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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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符存審的孫女,祁國公符彥卿的女兒,嫁入剛剛崛起的李家,原本就是下嫁。更何況,贏兒是個名副其實的將門虎女。夫妻雙方的家世和本領(lǐng),相差都如此懸殊,這樣的婚姻,怎么有可能幸福? 而當(dāng)初自己之所以答應(yīng)了李守貞的求親,卻只是倉促之間,想多結(jié)一個外援罷了。而現(xiàn)在看起來,這個外援非但不可能給符家予任何實際上的支持,并且很有可能,將來會成為符家一個擺脫不了的負(fù)累! 這些東西,符彥卿自己只要靜下心來,稍稍看得仔細些,便清清楚楚。才智不亞于他自己的符贏,怎么可能視而不見! 但是,此番偕丈夫歸寧,她卻依舊滿臉幸福的做初嫁少婦狀。依舊變著法子彌合父親和哥哥之間的矛盾,依舊想方設(shè)法討老父和娘親的開心。她自己在夜深人靜是流下的眼淚,又將要用多大的斗來稱量? 想到這兒,饒是符彥卿的心腸早已被崢嶸歲月磨得麻木不堪,卻也禁不住涌起了幾分酸澀。笑了笑,起身走到墻邊的書柜前,用力拍了幾下機關(guān),從一排自動挪開的典籍后,默默掏出了一塊表面鏨著蒼狼圖案的鐵牌。然后,又默默將典籍恢復(fù)如初,轉(zhuǎn)過身,走到女兒面前,將鐵牌輕輕地放在她的手里。 “這是你祖父當(dāng)年所佩之物,乃你曾養(yǎng)祖父的晉王殿下親手所制。當(dāng)初他膝下十三太保,每人都有一面。你拿著,貼身收好。將來如果遇到什么揭不開的大麻煩,無論什么情況,都可以將它舉起來。屆時說不定有人會認(rèn)得,能僥幸保護你一時平安!”(注1) “這,這太貴重了。女兒,女兒不敢收!”符贏被嚇了一大跳,趕緊將鐵牌往父親手里推。 符彥卿卻張開大手,當(dāng)著長子符昭序的面兒,將鐵牌再度鄭重按進女兒的掌心,然后用力將對方的手指一一合攏,“叫你拿著就拿著,如果符家的兒子也需要此物來保命,那符家存在不存在,早就沒了意義!記住,貼身收好,可以傳給兒子,卻不可以傳給夫婿?!?/br> “謝謝阿爺!”符贏的眼睛中,緩緩閃起幾點淚光。將握著鐵牌的手抽回,然后緩緩下拜。 “行了,你們兩個下去吧!我今天累了,且去睡個回籠覺。就不跟你們倆個一道用飯了!”符彥卿又揮了揮手,倒退著坐回椅子,臉上的神情,竟然如同剛剛打了一場戰(zhàn)役般疲憊,“讓你哥送你出去,順便也代表咱們符家再去見你夫婿一面。畢竟他是咱們符家的女婿,難得回來一次,咱們符家不能過于慢待了!” “是!阿爺您休息,我跟哥哥改天再來看您!”符贏低低的答應(yīng)了一聲,給猶在發(fā)愣的符昭序使了個眼色,帶著他緩緩?fù)顺隽藭俊?/br> 剛以一開自家老父的視線范圍,符昭序立刻就恢復(fù)了活力。也不顧還有丫鬟就跟在兩人身后,低下頭,涎著臉道:“你今天可是賺大了。九太保的蒼狼鐵牌呢!算上今天,我才只看過三次。一次是小時候,一次是在阿爺?shù)膲垩缟?。?/br> “我只是暫且替阿爺收藏一下,等下次再歸寧時,自然會想讓娘親轉(zhuǎn)交給他老人家!然后,他們自然還會再傳給你!”符贏抬頭看了看哥哥的臉色,淡然回應(yīng)。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只是有點羨慕你而已?!狈研蚰樕患t,趕緊用力擺手,“當(dāng)年的十三太保,是何等威風(fēng)凜凜!眼下咱們中原各鎮(zhèn)節(jié)度使,幾乎沒有一家跟他們幾個不存在莫大淵源。