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這張床我一個人躺很寬敞?!彼淮蛩銚Q。 “可是朕睡的不舒服!換一張大的吧!” 黎昕聽了瞪眼道:“你還打算常來?” 姬昊空點點頭:“黎昕不歡迎?” 呸!得寸進尺!回答他的是黎昕的白眼。 此處的脈脈溫情,沒有感染到皇宮中的其他地方。深宮中,江白容要被賜死或是守陵的傳聞愈演愈烈。宮中見風使舵,扒高踩低的人從來不缺少。若說以前還有小姐妹在她宮中坐坐,現(xiàn)在個個都不過來,生怕被她牽連做伴,頓時門可羅雀。 江白容封嬪的詔書,遲遲不見,更加印證了這個傳聞。對未來不明的恐懼,讓江白容風光不再,度日如年。在巨大的危機下日漸消瘦,更顯得楚楚柔弱。 宮女打扮的人,再次跪在她面前,稟報道:“主子!皇上這次是真有意將您送去給姜太后守陵!” 江白容臉色氣得煞白道:“姬昊空親口說了嗎?” “是的……”宮女打扮的人,抬頭安慰道,“主子,好在此事還有回轉(zhuǎn)的余地。詔書一日未下,您還有機會,姬昊空恐怕也為此在猶豫不決,得讓他回心轉(zhuǎn)意,繼續(xù)留在宮中!” “本宮當然知道必須留在宮中!否則就是前功盡棄!” 江白容險些咬碎了銀牙。這消息證實,雖沒讓她殉葬,卻也好不了多少。遠離權力中心,就算她活著又有什么用?在她看來守陵跟死了沒什么區(qū)別,她絕不能被送走! 江白容心中悔恨,她棋差一招,當初怎么就自信滿滿,直接將《十六天魔舞》此舞的名字,原封不動報上去?哪怕改成《天女飛升舞》也好。 姜太后若是隨天女飛升,還能說成是吉兆。這天魔實在不祥,就算她巧言令色,也難堵上別人的悠悠之口。搞得自己現(xiàn)在被動,下不來臺! “為今之計,只有兩人能救本宮了!”江白容嘆息道,眼中閃過堅毅之色,“去打聽賢王姬子騫這幾日有沒有進宮?本宮‘救’過他一命,該到他還債的時候!他身為姜太后的長子,只要能幫本宮說情,必然比旁人有用,此事有望轉(zhuǎn)機!” “可是主子,賢王與皇上不合,此番必遭姬昊空猜忌?!?/br> “顧不得其他了!”江白容厲聲道,“本宮在宮中一年半有余。姬昊空碰都不碰本宮!現(xiàn)在喪期,他這個孝子更不會去翻綠頭牌了。本宮指望不上他,唯有對賢王下手。好在本宮早早布下的局。” 她說到此處頓了頓,陷入回憶中道:“本宮原來的計劃,也是挑起這對兄弟的爭斗。姬子騫多疑,當初本宮派人刺殺他,危急時刻救下他,就是要讓他對本宮印象深刻。這樣本宮進宮更加有依仗,他見本宮成了皇帝的女人,自然不會對本宮起疑。只懊悔自己沒早下手。他所喜歡的琴棋詩歌,本宮都有鉆營,想要刻意引誘,還怕迷不倒他?” 宮女憤憤道:“主子計劃得好好的,只是出了黎昕這個變數(shù)!他三番兩次壞主子的好事。表妹更是成了賢王側(cè)妃,據(jù)說很得寵。” 江白容眼神一沉道:“黎昕這個變數(shù),用得好可以成為本宮的助力。只可惜上次害他沒成,只搞垮了衛(wèi)貴妃。不然在他落難時,本宮拉他一把,還能讓關系更近。至于賢王……他風流的習性不改,本宮不信曲意迎合,投其所好,還比不過溫宜春那個鄉(xiāng)下野丫頭,賢王正妃的位子,不是還空著嗎?” “主子英明!” 窗外雨水不絕,淅淅瀝瀝,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勢頭。 黎昕走在去大晉宮的路上,突然看到趙虎從遠處快步過來。 “黎總旗!”趙虎見附近沒人注意到他,最后一段路是小跑過來的。他喘著粗氣給黎昕行禮。 黎昕見他來得匆忙,知道對方肯定有事找他,停下來等對方到了眼前,將對方扶起來問道:“趙虎,有什么事慢慢說。是不是關于江婕妤的?” 趙虎點點頭道:“是江婕妤讓我來找您的,她那么好的人,皇上要把她送去給太后娘娘守陵!現(xiàn)在圣旨雖還沒下,但是宮里到處都在傳,江婕妤已經(jīng)好幾天吃不下飯了!” “竟有這種事?”黎昕吃驚道。肯定是那支舞惹得禍。 姬昊空將對方支開,理由再正常不過。看到江白容就會想起姜太后死前的那舞曲,心中難免不舒服。 趙虎哀求道:“黎大哥,是江婕妤讓我來的。她想求你救救她!去守皇陵的嬪妃沒有活過三年的,都被折磨死了。” “……”黎昕顰眉?;钌粭l人命,這個忙,該不該幫? 對方救過他一命,他也曾說過有事可以來找他。