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她確實想給shane買件生日禮物，考慮再三，也許可以給他買塊手表。記得她第一次見到他挽起袖子替她整理資料時，曾經(jīng)覺得他戴手表的樣子賞心悅目。他的那塊表設(shè)計簡潔，黑白分明，表面上只有兩個字母“gf”。并不是她認(rèn)得的百達翡麗或伯爵之類的壕牌，結(jié)果她上網(wǎng)一查，gf， greubel forsey，雖然說挺小眾，也是動輒十幾萬。她暗嘆一聲，深覺有錢男友不好伺候，后來一忙，她很快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后。

    一片忙亂中，第九屆南湖音樂節(jié)暨第一屆南湖國際電影節(jié)在七月中轟轟烈烈地開幕。

    她譯的那部記錄片原來題為《reag the void》，中文暫譯名《觸及巔峰》，她覺得不好。

    影視及小說的翻譯，有時候最難的就是題目，直譯往往詞不達意，而意譯又容易失去原文的韻味。比如時下大熱的美劇《house of cards》，直接譯成《紙牌屋》，太弱了。house 影射的是the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眾議院），或white house （白宮），cards又象征博弈，權(quán)謀。而細(xì)究劇情，紙牌屋還象征權(quán)力的短暫和虛無，一碰就倒。直譯令題目的信息量大減，但若譯成《白宮風(fēng)云》之類，又太直白了些。

    但凡登山片，總免不了“巔峰”，“登頂”之類的字眼，只是這部記錄片講述的并非登頂，而是下山途中的險境，兩個人在暴風(fēng)雪里求生，繩索下降，失敗，再下降，又失敗。void的原意是虛無，片中講的是黑暗，恐懼，孤獨，絕望，每一分鐘都是堅持或放棄，求生或死亡的抉擇。最讓她觸動的是片尾兩個人生還后講的話：哪怕是看不到希望的時候，哪怕前面是虛無，還是要往前走，即使是一小步，也要堅強地走下去。

    她茶飯不思地想了幾天，最后在交稿的時候建議，把片名改成《臨淵》。后來片子出來，片名并沒有改，只是發(fā)行方說，想見一見字幕的翻譯。

    影片首映時她被邀請坐在劇院的最前排。據(jù)說片子已經(jīng)賣掉中國的發(fā)行權(quán)，收購版權(quán)的是一家名不見經(jīng)傳的大眾傳媒公司，公司的代表就被安排在她鄰座。

    她萬萬沒有想到，那位傳媒公司的代表是大學(xué)里的熟人，原來辯論隊的隊長，新聞學(xué)院的學(xué)長，徐良。

    徐師兄遠(yuǎn)遠(yuǎn)看見她，未語先笑：“我說是哪個翻譯，磨嘰了那么多天才交稿，原來是魯頌頌！”

    當(dāng)年在辯論社，徐良和林深是兩大臺柱，因為長得好看，并稱絕代雙姝。大群小學(xué)妹圍著林深犯花癡的時候，徐師兄最喜歡在一旁冷眼旁觀，順便潑兩瓢冷水。自從徐師兄畢業(yè)后，他們還不曾見過。比起當(dāng)年，徐師兄早不復(fù)那副陰柔幽怨的模樣，如今他蓄了小胡子，一把卷發(fā)梳在腦后，很有些儒商的樣子。

    他說起別后的情形：“畢業(yè)后我在一家國際通訊社干了幾年，后來和朋友一起搞了傳媒公司，專做紀(jì)錄片的引進和推廣，屬于公益性質(zhì)，算不得成功，但可以糊口，至少做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br>
    她笑說：“怪不得翻譯一整部紀(jì)錄片，才給這點錢。”

    徐師兄也笑：“是啊，好片子很多，就是缺錢。你要有錢，給我們投點資，下回就請得起翻譯了。”

    她佩服師兄的志向和勇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下回有什么翻譯的活兒，我可以免費?！?/br>
    徐師兄爽朗地笑：“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只要你別把片名譯成什么文藝小清新沒人看得懂的名字就行，本來紀(jì)錄片就沒什么人看?！?/br>
    她“噢”了一聲，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的片名起得如此不靠譜。即使是做公益，也不可以全然不顧市場。徐師兄看著她搖頭：“這么多年了，你一點也沒變，還是那么個滿腦子夢想的小姑娘。還記得你第一天來辯論社報名的時候，我和……”