阿爺把他給了你,你若再是個男兒身。嘖嘖,持此牌在手,誰敢不讓你三分。今后天底下無論發(fā)生什么……!” “哥哥錯了!”話音未落,符贏已經(jīng)收住了腳步,正色打斷,“今后別人讓不讓我三分,不在這面鐵牌,也不在已故多年的晉王。而是在你,在符家!哥哥,不是做meimei的說你。你如果能幫阿爺把這個家撐起來,無論我嫁給誰,都可以直著腰說話。若是阿爺百年之后,你卻還是今天這幅德行。有沒有這塊鐵牌,恐怕meimei我最后的結(jié)果都是一般模樣!” 說罷,也不給自家哥哥思考和反駁的時間。帶著自己的貼身婢女,快步離去!只留下祁國公府衙內(nèi)軍指揮使符昭序,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注1:晉王李克用共有十三個兒子,除了李存勖之外,其他十二位都是養(yǎng)子。這十三個兒子個個驍勇善戰(zhàn),替他打下了大片疆土。其中符彥卿的父親李存審排第九。其死后多年,才在符彥卿的二哥符彥饒力主下,全族恢復(fù)了原本的姓氏。 第四章 撲朔(一)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姓石氏,諱敬瑭。乃漢相萬石君奮公之三十一世孫也。石氏侍漢至忠至勤,出將者七、為相者四,富貴綿延四百余載而不絕。及漢運衰,魏晉相代,石氏為避禍而北遷,徙居云中……” 一輛寬大舒適的馬車上,小肥捧著卷石氏宗譜,搖頭晃腦。書上的字很復(fù)雜,句讀也非常繁瑣。因此他背著,背著,舌頭就開始打結(jié),“晉王李克用起于云、朔之間,憲祖孝元皇帝策馬相從,每戰(zhàn)必先,不畏矢石。孝元憲皇帝諱,紹雍番,字臬,捩雞……”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坐在他對面矮幾后的郭允明噴出一口茶水,大聲咳嗽不停。半晌后,才紅著臉,喘息著糾正,“天吶!是誰只管把你給養(yǎng)得白白胖胖,卻不肯請個先生替你開蒙?句讀是這么斷的么?紹雍,紹雍是令曾祖父的名諱,他叫石紹雍,番字,指的是他的沙陀名字。李克用出自沙陀,他的部將也每人都有個沙陀名字!令先祖和族人久居塞上,沙陀名字叫做臬捩雞,所以這句該斷為,孝元憲皇帝諱紹雍,番字臬捩雞!” “噢——!”小肥訕訕地答應(yīng)了一聲,然后繼續(xù)埋頭苦讀,“孝元皇帝紹雍,番字臬捩雞,有,有經(jīng)遠大,大略事后,唐武皇及莊宗,累立戰(zhàn)功,與,與周德威,相亞歷平、洺二州,刺史薨于任,贈太傅……” “停住,停住,停?。 惫拭魅虩o可忍,長身而起,指著小肥的鼻子大聲咆哮,“你是不是故意的啊?這都多少天了,連兩頁紙都沒背完?句讀,句讀,不知道句讀就問,別瞎蒙!連剛?cè)肟h學(xué)的孩子都比你強!” “我,我沒學(xué)過!”小肥被數(shù)落得面紅耳赤,非常慚愧地將宗譜遞給對方,虛心求教?!疤莆浠屎颓f宗,不是兩位皇帝么?他們難道不能連在一起讀?” “是后唐,大唐社稷絕于朱溫。李存勖雖然復(fù)國號為唐,但畢竟是賜姓為李,不是正經(jīng)的隴右李家!”郭允明一把奪過宗譜,氣急敗壞?!八懔?,我念,你一句句跟著。今天如果背不完這頁,就別想吃飯!” 說罷,也不管少年人抗議不抗議,捧起宗譜,大聲讀道:“孝元憲皇帝紹雍,番字臬捩雞,有經(jīng)遠大略,事后唐武皇及莊宗,累立戰(zhàn)功,與周德威相亞。歷平、洺二州刺史,薨于任,贈太傅……”(注1) “孝元皇帝紹雍,番字臬捩雞,有經(jīng)遠大略……”小肥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跟隨。 他不是個聰明學(xué)生,郭允明也不是個有耐心的老師。