那時候他跟姬昊空還沒現(xiàn)在親密,可是經(jīng)歷了前幾日對方的脆弱和依賴。江白容的求救,對他來說就變成了燙手山芋。 這兩個人,他都不想要傷害。幫了江白容必定會讓姬昊空難受。可是不幫江白容,到底是一條人命,豈不是忘恩負義? 黎昕想了片刻,對趙虎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去探探皇上的口風?!?/br> “謝謝黎大哥!”趙虎開心道。 到底是個沒長大的小子。 黎昕摸了摸對方的頭道:“你在江婕妤那邊過得怎么樣?看你為她的事情急著求情,看來她待你極好?!?/br> 趙虎不好意思地笑道:“江婕妤是個心善之人,從不打罵下人。只是……” “只是什么?” 趙虎道:“只是她身邊的悅兒姑娘經(jīng)常溜號,她也從不責罵,放任對方出去偷懶。江婕妤有時候就是心太好了。” 黎昕點點頭。 此刻趙虎口中的悅兒姑娘,一身宮女打扮,跪在江白容面前道:“主子,賢王今天進宮了!正在朝陽宮中緬懷姜太后?!?/br> 江白容迅速起身,看著窗外的天色道:“要下雨了。悅兒,你去多拿一把傘,我們這就去外面走走?!?/br> “是,主子!” 賢王姬子騫還不知道被人算計,從朝陽宮出來,沒走多遠就下起雨。他連忙躲在附近的亭子里避雨,讓隨從去拿一把傘來。 煙雨朦朧中,一道窈窕的身影,撐著竹骨傘款款而來。她身段纖柔,握著傘柄的修長手指白如美玉,清如芙蓉出水。 “你是?”姬子騫被對方楚楚動人身姿和皎若秋月的氣質(zhì)吸引。 女子盈盈一拜,露出她冰清玉潔的容顏,喚道:“給王爺請安。” 姬子騫認出了對方。 江白容—— 雨下了一整天,黎昕正心不在焉的與姬昊空下棋。 成帝本就是個臭棋簍子,心思同樣不在對弈上,黑白棋子哪有黎昕好看? “黎昕有什么想要對朕說的?”姬昊空開口道,他看出黎昕有心事,幾番欲言又止,卻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黎昕放下手中黑子,開口道:“臣想要說的事,涉及宮闈……” 姬昊空微笑道:“你與朕無話不能言,但說無妨。難道……黎昕吃醋了?” 并沒有! 黎昕羞惱,為什么說起宮闈,對方會覺得他吃醋?對方在亂想什么? 黎昕有時候真想扒開對方的腦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烏七八糟的念頭! 他平復了一下呼吸道:“是江婕妤。她遣了身邊的人找我求情……” 黎昕話還沒說完,姬昊空便問道:“趙虎?” “想不到皇上還記得此人?!?/br> 姬昊空微笑道:“他是朕調(diào)過去的,朕記得他跟你有舊。只要是和你有關系的人,朕都記得。” 如果不是姬昊空臉上“快來夸朕”的表情太明顯,黎昕會因為這番話微微感動。 姬昊空落下白子,坦誠道:“將江白容送去守陵的消息,是朕放出去的。不過朕沒有打算送她去。她既然求到你這邊。黎昕不妨賣她個人情?!?/br> 黎昕感激,詫異問道:“皇上既然無意送她去,為何要放這種消息嚇唬她?” 姬昊空嘴角輕輕勾起冷笑道:“朕想要看看她會做什么。那天壽宴黎昕也在,可看見她跳的那支《十六天魔舞》?” 黎昕點點頭,暗忖皇上是因為心中不滿,才嚇唬江白容,讓她擔驚受怕幾天? 可是以他對姬昊空的了解,對方不是個會隨意遷怒別人的君王。 姬昊空道:“那支舞是母后幼時所見,由外國舞姬巡演,連教坊司的眾多官員和舞者都不曾聽聞。江白容一個養(yǎng)在京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官宦千金,怎么會知道這支舞,還跳得這么好,黎昕就不覺得奇怪嗎?” 黎昕一愣,他從沒懷疑過江白容的身份??墒羌ш豢者@句話,讓她如同被澆了一盆涼水。 姬昊空道:“自圍場那次刺客襲擊,她恰巧在場,朕就對她有所懷疑。朕放出消息,就是想要逼他,讓她慌張起來。這樣才會露底牌?!?/br> 他頓了頓道:“希望是朕多疑。在洗脫懷疑之前,朕不會讓她去守陵。黎昕你是第一個求到朕面前的,朕還想看誰是第二個?!?/br> 這時候舒公公走進來,在姬昊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姬昊空神色詫異。等到舒公公退下去,面容陰沉道:“好個江白容,朕真是小看她了!黎昕你可知道,第二個為她求情的人是誰?” “是誰?” “朕的大哥,賢王姬子騫!” 