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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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我在干什么,我要去哪? 只要不懈地去找,終究會有答案。 站在一群群帳篷之間,少年人忽然開心地笑了起來。佝僂著的脊背上,灑滿了春日的陽光。 既然看到了希望,他就愈發(fā)地熱心于傳授醫(yī)術(shù),并且對慕名登門求診的回鶻人,來者不拒。只可惜,從那天開始起,一直到韓晶徹底痊愈,在足足一個半月時間里,第四段記憶卻沒有如愿出現(xiàn)。 不過,他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整個密羯部落的所有人,無論貧賤富貴,都把他當成了神醫(yī)。雖然有幾個病人吃了他給開的草藥之后,根本沒有任何效果。可那屬于病人自己受了光明神的唾棄,與神醫(yī)的醫(yī)術(shù)水平?jīng)]任何關(guān)系。 另外一個巨大的收獲則是,在這一個半月時間里,他被大哥柴榮持續(xù)不斷地灌輸了海量的生活知識。從人情世故,到禮儀風俗,再到說話技巧以及揣摩人心,林林總總,應有盡有。 “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不是習文練武,而是學著適應這個世道和周圍的人!”在對寧子明進行“填鴨教育”的時候,柴榮非常認真地強調(diào)?!拔也恢酪郧笆菦]人教過你,還是你自己不幸全給忘記了。你現(xiàn)在跟人交往的能力,還不如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幸好你先后遇到了寧參軍、韓重赟和常節(jié)度,否則,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對此評價,寧子明雖然略覺郁悶,卻深知良藥苦口。于是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只要有了閑暇,就主動湊到柴榮身邊,虛心受教。而柴榮雖然算不上學富五車,卻從十五歲就開始外出經(jīng)商,走過的路全部加起來恐怕有數(shù)十萬里。無論眼界、閱歷、洞察力還是人生經(jīng)驗,都遠超尋常。隨便從口袋里掏出些“干貨”來,便能令寧子明收益匪淺。 一邊懸壺濟世,一邊求學問道,日子在忙忙碌碌中過得飛快。終于,在又一個滿月到來之前,趙匡胤非常不好意思地宣布,晶娘已經(jīng)可以跨上戰(zhàn)馬,飛馳如飛了。兄弟三個當即做出決定,立刻向老藥師溫抹辭別。明天一早,繼續(xù)向遼東進發(fā)。 老藥師溫抹在這一個半月時間里,非但學會了麻沸散的配制和“刮骨療毒”絕技。并且親手在受傷的族人身上“實踐”了數(shù)次,隱隱已經(jīng)有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姿態(tài)。故而對寧子明的無私授業(yè)感激不盡,聽聞“師父”和“師伯”們要走,立刻大聲說道:“這么急?能不能再等十天半月?正好我們部落也要去追逐下一個片草場,彼此結(jié)伴而行,好歹能嚇住沿途的那些蟊賊!” “貴部的好意,我等心領(lǐng)了!”寧子明這段時間里,與人溝通交往能力突飛猛進,輕輕拱了下手,笑著推辭,“但是我有親人流落在營州那邊,早一天見到,才能早一天安心。所以,就不再叨擾貴部了!” “師父,師父真是折殺徒兒了!”