所以自打渡過黃河以來,二人幾乎每天都因為讀書的事情,而鬧得極不愉快。今日之事,不過是每天例行一幕的機械重復(fù)。 “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生于洺州,將誕之日,有白虎嘯于高崗。相士卜得上上大吉之卦故憲宗甚喜之。出入皆攜其同行,戰(zhàn)陣亦置于旗下……”郭允明皺著眉,冷著臉,痛苦不堪。 “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生于洺州,將誕之日,有白虎嘯于高崗……”小肥將面孔偷偷轉(zhuǎn)向車廂壁,不屑地撇嘴。 凡當(dāng)過帝王的,出生時必有祥瑞。這一套已經(jīng)用了上千年了,居然還繼續(xù)在用,并且還有人相信。怪不得一路上所見,大多數(shù)百姓都衣衫襤褸。而穿梭于市井中的和尚們卻個個肥頭大耳,肚皮滾圓……(注2) “撇什么嘴?他可是你祖父!有你這樣做人家孫兒的么?”郭允明眼尖,立刻察覺到了小肥的溜號行為。將宗譜卷起來,狠狠在他腦袋上磕了一下,大聲呵斥。 “我還是你的主公呢!”小肥吃痛,手捂著額頭怒氣沖沖。 孫兒對著自家祖父的光輝事跡撇嘴,乃為不孝。而臣子敲打主公的腦袋,則為不忠。哥倆個,算是半斤正對八兩,誰也沒資格說誰。 “你,你這個無賴頑童!”郭允明被頂?shù)蒙眢w打了個趔趄,卻從邏輯上,找不出對方的任何錯誤,頓時愈發(fā)地火冒三丈。 自打離開漢王府出仕之后,他幾曾被人如此頂撞過?更何況對方不過是他隨手撿來的一個野孩子,并非什么真的鳳子龍孫? 氣急敗壞之下,郭大長史本能地就想動用一些非常手段。然而,還沒等他轉(zhuǎn)過身走都車廂門口,小肥懶洋洋的聲音,卻又在他背后響了起來。“這可是已經(jīng)過了潞州了,用不了幾天,就能抵達太原。你現(xiàn)在動了我的人,沒準(zhǔn)兒就會傳入漢王耳朵。到時候,他老人家會認(rèn)為你殺伐果斷呢,還是覺得你行事無狀,居然故意給外人留下了可疑把柄?” “你……”郭允明立刻收住腳步,鐵青著臉回頭,“你不要逼我!” “孤不逼你,你也別逼孤。咱倆好說好商量!”小肥沖他聳了聳肩,擺出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你明知道孤讀書少,又何必讓孤背這難的東西。咱們弄得簡單點兒,不是對彼此都好么?你且來看……” 說著話,他走到矮幾前,從郭允明喝過的皮壺里,倒出幾滴水于左手心。然后再用右手食指蘸著,與光滑的矮幾面兒上慢慢勾畫。 “我們石家,是漢代名相石奮之后。魏晉期間為了躲避戰(zhàn)火,遷徙到云中一帶。唐末追隨晉王李克用,戰(zhàn)功顯赫。我的曾祖父叫石紹庸,跟周德威齊名。我估計是自夸的。周德威這個人,我聽說過。但石紹雍這個名字,我卻是最近才第一次聽聞!他做過,做過洺州刺史,在任上生下我祖父石敬瑭……” 只用了幾個簡單地名和人名,曾經(jīng)令他和郭允明二人都焦頭爛額的宗譜,就變得無比清晰明朗。 郭允明見了,心中暗吃一驚,皺了眉頭,低聲道:“怎么能弄得如此粗疏?萬一別人當(dāng)面試探……” “你別忘了,我腦袋受過傷,能想起這些來,已經(jīng)非常不容易了?!毙》手噶酥缸约旱哪X袋,對郭某人的擔(dān)憂不屑一顧,“這件事早就傳開了,天底下幾乎任何人都知道。一個曾經(jīng)被鐵锏打成傻子的人,怎么可能記得住整卷的族譜,還能做到毫厘不差?那豈不是恰恰證明了,我是個贗品,是漢王故意找來的放羊娃,提前背熟了石家族譜,以欺騙全天下的英雄豪杰?” 注1:這幾句話出自舊唐書,酒徒拿來當(dāng)石家族譜內(nèi)容,屬于小說家偷懶,勿怪。 注2:唐末及五代,因為政治動蕩,官府對民間控制力單薄。佛教與各類騙子都大行其道。