老夫人說今兒未出府的幾位姑娘也都得去觀刑。您的位置早就留好了。” 知夏立刻站出來說道:“我們縣主身子不好,老夫人的刑罰恐怕是要那些貓咪的命,縣主如今也見不得血——” “既是祖母叫我去,我自然不能推脫。你先回去,我稍后就到?!毕逆瘮[了擺手。 等那婆子走了,夏姣姣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 “老夫人這一招也真夠可笑的,那老鼠死就死了,她還當個神仙供著,要我們一群人去參觀懲罰咬死老鼠的貓。早知道就不讓她那本命鼠死得那么容易了,應該在她面前被開水燙被火燒被……”夏姣姣說到后面也頗覺惡心,索性就閉了嘴。 “看樣子知秋那邊是沒有進展了,你找人去一趟梁王府,把這事兒告訴清河郡主,要快!”她敲了敲桌面,眉頭緊鎖。 作者有話要說: ☆、第41章 知夏立刻跑了出去,知冬扶著夏姣姣,身后跟著院子里的下人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往老夫人那里趕。 到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來人真不少,里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知冬揚高了嗓音喊了一句,興許她們就要留在最外圍觀看了。 “meimei來了。”夏靜看見她,老遠就走過去迎著,一把拉住她的手。 夏姣姣伸頭看了看,夏心蒙著面紗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她身邊就是夏靜,并沒有看見夏傾的身影。 “三jiejie不來嗎?” 夏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三meimei最近人逢喜事,這幾日總是陪著蘭姨娘出去買東西。今兒聽說又出去逛了,真是好生讓人羨慕。” 她的話音剛落,一旁的夏心就嗤笑出聲:“平日里也不見她出門這么勤快,之前還說世家的姑娘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否則就心思野了,容易出事情。結(jié)果輪到自己頭上,真是巴不得天天都出去。昨兒買了新衣裳,一刻都捂不住,巴巴地來我面前顯擺,你們兩個可別學她,還沒走近前,就聞到她身上一股小家子氣?!?/br> 夏姣姣和夏靜二人對視了一眼,都輕咳了一聲,不好接話。 夏心說的顯然是之前她頻繁出入其他世家,結(jié)果夏傾看不過眼,經(jīng)常會明里暗里的冷嘲熱諷?,F(xiàn)在總算是報復回來了。 姐妹三個還沒說上幾句話,老夫人就已經(jīng)被人攙扶著出來了。原本有些吵鬧的院子,立刻安靜了下來。幾乎滿院子都站滿了人,但是等看到老夫人出來的時候,一個個立刻屏氣斂神。 夏姣姣坐在椅子上,有些百無聊賴。抬頭掃了一眼老夫人的方向,立刻就愣在了當場。 老夫人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頭發(fā)斑白,臉上的神色憔悴,即使已經(jīng)梳洗過了,用脂粉仔細涂抹,卻也遮掩不住她臉上的斑點和皺紋。 她的眼光渾濁,如果原來看著還有貴婦的儀態(tài),現(xiàn)在的她則顯得老態(tài)龍鐘,仿佛隨時會倒下去一般。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很不對勁,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一半的生命力,詭異至極。 “祖母這是怎么了?”一旁的夏靜也是驚呼了一聲,輕輕地問了一句,卻不敢大聲,生怕被老夫人聽到。 “可能是這本命鼠的緣故吧。”夏姣姣的視線移到了那幾只小貓身上。 知冬提起的白毛藍眼的白貓十分顯眼,果然是漂亮得驚人。