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而已經頗有默契的楚王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他的手微微收緊,便摟住了辛匯赤~裸的胳膊,但這破碎的衣衫,頓時將兩人的情緒都挑撥到不同的方向去。 那便是剛剛景瑋那惡賊故意做的事。他的話,他的動作和她的衣衫,都無時無刻不再提醒這一點,她可能已經失去了貞潔。 辛匯不說話,楚王也不說話。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她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會介意嗎?辛匯卻又不想解釋,明明方才那樣的想要訴說,但是在這個時候這個情景下,她偏偏不想說,大約是為了某種奇異的期待,期待他待她和她的父兄他們對妻子的要求會不一樣,她固執(zhí)等著他先開口。 然而楚王的手有一瞬間靜止,然后微微松開了,隨著他的動作,辛匯只覺心里某處緊跟著抽了一下。 他還是介意的吧。原本無理由期待的某些東西,有微微碎裂的感覺。這樣的楚王,真的是為了她,才會孤身一人來到湖心島嗎?他之后當如何待她?便像是陳國那些公子王孫一般,將她視作…… 她亂哄哄的腦子還沒想完,心里的酸澀還沒完全消減。 一個溫熱的嘴唇覆蓋了她的。 唔? 辛匯猝不及防,張大了嘴巴,而便趁著她怔神的瞬間,他的舌頭緊跟著攻城略地跋扈而進,容不得她一絲退讓,被景瑋咬破的嘴唇新愈合的傷口裂開,疼的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似乎察覺到她的異樣,他的動作變得溫柔起來,恍若一只有著無窮力量的猛獸小心翼翼觸碰自己的珍寶,細致輕柔的舔~舐,將她唇上傷口盡數(shù)細細舔~去,他的呼吸溫熱纏~綿縈繞在唇~間,將她想要掙扎的心情盡數(shù)柔化。 而他的手也順勢撫上她的后背,隨著他的動作,辛匯已經迷糊的意識恢復了一絲警覺,想要推開他。 但是他按住了她的手,容不得她一絲反抗。他的聲音很輕,但是聽在她耳里,卻像一道驚雷。 “無論何時,無論你經歷過什么,記住這樣的感覺,記住我是怎么對你的。” 他果真以為自己是失去了貞潔嗎? 他果真,是那么以為的。 所以,他是真的不介意嗎?而是憐憫自己的妻子。 她敏銳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僵硬,而腦海里仿佛有另外一個人在輕輕說話,心底有無數(shù)小魚游出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復雜感情包裹著她。 而他已經托住她柔軟的身體,吻~向她曾經被觸碰過的脖子。 她突然明白他一開始的沉默和故作輕松的顧左右而言他,大概是一開始便預備避開這個話題吧。 “我沒事,謝謝你?!彼斐鍪秩ィ瑩ё∷牟弊?,溫柔傳遞在他身上,他輕輕悶~哼了一聲。 溫柔的氣氛中,高高的地宮頂上隱隱傳來女人幾乎絕望的哭聲。 辛匯在靜默中微微嘆了口氣。 “她一定很愛他吧。” “她只是景瑋的一個死士而已,像她這樣的死士,還有很多?!背鯇@樣的感慨沒有什么共鳴。 “可他是她唯一效忠的主人?!?/br> “景瑋當年被軟禁的時候,她陪過他一段時間。齊國的冷宮,蛇蟲鼠蟻遍地,那時候,他們開始試煉西戎蠱毒。冷宮死的人太多,這才引起了姜慈的注意?!彼愂鍪聦?。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辛匯突然問道。 “我知道的不比你早多少?!背跏猪樦鉂嵉谋郴寡g,“大約,是從你將她帶回坤和宮吧?!?