這些人非但四處招搖撞騙,造成國家賦稅的大量流失。并且還試圖染指政務(wù),制造動蕩。后周世宗柴榮即位后,果斷下令限制佛產(chǎn)和僧尼人數(shù),國家財政情況立刻大幅好轉(zhuǎn)。 第四章 撲朔(二) 有道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郭允明日日想著如何把小肥裝扮成如假包換的石延寶,如何讓小肥對著石家的祖宗來歷和兩位皇帝陛下的“豐功偉績”了如指掌,卻恰恰忘了,過尤不及這個道理! 甭說小肥曾經(jīng)頭部受過重傷,即便他是個沒有任何毛病的正常人,十四、五歲年紀(jì)上,也不可能將自家族譜背得滾瓜爛熟。更何況,石家族譜里邊,很多內(nèi)容完全是石重貴當(dāng)年仗著皇帝的身份自吹自擂,跟真正的史實一點兒邊兒都不沾。 然而想讓郭大長史在一個半大小子面前,承認(rèn)他自己考慮不周,也純屬與虎謀皮。只見此人裝模做樣地皺緊眉頭,沉吟半晌,才非常勉強地說道:“這話聽起來的確有些道理。但是你想得依舊太簡單了。你既然是石家之后,令祖和令尊當(dāng)年的事跡,平素在家里,身邊的人多少也會說給你聽!你可以知之不詳,卻不應(yīng)該毫無印象,更不應(yīng)該張冠李戴。還有,你的親外公張從訓(xùn),曾外公李存信,當(dāng)年可是赫赫有名的英雄豪杰。如果連他們做過些什么,你都一點兒都不清楚,誰敢相信你是真正的二皇子!”(注1) “我本來就是假的,只能盡可能弄得像,卻無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一點兒破綻都沒有!”小肥笑了笑,坦率承認(rèn)?!暗牵以?jīng)頭部受傷,有些破綻,自然就不能稱為破綻了!” “一個借口罷了,不能沒完沒了地用!”郭允明瞪了他一眼,低聲冷笑。 “總比沒有借口要強!至于祖輩們的豐功偉績,你可以說給我聽,比起死記硬背不是強得太多?”小肥對此早有準(zhǔn)備,又笑了笑,鄭重提議,“把你知道的,用最簡單的方式講給我聽。不必弄得太文縐縐,也不必說得太仔細。有個大概輪廓就行了。我相信,其他人未必比你知道得更多!而你所知道的,也恰恰是其他人通常都記得的。更是我作為二皇子石延寶,平素最容易聽到的!” “要是別人所問的問題,超過這個范圍呢?”郭允明不愿如此敷衍了事,皺著眉頭反問。 “一旦超過了這個范圍,我就可以直接說不知道。反而比事無巨細都一清二楚,來得更為真實!”小肥聳聳肩,抬手再度指向自己的腦袋。大部傷上都養(yǎng)好了,但頭根之下,卻留著一個明顯的傷疤。無論他怎么梳理,都無法將疤痕藏起來, “你倒是不傻!”郭允明的眉頭猛地往起跳了一下,撇著嘴奚落。 “我只是頭上受過傷而已!”小肥聳聳肩,笑著強調(diào)。隨即,又收起笑容,正色補充道:“還有,從今往后,別老像防賊一樣防著我,也別老覺得我存心要壞你的事。已經(jīng)走到漢王的地盤上了,壞了你的事,對我有任何好處么?難道漢王還會因為我故意在他面前自暴身份,就放我平安離開?那只會讓我死得更快而已!換句話說,咱倆現(xiàn)在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蹦不了你!不如暫且聯(lián)起手來,把假貨弄得天衣無縫!” “你可真的不傻!”郭允明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然后笑著重復(fù)先前的話,只是語氣跟先前已經(jīng)大不相同。 他長得眉清目秀,稱得上是個英俊書生。只是雙目當(dāng)中的陰毒之氣太重了些,連大笑時,都好像在暗暗發(fā)狠。 小肥被他的笑容弄得有些不舒服,舉起右手,大笑著說道:“凡是死過一回的人,通常都更加惜命,我也不能例外!