老藥師溫抹側(cè)身跳開數(shù)步,以晚輩之禮屈身下拜,“師父將救命絕技傾囊相授,今后我密羯部不知道會有多少兒郎因此術(shù)而起死回生!這等大恩,就是把密羯部所有財貨能拿出來都抵不上,又何來的叨擾?” “你,你趕緊起來,起來說話!”寧子明受不了一個白胡子老頭兒給自己行大禮,趕緊伸出手去攙扶。 老藥師溫抹卻不肯立刻起身,又掙扎著給他磕了個頭,紅著眼睛道:“徒兒知道師父志向高遠,不貪圖財貨,也不喜歡被女人拖累。但密羯部卻不能受了師父的大恩,卻什么回報都沒有付出。況且我家教主也說過,只要師父有所需,我密羯部兒郎單憑調(diào)遣。此去遼東,沿途風險重重,不如就讓我密羯部派出幾百兒郎,一路護送師父直達營州!”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寧子明被嚇了一跳,苦笑著連連擺手。 自己跟兩位哥哥,一位嫂子扮作商販潛往營州,也許還有機會跟“父親”偷偷見上一面。如果帶著數(shù)百密羯部武士大張旗鼓地殺過去,恐怕沒等父子相見,就的被臨近的契丹大軍,給殺個片甲不留。 “師父是擔心我族兒郎不肯聽從號令么?”老藥師溫抹不知道寧子明要探望的人是后晉亡國皇帝,跪在地上,固執(zhí)地補充,“師父大可放心,徒兒我親自帶隊,保證令行禁止!” “真的不可,為師我獨來獨往慣了,不喜歡身邊跟著一大堆人!”寧子明無奈,只好擺了一次師父的架子,嚴詞拒絕。“你不要再說了,就這么定了??烊蜑閹煖蕚湫└杉Z,明天日出,為師就上馬啟程!” “是——!徒兒遵命!”老藥師溫抹不敢頂撞,帶著滿腔的遺憾與困惑答應。 第二天早晨給寧子明送行之時,他卻又把十幾車禮物和五十名做商隊伙計打扮的漢子,硬塞了過來。唯恐寧子明開口拒絕,不待任何人發(fā)問,就搶先說道:“我部最近一段時間,傷患頗多,急需去遼東買些人參虎骨之類,給病號們滋補。剛巧師父也要去營州,不妨讓他們跟在身后做個伴兒。一來可以壯師父行色,二來,萬一師父需要微服潛行,有他們在,也方便藏珠于沙!” 最后兩句話,已經(jīng)可以算是想寧子明心中所想。兄弟三人聞聽,推辭的話,便無法再說出口。只得拱手謝過密羯部上下的盛情,然后帶著車隊和做伙計打扮的五十名壯士,踏上旅程。 這一次,走得極為順當。沿途雖然也遇到過幾次馬賊和打草谷的部族武士,卻都是有驚無險。對方看清楚“商隊”的規(guī)模,士氣先矮了三分。再看看伙計們的身形以及拿在手里的鋼鞭鐵锏彎刀角弓,立刻就算清楚了厲害得失,呼哨一聲,轉(zhuǎn)身做鳥獸散。 時節(jié)已經(jīng)是初夏,四野里碧草如織,繁花似錦。讓人心中生不起絲毫的倦意。特別是趙匡胤和晶娘兩個,一番共患難之后,已經(jīng)清楚地明白了彼此的心思,整日在曠野中并轡而行,朝夕相伴,情話說了一車又一車,心中竟生起長居塞外之意,巴不得此行永遠走不到終點。 可再長的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又是一個滿月之日,“商隊”迤邐抵達了營州。柴榮見密羯部送給寧子明的禮物以皮貨和毛毯為主,便裝做是回鶻密羯部為皮貨和毛毯找銷路的商販,帶著大伙混進了城內(nèi)。然后三兄弟仔細收拾了一番,以拜訪同行前輩為名,偷偷打聽起有關(guān)晉王寨的消息。 本以為肯定要耗費一番周折,誰料剛剛跟當?shù)氐纳特溚袀兓炝藗€臉熟,后者居然就主動提議,“你們?nèi)齻€是第一次來營州吧,千萬別錯過了晉王寨。中原皇帝,中原皇帝一家就被圈禁在那。只要你肯花上二十文,便可以湊進了,看一看中原皇帝上朝的稀罕景兒。如果再多花上半吊一吊,還可以買一幅皇帝親筆畫的山水。