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溫艾:“什么?” 卓逸卿把嘴湊到溫艾耳邊—— 第35章 竹馬·一 在溫艾看來, 卓逸卿真是特別煩人,一句特露骨的“我愛你”翻來覆去說了一輩子,直到白發(fā)蒼蒼了都還常掛在嘴邊。 臨咽氣前,卓逸卿拉著溫艾的手,讓溫艾不能忘了他,下輩子還得睡一張床。 在溫艾胸口里潛伏已久的刺終于扎進心臟,扎得他千瘡百孔,直往外冒血水。 他任務(wù)失敗,記憶很快會被規(guī)則悄無聲息地抹去,卓逸卿用一生時間念叨出來的那幾千幾萬句“我愛你”,到頭來他一句都記不住。 系統(tǒng):“穿越程序啟動,準備跳轉(zhuǎn)世界。” 溫艾這次變成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明亮的臥室。 溫艾急切地走到書桌前, 在一摞小人書里翻出來個本子,提起筆就開始記錄上個世界的經(jīng)歷,奮筆疾書了幾大頁, 他隱隱有些不安,伸手往回翻了翻本子—— 空的。 他寫的東西都沒了。 系統(tǒng)嘆氣:“別傻,沒用。” 溫艾把鉛筆往空本子上一摔,滑坐到地上捂住酸澀的眼睛,指縫間涌出了溫熱的液體。 安父是第三針織廠的工會主席,為人正直熱情,和廠里的會計處了一年對象, 順理成章地領(lǐng)了結(jié)婚證兒。 改革開放這一年,安家多了個哇哇哭的奶娃,小兩口翻著《人民日報》給兒子取名字,最后一拍板,決定大名就叫安筠。 八十年代初,國內(nèi)掀起了下海經(jīng)商的新浪潮,安父辭了針織廠的工作,在外面開起了小酒樓,生意越做越紅火,小酒樓變成了大酒樓,沒過幾年,安家就成功擠入了“萬元戶”的行列,在這個大多數(shù)家庭都還只有一臺收音機的年頭,安家已經(jīng)裝上了嶄新的松下彩電。 安父安母一直想要個女兒,但國家嚴推計劃生育,禁止生二胎,兩口子一琢磨,決定去領(lǐng)養(yǎng)個小女娃回來。兩人騰出時間上了福利院,被院長領(lǐng)著看了一圈,合心意的女娃沒挑到,男娃倒是相中一個。 這個男娃叫岳驍,今年七歲,比他們家安筠還大上一歲,被福利院養(yǎng)得瘦不拉幾,身上根本沒幾兩rou,不過那身骨頭架子倒是大,看得出以后是高大結(jié)實那一掛的。 “驍驍是吧?”安母摸了摸岳驍臟兮兮的臉,笑著夸贊,“濃眉大眼的,模樣真俊。” 安父對岳驍那雙有神的眼睛特別滿意,一看就是個腦瓜子靈的:“這樣也好,筠筠被咱們慣得太嬌氣,有個哥哥在旁邊護著,咱們也能省點心?!?/br> 安母只跟廠里請了半天假,辦妥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后就趕回了針織廠。安父的大酒樓有專人管,用不著時時刻刻盯著,他帶著岳驍先去了百貨公司,又是買衣服又是添生活用品,大包小包的兩只手都占滿了。 岳驍從記事起就待在那個米缸總是見底的福利院里,哪里見過這種“買買買”陣仗,臉上的表情再怎么維持,卻還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受寵若驚。 “安叔叔?!痹莉斏焓秩チ喟哺甘稚系拇?,“分一點給我拿吧?!?/br> “不用不用!”安父避開他的手,帶著他走出百貨公司,“你管我叫什么叔叔,叫聲爸爸來聽!” “……爸爸。” 岳驍心里暖洋洋的,從今往后,他也有家了。 這些年安家雖然存了不少錢,但一家三口還是住在針織廠分配的家屬區(qū)里,鄰居熟,上班也近。 “咱家住二單元,你看,那上邊掛著個‘2’,別記錯了。”安父領(lǐng)著岳驍爬了八樓,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地上,摸出鑰匙開了門,他側(cè)過身朝岳驍招招手,“快進來。” 岳驍從地上提起兩個袋子,穩(wěn)穩(wěn)當當?shù)靥徇M了門。 “我兒子真懂事!”安父高興地在岳驍頭上揉一了把,把門外剩下的東西全提回來,牽起岳驍?shù)氖郑白?,我?guī)闳ヒ娨姷艿堋!?/br> “嗯!”岳驍點點頭,跟在了安父身后。 “筠筠,爸爸回來了?!卑哺竿崎_兒子的房門,見他坐在床上背對著這邊,看起來很沮喪,于是朝岳驍?shù)?,“去看看弟弟怎么回事?!?