那幾只貓被關(guān)在一個籠子里,乍看上去都比普通的貓要精神,而且一丁點兒都不怕人,顯然它們能脫穎而出合伙吃掉老夫人的本命鼠,想來在貓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 “把我的寶貝帶上來?!崩戏蛉嗽谇f嬤嬤的攙扶下,終于坐上了主位。 提起“寶貝”的時候,她的臉上閃過十足的悲涼神色。 幾個婆子聯(lián)手抬上來一個東西,呼哧帶喘的樣子,顯然那東西很重。當眾人瞧見的時候,紛紛倒吸了一口氣。 那是一個貓窩,想必住在里頭的貓個頭還不小。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窩不是給貓住的,而是老夫人的本命鼠住的。窩的外面是用純金打造的,里面撲著順滑的冰蠶絲,顯然是怕它被熱到。 夏姣姣瞪著那金光閃閃的窩,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早就知道老夫人對那只老鼠好得過頭,但是也完全沒想到竟然會用純金打造一只畜/生住的地方,而且這畜/生還長得一點兒都不可愛,是個壞東西。 曾有人說,夏侯府里之所以有這么多的老鼠,都是因為這本命鼠很能生,全是它的后代。簡直細思恐極,如果不是有貓及時弄死這本命鼠,夏侯府以后不是被夏姣姣一把火燒了,就成了鼠窩。 “昨天晚上,夏侯府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我的寶貝死無全尸,全部都被這幫畜生給吞了!害得我精神不濟,仙人留給我的寶貝就這么沒了。你們一個個都給我看好了,我是如何懲罰這幫兇手的。昨兒晚上辦事失職的,待會子我一個都饒不了!”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厲聲說道。 她瞪圓了眼睛,臉上閃爍著陰狠的目光。視線一一掃過那些人,像是一把尖銳的刻刀一般。 夏姣姣擰眉,她覺得老夫人是真的瘋了。口口聲聲把仙人掛在嘴邊,誰知道真假。況且如果真的是仙人,那也不該賞賜給她像老鼠這樣的壞東西,不能更惡心。 況且她還是小仙女呢,也沒聽說哪個仙人給老夫人送東西的。 她看起來像是在認真聽著,實際上早已神游太虛。 老夫人的狠話終于說到了尾聲,夏姣姣也在人群中看到去而復返的知夏。知夏沖著她點了頭,她頓時有了底。 “看看這幾個小畜/生,天道輪回。它們既然把我的寶貝分食了,那我今兒也要把它們分尸,然后丟去喂狗!”她的話音剛落,就真有一個膽大的婆子牽來一條狗。 那條黑毛狗十分兇悍,齜著牙對誰都是一副惡狠狠的模樣,甚至還在流口水。那雙陰狠而冰冷的眼睛,看起來倒像是狼。 “啊啊——”一些膽子小的丫鬟已經(jīng)躲到后頭去了,夏姣姣雖然不怕,但是十分反感老夫人這種舉動。 如此血腥的場面,她竟然是特意為了一只老鼠營造的。那幾只貓咪一看就比那肥鼠可愛多了,況且貓抓老鼠那是自然法則。 “汪汪汪——”不知是籠子里的貓,還是周圍小丫鬟的叫聲,那條黑狗被刺激到了,立刻扯著嗓子開始叫起來,聲音粗壯,的確有些嚇人。 “把那些貓抓出來,給我一只一只地剁了?!崩戏蛉藫]了揮手。 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走了出來,紅梅認出這人是誰,立刻湊在她耳邊低聲介紹:“這是街上有名的屠夫娘子,她的刀功很好。” “喵喵喵——”似乎是趕到了危險,當籠子被打開之后,那些貓不僅沒有往外跑,相反還擠成一團,身上的毛豎起來,嘴里的叫聲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不過那屠夫娘子眼睛都沒眨一下,對于這些沒有尖利爪牙的小東西,她顯然沒有放在眼里。一巴掌就拍到了其中一只貓的大臉上,另一只手掐住了它的脖子,直接把它從籠子里扯了出來。 那只貓立刻發(fā)不出聲了,她用手直接捂住貓,似乎想把它生生捂死。 看著那只精瘦的小黑貓,雖然野性十足,但是此刻也沒了原先的兇悍,相反奄奄一息得連叫都叫不出聲來了??