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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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話畢,她拍了拍手,笑道:“你們家里人都在后門外等急了,這就散了吧?!?/br> 卻是全然不管那四個依舊嚎啕大哭的女孩,竟就這么自顧自地轉(zhuǎn)身走了。只留下阿愁等六個過了關(guān)的女孩,看著那四個大哭不止的女孩,不知該如何是好。 林巧兒一向心腸最軟,看那四個女孩哭得可憐,她不忍地苦了苦臉,扭頭巴巴看向岳菱兒,手里還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 岳菱兒雖然不想去觸了那四個女孩的霉頭,可好歹她是行首的女兒,只得硬著頭皮站出來,對那王小妹等四人道:“你們別氣餒,這次機會錯過了,總還有下一次的……” “說得好聽!”果然,王小妹立時就沖著岳菱兒噴了火,“誰知道下一次又是什么時候?!庇挚薜?,“我哪里比你們差了?憑什么淘汰掉我?!” 頓時,六個被留下的女孩都不好出聲兒了。 那王小妹兀自罵罵咧咧地抱怨了一會兒,卻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頭以吃人的眼神瞪著阿愁道:“都是你這個掃把精,你怎么沒被淘汰掉?怎么就淘汰掉我了?定是你巴結(jié)著王府的小郎君,才換掉我的名額的!你個saox賣y小z養(yǎng)的,看我打不死你……” 一番污言穢語,直罵得如今剛知道貴人府邸規(guī)矩禮儀的小梳頭娘子們個個臉上都是一陣變色。 偏王小妹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又極是彪悍地向著阿愁撲了過去。 阿愁再沒想到,她人在院中站,禍從天上降,竟會被王小妹這潑婦給遷怒了。見她面目猙獰地向自己撲來,她傻了才會站著挨揍,于是她轉(zhuǎn)身就跑。 才剛跑出院門口,忽然就只見紅衣背著個手,黑青著張臉站在門旁——顯然她根本就沒走,一直就在院門外聽著里面的動靜呢。 在紅衣身后,還站著四五個五大三粗的婆子。 看著追出門來的王小妹,紅衣冷笑道:“原只想給你們最后一個機會,看你們到底有沒有悔改之心的。卻是再想不到,叫我看到這么精彩的一幕。來?。 ?/br> 她沖著身后的婆子喝道:“把這狗東西拖出去打十板子?!庇值溃骸巴铣龊箝T再打,別讓她那張爛嘴污了我們府里清清白白的好地方!” 第六十九章·禮佛 就如英太太所說,莫娘子等人一早就在夫人府邸后門外等著各家子弟們出來了。 因早說過,這一批人里頭是要淘汰掉一些人的,所以,這些梳頭娘子們雖然一個個看似輕松地閑聊著家常,可那頻頻看向角門處的眼,到底透露出些許的忐忑來。 就在眾人都壓低了聲音小心交談著時,忽然就聽得王大娘的大嗓門響了起來。 “阿莫啊,”她扭頭對著站在不遠(yuǎn)處的莫娘子道:“便是你家小徒弟被淘汰了,你待她也別太嚴(yán)苛了,畢竟她入行時日還短,且又是那個地方出來的,規(guī)矩禮儀一時跟不上也屬正常?!?/br> 此時,莫娘子并沒有跟那些梳頭娘子們一樣圍在后角門處,她正站在一輛看著不起眼的黑篷馬車旁。許是她早習(xí)慣了王大娘動不動就愛踩著她的行徑了,便是這些話聽得刺耳,她只裝作沒聽到一般,依舊跟馬車?yán)锏牧镒虞p聲說著話。 車內(nèi),柳娘子伸手按住氣憤不過想要伸頭出去的柳青,又沖他警告地?fù)u了搖頭。 因今兒是二月十九,觀音的誕辰。往年這一天,柳娘子和莫娘子還有金蘭娘子,三人都要約著一同去禮佛的。偏今兒不巧,正趕上阿愁這里過頭一關(guān),所以幾位娘子商量了一下,便決定由同住在城西的柳娘子先帶著莫娘子來接阿愁,然后一同去離宜嘉夫人府不遠(yuǎn)的泰安坊里接上金蘭娘子。所以柳家叔嫂二人才會也在這里。 莫娘子沒有搭理王大娘的挑釁,一旁,原正跟岳娘子說著話的林娘子卻是看得一陣氣惱。