/br> “好……”岳驍慢慢走近床邊小小的背影,繞到他的正面,“弟——” 溫艾抬起頭,岳驍發(fā)不出聲音了。 小孩長得玉雪可愛,只是那張臉蛋哭得都濕透了,大大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粉嫩的唇委屈地撇著,連紅紅的鼻尖兒都透著可憐,像只被欺負狠了的奶崽,看上去難過又無助。 岳驍不知道在自己心里翻攪的是什么情緒,但他知道,他不想這個可愛的弟弟哭得這么傷心,一點兒也不想。 岳驍下意識地伸出手幫溫艾抹眼淚,溫艾像只戒備的小動物,飛快地往床上一縮,一掌拍開了他的手。 “哎!不許打人!”安父見溫艾動了手,快步從門口走過來,猝不及防看到他那一臉的眼淚,驚愕得腳步都頓了頓,趕緊坐到旁邊去給他拍背,“怎么了這是?” 溫艾眼睛通紅,用手指著岳驍:“他是誰?說好的meimei呢?” “沒有meimei?!卑哺赴言莉斃綔匕?,“這是岳驍,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快叫人?!?/br> “哥哥”這個曾經(jīng)屬于卓逸卿的專屬稱呼,刺得溫艾腦仁發(fā)疼,他站起來狠狠推了岳驍一把,由于用力過猛,自己也倒在了床上,他用力往床板上一拍:“他才不是哥哥!” 岳驍毫無防備地被推倒在地上,屁股傳來鈍痛,但心里更加難受—— 弟弟不喜歡他。 “你這孩子!人不大點兒,脾氣倒是越來越大!”安父訓斥了溫艾一句,把岳驍從冰涼的地上拉起來,幫他拍掉褲子上的灰,“驍驍你別往心里去,弟弟被我們慣壞了,我代他向你道個歉?!?/br> 岳驍垂著頭小聲道:“沒關(guān)系?!?/br> 溫艾帶著哭音哼了一聲,手腳并用地爬到床的另一側(cè)下了地,光著腳跑了出去。他跑到門口,在玄關(guān)的鞋柜里拿了雙安父的大拖鞋,腳往里面一鉆,啪嗒啪嗒地躲進了廁所。 系統(tǒng)拍起巴掌:“這個下馬威超棒,給你101分,多一分拿去驕傲?!?/br> 溫艾一聲不吭地擰開水龍頭,把臉上的眼淚鼻涕洗干凈。 系統(tǒng):“男主剛剛都不敢抬頭了,繼續(xù)保持,我看好你!” 溫艾抹掉臉上的水,直直地看著鏡子里縮小版的自己不說話。 系統(tǒng)長嘆一口氣:“你不要有這么大的抵觸情緒,只要你任務(wù)評分達到了85,許個愿,所有的記憶都會回來?!?/br> 隔了好半天,溫艾終于點頭:“這個世界我會努力的。” “你想通了就好。” 系統(tǒng)頓了頓,“要不要我再把任務(wù)信息給你說一遍?剛剛說的時候你一直哭,不知道聽漏了沒。” 溫艾折騰累了,把身體靠在門上:“那就再說一遍吧。” 系統(tǒng)開始叨逼叨:“男主岳驍,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和女主趙秀云是青梅竹馬的玩伴,七歲那年,兩人相繼被人領(lǐng)養(yǎng),從此斷了聯(lián)系?!?/br> “岳驍?shù)酿B(yǎng)父母對他很好,但是養(yǎng)父母的親生兒子安筠卻從一開始就很抗拒這個哥哥,明里暗里地欺負他,岳驍不想養(yǎng)父母為難,一直忍氣吞聲,隱忍不發(fā)?!?/br> “高中畢業(yè)后,岳驍參軍入伍,立下功勛,地位一路攀升,儼然是軍界的明日之星,可是岳驍卻在這個時候退伍從商,憑借出色的個人能力和在軍隊里積累下來的人脈,一手建立起了龐大的商業(yè)帝國?!?/br> “一次偶然的機會,岳驍和曾經(jīng)青梅竹馬的趙秀云重逢,兩人就此展開了一個甜蜜的愛情故事?!?/br> “好,我明白了?!睖匕弥父谷嘀约耗[起來的水泡眼,“那個……我的記憶什么時候會被規(guī)則刪除?” 系統(tǒng)小心翼翼道:“兩三天內(nèi),逐步抹除。” 溫艾:“……嗯?!?/br> 安家這套房子是兩室一廳,這個年代還不興裝修,都是默認的白墻和水泥地,即便如此,溫艾的兔子窩還是被安父安母打理得舒適又安逸。只可惜,溫艾獨霸一方的日子結(jié)束了,兔子窩里住進來了一只外來動物。 “這件棉襖現(xiàn)在穿不上,我給你塞衣柜底下了啊?!卑哺赴呀o岳驍買的新衣服全部收拾進溫艾的衣柜里,本來就擁擠的衣柜,這下更是滿得都關(guān)不上柜門了。 溫艾抱著手臂站在旁邊,不高興地盯著岳驍,聲音帶著小孩子獨有的細嫩:“我的衣服都要被壓壞了!” “對不起?!