    不知為什么，徐師兄在這時候停下來，也許是因為劇院的燈此時正好暗下來，影片在悲壯的音樂里拉開帷幕。有時候紀(jì)錄片比劇情片更引人入勝，即使是看過十幾遍，她仍被大銀幕上的故事深深吸引。

    影片終結(jié)時已華燈初上。走出影院，徐師兄約她一起晚餐。她婉拒：“對不起，已經(jīng)有其他安排了，改天再約?！?/br>
    順著她的目光，徐師兄看到她看到的景象。傍晚七點的街頭，人來人往的劇院門口，有人在路燈下等她，瘦高個子，穿整潔簡單的條紋襯衫，英挺的雙眉，溫柔的雙眸。

    徐師兄仿佛愣了一刻，轉(zhuǎn)眼又會心地笑起來，說得語音誠懇：“能見到你今天這樣子，特別高興?！?/br>
    周五的傍晚，天剛剛黑下來，遠(yuǎn)處的天邊是一片未盡的紅霞，初夏的微風(fēng)輕輕拂過面龐，人流不息的街頭充滿繁忙的悸動。她穿過人海，走到燈火闌珊處，他的面前，對他說：“嘿，帥哥?！?/br>
    亦辰抬起頭，這才看見她，也朝她微笑：“嘿，全宇宙最忙的女王?！?/br>
    其實一定是他更忙。以前他從不愿為舟車勞頓浪費時間，請人吃飯也絕不挑辦公室方圓十分鐘以外的場所，如今為了早幾分鐘和她見面，在周五晚高峰的時間從城西趕到市中心，不知花費了多少時間。她挽起他的胳膊：“想吃什么？我請客?！?/br>
    他認(rèn)真想了想，笑了笑，附在她耳邊說：“香烤三文魚?！?/br>
    她笑倒在他肩頭上。香烤三文魚當(dāng)然不是香烤三文魚，相處兩個月，真是日新月異，好好一個靦腆的謙謙君子，現(xiàn)在竟然學(xué)壞了。

    一回頭，她看到徐師兄還站在原來的地方，與她四目相對，朝她微笑著揮了揮手。

    第31章 do you......? （4）

    仔細(xì)想起來, 徐良是頌頌畢業(yè)后第一次遇見大學(xué)的故交。事實上自從她出了事故住了院就沒回過北京, 學(xué)位證書是學(xué)校寄給她的，以前的電子郵件地址密碼都忘了, 大師兄又給她換了手機，和原來的同學(xué)基本斷了聯(lián)系。一晃三年，她竟完全和過去隔絕。但說來奇怪, 徐師兄竟然一句也沒有提到過林深。

    她又想起徐師兄臨別前的話：能見到你今天這樣子, 特別高興。

    這話讓她困惑，也許徐師兄還保持和林深聯(lián)系，知道他們分了手, 因此很高興她沒有悲痛欲絕。雖然也說得通，但她總覺得哪里不對，所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去南湖音樂節(jié)，這句話仍然在腦際縈繞。

    每年頌頌都去南湖音樂節(jié)幫忙, 這一年尤其一波三折。

    音樂節(jié)組委會請了一位美國嘻哈樂的新晉歌王來做表演，合同談得差不多了，結(jié)果報過來的歌單讓組委會為難。那位黑人嘻哈王著名的歌曲赫然榜上, 翻譯下那首歌的歌詞，大意是：

    你叫我結(jié)婚, 你去死

    你叫我戒毒，你去死

    你叫我工作, 你去死

    你叫我去死，你去死

    組委會的為難顯而易見，這歌詞完全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shè)背道而馳。組委會顫抖地問, 能不能把這首換掉，換首稍微勵志些的？可是人嘻哈王說了，選歌是他的自由，他是藝術(shù)家，不是政治家。是欺負(fù)他是黑人嗎？怎么沒聽說別人被要求換歌？

    組委會簡直想抽死自己。當(dāng)音樂界都在叫囂要培養(yǎng)中國的嘻哈樂時，嘻哈王原本看著是個忒應(yīng)景的人選，可其實仔細(xì)想想，確實，嘻哈精神本來就是宣泄對現(xiàn)實的不滿和批判，西洋的嘻哈樂自然以罵人為主。