是暫且聯(lián)手蒙混過關(guān),還是繼續(xù)互相敵視,一路僵持到底,全憑你一言而決!” “聯(lián)手!”郭允明的眉毛迅速跳了跳,果斷舉起右掌跟他在半空中輕輕相擊。 “那你還得答應(yīng)我?guī)准拢 焙貌蝗菀讖膶Ψ绞掷飺尰亓艘唤z主動,小肥立刻將其發(fā)揮到最大,“第一,不要把韓重赟曾經(jīng)試圖幫我逃走的事情,捅到漢王面前。他父親跟你同在武英軍,一武一文,害了他,對你并無任何好處!” “我本來也沒打算追究此事,用不到你來做好人!”郭允明看了他一眼,輕輕撇嘴。 小肥淡然一笑,繼續(xù)說道:“第二,就是讓瓦崗寨的這些人,有個合適去處。雖說我一直對外宣稱,他們是我的親衛(wèi)。但是假如我真的拿他們當(dāng)親衛(wèi)帶在身邊,估計用不了兩個月,他們就會死得一個不剩!” “有些難度,但也不是不可能!我需要一個個安排,不能忽然間全都放走。否則,漢王那邊,我也不好交差!”郭允明又皺緊眉頭,上下打量少年人許久,最終決定實話實說。 此地距離太原已經(jīng)不到十天的路程,繼續(xù)對抗下去,對雙方都沒有好處。所以還不如暫時穩(wěn)住眼前這個難纏的小胖子,也好安安生生地將他送到漢王面前。 “我也沒要求你立刻兌現(xiàn)。但我會想辦法盯著你!看你到底做還是沒做!”小肥也拿出一幅做生意的刻薄勁兒,冷笑著補充。 他越是這樣,郭允明反而越不敢拿他當(dāng)個孩子。又仔細斟酌了一番,用力點頭,“沒問題,你盡管偷偷盯著。不過是幾個嘍啰而已,只要不離開河?xùn)|,他們就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來!你還有什么要求,盡管一塊說。別東一件,西一件,沒完沒了!” “還有,就是你那天在黃河邊答應(yīng)的事情,請盡快兌現(xiàn)!”小肥稍稍低下頭,認(rèn)真地看著對方的眼睛,“剩下的,就是最后一件事情了。教我讀書寫字,教我皇家禮儀,并且?guī)臀伊私庋巯绿煜麓髣?、時局變化。就像真正輔佐一個皇子那樣,而不光只是為了弄虛作假!” “你——?”郭允明的眼神瞬間變得極為明亮,白凈的面孔上寫滿了不屑?!澳銓W(xué)這些做什么?郭某又憑什么要教你?!” “憑你需要這份功勞!”小肥坦然地看著他,目光不再做任何閃避,“你不想這輩子都只做一個長史。你迫切需要引起漢王的關(guān)注!而我在漢王面前表現(xiàn)得好壞,將直接關(guān)系著你這番功勞的大小。我不需要你教一輩子,剩下的路程,我只需要你在剩下的路程中盡心盡力,不論還有幾天。等進了太原城,咱們倆的師徒關(guān)系就徹底終止。今后誰都不要再提起!” “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郭允明撇著嘴,大聲冷笑。同時用刀子一樣的目光,在小肥眼底反復(fù)挖掘。 除了對知識的渴望,他只挖掘到了深深的不甘。不甘心受命運的擺布,不甘心這輩子的生死榮辱,皆cao縱于在他人之手。不甘心自己親近的人死于非命,卻無能為力。不甘心…… 這個眼神他很熟悉,正如他當(dāng)初少年時。郭允明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非常有趣,有趣得他幾乎要笑出淚來。 “我可以教你,但是所有東西都只教一次!”迅速抬起手,在眼角處揉了一下,他的聲音忽然充滿了愉悅,“至于能學(xué)到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此外,每天咱們倆的首要任務(wù),還是熟悉石重貴家族的掌故,就像你先前謀劃的,我說,你聽,然后將其努力記在心里!” “成交!”