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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此嫁經(jīng)年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蘇蘅呢喃著出聲,爾后突然清醒過來,身上的冰冷仿佛只是做了一場夢,她摸了摸身側(cè),是干燥而柔暖的床褥——并不是冰冷的江水。

    她沒死嗎?她被帶到了何處?

    淼淼呢?

    “淼淼?”

    蘇蘅試探著喊出口,想了想掙扎著起身:“有人嗎?”

    “小姐?”有一道女聲響起:“你醒了?”

    聽到這聲音,蘇蘅愣了愣,試探著道:“司琴?”

    燈被點亮,蘇蘅盯著火光中女子的身影,覺得自己此刻應(yīng)該是死了吧,否則,怎么會見到司琴了呢?

    見到司琴,便又想起了淼淼——她以為她帶走淼淼,是為了淼淼好,可是淼淼最后卻跟著她一道葬身江腹……司琴為她而死,她卻連司琴的女兒都護不住——她對不起司琴。

    “小姐怎么了?”司琴近前想扶她起來。

    蘇蘅一把抓住了司琴的手臂:“司琴!司琴——”原以為看到司琴她應(yīng)該欣喜的,結(jié)果將司琴的名字喊出口,眼眶卻莫名濕了。

    “小姐你怎么了?”司琴沒有掙脫蘇蘅,只是放柔了聲調(diào):“小姐可是做噩夢了?”

    噩夢?

    蘇蘅愣了愣,搖頭,她覺得自己并不是在做夢,而是親身經(jīng)歷了自己的死亡,而今自己死了,所以才見到了司琴,這一切,哪是“噩夢”兩字便能解釋得清的——司琴早已經(jīng)死了啊。

    蘇蘅打量司琴的模樣,與她記憶中并無多大差別,不由得問道:“司琴,你是在等我嗎?”

    她何德何能,能讓司琴如此記掛,為她而死,死后也還等她團聚。

    “你可見到向mama?”向mama和她一起死了,不知道是否也來到地府,還有淼淼……還有許多的人,可是想起淼淼,蘇蘅便不敢問了。

    她害怕司琴會怨她,她連司琴的女兒都沒能護住——是她太無能了。

    “向mama去給小姐熬藥了,”司琴柔聲道:“想必也快回來了。”

    “小姐若是急了,奴婢去催一催?”司琴扶蘇蘅躺下,為她蓋上薄被:“小姐不妨再睡一會吧?!?/br>
    “熬藥?”蘇蘅有些好奇,地府里還需要喝藥?。侩y不成是傳聞中的孟婆湯?若真有孟婆湯這東西倒也好,反正她已經(jīng)死了,將前塵盡數(shù)忘卻也好。

    “小姐醒來了???”向mama帶著一個人進來,蘇蘅瞥了一眼——是司棋,司棋也死了?

    她死不死蘇蘅無所謂,只是想著自己死后難得的清凈,就因為司棋出現(xiàn)給毀了,不免有些膈應(yīng)。

    不過看了向mama一眼:“向mama倒是又顯得年輕起來了?!?/br>
    難不成死后還可以回復(fù)容顏?蘇蘅想到一出是一出:“司琴,把鏡子拿給我?!?/br>
    司琴沒做他想,順從地從梳妝臺拿了靶兒鏡過來,半蹲著身子給蘇蘅照著。

    點了燈也還是有些暗淡,從鏡子里看不出什么,只是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倒不似自己記憶中那般瘦可見骨,想必人死后,會變回自己最好看時候的模樣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地府,倒也多了一絲人情味兒。

    “小姐這是埋汰奴婢呢!”向mama佯嗔道:“奴婢這一大把年紀了,再年輕,又能年輕到哪兒去?!?/br>
    她遲疑了一下,輕輕嘆道:“看到小姐展顏,奴婢便也安心了?!?/br>
    “小姐把這安神藥喝了吧,”司棋捧著藥碗過來:“現(xiàn)下這熱度剛好,待會要是涼了,又要熱一遭,藥效也會有失。”

    蘇蘅皺起眉頭,看向向mama:“司棋怎么在這?”

    司棋愣了愣,笑著向蘇蘅道:“小姐又在說笑呢,奴婢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小姐在哪兒奴婢就在哪兒。”

    向mama不疑有他,只是笑道:“小姐這是關(guān)心你呢,今日本就不該你當(dāng)值,小姐怕是擔(dān)心你沒歇息好——司棋你先去歇著吧,這里有我有司琴,外邊還有醉墨和醉韻呢?!?/br>
    “眼下這情形,我哪里能拋下小姐自己去歇息?”司棋一臉的堅持:“我也留下陪小姐吧。”

    蘇蘅皺起眉頭,不僅司棋跟著死了,連醉墨和醉韻也跟著下來了?