她最是看不上莫娘子這“與世無爭”的模樣了,便走過去一拉莫娘子的衣袖,恨恨道:“你怎的不回她?!” 莫娘子笑了笑,道:“淘汰誰,留下誰,又不是我們說了算?!?/br> 雖然莫娘子已經(jīng)做了好多年的梳頭娘子了,可因她性情沉悶,又不擅跟人交際,所以會里竟有許多人都不認(rèn)得她。那一向處于梳頭娘子上層的余娘子,也是因著阿愁的緣故,才知道有莫娘子這么個人的。如今又因著阿愁,叫她對莫娘子此人也感了興趣。聽到王大娘挑釁著她,余娘子便挑著眉梢等著莫娘子的反應(yīng)。見她只不咸不淡地說了這么一句,余娘子覺得,倒是比她直接跟王大娘對罵要更顯身份教養(yǎng),便在心里暗暗點了點頭,覺得這莫娘子倒頗有些可取之處。 “是呢,”于是她接著莫娘子的話笑道:“誰留誰走,我們說了可不算。”又斜睨著王大娘道:“阿王,不是我說,你那女兒跟阿莫家的小徒弟比起來,可差著一大截呢?!?/br> 這話王大娘可不愛聽了,頓時拉長了臉,冷笑道:“都說阿余你是我們這一行里的好手,偏竟也有看走了眼的時候。我跟你們打賭,便是誰都留不下來,我家嬌嬌也肯定能被留下!不說別的,單只說她們進府那天,你們也是都看到的。阿莫家那小徒弟嚇得差點連路都不會走了,偏只我們家嬌嬌一點兒都不怯場,始終那么大方得體……” “嗤?!?/br> 不知是誰在背后發(fā)出一聲微不可辨的嗤笑。眾人悄悄看去時,卻是誰也沒發(fā)現(xiàn)是誰——所謂同行是冤家,且王大娘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誰也不是她的父母親人,她到了這個年紀(jì)還不懂的道理,沒人愿意免費教她。 所以一時間,眾人全都沒有接她的話。 那王大娘卻自以為得意,不禁在那里一陣王婆賣瓜,把她女兒夸成個天上有地下無的天才兒童。 王大娘正說得熱鬧時,忽然就聽到那角門里傳出一陣女孩子們的隱隱哭聲。 眾人驚訝回頭間,就只見幾個婆子押著幾個女孩兒從那角門里出來了。 頭一個,竟就是王大娘的女兒王小妹。 王小妹的手上抱著她的被褥行李,正邊走邊哭著。在她的身后,是另外三個同樣也抱著被褥行李痛哭著的小姑娘。 這四人的身后,則是好幾個黑著一張臉的婆子。 幾個婆子的身后,才是阿愁等六個噤若寒蟬的女孩子們。 那紅衣是英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就跟英太太不肯在阿愁她們面前做惡人一樣,紅衣也不肯在那些梳頭娘子們面前做那個惡人,所以她根本就沒有跟出府門。向梳頭娘子們通報壞消息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更下一級的婆子們身上。 那王小妹一出門,就看到了站在坊墻根下的王大娘。她自幼被王大娘嬌慣著長大,哪里受過這種委屈,一看到她阿娘,她頓時什么都顧不得了,撲過去抱著她阿娘就是一陣嚎啕大哭。 在她的哭聲里,那為首的老娘頗為不屑地把那四個女孩被淘汰的消息告訴了行首岳娘子。許是知道不說明原因終有人會不服,那老娘冷哼道:“夫人的意思,這些孩子原就出身不高,規(guī)矩差些不怕,但心性不能壞了。偏這幾個自進府以來……” 卻是把這四人自進了府后的種種惡行都向著眾梳頭娘子們通報了一遍。 直到這時,眾女孩子們才知道,原來從她們進府的頭一天起,那府里就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看著她們。不管王小妹搶寢室的事,還是她跟阿愁吵架時的污言穢語,乃至于看到阿愁和林巧兒受兩位小郎青眼時,那幾個女孩于背后說的種種酸話,竟都沒能逃開別人的耳目。 別人還罷了,那林巧兒的臉色不由就是一白,然后悄悄含恨瞪了阿愁一眼。她并不覺得自己想要攀上王府小郎的心思有什么錯處,不說岳娘子巴結(jié)著宜嘉夫人,連宜嘉夫人也還在巴結(jié)著宮里的圣人呢!這原是世間常情。叫她驚怒的是,這種事往往是可做不可說的,偏她那天盛怒之下,居然把那些不能明說的話全都跟阿愁說了。若是這些話傳到夫人耳朵里,用腳后跟想也能知道,夫人會怎么看她。 