    換人已然來不及，大牌藝術(shù)家的檔期并不是那么好找的，組委會只好軟磨硬泡，好不容易換了兩首罵人不那么露骨的，還是對方看在毛爺爺?shù)姆萆稀?/br>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談好了數(shù)目，毛爺爺貶值了。對方說毛爺爺他們花不了，拿回去都要換成本杰明·富蘭克林，當(dāng)初談好的數(shù)目也要以富蘭克林的張數(shù)為準(zhǔn)。組委會又只好加了錢，重新報批，重新做合同。

    這位嘻哈王如此難搞，組委會全體戰(zhàn)戰(zhàn)兢兢。頌頌就在這時候臨危受命，跟著一隊工作人員去機場接人。

    嘻哈王果然不同凡響，一下飛機黑壓壓一片，經(jīng)紀(jì)人，樂隊，化妝師，營養(yǎng)師，打雜的，跑腿的，還有四個保鏢，一行人浩浩蕩蕩，派來的車幾乎不夠坐。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幫忙，有一個人喊：“哎，那個行李，放這兒吧。”

    四個黑衣黑褲的保鏢齊刷刷轉(zhuǎn)過頭來，摘下墨鏡朝他們瞪眼。嘻哈王問頌頌：“那個人說什么？”頌頌不明所以，只是解釋：“工作人員安排行李?！蔽跛坪醪恍?，略一遲疑，“哼”了一聲，才上了車。

    不巧天雨路滑，行車緩慢。嘻哈王果然出口成章，一路上問候老媽的情人，“m@#%^ f$%*!”不絕于耳。

    車沒能開到酒店，還是出了事。司機大概也被嘻哈王問候得心頭火起，上了高架橋就一腳油門，打算絕塵而去，無奈前面的車流突然停下來。司機猛踩一腳油門，只聽輪胎“吱”的一聲尖叫，就發(fā)生了追尾事故。

    司機抹一把額頭冷汗，對后面說：“對不住，那個……我得下去一下?！?/br>
    話音未落，四位膀大腰圓的黑衣保鏢齊刷刷站起來，嘻哈王陰著臉問：“他說什么？”

    頌頌只好又解釋：“請大家稍等，發(fā)生了交通事故，司機下去交涉一下。”

    四位黑衣大哥卻似乎不打算善了，站在原地繼續(xù)怒目而視，其中一位黑衣大哥不知什么時候磕破了腦袋，大黑手掌一抹，糊了一臉鮮血。

    這下車廂內(nèi)又一陣sao亂，有人拿出急救箱，幫黑衣大哥止血。工作人員一番緊急磋商，決定由頌頌先送受傷的黑衣大哥去醫(yī)院。幸好醫(yī)院不遠(yuǎn)，正好是頌頌住過院的那家，她熟門熟路，立刻把黑衣大哥送進急診。

    急診室里人并不多，黑衣大哥人高馬大，一臉猙獰的鮮血，在小塑料椅上一坐，猶如一尊黝黑的鐵塔，四周病人紛紛退散，跑去坐在隔好幾個座位的位置上。

    黑衣大哥本來就臉色陰沉，這下頓時黑得要滴下墨汁來。頌頌只好陪笑：“應(yīng)該很快輪到我們了?！?/br>
    果然，穿白大褂的值班醫(yī)生很快過來朝他招手：“那個，頭上要縫針的……”

    “m@#%^ f$%*!”沒等頌頌反應(yīng)過來，黑衣大哥一聲怒斥，掄著大鐵錘似的拳頭沖了上去。

    頌頌電光火石般明白了怎么回事，沖上去擋在醫(yī)生身前。醫(yī)生的身手恁的了得，將將躲過第一拳，第二拳就落在了頌頌的肩膀上，打得她一跤摔倒在光滑的地板上，眼前一陣繁花似錦的金星。她忍住巨痛連忙解釋：“‘那個’means ‘that’。”

    黑衣大哥也懵了：“not niger（不是黑鬼）？”