    醉墨早嫁了人,她和離走的時候沒把醉墨帶走,至于醉韻夫婦,她將他們留在京城幫她打理京郊的莊子——

    蘇蘅突然想起臨別時,太子說的那幾句話——

    “京中風(fēng)雨如晦,避開也好?!?/br>
    “既然要走,趁著還沒下雪,江河還未冰封,早些成行,再晚,便走不了了?!?/br>
    難不成她死后,京城經(jīng)歷了一場腥風(fēng)血雨,連醉墨醉韻這樣不相干的人,也跟著陪葬了嗎?

    那么……太子是失敗了嗎?

    蘇蘅的心揪緊——又不知有多少人在那場風(fēng)雨中喪命?

    她不只看游記,她也看史書,歷來儲位之爭,無辜者的血,從來沒有少過——何況陸家那樣野心勃勃的人家,如果連醉墨醉韻這樣的人都能受牽連的話……只怕,其他與太子有關(guān)的人,都不會落得什么好下場。

    只可惜,而今她只是死人,她身邊也都是死人,死人想要知道活人發(fā)生了什么,想來是太難太難了。

    蘇家早早避開,是否真的就能幸免于難?許家、秦家、魏家……想來也是難以保全了。

    蘇蘅輕輕一嘆,她已經(jīng)死了,縱然有心,也是無能為力,只是不知道投胎轉(zhuǎn)世之前,能否見一見她的這些親人們。

    “小姐可是為那夏姑娘的事煩憂?”司棋輕輕開口:“小姐何必把那樣的人放在心上,為那樣的人憂心傷了身子,得不償失!”

    “司棋!”

    向mama開口輕斥司棋:“小姐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了,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蘅愣了愣,打量起她身邊的人——

    司琴還在她身邊,向mama年輕了不少,司棋……還是做的丫鬟打扮,她心中有個疑惑隱隱要破土而出,卻還是想證實一下:“夏姑娘?夏……初晴?”

    “呸!”向mama啐道:“小姐別提那賤人的名字,污了嘴!”

    蘇蘅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向mama對她的稱呼,又變回了“小姐”,不是“夫人”。

    “小姐也不必為那種人勞神,”向mama端過快涼了的藥碗:“小姐把這藥喝了,好生睡一覺,把這些煩心事都給忘記了吧?!?/br>
    蘇蘅正滿心的疑惑,怎么可能會喝這安神藥睡去,她推開藥碗,輕聲問道:“向mama,今日是何年何月?”

    “小姐問這作甚?”向mama雖不解,卻還是應(yīng)了:“今兒是永嘉二十七年三月初一?!?/br>
    不等蘇蘅回答,向mama徑自道:“對了,后日是上巳,小姐與表小姐她們早就有約,我老糊涂了,快把這事給忘了?!?/br>
    “小姐放心,”向mama點了點頭:“新作的裙衫、首飾早已經(jīng)備好——小姐可是要現(xiàn)在就看一看?”

    “不了,”蘇蘅搖了搖頭,現(xiàn)下哪里還有這心思:“你們先退下去吧,容我一個人靜靜?!?/br>
    向mama手上還端著藥碗,蘇蘅搖頭:“我不要喝?!?/br>
    向mama一臉的擔(dān)憂:“小姐,這藥特意叫大夫改過的方子,一點兒都不苦的?!?/br>
    “放心,我沒事,不會胡思亂想,”蘇蘅擺擺手:“把藥端走吧?!彼枰粋€人靜靜,清醒著理清頭緒,喝了安神藥,會打亂她的思緒。

    向mama還想勸,司琴悄悄拉了向mama的衣擺,帶著向mama和司棋出去了,不過臨走時司琴還是放心不下:“小姐,奴婢就在門外,你有什么事,便喚奴婢一聲?!?/br>
    對司琴,蘇蘅始終心中有愧,不會有半點不耐煩的情緒,因此只是點了點頭:“放心,我沒事的?!?/br>
    司琴憂心忡忡地幫蘇蘅把門都關(guān)上,蘇蘅半躺在床上,如果她沒死的話,如果今日真的是永嘉二十七年三月初一,那么表示她從永嘉三十年十月二十九,回到了三年多以前……她跟薛牧青成婚還不到半年的時候。

    蘇蘅恨恨地將枕頭給扔了——老天爺這是對她有多大的仇恨!她好不容易和薛牧青和離了,一轉(zhuǎn)頭,回到了三年前,她跟薛牧青還是夫妻!

    哪怕沒有夏初晴沒有那什么庶子,沒有小產(chǎn)司琴也沒死……蘇蘅也不樂意!不對——除了司琴沒死讓她稍稍安心以外,這一切簡直是糟糕透了,還不如就讓她死了一了百了呢!

    何況,雖然向mama她們說得語焉不詳,可是明顯的,薛牧青與夏初晴只怕是已經(jīng)有了首尾了!

    再想到幾年后,薛牧青會做出傷害祖父的事來,蘇蘅的心還沒這么大,能與自己的仇人一笑泯恩仇——哪怕薛牧青而今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做,她也無法原諒薛牧青!

