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李恪表情雖然沒變,但是眼神卻冷了下來。 曲晨偷偷抱著衣服又走了,李恪看著桌子上那兩樣?xùn)|西微微嘆了口氣,先將東西藏了起來,第二天一早用完早飯他就帶著這兩樣?xùn)|西去了楊氏那里。 楊氏除了第一天表現(xiàn)得有些異樣以外,這兩天就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jīng)不是原來那個人似的,對著李恪噓寒問暖各種關(guān)心一點也沒少。 就沖著這份做戲的功夫,李恪就不得不感慨到底是在大隋的皇宮里混過,又平安渡過亂世的女人,這份隱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 楊氏此時正抱著李愔教他識字讀書,在看到李恪之后溫柔笑道:“三郎今天這么早。” 楊氏只有兩個兒子,目前小兒子因為年紀(jì)還不大就跟她住在一起,李恪則有自己單獨的一棟側(cè)院。李恪對著楊氏一禮之后,就安靜的坐在旁邊看著李愔讀書,結(jié)果李愔大概從小就有多動癥,一時一刻都安靜不下來,最后楊氏無奈只能放他去玩。 李愔開心的跑過來拉著哥哥的手說道:“三兄,我們?nèi)フ宜男滞姘伞!?/br> 李恪摸了摸他的頭說道:“三兄有事情跟阿姨說,六郎先去玩,等等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李愔有些不開心,不過看李恪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卻還是點了點頭:“那……三兄要快點來找我啊?!?/br> 李恪目送李愔帶著兩個侍女走了出去,轉(zhuǎn)頭看向楊氏,楊氏似乎從李恪的不同尋常之中體會到了什么,不由得雙手緊握,她強笑道:“三郎要說什么?” 李恪的目光從楊氏身后的兩名侍女身上滑過,沒有說話,楊氏立刻說道:“你要說什么就直說吧,不必避著她們?!?/br> 這兩名侍女一個叫芍藥一個叫牡丹,都跟了楊氏挺長時間的,也都十分忠心。 宮里混出來的,李恪對于楊氏調(diào)教下人的手段還是相信的,他只好說道:“這件事情……事關(guān)重大,還請兩位jiejie去看一下有無可疑之人?!?/br> 芍藥和牡丹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牡丹走到了門口看了一下,然后就站在那里盯著。 楊氏靜靜的看著李恪,李恪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好只要將那兩樣?xùn)|西拿出來擺放在了身前的小幾之上。 楊氏一眼就能認出這是兒子身上的東西,她看到之后立刻掩口驚呼一聲,她伸手拿起玉佩和長命鎖,在看到上面干涸的血跡的時候,手都是顫抖的。 楊氏抬頭急切的看著李恪,李恪被她的眼神刺痛,低聲說道:“我……我不想騙您,或許您也知道了,我……并不是您的親生兒子?!?/br> 第6章 楊氏急切的低聲問道:“那么三郎呢?三郎在哪里?” 李恪看著楊氏沉默不語,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說明給了楊氏答案,楊氏怔怔的看著他,眼里的眼淚又慢慢流出來。 李恪陪在楊氏身邊看著她沉默的哭,他不知道楊氏這是不是大悲無聲,或者說她根本不敢哭出聲。 其實楊氏心里早就有所預(yù)料了,如果不是她的三郎真的遭遇不測,對方怎么敢大搖大擺入府冒充?之前她還有一絲期望,期望是三郎被對方抓走要來威脅她,哪怕被威脅也比真的聽到愛子身亡要好。 只是如今她連這一絲期望也破滅了,楊氏閉了閉眼睛說道:“我……我想要一個人呆一會,你……你先去吧?!?/br> 李恪有些疑惑,卻還是默默的離開了。第二天的時候,楊氏雖然看上去有些精神不好,但是卻還是跟往常一樣帶著李恪和李愔去見李世民和長孫氏。 自從穿越過來之后,李恪還是第一次見到李世民。年輕時的李世民也當(dāng)?shù)蒙嫌駱渑R風(fēng)四個字,他笑起來的時候很有一種干凈溫和的味道,但是一旦嚴(yán)肅起來嘴角緊抿,則又會透出幾分冷冷的殺氣。 