/br> “那坤和宮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你的人,自然也是我的人,當然一切皆好,只是受了點罪?!?/br> 說到這,他似乎想到什么,聲音有瞬間的凝滯。 辛匯松了口氣,又有幾分女兒家的不悅:“什么叫我的人就是你的人。”復而察覺他的異樣,問道:“那壽寧宮呢,她之前在壽寧宮……”當下將翠兒在恩思湖旁的異狀說了一遍,那般可怖的模樣至今叫她心里發(fā)怵。 “翠兒不是真正的蠱母,但是壽寧宮的人基本都已經被種了蠱毒。真正的蠱母,一直被暗暗藏在最不顯眼的地方,現(xiàn)在也已經死了。”楚王說得很慢。 辛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沒有追問。能讓他用那樣口氣說話的,大約也只有保太后了吧。 “他曾經問過乳~母,她既是齊國人,而她的家族此刻也在齊國備受打擊,而他可與姬氏聯(lián)姻,回復她滿門尊榮,他為何她不能答應他?” “太后如何回答?” “太后以他丹藥續(xù)命。只說,尊榮非恩賜,而是自求?!?/br> “他又問乳~母,為什么明明受苦的是他,從未放棄的是他,一直為楚國效忠的是他,為什么眾人選擇的為何不能是他?” “乳~母便說,非為情勢擇人,而是楚王擇了情勢。年少的時候,不曾理解她,等可以理解的時候,她又已病入膏肓,只能以秘藥續(xù)命——她從一開始就早已看透一切,只希望可以保留住自己這個托孤的女兒,可惜的,便是這微薄的念想,我也辜負了她,至死她都不知——” 幽暗的地宮里,他好像剝開了粗糙的盔甲和結繭的內心,讓她得以一窺其內,他的頭埋在她肩膀上,連同沒有說出的話,這一瞬間,仿佛有無聲的聯(lián)系,將他和她某種情緒連接,她感覺到有濕~潤的痕跡,讓那情緒如流水般流進了她的心里。 她無從知道他們的回憶,只模糊的知道,當年是保太后帶著楚王拜倒在大司馬門下。而在開始的追兵而至的時候,也是她,以柔弱的身體拖住了刺客。 一個美麗年輕而妖~艷的女人,和尾隨而至的刺客兵士,她的武器能有什么呢。 保太后~進宮之后,身體一直不好,常年在壽寧宮養(yǎng)病,但是她用藥仔細,常年保養(yǎng)得當,看起來依然風韻猶存。她曾經有個女兒,有人說在當年為了保護楚王的秘密,而被交了出去。過往繁多,已無從考據(jù)。 而這,大約也是楚王心里一根無法拔~出的冷刺吧。 那些冷冰、仇恨、**,深深埋在最深的心底,夜不能寐,但是太多太滿,所以才會在這樣的時候溢出來,被她窺見一斑。 “不過,沒關系。過了今晚都會好的?!背鯊投従徴f。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握住她的手。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蒙面的刺客和分不清身份的侍衛(wèi)都舉著刀,火海后面的甘露宮,有無聲的掙扎,當年經歷過亡命追逐的大族要人,以及如跗骨之蛆般隱匿在楚宮各大宮殿深處號稱楚宮宮律執(zhí)行人的女官,都被人砍下了腦袋。 滾熱的鮮血涌了一地。 這一夜,是無聲的清洗,廝殺和慘叫變成亡魂的念誦之詞。 ☆、第五十一章 待上面的聲響也歸于寧靜,楚王這才扶住辛匯站起來,但深宮禁地,兩人手中既沒有燭火也沒有探路之物。 辛匯方才在地上摸了半天,只摸到一塊環(huán)佩模樣的東西,大約是先前和景瑋交鋒中扯下來的,她順手拽在手里。 另一邊,楚王手里不知從何處得了一根棍子,已經在地上以棍點地緩緩前行。 “你跟在我身后,切勿亂動,以免觸碰了機關。”他溫聲提醒。 辛匯點頭,緊跟在他身后,因為黑暗,看不清情況,很多時候好不容易走了一路,前面卻是死路,但楚王毫不氣餒,他不停站定,通過潮濕陰冷的風向判斷位置,然后調整前進之路。 這回走的路越是往前,難聞的味道越發(fā)明顯,這味道混合著上等的香料和*的味道,雖然經過通風孔洞的不斷稀釋,但仍然聞之讓人目眩頭暈。 