姬昊空說完,眉宇間凝成一股黑氣。 第97章 天子失德 溫柔嬌美的女子,最是善解人意,能撫平人心中的傷痛。江白容進宮前動用了江國殘存的勢力,針對宮中那對尊貴兄弟的喜好,將自己培養(yǎng)了幾年才開始行動。 她花費了充足的時間準備一切,所有步驟都具有針對性,如何不討得賢王姬子騫的喜歡? 可惜本該十拿九穩(wěn)的姬昊空,卻總是從她手心溜走。讓她不復以往的從容。 江白容之前花了大把時間琢磨研究,她知道賢王是個野心家,光靠美色無法將他綁牢在她的戰(zhàn)車上。對方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又剛剛經(jīng)歷喪母之痛。她可以在對方悲痛中趁虛而入,但想要真正插手進去,時機不對。江白容懂得利誘,便在其他方面,給了對方一些甜頭。 她名義上父親是戶部右侍郎,朝廷三品大員。江府這顆棋子深埋在晉國歷經(jīng)四代,終于成了最好的掩護。 戶部是管錢的地方,戶部右侍郎更是肥差,關于朝廷用錢的事,都能說得上話,都能管一管。賢王如果想要成事,肯定缺錢,會乖乖吃下她拋出來的魚餌。 只要幫她渡過這次難關,就能交好戶部重臣,這樣的好事上哪找?而且她送對方的,不僅僅是關系門路,還有對方最感興趣的東西。只要運用得當,會讓姬昊空頭疼,甚至會讓對方自亂陣腳。 這些甜頭江白容會一點點慢慢放出來,賢王享受到她所帶來的便利,就再也離不開她了。只要她江國殷氏皇族的身份不曝光,對方就會一直跟她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 江白容并不想這么早勾引對方??墒羌ш豢兆孕∽鳛閲囵B(yǎng),學得是帝王學,比賢王難對付,現(xiàn)在更是碰都不碰她一下。既然掌控不了那個男人,江白容只得另起灶爐,望向姬子騫的眼神,越發(fā)溫柔而多情。 大晉宮中,黎昕聽了姬昊空針對江白容的一番言論,才知道對方非但沒成為成帝心中最特殊的女人,甚至連身份都有些不明朗化了。 他雖然愣了一會兒神,卻奇異的沒覺得非常意外。畢竟在那本小說中,姬昊空最終被這個女人和賢王聯(lián)手謀算,江白容當上了太后,賢王成了攝政王,這其中他也出了一份不小的力氣??梢哉f他們和姬昊空是站在對立面,他還毒死了姬昊空,助紂為虐。 現(xiàn)在關系的變化,讓他以為不會再經(jīng)歷這些,所以沒往深處想。這其中也有對自己原有身份的恐懼。他在其中擔任了劊子手的形象,并不光彩。 黎昕之前從沒對江白容的身份起疑,一半是當局者迷,一半是因為小說內(nèi)容的誤導,讓他對江白容始終保持著莫名的好感。 那本晉江小說中記載的故事,對他來說,不過是一本曾經(jīng)翻閱過的書,代入感不強。這具身體的記憶,卻始終影響著他。他清晰記得身受重傷與賢王逃亡時,是江白容臨危不懼,將他們藏起來,才保住了兩人的性命。 那個巾幗不讓須眉,柔弱卻果斷的女人,像個矛盾結(jié)合體,是那么獨特,散發(fā)著和旁人不一樣的芬芳,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生根發(fā)芽,長成了參天大樹。 江白容不曾虧欠他,甚至對他這具身體有恩。如果懷疑江白容身份的是旁人,黎昕必然要與對方惡交,偏偏說這話的人是姬昊空,那就大不一樣了。 黎昕開始很認真的思考著這種可能性,江白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其實仔細想來,對方身為宮妃,做了與人通jian的背德惡行,哪怕最后名利雙收,活得比誰都好,在品德上也存在無法忽視的污點。 書中的黎昕無路可走,被逼成了魔鬼,成了江白容鏟除異己的一把刀??墒沁@些在現(xiàn)實并沒有發(fā)生。姬昊空沒有對他做書里的事,還深深的信任著他,他有選擇的余地。這樣的人他無法忍心傷害。若有人要傷害姬昊空,就是與他黎昕過不去! 黎昕自己嘗過被人污蔑和冤枉的滋味。無憑無據(jù),若只靠懷疑,無法斷定江白容清白與否。所以在找到更直接的證據(jù)前,他閉口不談,甚至對待她的態(tài)度上,也不會起任何變化,只是心中會更加警惕,更加留神是否有可疑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