李世民現(xiàn)在顯然心情很好,臉上一直帶著笑容,在看到李恪的時候還關(guān)心的問道:“三郎這兩天身體好些了?” 好歹曾經(jīng)當(dāng)過李世民八年的兒子,李恪乖乖說道:“已經(jīng)好多了,兒子不孝讓阿爹費心了。” 李世民仔細打量了李恪的臉色,而后微微皺了皺眉,李恪瞬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講真……上一次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李世民居然那么能忍,明明早就知道兒子有不對勁的地方,卻一直沒有拆穿,直到后來李恪明顯的要對李承乾下手他才按耐不住,讓李承乾來弄死李恪。 其實李恪覺得有點摸不準(zhǔn)李世民和楊氏的意思,上一次李世民為什么不揭穿他?這一次楊氏為什么又任由他繼續(xù)冒充?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李世民轉(zhuǎn)頭對著長孫氏說道:“三郎看起來消瘦許多,這些時日讓他身邊的人都仔細一點?!?/br> 長孫氏認真點了點頭:“郎君說的是,只不過他身邊的人有些不妥,我想給他換一換,回頭郎君若是得空便來掌掌眼吧。” “娘子的眼光我自是信得過的。好了,用飯吧?!?/br> 食不言寢不語,用完飯之后李世民就又匆匆走了,從頭到尾都沒有跟楊氏說一句話。 如今他極是忙碌,李建成余黨他要一一鏟除,如今李淵已經(jīng)將政事都交給他處理了,再加上即將被立為太子,李世民連跟嬌妻美妾溫存的時間都沒有。 用完飯之后,長孫氏就讓楊氏帶著李恪回去休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李恪剛坐下,曲晨就快步走進來,李恪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楊氏撥到他這里伺候的兩個人說道:“你們先退下?!?/br> 那兩個侍女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李恪和曲晨,卻還是聽話的退了下去,李恪看著曲晨問道:“又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他之所以這么問主要是曲晨的表情實在是不太好看,果然就聽到曲晨咬牙切齒說道:“是你要讓王妃將我調(diào)離的?” 李恪愣了一下,想到剛剛長孫氏要給他身邊換人的事情挑了挑眉:“出了那么嚴(yán)重的事情你覺得你會毫發(fā)無傷?” 沒要你的命就不錯了!曲晨表情扭曲的說道:“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一定要阻止王妃,否則……你就掂量掂量自己有幾顆頭夠砍吧,冒充王子可不是小罪?!?/br> 李恪抬頭看著曲晨笑道:“你急什么,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王妃要將你換走的,既然要換人總要過問一下我的意見,你若走了誰來跟我說這府里的大事小情?” 曲晨聽了之后表情柔和了一些臨走之前還低聲說了句:“你知道分寸就好,哼?!?/br> 李恪看著曲晨大搖大擺的走出了他的屋子,臉上笑容一直都沒有消失,說實話,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居然還有這么蠢的人,想來若是李世民當(dāng)了太子甚至是天子,這種人大概是第一時間被打發(fā)一邊去的。 你既然這么急著尋死,那我就成全你。李恪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想了想覺得楊氏也該來找他了。果然沒過一會,牡丹就到了他這里說孺人請他過去。 李恪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著牡丹到了楊氏的房間,楊氏依舊是那副沒有精神的樣子,李恪到了之后她定定的看著李恪半晌才問道:“你……可曾看到三郎的……” 李恪搖了搖頭:“沒有,只不過……既然有人敢讓我來冒充郡王,并且還有郡王的隨身物品,想來郡王已經(jīng)……” 楊氏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又問道:“是曲晨讓你冒充三郎的?” 