痹莉斂戳藴匕谎?,伸手扯了扯安父的衣擺,“爸爸,要不還是把我的衣服拿出來吧,放在塑料袋里就可以了?!?/br> “那怎么行!你別聽你弟弟瞎說,哪兒這么容易就把衣服壓壞了???”安父拍了拍岳驍?shù)念^,“你先自己收拾著,我跟弟弟說兩句話?!?/br> “弟弟你跟爸爸來。”安父把溫艾拉到客廳,和他并肩坐在沙發(fā)上,語重心長地談了一次話,又是開導又是教育,說得溫艾窩在沙發(fā)里一言不發(fā)。 安父看著悶悶不樂的溫艾:“爸爸說的這些你都明白了嗎?” 溫艾頭都不肯抬一下:“嗯。” “慪氣了?”安父突然伸手撓他腰上的癢癢rou,“笑不笑,笑不笑,笑不笑!” “哈哈哈!”溫艾立馬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晃著身體直往旁邊縮,“不來了不來了!哈哈哈!” 父子倆在沙發(fā)上嘻嘻哈哈玩鬧,剛才那種沉重嚴肅的畫風瞬間轉(zhuǎn)變成了輕松和睦。 這次談話后,溫艾就收斂了不少,至少在安父安母面前不會明目張膽地針對岳驍。 溫艾的房間里就只有一張床,晚上睡覺的時候,岳驍穿著嶄新的秋衣秋褲躺在溫艾旁邊,兩人共睡一個長枕頭。安母坐在床頭,輕聲細語地講了幾個睡前小故事,講完后就關(guān)上燈離開了。 溫艾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聽到安母關(guān)上主臥房門的聲響后,立馬飛起一腳把岳驍踢下了床。 “我才不要和你睡一起!”溫艾裹著被子往中間一滾,霸占了整張床鋪,“你要是敢半夜上來,我還把你踢下去!” 岳驍悶聲不響地從地上爬起來,珍惜地把秋衣秋褲上沾的灰拍干凈,穿上外套和長褲,在書桌前趴了一晚上。 第36章 竹馬·二 家屬區(qū)邊上緊挨著一個托兒所, 溫艾被安父安母托進去過,呆了一個多月,說什么都不肯再去,天天跑到對門的王奶奶家躲著。 王奶奶孤寡老人一個,房子里冷冷清清的,巴不得小孩子來鬧騰,就跟安父安母說愿意幫他們免費帶孩子,安父安母一個勁兒地道謝,還往王奶奶家塞了一大堆補品。 家屬區(qū)里還有個叫苗苗的小女孩也是個例,每天有在家待業(yè)的mama帶著,從來沒踏進過托兒所的門。平日里,其他小朋友都去上學了,溫艾就和苗苗湊在一塊玩。 “咦?”苗苗從單元口里跑出來,蹲到正在玩泥巴的溫艾旁邊, 好奇地看了他身后的岳驍一眼,“筠筠,這是誰呀?” 溫艾低著頭把壘起來的泥房子拍打結(jié)實, 漫不經(jīng)心道:“不認識,誰知道是哪家的啊?!?/br> “哦?!泵缑缤炱鹦渥哟蛩隳髠€泥人,一邊挖著地上的泥巴,一邊仰頭看向岳驍,“喂,你叫什么?以前怎么沒見過你?” 岳驍先是看了溫艾一眼,見他沒反應(yīng), 就朝苗苗禮貌地笑了笑:“你好,我叫岳驍。” “我大名叫吳思甜,小名兒叫苗苗?!泵缑缫矝_他笑了笑,“你叫我的小名兒就好?!?/br> 苗苗這小姑娘挺開朗,邀請岳驍和他們一起造坦克,岳驍不想讓溫艾覺得自己搶了他的朋友,搖搖頭婉言謝絕,默默地站在一旁看他們玩。 王奶奶和苗苗媽就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聊天,時不時往這邊看上一眼,以防有人販子拿糖把小孩子哄騙走。 溫艾和苗苗又是坦克又是戰(zhàn)機的造了一整隊武裝力量出來,玩盡興后,跑到一樓住戶家里借了水龍頭洗手,然后又商量著去花壇邊采官司草來斗草玩。 岳驍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溫艾身后,盡管沒出聲,但還是把溫艾給搞煩了。 “你是跟屁蟲嗎!”溫艾轉(zhuǎn)過身瞪著岳驍,抱著胳膊埋怨,“老是攆在我屁股后面,不覺得自己很討厭嗎?” “我要保護你。”岳驍認真地看著他,頓了頓補充道,“爸爸說的?!?/br> “保護?”溫艾哼了一聲,抓起岳驍細瘦的胳膊甩了甩:“就你這樣的,我一個能打十個?!?/br> 五六歲的小孩聲音稚嫩得很,溫艾長得又可愛,這會兒一副耀武揚威的奶崽樣兒,岳驍挨了他的罵,卻一點脾氣都生不出來,相反的,他還產(chǎn)生了一絲滿足感,暗自希望弟弟能多和他說說話,哪怕是像這樣嬌嬌氣氣地罵他兩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