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聽了夏離的話,蘇如熙的眼圈又漸漸紅了,她抽了抽鼻子,帶著哭腔道:“……你總算來了,我終于等到你了?!?/br> ☆、第28章 放生 出乎意料的,夏離來了之后在整個診治的過程里蘇如熙都很配合,慕容策看在眼里,頗有些不是滋味。等到夏離為她診斷完病情后,他忙出聲問:“她病情如何?” 夏離背對著他,語氣平淡地回道:“回皇上,如妃娘娘近來憂思過度。所謂郁極傷身,以致內(nèi)體失調(diào),經(jīng)絡(luò)堵塞,故暫不能視物?!?/br> “你是說,她并未失明,只是暫時不能視物?” “恩?!毕碾x淡淡應(yīng)了聲,又道:“依臣看來,娘娘應(yīng)該是之前哭傷了眼,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只不過之前還不嚴(yán)重,想必是近日受到了什么刺激,以致心緒不穩(wěn),病情便加重了?!?/br> 慕容策心頭猝然一震,他看向蘇如熙,她聽了夏離的話,并未反駁,反而微微低下頭去。 哭傷了眼……已經(jīng)有些時日……這些字眼就像重錘一樣重重敲打在他的心上,鮮血淋漓。 是在冷宮里的時候哭傷的眼么?意思是這一年以來她時常都這樣看不清東西?慕容策眼中閃過極為復(fù)雜的情緒,惱怒、震驚、后悔、心疼…… 他氣自己,也氣她。不管她再處于何種原因,可是身子究竟是自己的,為何不早點(diǎn)請御醫(yī)來醫(yī)治?非得拖到快瞎的時候?還是她巴不得變成個瞎子,那樣就可以再看不見他! 可是見她孤零零的坐在床上,低著頭咬著唇不說話的樣子,慕容策有再大的火氣也舍不得沖她發(fā)。 夏離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兩人的身上,見狀,幽幽嘆了口氣,道:“索性還未拖到不可醫(yī)治的地步,只要按時服藥,好生調(diào)養(yǎng),這幾日盡量別用眼,尤其是別再哭了。過段時日漸漸便能好起來。不過……”他欲言又止。 慕容策蹙眉,冷聲道:“有話便說?!?/br> 夏離道:“不過如妃娘娘病體單薄,調(diào)養(yǎng)之后能漸漸視物,但是要想痊愈,恐怕……” 聞言,慕容策瞇了瞇狹長鳳眸,周身寒意大作,“你是說,她的眼睛治不好了?” “倒也不是。”夏離似乎并未察覺面前人濃厚的怒氣,面色如常道:“皇上可曾聽過醫(yī)仙白若塵?” 慕容策道:“聽過,可那又如何?” 夏離道:“醫(yī)仙妙手回春,要是能請動他的話,如妃娘娘的眼疾必能痊愈。” 慕容策靜靜地看著他夏離,散盡了周身寒意,眉目舒展了幾分,道:“既然如此,他人在何處?” 夏離面露難色,幽幽嘆了口氣:“唉,這事難就難在白若塵這人性格古怪,從不踏出回春谷半步,就連上門去求醫(yī)的人,都不一定能夠得見?!?/br> 慕容策眸中怒意頓生,看著夏離沉聲道:“那照你的意思,是要讓朕將如妃送出宮去,到回春谷求醫(yī)治???” “微臣不敢!”夏離慌忙跪下,語氣甚是惶恐。 蘇如熙坐在床上眼不能視物,聽了動靜后,忙出聲道:“皇上……” 慕容策見她緊張的模樣,斂了斂怒氣,那雙冰海雪原一般的眼眸緊緊鎖住夏離,半響才道:“你先下去吧?!?/br> “微臣遵旨。”夏離起身告退,臨走前深深看了一眼蘇如熙。 ———————————————————————————————————————— 夏離走后,房間里便只剩下慕容策與蘇如熙兩人。 慕容策輕輕在她身側(cè)坐下,感覺到她抗拒地往旁邊挪了挪身子,他神色一黯,收在袖中的手漸漸緊握成拳。 真的,就這么討厭他么? 因?yàn)樗丝炭床灰?,這么久以來,他還是頭一回能這么看著她。黑色的眼眸深處仿佛蘊(yùn)藏著一整個星空,他就這么深深的凝視著她,像是要將她的模樣刻入腦海里。 就算看不見,蘇如熙也能感受到他仿若實(shí)質(zhì)的火熱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她有些不自在的別開頭,低聲道:“你別看我?!?/br> 然后便聽見耳邊響起他低低的笑,嗓音醇厚如美酒。 “你笑什么!”她有些惱,耳根處慢慢地紅起來。 慕容策定定地看著她,眼底流露出一絲不舍,他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她驀地一顫,在她還未說出什么傷人的話之前,他便先收回了手。 蘇如熙神色更加惱怒,覺得他就像是在逗弄一只貓,她正欲發(fā)火,就聽得他輕笑:“別動氣。生辰之日可不能隨便動氣,小心氣一整年。” 蘇如熙聞言一怔,“你、你怎么知道?” “你難道忘了,你入宮之后的第一個生辰可是朕陪著你過的?!?/br> 蘇如熙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她當(dāng)然沒忘,那是她頭一回沒有在家里過的生辰。彼時她剛?cè)雽m不久,為了顯示他對如妃的寵愛,他甚至為她舉辦了宮宴,排場極大?;视H貴族為了討好他,送上各種奇珍異寶,可她并不感興趣,一整日都興致缺缺。 到了晚上就寢時,她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終于被她吵醒,惱怒的問她想要做什么。 她癟著嘴說,我想要吃面。 她還記得他當(dāng)時的表情,簡直就像活見了鬼。 他盯著她看了半響,最后無奈地嘆口氣,還是吩咐廚房給她下面。 熱騰騰的龍須面很快便端了上來,她喜滋滋的吃了兩口便擱了筷子,說味道不對,不想吃了。他當(dāng)時的臉色簡直快吃人,他用眼神告訴她,要不是她把面吃掉,要不是他把她吃掉。 最后她還是屈服于他的yin威之下,含著淚默默吃掉了那一大碗面條。 回憶無論酸甜,此時回想起來都帶了一股抹不去的苦澀。慕容策見她微微垂了頭,清俊的眉目間也帶了幾分黯淡。 他深深吸了口氣,道:“既然是生辰,你有什么想要的,朕都可以給你?!?/br> “不必了,臣妾要的東西,想必陛下給不起。” 他沒有被她的語氣所激怒,語氣依然稱得上溫柔,“你不說,怎么知道朕給不起?!?/br> 蘇如熙有些惱了,她覺得她不管說什么做什么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他不痛不癢,可是她已經(jīng)快累倒了。于是,想也未想便脫口而出:“我要我的家人,你給得了我嗎!” 話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哪知下一秒,他清潤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她聽見他說:“好。” 蘇如熙愣了好半響,木木地朝他的方向轉(zhuǎn)過頭去,顫抖著聲音問:“……你說什么?” 慕容策看著她,道:“我說好。你要的,我給你?!?/br> 他沒用‘朕’,而是說的‘我’。雖知他不可信,可是她的心底深處還是升起了一簇希望的光,她伸手摸索著想要去觸碰什么,慕容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被她緊緊攥住。 蘇如熙看不見他此刻臉上的神色,只能緊緊抓住他的手,不確定的問:“慕容策,你說真的嗎?你真的……放我走?” 慕容策看著她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的華光溢彩,即使知道她看不見,他的心還是為之一顫。 弧度優(yōu)美的唇邊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他啞了嗓子,道:“是,我放你走?!?/br> 聽了他的話,蘇如熙眼底浮起了薄薄的霧氣,她忙捂住嘴,緊緊閉上眼不讓眼淚流出來。 忽然,一只溫?zé)岣稍锏氖指采狭怂难邸?/br> “別哭?!?/br> 她微怔,心中頓時一陣酸澀。不知道是因?yàn)樗ひ衾锏纳硢?,還是因?yàn)樗捳Z里的疼惜。 “聽話,閉上眼好好休息。”他將她扶著躺下,她也難得順從。 慕容策滿意地看著她乖乖躺下,手還覆在她的眼上,話語間帶了淡淡的恐嚇:“這段時間,你好好養(yǎng)病,我既然答應(yīng)了你便會做到。” “不過,要是你不聽醫(yī)囑,眼睛好不了的話,我可會反悔的?!?