李恪默默點了點頭苦笑道:“娘子明鑒,我……我知道冒充王子是要殺頭的,可是……可是我沒辦法,曲晨那些人怕?lián)上?,就……?/br> “那只有他知道我的三郎在什么地方了?”楊氏一邊問一邊不由得悲從中來,她的三郎到如今連個正經(jīng)的墓地都沒有,也不知道被葬在了什么地方,還是……曝尸荒野? “我也不知道,我是無意中跟碰到他們的,那個時候他們正在逃亡,在看到我之后可能是發(fā)現(xiàn)我與郡王有些相似,便……” 無意中碰到? 楊氏忍住悲痛問道:“那你又是何人?” 李恪苦笑:“我?我也不過是一無家可歸的小乞兒罷了?!?/br> “小乞兒?”楊氏有些怔忪,跟曲晨一樣她并不相信李恪這樣的說辭,李恪的身姿談吐看上去都不像是一個乞丐! “你……你可記得你父母姓名?” 李恪有些疑惑的看著楊氏,楊氏眼中帶著些許探尋,李恪這才忽然想起來,這個年代的人口其實還非常少,在這種情況下面容相似其實是件概率很低的事情,而一般這種情況都代表著兩人可能有血緣關(guān)系。 李恪忽然計上心來開始了新一輪的忽悠,他有些猶豫的看了看楊氏說道:“不……不記得了?!?/br> 這演技有點假,楊氏一眼就看出了他在說謊,忍不住語氣嚴(yán)厲的說道:“你如今是犯了大罪,若不將你的來歷老老實實說出來,只怕沒人能護得住你!” 李恪心里更加確定,楊氏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告發(fā)他,主要就是想要知道李恪的真實身份! 李恪低頭說道:“我原姓楊,父母皆已故去,所以才會流落街頭無家可歸。” 楊?! 楊氏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問道:“你父親……是誰?” 李恪忽然鼓起勇氣抬頭直視楊氏說道:“我父名……楊廣?!?/br> 楊氏:!?。?! 第7章 楊氏被李恪的回答給驚呆了,這個答案已經(jīng)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可能?!边@是楊氏的第一個反應(yīng)。 李恪臉上微微黯然,他說道:“我也希望不是。” 楊氏心亂了一瞬,繼而她強壓下了自己的驚慌,低聲詢問道:“當(dāng)年后宮妃嬪大多都被……你母親又是誰?” “我阿娘并不是后宮妃嬪,她不過是個地位卑微的宮女而已,得了臨幸便有了我,而后宇文家謀亂之時,我阿娘僥幸逃得一命,只是她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又逢亂世,在我五歲那年就去了?!崩钽∫贿呎f著一邊眼眶微紅。 “你……你哪年生人?” “大業(yè)十四年……哦,應(yīng)該說是武德元年了?!?/br> 楊氏瞬間算出來,面前這個孩子比她的三郎不過大了一歲,不過大概因為風(fēng)餐露宿的原因,長得有些瘦弱看上去有些顯小,而她的父親楊廣也的確是在大業(yè)十四年四月被殺身亡,算算時間的話,倒也對的上。 到了這個時候,楊氏已經(jīng)有些相信李恪的說辭了,這些事情如果不是有人告訴他的話,一個小乞兒怎么能編出這種毫無破綻的謊言?更何況,之前楊氏就隱隱覺得李恪不似普通孩童,若是他真是楊氏血脈倒也說的通了。 李恪見楊氏沒有繼續(xù)追問有關(guān)于他“母親”的事情,著實松了口氣,如果再繼續(xù)追問他就要胡編一個了,不過楊氏不問大概也是知道那時縱然楊廣已經(jīng)虎落平陽,但是身邊伺候的宮人也不少,臨幸一個宮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楊氏怔怔的看著李恪半晌,饒是她當(dāng)年遭逢大亂都沒這么六神無主過,她也不知道是該告發(fā)李恪不是本尊,然后去尋找自己親生孩兒尸骨,還是應(yīng)該隱忍下來,好歹為楊氏保住一點血脈。 楊氏并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人,或者說優(yōu)柔寡斷的人在那種亂世也活不下來,她低頭想了半晌才說道:“從今以后你就是三郎,你的身世除了我之外不要再對任何人說起,知道嗎?” 