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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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拖得很長很長,甚是吊兒郎當(dāng),目中無人。 春兒卻尷尬得不能再尷尬,腿腳仍在哆嗦:“小、小姐……這姑、姑爺和、和大少奶奶不是……不是過來了嗎?今天、今天咱們能不出去了嗎?” 說得極其小聲,像是勸導(dǎo),又像不是。 而事實上,錦繡,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和盧信良說上一句話了。 更別說,像今天這樣,盧信良會大駕光臨,主動到錦繡房里像要找她說些什么了! 盧信良說:“你先別慌著出府,且先站一站,娘子,夫人——我只問一句,吏部右侍郎的大公子張舍,與你究竟有何種牽扯與瓜葛?——能否與本相好好說說?” 錦繡猛地一頓腳步,偏轉(zhuǎn)過身,眼睛將盧信良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誰?你說誰的兒子來著?——誰?” 盧信良負手而立,眼神中,全是滿滿的厭惡與嘲弄。 5.第五章 綠帽子 是的,錦繡與盧信良,兩個人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說話了。 相互看彼此猶如蒼蠅蚊蟲,從洞房象征性拜堂喝交杯之后,他們就難得見面,更別說什么新婚燕爾、和和美美了! 婚事是皇帝下的旨。錦繡無奈,盧信良更木然。 而朝堂之事,向來復(fù)雜,盧信良沒有辦法拒絕這門親事,當(dāng)然,這其中緣由,暫且不述。 盧信良打心眼兒就不認可他這新娶的妻子,葉錦繡。 約莫,當(dāng)你真正厭惡一個人的時候,或是當(dāng)你連看也不想看一個人時候——就連爭吵,拌嘴,和她斗斗氣,耍?;ㄕ?,也是難得去費精力的,因為那會覺得勞神,多余,吃飽了撐著干的!對方是要墮落也好,放縱也好,給他戴綠帽子戴到天上也好——盧信良也視錦繡為空氣。 這是錦繡的悲哀,盧信良的悲哀,更是盧家一門這不幸婚姻的悲哀。正所謂:“破罐子也就破摔”了! 錦繡失德,堂而皇之拿出了yin/穢之書于那些盧府女人的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盧老太太看著不像話,倒還有心思管一管。 可是,于盧信良呢,卻是連青筋起伏的那丁點怒意也沒有,絲毫沒有,連眼皮子動一下,甚至也懶得瞧上一眼。 這才是真正的放棄與自我幸福的被放棄,因為盧信良看來,就算錦繡拿去經(jīng)他回爐重造,也沒法回造出他理想中賢良淑德妻子模樣。 盧家是百年詩禮書香世家大族。 然,錦繡還在娘家做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女娃時,這個僅有八歲的小女娃,她就會舌燦蓮花、脫口成章。錦繡說—— “哈哈哈,四歲五經(jīng)?孔圣人?孔老夫子?——不不不,我娘才不讓我看那些書!” “我娘說了,那孔老夫子根本就是一百年千古的文化流氓加偽君子!整個一廢物傻子!你瞧瞧他的那些弟子們,滿嘴‘之乎者也、子曰詩云’——成天無所事事,除了對皇帝老兒阿諛諂媚,三跪九叩以外,簡直跟一群嘰嘰喳喳的鸚鵡沒兩樣!” “——《女戒》?《女訓(xùn)》?啊呸!我娘說了,要我看那些書,還不如直接把我掐死算了!” “哼!夫子,就您才剛講的什么狗屁《烈女子》《節(jié)婦傳》,我看啊,那些女人不是腦子進水就是有??!——你說,不就被男人碰了一下嗎?她就要死不活地,要跳樓要砍自己胳膊——呵,這種女人,被我看見,還不如讓我一把給她掐死,生生好過她丟盡我們做女人的顏面!” “——我想過了,要是我今后的丈夫死了呢,我最多給他哭一哭、掉兩顆金豆子也就完了,要我死守著他的牌位,說什么從一而終,啊呸!本小姐才不這么干呢!” “……” 閨閣私塾,一片雅雀靜默,接下來,哈哈哈,一陣哄堂爆笑。 老先生手拿戒尺,戒尺在桌上敲敲點點。 他氣得:“我不教了!我不教了!去,告訴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去!這課,我教不了了!老朽教不了了!” …… 錦繡的童年便是如此招搖另類,不流于世俗。 長到了十六歲,剛過及笄,終于,錦繡該嫁人了。男方是京城同樣有名的世家大族,姓袁,也是為皇帝親自所指婚。錦繡頭頂著鴛鴦喜蓋兒,絲竹管弦的陣陣聲樂中,夜格外的熱鬧與微熏。錦繡磕著瓜子兒,她的新郎官走了進來。這是一個外表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模樣也是異常書卷俊秀的世家子弟。錦繡主動掀了紅蓋兒:“天太熱,你說,我能先把這個東西給取下來嗎?”她的笑容天真而嫵媚,望著他,一臉率真而坦誠。 新郎官兒有些愣怔。 是的,他有疾,一個非常嚴重,不能外道的嚴重“隱疾”。 在進洞房之前,為了擔(dān)心日后被錦繡所嘲笑看不起,最重要的,是不能凌駕于這嬌媚艷美無比的新娶妻子之上——于是,他吃了藥,把十個男人的份量,統(tǒng)統(tǒng)顫著手,背著人,全都一仰脖子一灌喉嚨,倒進了自己的嘴里。 當(dāng)然,那是“猛藥”。男人吃了通常生龍活虎,枯木逢春。 錦繡就此便背負著“yin0賤無恥”、“欲壑難填”的罪名。 那個男人,也就是她的第一任新郎官兒,血脈噴張,竟然蒙蒙燭光中,將錦繡一揭紅蓋兒的天真嫵媚看做是對他的挑逗—— 下面流血,淋淋漓漓,如壺沙滴漏,流個沒完沒了。然后,連錦繡的一根手指頭還沒碰上,人就身子往后一倒,死了! …… 錦繡的“yin/浪”名聲就是這樣來的。而且,不光如此,一個洞房第一晚上便\quot;折騰”死了丈夫的新婚妻子——就因為自己的欲壑之難以滿足,說什么,錦繡也該為丈夫守節(jié)守志,以示忠貞——對,也就是世人口里所述的“從一而終”! 然而,誰曾想,這“yin/賤”女人葉錦繡倒好——不僅穿紅配綠,把自己打扮得越發(fā)光亮四射,妖妖嬌嬌,甚至,稟了當(dāng)朝皇帝,丈著自己皇親國戚的娘家氣勢,要求休書一封,讓對方將自己休了不說,并且,照樣地京城各街坊四處溜達,見了男人也不懂得遮臉避嫌——而且,還甚是恬不知恥,大模大樣,當(dāng)街和眾男子“說起話”、“調(diào)起情”來—— “啊呸!什么破公侯小姐,分明就是狐貍精!**!” “......” 甚至,有人站在那破破舊舊的貞節(jié)牌坊下。 血紅的夕陽映著那牌坊上的冰冷紅磚,牌坊顯得格外冷清而可笑。 …… 盧信良仿佛多看錦繡兩眼,也覺有辱自己的眼睛。 他又說:“吏部右侍郎的長公子,張舍,娘子——需要本相再給你重復(fù)一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