    她除了苦笑只有苦笑。黑衣大哥過來道歉，值班醫(yī)生也過來扶她：“你一個小姑娘，這么英勇干嘛？”她扯著嘴角忍住痛：“打了我總比打了您好收場，再說也是我的不對，他們已經(jīng)不爽一天了，應(yīng)該早些想到這是個誤會?！?/br>
    值班醫(yī)生領(lǐng)黑衣大哥去處理傷口 ，叫了一個護士過來幫她看看肩膀。其實并沒什么大事，沒傷到骨頭和關(guān)節(jié)，只是肩膀上腫了一塊。她連忙打電話給大部隊，一是報告情況，二是提醒工作人員注意用詞，別再鬧烏龍了。

    護士把一個冰袋按在她肩頭上，喟嘆：“都說如今當(dāng)醫(yī)生是高危職業(yè)，沒想到你們做翻譯也要挨打呀?！?/br>
    她笑：“哪一行都一樣，受點委屈難免的?！?/br>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今年夏天多雨，時時聽到哪里群眾在看海的消息。伴隨著雨聲，不知是遠(yuǎn)處的哪里，救護車的警鈴聲在空中隱隱約約地回響，片刻由遠(yuǎn)及近，漸漸清晰起來。

    護士的看了看震動的手機，把冰袋交到頌頌手里：“有兩個車禍病人，我得走了?！?/br>
    不出幾分鐘，急診室里繁忙起來。救護車停在大門口，一陣sao動，急救人員舉著輸液瓶推著病床，疾風(fēng)一般地沖進來。先后兩架病床，魚貫進了手術(shù)室，隨著病床奔進來的還有一個中年婦女，握著病人的手被分開，生生被醫(yī)生攔在手術(shù)室外。

    有好事群眾跟到手術(shù)室門外看熱鬧。頌頌從來不愛趕這種熱鬧，可是今天也舉著冰袋跟去走廊上看了一眼。

    中年婦女呆呆站在手術(shù)室門口，頭發(fā)已經(jīng)凌亂，滿身的爛泥和雨水，白襯衫的胳膊上染上一片殷紅的血跡，雨水順著褲腳滴在光滑的地上，片刻積起一灘泥水。

    護士過來勸她，她呆呆地問：“我兒子在里面，我能不能進去？”

    護士低聲地勸慰著，她站在門口不肯走，只重復(fù)那一句話：“我兒子在里面，能不能讓我進去？”片刻才放聲慟哭，語不成聲：“我兒子在里面！我老公也在里面！”

    圍觀的群眾紛紛同情地?fù)u頭，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不知為何，頌頌站在當(dāng)?shù)貨]動。窗外大雨傾盆，中年婦女的慟哭變?yōu)閱柩?，肩上的冰袋凍得她腦子發(fā)麻，她甚至可以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

    她盯著醫(yī)院光滑的地板愣了片刻。女人的嗚咽，圍觀的群眾，手術(shù)室大門緊閉，這情景竟然有種詭異的熟悉感。忽然腦袋一陣劇痛，她在心里喊，完了，又來了，不會又要暈？然后“唰”的一聲，大腦黑屏。

    四周黑暗一片，象在深海潛游，又象是身處山底的隧道，耳邊有呼呼的風(fēng)聲，身體隨著空氣奔涌，眼前的黑暗一眼望不到盡頭。潛意識似乎在大喊，魯頌頌，快醒醒！她拼命掙扎，突然臂彎一陣刺痛，她猛地睜開眼睛。

    窗外的雨仍然在下，打在窗玻璃上噼啪作響。她躺在急癥室的床上，胳膊上吊著針頭。剛才那位護士低頭站在床邊，正在替她整理輸液瓶。

    病床的四周拉起了帷幕，順著帷幕的縫隙，她遠(yuǎn)遠(yuǎn)看見亦辰站在偌大的急診室外，似乎正和什么人說話。隔得遠(yuǎn)，急診室里還有別人在講話，她聽不見他說什么，也看不見他對話的對象，只遙遙看到他的側(cè)臉，和平常沉穩(wěn)的樣子不大一樣，似乎神情激動，語速很快。

    “醒了！”床邊的護士過來替她墊高枕頭，“別擔(dān)心，你沒事。醫(yī)生來看過了，腦外傷恢復(fù)中偶爾會有暈倒的癥狀。和你一起來的那位病人已經(jīng)被你單位來人接走了，你的家屬在門外，我叫他們進來。”

