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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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琇掀了掀眼皮不置可否,同樣一個稱呼,從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嘴里說出來并無不妥,可在司徒錚唇齒間一滾,不知怎么就叫他渾身不舒服起來。 鐘薈搖了搖扇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棋坪上的局勢,她前世的阿翁曾說過,以棋觀人常是*不離十——他自己是個出了名的臭棋簍子,道理倒是一套又一套的。衛(wèi)十一郎的棋風(fēng)中正平和,還有幾分不以為然的隨性,而司徒錚則劍走偏鋒,凌厲詭譎,十分邪性。 司徒錚剛好一抬眼,便看到姜家那絕色的小娘子正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自己,那審慎的神色出現(xiàn)在一個八歲的孩子臉上很是古怪,這點古怪又提起了他的興致,將牽絆在衛(wèi)十一郎身上的心思分了一些給她。 鐘薈一驚,趕緊收回目光垂下眼簾。憑著她前世對這位皇子的了解,表現(xiàn)得越是無趣和乏味越是安全,姜二娘這張臉生得實在太惹眼,只能用空洞呆滯的眼神和木訥的神情彌補彌補。 三皇子見那小娘子瞬間又換上了一副呆若木雞的面孔,覺得甚是有趣,有心欲擒故縱,便佯裝意興闌珊,將目光重又投回棋局上。 棋坪上黑子強攻,勢成騎虎,衛(wèi)十一郎不得不攻下白陣,自己的一塊黑陣自然也覆滅了,他接著打入另一邊擴大勢力,三皇子重施故技,仍然亦步亦趨地緊跟對手,如此行了近百手,一方是坐枯禪,一方卻是坐收漁翁之利。 行至將半再看,全局竟是左右同型,只有天元一枚白子霸占著要點。棋路終是奇數(shù),占得先機的一方始終能多落得一子,黑棋眼見是要輸了。 常山公主惋惜地?fù)u了搖頭:“三弟,你這可是勝之不武。” 司徒錚輕笑一聲道:“阿姊,觀棋不語?!?/br> 大皇子對這些耗神的玩意兒向來一竅不通,在一旁如坐針氈,無聊得直打呵欠:“我說阿弟,阿琇,你們還要下多久?我肚子都餓扁了。” 三皇子問了宮人時辰,與衛(wèi)琇商量暫且將棋局封存,叫宮人抬到飛鸞臺去,用畢午膳再戰(zhàn),衛(wèi)琇早已餓了,自然無有不應(yīng)。 司徒錚便飽含歉意地對眾人道:“是我疏忽了,有勞各位隨我移步元武觀用些粗茶淡飯。” “飯淡一些倒無妨,”五皇子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打趣道,“阿兄這里的粗茶我是領(lǐng)受夠了,一會兒可得飲他幾杯好酒?!?/br> “我這里旁的沒有,好酒是盡夠的,”司徒錚笑道,“上回從三姊那兒贏了十壇上好的秦州春酒,今日正好請你們嘗嘗。” 常山公主一臉往事不堪回首。 “這回可不許喝多了,”二皇子拍了拍幼弟的肩膀,“上回端午宴你自個兒貪杯喝倒了,倒叫我挨了你阿娘好一頓排揎?!?/br> 元武觀與輕云閣毗鄰,眾人一路說笑著,不一會兒便到了。 因姜氏姊妹也算親眷,便沒有按男女分席。常山公主不由分說地挨著姜二娘坐了下來,坦坦蕩蕩地道:“我得看著你點,免得你又多吃?!?/br> 四公主坐在常山公主另一邊,聞言笑著對姜二娘道:“姜家小娘子莫見怪,三姊就是這脾氣。也是你生得美,像我這樣貌若無鹽的,她就懶得管了?!闭f著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對面的衛(wèi)琇一眼。 “殿下端麗絕倫,我們這些蒲柳如何能相提并論?!辩娝C回想了下,不記得自己何時得罪過這位公主殿下,這刺生得好生莫名。 “誰叫你怎么吃都不胖,羨煞旁人了?!背I焦饕埠苣?,她這四妹雖說性子有些清冷孤傲,但一向與人為善,難道是天氣熱肝火旺?一個是親meimei,一個是全洛京城最美的小娘子,常山公主只能和和稀泥了。 鐘薈想不通便不去想,專心用起膳來。 秦州春酒名不虛傳,果然十分甘醇。 酒過三巡,席間眾人都有些微醺的醉意,鐘薈錯估了這具身軀的酒量,不過飲了一碗底的酒,頭已經(jīng)有些昏昏沉沉。 常山公主與二皇子一唱一和,搖頭晃腦打著節(jié)拍唱起雞鳴歌來,五皇子出了名的量淺又貪杯,早已經(jīng)離了坐席,跟著胡女跳起舞來,他身段靈活,姿態(tài)妖嬈,竟比那舞姬跳得還好看,大娘子忍不住鼓起掌,二皇子笑得打跌,再唱不下去了。 