粗跏强蓱z,她忽然想起之前回京的路上,遇到的那只黑毛碧眼的小貓咪,想必薛彥把它照顧得很好。 “祖母,這只貓不能殺。” 眾人看著屠夫娘子那樣兇悍的動作,一時之間都被她嚇住了。但是沒想到卻有人在這鴉雀無聲的時候,輕聲開了口。 誰都知道老夫人現(xiàn)在憋了一肚子火,即使有人心里是真愛貓的,也不敢此刻出來求情。但是縣主竟然開口了,而且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還如此直白。 老夫人的臉色更加暗沉,她瞇起眼睛打量夏姣姣。那種陰鷙的眼神從她的身上掃過,似乎想讓屠夫娘子,連著她一起也掐死算了。 “不殺它,誰給我的本命鼠償命?”老夫人目光如炬。 夏姣姣擰眉,“您的本命鼠自然是要有貓給它償命,不過常有人說黑貓邪性。你看這一籠子里面,也就只有這一只貓是黑毛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殺了這只黑貓,若是出了什么差錯,恐怕……” 她情急之下,只能隨便扯個理由了。實際上她只是看這貓咪可憐,想要拖延時間罷了。至于能不能救下它,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把那只白的抓過來一起,黑白一起就沒有邪性的說法了。那籠子里的畜/生,我一只都不會放過,除非有人愿意替它們受過?!崩戏蛉酥噶酥富\子里唯一的白貓,說到后面半句的時候,眼神若有所指地盯著夏姣姣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嘲諷意味十足。 夏姣姣安穩(wěn)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已經(jīng)盡力了,但是顯然效果不佳。 不過連白貓一起殺,她的視線盯著那只被抓出來的白貓,某種閃過一道異光。呵,怎么還就把這小家伙給單獨拎出來了,如果讓清河郡主看到,恐怕就有好戲看了。 老夫人催的急,屠夫娘子的手段就顯得非常兇狠,掐住白貓脖子的手十分用力。夏姣姣的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那屠夫娘子太用力,一下子把這小貓的脖子給掐斷了。 腦子里快速地轉(zhuǎn)動著,如果清河郡主來不了了,她該如何救這幫小家伙。 “老夫人,清河郡主來了?!毙液盟€是來了。 夏姣姣松了一口氣,整個人渾身發(fā)軟,猛地癱坐在椅子上。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里沁滿了冷汗,連額頭上都濕了。 “meimei好像很緊張?!鄙砼缘南撵o輕聲開了口,夏姣姣一轉(zhuǎn)頭就對上她滿臉的笑容。 “meimei很喜歡小貓咪嗎?我也喜歡,不過祖母要它們死,除非是今上或者太后來了,否則沒人能救得下來。” 夏姣姣笑而不語,今上和太后來了都不一定有清河郡主管用。 “她來做什么?連張?zhí)佣紱]有,好生沒道理。她找誰的,誰趕緊去。別擾了我逞兇的興致?!?/br> 丫鬟有些躊躇,最后還是咬了咬牙道:“她來找您的,說是抓小偷的?!?/br> 老夫人皺眉,猛地站起身,怒問道:“笑話,抓什么小偷?難不成我還透了她東西不成!” “不管她,屠夫娘子你不要停,我要見血!” 作者有話要說: ☆、第42章 屠夫娘子從桌上抓起尖刀,森冷的寒光在刀尖上一閃而過。對準了小白貓的脖頸,直接就要落下去。 “慢著,我看誰敢!”一道嬌喝聲傳來。 就見一身穿紅披風的女子,騎在高頭大馬上,幾乎是飛奔著過來。她手里的馬鞭沖著屠夫娘子的刀狠狠地甩了過來,尖刀掉落。被按在桌上的小白貓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開始急切地扭動著身體,“喵喵”地叫個不停。 夏姣姣的眼睛輕輕瞇起,看著馬背上恣意馳騁的女子,那張朝氣蓬勃的臉,似乎與她記憶中的嬰兒肥小姑娘重合了。 清河郡主就這么縱馬過去,連減速都不曾,直接從屠夫娘子的手中搶過小貓,甩起馬鞭子就對著屠夫娘子狠狠地抽了五下。 “你算什么東西,膽敢用臟手碰我家的珍寶!”她緊擰著眉頭,身上火紅色的披風極其耀眼,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熱烈至極,姓氏要燙傷人的眼睛一般。 “郡主,這是當朝一等侯府,你敢騎馬擅闖!你想做什么,抄了我們夏侯府嗎?” 對于清河郡主的做法,她先是震驚,緊接著就是暴怒。直接站起身抬手指著她叫罵,額頭的青筋暴露,她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先是她藏了許久的寶貝本身被分食,現(xiàn)在連殺幾只貓咪都有人出來阻攔了。 而且這來阻攔的人太過囂張,竟是直接騎馬硬闖侯府。 老夫人在暴怒之下,恨不得一劍捅死清河郡主。這臭丫頭的名聲,她早就有所耳聞,囂張狂暴,張揚易怒。甚至還打著玉榮長公主第二的名號,真是不要臉了。 什么時候姑娘家要以那種壓過男子的氣勢來揚名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對于老夫人的指控,清河郡主絲毫不膽怯,甚至還輕嗤了一聲。低頭仔細查驗了一下貓咪的傷勢,順手摸了摸它當做安撫。 “夏老夫人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們夏侯府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兜了七八年,現(xiàn)在終于藏不住,準備自首了?如果真有抄你們家的那一刻,我一定跟今上請命,親自帶人過來?!?/br> 清河郡主眼睛一瞇,絲毫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相比于她言語上的狠戾,手上撫摸貓咪的動作倒是十分輕柔。 “好,郡主有本事兒就待在這里。去梁王府把梁王爺請來,郡主大鬧我們夏侯府,不知道這可如何收場!”老夫人被她氣得渾身發(fā)抖,感覺一口血哽在嗓子里,她都快抽過去了。 “有事沒事總喜歡找我爹,我怎么大鬧夏侯府了?我是來找我的珍寶,你們偷了我的貓,想要把它虐待致死,還反咬我一口。你們夏侯府還要不要臉了!”清河縣主輕哧了一聲,她眼眸一凜,看到了剛剛放著白色小貓的桌子上,還帶著血腥氣。 夏姣姣之前就注意到那桌子了,估摸著是從屠夫娘子家里搬來的,原本木頭是什么顏色已經(jīng)瞧不清楚了。上面被一層血液浸成了深紅色,甚至離得近了都可以聞到一股子血腥氣。顯然老夫人專門用這張桌子出來,就是為了起到震懾作用。 “虧你還是賣豬rou的,一點眼色都不長。這貓一看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你也敢對它動手。我告訴你,你家那豬rou攤子賣了都賠不起這貓!剛剛抽那五鞭子,就是為了讓你長長記性,不要誰給你銀子就都當個主子來伺候,到時候丟了命都不知道去怪誰!” 她晃了晃手中的鞭子,再次狠狠地甩了出去,這回抽在了距離老夫人最近的莊嬤嬤身上。 莊嬤嬤畢竟年紀大了,直接被抽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你、你竟敢——”老夫人是真的要被氣昏過去了,她的喉頭一甜,竟是哇的一聲噴出血來。 周圍的丫鬟七手八腳地涌上來,有替老夫人安撫后背的,也有忙著將莊嬤嬤抬起來。 夏姣姣挑了挑眉頭,她捧起一盞茶,指尖撥了撥水面上的浮葉,整個人的心情都變好了許多。 “夏老夫人,我們的賬還沒算完,你最好先別暈。我這貓咪脖子上戴的金鈴鐺,乃是去寺廟里面請得道高僧開過光的。趕緊交出來,否則我就要報官了。”清河郡主可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 她就是要趁你病,要你命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