    一個注定要墮落的人,蘇蘅自認不是什么圣人,她沒那心思和能耐去拯救他,她只想抽身離開薛家,沒了她的關(guān)系,薛牧青總不可能再接近蘇會,沒了她的關(guān)系,她就不信蘇會還會如以前那般信任薛牧青——她要將薛牧青與蘇家的聯(lián)系斬斷,還要時時提防薛牧青這個人,不給他任何機會去傷害她的親人。

    “司琴?!碧K蘅想通了,便把司琴喚了進來。

    司琴應(yīng)聲開了門走進來,看了蘇蘅一眼,見她神色雖然有些陰沉,但是并不是盛怒的模樣,松了口氣:“小姐有何吩咐?”

    “司琴……”蘇蘅看著她:“薛牧青和夏初晴是怎么回事?”

    司琴沉默,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蘇蘅想了想問道:“是什么時候的事?”

    司琴略覺怪異地看了蘇蘅一眼:“小姐這是怎么了?”

    蘇蘅愣住——突然想起,如果自己是那個一直與司琴在一起的蘇蘅,那么不會不知道之前發(fā)生了什么,然而事實是,她知道以后會發(fā)生什么,眼下這情形,她卻是有些摸不清的。

    經(jīng)歷過向mama的前車之鑒,蘇蘅不打算再將自己身上發(fā)生的這些奇怪的事說出來,向mama和司琴的忠心無可置疑,可她們對于這種怪力亂神之事,只怕也難以想象,未必會信。

    何況,她并不想讓司琴知道,司琴有那樣一個未來——

    司琴不安地看著蘇蘅:“小姐也別再為這些事煩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蘇蘅點了點頭——她會改變司琴的結(jié)局的,她不會讓司琴再為了自己受委屈甚至喪命了的……她會護住自己身邊的人的。

    那些黑暗的、分不清應(yīng)該是她的過往還是未來的記憶,她一個人知道便好,便不要說出來,徒惹煩憂了。

    “我知道了,”蘇蘅點了點頭:“我有些困了,司琴你也早些安歇吧?!?/br>
    司琴點了點頭,幫蘇蘅把被子蓋好,詢問過蘇蘅的意思,將燈熄滅,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蘇蘅躺在黑暗中,怎么都無法入睡。

    司琴似乎還是不放心她,守在了外間,蘇蘅聽到向mama刻意壓低的聲音:“小姐可還好?”

    “看著不太好,”司琴的聲音也很輕:“小姐她提起姑爺來……連名帶姓的叫,只怕心中還是介意得很?!?/br>
    蘇蘅在黑暗中輕輕搖了搖頭——介意?她何止是介意啊,她簡直是恨透了薛牧青啊。

    ☆、第027章 不松口

    蘇蘅原本還有好多事情想要理清的,然而實在是太困了——從死到生的經(jīng)歷,或許沒有幾個人有機會品味,但是經(jīng)歷過這么一遭的蘇蘅知道,那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讓人身心俱疲,難以承受。

    第二日醒來,面對她眼皮底下的青黑,司琴很是擔(dān)憂:“小姐昨夜睡得不好嗎?”

    蘇蘅任由司琴幫自己梳妝,掩蓋住面上的憔悴,這才讓讓司琴把向mama和司棋她們都叫過來。

    不著痕跡地將而今的司棋和醉墨打量了一番,蘇蘅不知道她倆現(xiàn)在是什么心思,她剛回來,若是變化太大怕是也會讓人起疑,所以也沒打算立即發(fā)作這兩人,只是正色道:“把你們知道的、有關(guān)夏初晴的事,都跟我說一遍,我捋捋思緒?!?/br>
    司琴沒有開口,向mama已經(jīng)摩拳擦掌了:“小姐有什么想法,只需吩咐一聲,奴婢去做便是了。”

    蘇蘅不敢說自己還搞不清楚狀況,只是道:“我現(xiàn)在心里亂糟糟的,你們把知道的都告訴我,我邊聽邊想法子。”

    向mama嘴笨,真要她說,也是為難她了,司琴一貫不愛說人閑話,醉墨和醉韻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至于煮雪和掃紅,現(xiàn)在還是一團孩氣,蘇蘅干脆就沒把她倆叫進來。

    最后也只能是從司棋口中得到點訊息。

    薛牧青十七歲進京趕考,結(jié)果途中出了意外,夏初晴算是薛牧青的救命恩人,三年后薛牧青高中狀元,與蘇蘅定親之后,夏初晴卻來了京城投奔薛牧青,也不知怎的,夏初晴便得了薛老夫人青眼,幾乎把夏初晴當(dāng)女兒看待——蘇蘅不無惡意地想,夏初晴之所以沒跟薛牧青成為兄妹,這其中……似乎倒是有可值得深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