四公主捂著嘴輕聲笑著,雙頰酡紅,帶著三分迷離覷著衛(wèi)琇。 衛(wèi)琇則是一臉清明,他向來滴酒不沾,無論什么宴席都不能叫他破例。 鐘薈將手肘撐在案上,托著腮,神思還算清明,只是眼神有些呆滯。這時有個宮人端了風(fēng)味羹來,不知怎的手上一滑,將小半盞湯羹潑在了鐘薈裙裾上。鐘薈抬頭一看,對上那侍女驚恐的眼神。 她不動聲色地瞟了三皇子一眼,見他正在與二皇子交談,并未留意這起小小的事故,便對那嚇得臉色蒼白的侍女比了個“無妨”的口型,站起身小聲道:“勞駕姊姊帶我去下廁房?!?/br> 那宮人臉上恢復(fù)了些血色,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欠了欠身,走在前面引路,他們沿著條曲折的小徑走了一段,宮人回首朝元武觀的方向望了一眼,估摸著沒人能看見他們了,這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聲道:“求小娘子救救我阿姊?!?/br> 鐘薈叫她唬了一跳:“你好好說,向我下跪有什么用啊?!?/br> 那宮人張皇失措,說話顛三倒四,鐘薈好容易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楚,原來這宮人的姊姊也是萬春宮的宮人,方才領(lǐng)了三皇子的吩咐將棋局封存起來,可是將棋坪搬運到飛鸞臺的途中腳下一絆摔了一跤,棋子灑了一地,無論如何不能復(fù)原了,只得出此下策,也是死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 “如實稟告殿下便是了,”鐘薈覺得他們平白無故找上自己很莫名,“殿下素來寬仁,想必不會為難與你阿姊的。” 那宮人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眼里蓄了一包淚,又往地下一跪,不住地道:“求小娘子發(fā)發(fā)善心,救救我阿姊?!?/br> 鐘薈無可奈何:“你要我如何幫你?” 宮人道:“三公主殿下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說不定還記得。” “那你不直接找她......”鐘薈恍然大悟,“你原本想拿羹潑她,不慎錯手潑到了我?難怪......” 宮人一臉尷尬,趕忙向鐘薈磕了兩個頭。鐘薈一想,也算是舉手之勞,先去廁房中換了條裙子,然后和那宮人折返回去找常山公主,才走到廊下便望見常山公主殿下趴在案上醉得不省人事。 鐘薈愛莫能助地道:“不是我不想幫你,你也看到了。” 那宮人絕望之余將她當(dāng)成了救命稻草,如何肯放手,大約也是欺她好說話,拽著她袖子死活不讓她走,淚珠一串串地往下滾,嘴里連連懇求她救命,鐘薈看她這模樣不像是裝的,仿佛她阿姊真會因這么件小事喪命。 她不知怎么想起了鐘太后宮里那只黑貓,有些惻然,無奈道:“罷了,我試試看吧?!?/br> 第69章 那宮人心里著急, 一路健步如飛,可憐鐘薈一個胖嘟嚕的短腿小娘子,在大太陽底下疾走狂奔,到得飛鸞臺時已經(jīng)滿頭熱汗, 上氣不接下氣了。 繡銀色卷草紋的青紗帳中設(shè)了幾張坐榻, 正中擺著方才那張楸木棋坪,兩名十三四歲的少女一人抱著一個棋罐,正在猶豫不決地往上擺放棋子, 其中一個長得與哀求鐘薈幫忙的宮人有六七成相似, 雙眼腫得像小桃子一樣,臉上還帶著淚痕。 “你怎么才來呀!”那女子一見來人便“砰”地放下棋罐,詫異地打量了鐘薈一眼,氣急敗壞地將meimei一把拉到帳外, 低聲數(shù)落道,“不是叫你去找三公主么, 怎么帶了這位小娘子來?” “我有什么法子, ”年幼的那個委屈道, “公主殿下喝醉了酒不省人事,姜家小娘子說她興許記得, 人家好心答應(yīng)幫忙,阿姊你一會兒可別亂說話寒了她的心?!?/br> “你以為誰都有那本事......”年長的宮人慘然一笑, 絕望地道,“你記著,殿下問起責(zé)來, 你千萬莫出頭,只作不知道此事知道么?” “阿姊......”那年幼的宮人忽閃著兩只大眼睛道,“好好與殿下認(rèn)個錯,沒準(zhǔn)兒......沒準(zhǔn)兒......” 年長的宮人頓了頓,虛虛地攏了攏meimei的發(fā)髻:“你還記得和阿姊差不多時候進(jìn)宮的玉竹姊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