阿愁卻是沒有看到林巧兒看向她的眼神,她正看著被兩個婆子硬從王大娘懷里拉出來的王小妹。 在宣布完四個女孩被淘汰的原因后,那婆子當(dāng)眾宣布了紅衣對王小妹的“裁決”,又喝令著阿愁等人排成一排,看著王小妹受刑。 竹板打在手心里的“啪啪”脆響,每一聲都令阿愁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那一刻,她忽然就憶起鐵尺打在手心里的痛楚來。那是慈幼院里的那個小阿愁所受過的苦楚??赡莻€阿愁,終究也是這個阿愁。便是她刻意遺忘著當(dāng)時的心情,此刻也忍不住再次感受到,當(dāng)時小阿愁當(dāng)眾受刑時,那種被羞辱的悲憤,和被欺凌卻又無力反抗的絕望。 許就是這絕望,才泯滅了小阿愁心底的生機,令另一世的秋陽不知怎么融進了這具身軀。 而以來自另一世的秋陽的觀點來看,既然王小妹已經(jīng)被逐出府去,那么她這個人就再不歸那府里管轄了,那些婆子也再沒那個權(quán)利對王小妹動刑才是??刹还苁谴蛉说倪€是挨打的,似乎都不認(rèn)為這是一件既有違常理也有違律法的事。甚至連一向能言善道的王大娘,這會兒也只知道磕頭求饒…… 強權(quán)。 這兩個字,頭一次以血腥的方式,深深刺痛了阿愁的眼。也提醒著她,她再不是在一個講究法制的社會里了。她,如今是在一個弱rou強食的社會里。且,她就是那塊“弱rou”…… 許是因為這殘酷的場面太過震懾人心,隔了十日才看到親人的這些小徒弟們,便是被喝令著解散了,一個個依舊守著在府里新學(xué)的規(guī)矩,低眉順眼地站成一排。 直到那隊婆子進了角門,王大娘把哭得幾近昏厥的王小妹拉上特意雇來的騾車,另外三家也各自領(lǐng)走了自家被淘汰的孩子,那依舊維持著隊形的剩下六人里,林巧兒才支撐不住小聲抽噎起來。 林娘子心頭一急,趕緊上前。下一瞬,林巧兒便轉(zhuǎn)身撲進了林娘子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被她這哭聲一激,其他孩子也都撐不住了,紛紛哭著撲進各自的師傅親長懷里。唯有梁冰冰、余小仙、阿愁三人,便是也都紅了眼圈,卻都硬撐著沒讓那眼淚滾出眼眶。 林娘子知道自己女兒稟性柔弱,只當(dāng)她是被王小妹的受刑給嚇著了,便撫著林巧兒的肩一陣細(xì)聲安撫。 莫娘子則上前,輕聲問著阿愁:“如何?” 阿愁知道她這是問她這十天來的經(jīng)歷,便看著莫娘子笑了笑。 見她還能擠出笑來,莫娘子稍稍松了口氣,不由看著那巍峨的府邸后門嘆了口氣,喃喃道:“若不是為了你的前程,我也不想把你送進這吃人的地方?!痹S是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她忙眨著眼又道:“貴人府邸有貴人府邸的規(guī)矩,只要你不壞了他們的規(guī)矩,自會平安無事?!?/br> 阿愁心里不由就是一嘆。 一旁,林娘子依舊在低聲撫慰著林巧兒。莫娘子見了,便也伸手去摸林巧兒的頭,卻叫林巧兒側(cè)身避開了她的手。 林娘子不由就和莫娘子交換了個眼色,然后看向阿愁。 阿愁心里則又是默默一嘆——這叫她怎么說呢…… 正這時,就聽得她們身后響起一個公鴨般難聽的聲音:“阿莫姨,阿愁,好了沒?” 阿愁愣了愣,只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她順聲扭頭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離著角門不遠(yuǎn)處的坊墻邊上,正停著柳家的那輛黑篷騾車。 而柳青的腦袋,正從車篷里伸出來。 “就來?!蹦镒訐]了揮手,又回頭跟林娘子等人招呼一聲,便帶著阿愁向著騾車的方向過去了。 “今兒是觀音娘娘的生日,”她對阿愁解釋道,“每年這時候我跟你柳姨還有金蘭姨都要去圣蓮庵進香的。等會兒我們先去進香,然后再回家?!?/br> 說話間,她們已經(jīng)到了柳家的騾車旁。 那柳青探著個腦袋問她倆:“怎么好好的還打起人來了?” 莫娘子還沒答話,柳娘子便在柳青背上拍了一記,推著他道:“你還不讓一讓?!