    結(jié)果進來的只有一個shane，她好奇地問：“和你說話的是誰？”

    他頓了頓回答：“范羽。他說有事，先走了?！?/br>
    她頗有些失望：“一眼都不看就走了？好久沒見到大師兄了?！?/br>
    亦辰答：“剛才你昏迷時他進來看過了?！彼嫠龎|高了枕頭，坐下來，握住她的手，低著頭，久久不言不語。她好奇地望著他，他才問：“還疼嗎？”

    她呲牙咧嘴：“很疼?！?/br>
    他才抬起頭，伸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最后說：“我問過亦萱，她說你這樣的情況，應(yīng)該去美國徹底檢查一下，看看大腦的器質(zhì)性損傷到底有沒有愈合，畢竟那邊的治療技術(shù)更先進些?！?/br>
    她當(dāng)然不是想要興師動眾，遲疑說：“沒那么嚴(yán)重吧？再說醫(yī)療費用我可負(fù)擔(dān)不起?！?/br>
    “醫(yī)療費用你不用擔(dān)心。”他說。她還以為他要拍胸脯說醫(yī)療費我來付，結(jié)果他遲疑良久，望著她，很久才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結(jié)婚的話，我公司的醫(yī)療保險可以負(fù)擔(dān)所有費用?！?/br>
    她驚訝地張大嘴。他望著她的表情，神色一頓，補充：“當(dāng)然，如果將來……將來哪天你想離婚的話，我也不會有任何異議?！?/br>
    這下她笑了，確信他在開玩笑：“原來我結(jié)婚就是為了騙保呀。”

    他半晌低頭一笑：“確實，那怎么行?！?/br>
    她這才想起一件大事，差點從病床上跳起來：“忘了給你買生日禮物。”本來覺得送走了嘻哈王還有時間去商場臨時抱下佛腳的，結(jié)果沒來得及。她表示內(nèi)疚：“那這樣吧，有什么愿望，我替你實現(xiàn)？”

    他這才抬頭，也不答話，一絲微笑緩緩浮上嘴角，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絲絨盒子，輕輕打開，里面是一對銀色的耳釘，小小的兩顆星星，中間鑲嵌更小的藍寶石，在病房的燈光下閃著微芒的光亮，美得不像話。他小心翼翼地將耳釘拿出來，鄭重其事地替她帶上，最后俯下身，輕輕吻她的耳垂，在她耳邊說：“不用，愿望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raysnow， jane櫻桃，枼月二三的地雷。

    第32章 do you......? （5）

    想讓頌頌去美國就醫(yī), 并不是亦辰心血來潮的想法。最早亦萱提出來, 后來因他腦袋一熱的那一晚，只好被擱置?，F(xiàn)在他重新提出來向亦萱咨詢, 亦萱震驚：“shane y. ，你腦子又抽壞了？嫌幸福生活過得太長？你確信你要這樣做？”

    他沉默，然后說：“現(xiàn)在我有什么選擇？我不能不為將來考慮。”

    亦萱很久不說話, 最后說：“也是, 這事恐怕瞞不了一輩子，拖得越久將來對彼此的傷害越大。還不如你主動點，她現(xiàn)在就想起來, 興許還有原諒你的機會。如果她不能接受，你們也好說好散，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和感情?！?/br>
    頌頌聽了卻說什么也不同意，她說：“不過偶爾頭暈一下, 又沒什么大事，記憶嘛，我的心理醫(yī)生也說了, 準(zhǔn)備好了自然會記起來，這事兒急不得。興師動眾去美國干嘛？醫(yī)藥費很貴的。”

    他勸她：“醫(yī)藥費我借給你, 只是先檢查一下，花不了多少錢。”

    她說：“不要, 我可不想欠人錢。”

    相持了幾個星期，頌頌沒有松口。最后一次提到這事是周五的傍晚，他們吃完了飯去外面散步, 她說起她的童年：“記得小時候吃一種預(yù)防腦膜炎的糖丸，奶油味兒，特別好吃，我吃了自己的還不夠，偷了幼兒園其他小朋友的，一個人連吃了三顆，吃完了躲在桌子底下舔手指頭，才被老師發(fā)現(xià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