李恪有些怔忪的看著楊氏,他張了張嘴半天才苦笑著說道:“我……我并不是為了茍且偷生才跟您說這些的,您……您到底是我親生jiejie,如今外甥慘遭橫死,總要給他一個交代,讓他九泉之下也能安心轉(zhuǎn)世投胎才好。若是我頂替了三郎的身份,那他……他要怎么辦?” 李恪對楊氏十分了解,在他編造出了自己莫須有的隋朝皇室后裔的身份的時候,他就知道楊氏肯定會保住他。楊氏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兒子,但是一個已經(jīng)死了,一個還活著,自然是還活著那個更加重要。 尤其是楊家……當(dāng)年楊氏一族的男丁幾乎被屠殺殆盡,如今唯一還活著的就是楊政道,雖然如今圣人對待楊政道也算優(yōu)待,只是楊政道也算是歷盡坎坷活的也并不如意,生怕有哪一點出格就引來李氏忌憚。 楊氏也想過讓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弟弟認祖歸宗,但是想了想還是覺得先這樣吧,當(dāng)李氏的子嗣終其一生他都能衣食無憂并且不用擔(dān)心小命不保,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最近有點亂,玄武門之變的影響太大了,若是讓李世民知道了李恪的身份,說不定順手就解決了他。 楊氏摸了摸李恪的頭雖然有些傷心,卻還是嘆了口氣說道:“先這樣吧,只是要委屈你了?!?/br> 李恪立刻搖了搖頭,半晌才低聲說道:“阿姊放心,外甥的仇我一定會幫他報的。只是如今只有曲晨知道他尸首下落,待我查清之后,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讓人好生安葬三郎?!?/br> 楊氏沒有再說什么,李恪知道這一關(guān)就算是過了。他也曾經(jīng)想過,既然楊氏沒有揭穿那么就得過且過當(dāng)成不知道的樣子,但是這畢竟是個定時炸彈,萬一有一天揭發(fā)出來……楊氏從來就不是什么小白花,雖然她不爭寵也不跟別人斗,但是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存在李世民家的后院,沒有兩把刷子肯定是不行的。 之后李恪就時常陪在楊氏身邊,再沒有人的時候偶爾說一說當(dāng)年的事情——當(dāng)然這都是他那胡編出來的“娘”告訴他的。 李恪對于有關(guān)于楊廣和蕭皇后的一些秘辛都略知一二,這更加讓楊氏相信了他的身份。 至于李恪為什么會知道這些,這都是上一次他穿過來之后楊氏無意中跟他透露出的啊。這種開著外掛的感覺不要太爽。 楊氏被他搞定了,現(xiàn)在唯一一個剩下的不安分因素就是曲晨了,曲晨還不知道李恪已經(jīng)跟楊氏攤牌了,長孫氏將他調(diào)離了李恪身邊,曲晨就開始用盡渾身解數(shù)往李恪身邊湊,為的自然是威脅他,讓李恪將他調(diào)回來。 李恪也不在意,只是忽然問道:“當(dāng)初我記得跟你一起的有好幾個人的,他們呢?你能保證你自己不說出去,那么怎么能夠保證他們不說出去?” 曲晨猶豫了一下,那些人現(xiàn)在雖然跟他是一條船上的,但是正如李恪所說,這么大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多越是不安全。 曲晨看著李恪皺了皺眉說道:“那你的意思是……” 李恪微微一笑:“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邊反而方便,先把他們解決了吧,然后等事情平息之后我再去跟王妃求一求,這也不是什么難事兒?!?/br> 曲晨一想也是,如果跟在郎君身邊伺候的話,他自由的時間明顯不那么多,想要盯著那些人也做不到。 李恪想了想又問道:“當(dāng)初長沙郡王到底是為何被擄走?你跟我詳細說一說,包括你們是怎么去尋找的,我總覺得事情不對,說不得就有幕后黑手,如今我們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