/br> 蘇如熙躺在床上心頭的情緒復(fù)雜難言,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用意。額頭上突然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帶著暖暖的熟悉的氣息,一觸即分。 “……你!”蘇如熙有些戒備地繃直了身子。 慕容策捏了捏她的臉頰,道:“好了,快睡吧,我不碰你了?!?/br> “……” “還有,別再哭了。” 真的別再哭了。 —————————————————————————————————————— 慕容策吹熄了燈,獨(dú)自坐在桌案邊,借著窗外灑進(jìn)來的月光,深深凝望著床上熟睡的少女。眼眸深處的痛楚與不舍在黑暗中漸漸顯露了出來。 “好,我放你走。” 她不會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夠說出這句話。 他想了很久,如果和他在一起,對她而言,真的是這么難受的一件事的話。那么,便放她離開吧。 即使,是要讓他親自割舍掉他這一生中唯一的光亮。 就讓他獨(dú)自在這黑夜里慢慢沉淪,盡管這夜色,真的很美。 ☆、第29章 曖昧 當(dāng)蘇如熙身處在輕微晃動的馬車上,耳邊聽著車外街道上的繁華喧鬧時,竟有種浮生若夢之感。即使得了慕容策的保證,但蘇如熙也萬萬沒想到,出宮的日子會來得這么快。 盛京城還是那么熱鬧,道路兩側(cè)盈盈懸掛著彩色燈盞映著灑在地上的陽光,璀璨一街,向遠(yuǎn)處綿延開去,便是極目眺望,也好像看不到盡頭。人群摩肩接踵,熙攘而來,熙攘而過,每張臉上似乎都洋溢著歡笑。 身旁的綠意興奮極了,自從入了宮后,她這還是頭一回出宮,周身的喜悅興奮之情便是蘇如熙看不見也能感受得到。 “小姐,你看你看!外面有人在賣糖……”話才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綠意自知失言,臉上滿是懊惱之色。車廂內(nèi),本在閉目養(yǎng)神的慕容策此時睜開眼,冷冷地看向綠意,嚇得她小臉都白了。 蘇如熙感覺到周圍氣溫驟降,暗暗嘆了口氣,道:“皇上,你別嚇著我的丫鬟。” 慕容策看了蘇如熙一眼,斂了周身寒意,輕哼了聲:“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護(hù)著別人?!?/br> 蘇如熙不理他,伸手過去安撫似的輕拍了拍綠意的手背。 小丫頭明顯是余悸未消,一路都哭喪著個臉、坐立難安的,不敢再多說話了。 馬車慢慢出了城,盛京城內(nèi)的喧囂也漸漸遠(yuǎn)了,車廂內(nèi)一室安靜,月沉香的香氣輕得像夢。 慕容策慵懶的靠在軟榻上,清冷幽深的黑眸凝視著對面的女子。她一身淡雅的玉色軟袍,同色絲絳束住纖細(xì)腰肢,柔亮漆黑的長發(fā)流水般垂下,因今日天寒,她披了件水紅色雪白絨邊的披風(fēng),毛茸茸地一圈圍在頸邊,軟軟的一小只。她的臉龐瑩白清麗,淡粉色的唇瓣微微抿著,似春天三月花,嬌艷欲滴,讓慕容策心頭一動。 她的眼睛白日不能見光,因此便用一條細(xì)長白絹覆住了系在腦后。 許是他的視線太過灼熱,她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瑩白的臉頰上浮起了淡淡的粉色。 蘇如熙心頭微惱,她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他卻好像對她了如指掌。就像今日,當(dāng)她知道他也要一同出宮時,震驚萬分。諸多念頭涌上心頭,莫不是他反悔了?還是他出宮是有別的要緊事?可他是一國之君,就這么說走就走,可以么? 他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只輕描淡寫地說,我不放心你獨(dú)自在外,等到你的眼睛痊愈,我自會讓你離開。至于朝中事務(wù),有九弟暫理,你不用擔(dān)心。 真是笑話!她擔(dān)心?她擔(dān)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