小肥再度揮動右掌,與郭允明的右手重重相擊。既然已經(jīng)墜入了天羅地網(wǎng),無路可逃。他不妨就繼續(xù)大步向前,說不定,有機會將蒼天捅出一個窟窿來。 “現(xiàn)在就開始!”感受到對方的決然,郭允明開心地大笑。雙頰之上,露出幾分病態(tài)的昏紅。 自從來到這世界上,他就沒得到過任何善意! 他,憑什么用善意對待別人? 休想,無論是誰,都休要癡心妄想! 主客二人暫且放棄彼此之間的敵意,開始認(rèn)真地聯(lián)手弄虛作假。效果無疑比先前好了許多。很快,大晉僅有的兩仁皇帝,石敬瑭和石重貴家族的基本脈絡(luò),就被小肥弄了個清清楚楚,然后牢牢地刻在了心底。有關(guān)兩位皇帝,以及兩代皇后家族的概況,事跡,也由郭允明按照說故事的方式,一點點填進了小肥的肚子內(nèi)。 進步更快的,則是小肥在識字、斷句以及對天下局勢的了解方面,速度簡直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馬車還沒等抵達沁州境內(nèi),他已經(jīng)基本能看得懂郭允明于沿途所收集的大部分邸報。再也不是先前提起身外世界來,就兩眼一片呆滯的模樣。 如果就這樣順風(fēng)順?biāo)刈叩教?,郭允明甚至相信,只要自己不去拆穿,小肥這個二皇子絕對能以假亂真。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卻十之八九。就在二人的馬車剛剛駛過一道木橋的剎那,四下里,忽然又響起了天崩地裂般的吶喊聲,“救駕!”“救駕!”“殿下勿慌,我等前來救你了!”(注2) “又來了,這是第五波!”小肥厭倦地放下紙筆,沖著郭允明輕輕搖頭?!澳慵覞h王連自家門口都沒清理干凈。想要問鼎九州,恐怕難度相當(dāng)?shù)拇螅 ?/br> “時候未到而已!”郭允明不屑地推開矮幾,手按刀柄,緩緩站起。“時候一到,如風(fēng)掃殘荷!太行山綿延不下千里,我家漢王先前只是河?xùn)|節(jié)度使,怎么可能管得了那么寬?!” 話雖然說得豪氣,他的耳朵,卻開始不停地顫動。努力捕捉外邊傳進來的每一個聲音,無論高亢還是單弱。 情況非常不對勁!這已經(jīng)是馬車渡過黃河之后,第五波前來“救駕”的山賊了。無論從次數(shù),還是數(shù)量,都遠遠超過了他事先預(yù)估。雖然漢王這邊也早有準(zhǔn)備,派出了足足一個指揮的騎兵前來接應(yīng)。但連續(xù)幾次廝殺過后,將士們也早就人困馬乏。(注3) “半渡而擊!他們的時機把握非常好!”天天聽著喊殺聲趕路,小肥在軍略方面,也大有進步。非常有耐心地陪同郭允明一道側(cè)著耳朵聽了片刻,又笑著提醒。“這條河雖然不寬,卻足夠擋住戰(zhàn)馬。而此刻你手下的人還有一大半兒在河對岸,橋這么窄。他們越是著急,恐怕越不容易趕過來支援!” “少說兩句,沒人拿你當(dāng)啞巴!”郭允明聞聽,臉色頓時大變。推開車門,一縱而出?!皠e指望有人會真心來救你。如果無法平安脫身,我保證,他們第一個要殺掉的就是你!” “我知道!”小肥拎起一個臉盆,擋住要害,追上去,將身體探出車門?!爱?dāng)日在黃河南岸,如果你無法脫身的話,第一個要殺的也肯定是我!” 注1:李存信本姓張,被李克用收為養(yǎng)子,才改姓李。到了其子張從訓(xùn)這輩兒,又將姓氏改了回來。 注2:潞州位于是現(xiàn)在的山西長治市,為太行山、太岳山所環(huán)繞,屬于水源豐富地區(qū)。大小河流眾多。 注3:指揮,如前文所注,五代時軍制單位。一個指揮的騎兵,人數(shù)為四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