她跟著楚王的步子,他動一步,她便走一步,如影隨形,小心翼翼不讓自己的失誤將兩人陷入危險之中。 這一回,走到地宮最邊緣之處,連她都感覺到了明顯的風力。 心里一松,她腳步也輕快起來,緊隨著楚王,不知道從何處透進來的幾乎模糊而虛幻的燈光,落盡眼中,終于能夠看清些許的輪廓。 她看見一條更加幽深的通道,通道前面沉重的石門左右,有陳舊巨大的燈臺。燈臺下面,影影綽綽雜亂堆著無數(shù)細枝棍狀之物。 找到了出路,辛匯不由笑道:“本來還在想,要是我們找不到出路怎么辦?” “生同寢死同xue,自然同生共死?!?/br> “可我聽劉嬤嬤說,男餓三女餓七,七十歲老奶奶餓一個月,我肯定活的比你久,到時你死了,我還活著可怎么辦?” “那可不隨了你的意,到時候光是吃我,應該還能撐上半月吧……” “你的rou又不好吃?!?/br> “你沒吃過怎么知道?!彼男︻D了頓,道,“不過你放心,真有那個時候,我不會留你一個人的。” 不會留她一個人?什么意思?死前先結果了她? 辛匯沒有聽到想象的答案,不甘心:“可我那時候很想活下,并不想死呢?!?/br> “那我只好撐著不死?!彼W×?,歪頭看向那石門。 有細細密密的幾乎不可耳聞的聲音緩緩響起,四面八方緩緩而來,這聲音細密而輕柔,像水淌過渠道,但是遠比水厚重。 辛匯背上起了層層雞皮疙瘩。 “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楚王點頭,但很快想起現(xiàn)在她并不能看到他的動作,便又說道:“應該是從奈落殿上傳來的?!?/br> “什么東西啊?!彼笥覐埻?。 “不知道,可能是蛇啊,蟲啊,什么吧?!?/br> “???” “不要怕,他們養(yǎng)的毒物毒性很強,只要咬上一口,走的很快?!?/br> ……這不是重點好嗎? 辛匯打了個冷顫,想要側身到楚王前面去,但是剛剛動腳,她便踩到旁邊的一叢亂草,亂蓬蓬的雜草頓時裹住了她的腳,這樣糟糕惡心的感覺仿佛腳上爬了無數(shù)蚯蚓,她齜牙咧嘴,用手上的玉環(huán)去撥那野草,這一動,一縷亂物便裹到了手上。 這觸感,仿佛更像是…… 她腦子一抽,竟然伸出手去,這一手,便摸到了兩個大大的黑窟窿! 哪里是什么野草,分明就是一團頭發(fā),哪里是什么頭發(fā),分明就是一個骷髏頭…… 辛匯覺得自己要哭了。 砰的一聲,骷髏頭掉在了地上,砰砰碰的脆響,連串的疊響顯示著黑暗處的可怖。 “被發(fā)現(xiàn)了???”楚王嘆口氣,伸手攔住她發(fā)抖的胳膊。 “別怕,都是些死物?!彼陌参考记蓪嵲谪酱嵘八懒瞬恢蓝嗌倌?,都是以前殉葬時用不完的婢女——唔,還有些被滅口的陪侍?!?/br> “用不完……”辛匯牙齒咬到了舌頭,哭笑不得,“用不完就不要浪費啊……” “不過既然你知道了也好?!背鯊能浖變让龌鹫圩樱暗认挛尹c燈的時候你要是害怕,就望天,要不,也可以閉上眼睛。” 昏暗的地宮中,多少年后,第一次點亮了燈。 辛匯看著腳尖,盡量縮小的視線范圍內,是陳舊而看不清原本模樣的地磚,大約因為地理位置,有的地方隱隱泛著潮濕的水漬,再外面是凌亂和形狀各異的枯骨,這些枯骨顏色有的暗紅有的發(fā)灰。 在另一旁,是楚王略嫌狼狽的衣擺,和他手里握著的探路棍。 哪里是什么棍子,分明就是一根大腿骨…… 原來他早就知道,只是為了不讓她害怕而暫時保持了沉默。 但比這個更可怕的是,此刻她也看清楚了,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來源,伴隨著撲面而來的腥味,是數(shù)量繁多而又身形奇異的蛇蟲。 那感覺,仿佛他們倆是桌上的美食,而四周是布置好食具等待用膳的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