讓你莫姨和阿愁妹子上來?!?/br> 柳青無奈,只得嘰咕抗議著,移到了車廂最里頭。 等阿愁師徒上了車,騾車緩緩動作起來后,柳娘子才看著阿愁笑道:“猜著你就不會被淘汰,好歹你可是阿莫的徒弟呢,當(dāng)年她的規(guī)矩可是學(xué)得最好的一個?!?/br> 莫娘子臉上一紅,道:“你可別夸她,小孩兒家家的可經(jīng)不住夸?!?/br> 柳娘子哈哈笑道:“我這哪里是夸她,我明明是在夸你呢?!?/br> 柳青則扭頭對阿愁笑道:“阿莫姨可擔(dān)心你了,說你只跟她學(xué)了短短那么幾天的規(guī)矩,怕你在那府里挨打呢。你挨打了嗎?” 不等阿愁回答,柳娘子的手便又拍上了柳青的腦袋,“你阿愁妹子可比你強。”又扭頭上上下下把阿愁一陣打量,笑道:“果然比以前強更多了,這坐著的姿勢,連我都挑不出毛病來呢?!?/br> 又隔著車簾指了指身后那漸行漸遠(yuǎn)的高墻,道:“說起來,那種地方好混也極好混,只要你照著規(guī)矩來,誰也不能為難了你??烧f不好混也不好混,那里的人,只怕個個都生了七八副心肝呢。今兒一早我還跟你師傅說,若是你沒能被留下,也不見得就是件壞事。如今既然你被留下了,以后你只怕得更小心些才行。貴人身邊是非多,不是說你守好規(guī)矩就能萬事大吉了,天知道什么時候一把火就燒到了你的身上……” 她話還沒說完,莫娘子便打斷了她,“你嚇唬她做甚?” 莫娘子扭頭看向阿愁,正色道:“你只需記住,你去那府里是學(xué)手藝的,其他事都跟你無干,你不聽,不看,不說,便罷了?!?/br> 阿愁斂袖道了聲:“是?!?/br> 那柳青歪頭看看她,回頭對柳娘子笑道:“阿愁看上去還真不太一樣了呢?!?/br> 阿愁也笑了起來,“你的聲音聽上去真奇怪。”她道。上一次見到柳青時,他的聲音還沒開始變呢,不過短短十來天的時間,他竟就變成了這副公鴨嗓子。 柳娘子哈哈笑道:“這是小公雞要打鳴了。”逗得眾人跟著都是一陣笑,柳青則拉著柳娘子的衣袖一陣撒嬌賣萌。 莫娘子笑了一會兒,忽然扭頭問阿愁:“你跟巧兒怎么了?” 阿愁臉上的笑僵了僵,然后嘆了口氣,把她和林巧兒之間的事說了一遍?!笆俏业牟皇?,”她嘆道,“我該只說我的想法,不該替她亂做主。” 柳娘子和莫娘子對了個眼。知道莫娘子不愛說人是非,那柳娘子便冷哼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那丫頭跟你不是一路人,以后你遠(yuǎn)著她些。” 這話,不由就叫阿愁想起前世時秋陽奶奶的話來。秋陽奶奶就總這般說著秋陽和秦川的,后來事實也證明了,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想要相互融合,真的很難…… 等她們一行人到得泰安坊時,金蘭娘子早在家里等急了,不由抱怨了兩位娘子兩句。 兩位娘子還不曾說什么,那柳青便咋咋呼呼地把那貴人府里打人的事給說了一遍。 許是見阿愁臉色不好,那金蘭娘子頗為溫柔地摸了摸阿愁的臉,卻是換著種方式,把柳莫兩位娘子之前跟她說過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別怕,貴人跟前當(dāng)差原沒什么難的,不過是‘聽話’二字罷了?!?/br> 因氣氛一時有些凝重,莫娘子便笑著打岔道:“你家嬌嬌可要跟我們同去?” 金蘭娘子的眼眸閃了閃,笑道:“她的事我可管不了。如今那邊正替她尋著親事,說是把人接過去住幾天,不在家呢。” 柳娘子一個沒崩住,立時笑道:“你是根本就沒打算管吧?” 金蘭娘子的眼又閃了一閃,笑道:“知道好歹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我何苦累著自己?!?/br> *·*·* 再次看到圣蓮庵那石刻的山門,阿愁心里不由就是一陣感慨。上一次來時,是她剛穿越來的那一天…… 而想到這一點,她不由就想到那個有些神神叨叨的圓一師太,以及師太送她的那串佛珠和那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