即便將來賣不上好價錢,回部落后掛在氈帳里,也能裝點一下門面!” “見中原皇帝?”三兄弟強壓住各自心臟的狂跳,故作不敢相信狀,“怎么會如此容易?您老可別糊弄晚輩?大遼國費了那么多力氣,才把中原皇帝一家抓過來?怎么可能讓他輕易見到外人?” “我糊弄你們干什么?有啥好處?”當?shù)厣特溚行α诵?,滿臉不屑一顧,“我是想讓你們多見見世面,才好心提醒你們!我大遼既然能把他從汴梁抓來一次,自然就能把他抓來第二次。況且他拖家?guī)Э趲资柸耍偟媒o他找點兒營生干。否則,他們一家既不會放羊,又不會種地。做了俘虜,還得我讓大遼國出錢養(yǎng)著。這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第四章 答案(一) “的確,老哥你這么說,我就徹底明白了!大遼國肯留他一條性命,已經(jīng)是開恩,怎么可能還白養(yǎng)著他全家?!”搶在所有人做出反應之前,柴榮猛地一拍桌子,大聲贊嘆。 “對對對!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咱做生意,還講究不養(yǎng)白吃飽呢!”趙匡胤欠身舉起桌案上的酒盞,將寧子明的面孔擋在了陰影里?!岸嘀x老哥指點,等把貨物脫了手,我們就去開開眼界,晉,晉什么來著?” “晉王寨!”當?shù)厣特溚幸呀?jīng)喝得有些高了,拍著桌案提醒?!澳銈兿惹澳脕淼呢洏游乙呀?jīng)看過了,雖然做工頗為精細,可價格也太離譜。想要盡快脫手,恐怕沒那么容易!” “這不還有您老么?賣給別人是一個價,您老如果肯接的話,價格當然還有的商量!”柴榮走南闖北十數(shù)年,對生意行的門道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立刻施展全身解術(shù),與當?shù)胤缴特滈_始做進一步交流。 雙方的注意力,瞬間就從晉王寨,轉(zhuǎn)移到了生意場上。討價還價,你來我往,談得不亦樂乎。 寧子明緊握的在解刀上的手指,緩緩松開,每一根,都早已握成了暗青色。雖然他根本想不起來,后晉皇帝石重貴是什么模樣! 那是他名義上的父親,也是中原曾經(jīng)的帝王。如今,卻像一個優(yōu)伶般,被關(guān)在晉王寨里,依靠演示上朝,來替全家人謀取活命的口糧! 對于一個寧愿選擇戰(zhàn)爭,也不肯繼續(xù)給耶律德光當孫子的豪杰而言,這又是怎樣的奇恥大辱?! 然而他現(xiàn)在,卻無法做任何事情。連心中的憤怒,都得偷偷地藏在桌子之下。營州已經(jīng)深入遼境千里,契丹人在此城周圍,駐扎了至少三支精銳騎兵。如果他敢表現(xiàn)出絲毫的敵意,非但他自己,恐怕連柴榮、趙匡胤以及護送兄弟三人前來此處的回鶻壯士,都得粉身碎骨。 “哈——??!”趙匡胤坐得距離寧子明最近,也最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家三弟努力壓抑著的憤怒。忽然打了個哈欠,訕笑著起身,“大哥,這位老哥,生意上的事情,你們倆慢慢談。我跟老三先走一步。好不容易來一趟營州,怎么著也得買點兒稀罕玩意。否則等回去的路上,我家那婆娘還指不定怎么嘮叨呢!” “盡管去,盡管去,注意別惹事兒!咱們兄弟畢竟出門在外,比不得家里!”柴榮立刻做出一幅不耐煩的模樣,懶懶地揮手。 當?shù)刈桃舱敝鴱娜齻€“生瓜”身上榨油,巴不得柴榮身邊少兩個幫襯。笑呵呵地站起身,指著酒館對面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街說道:“要去就去那兒,那是咱們營州最繁華的地方。天上地下,只要你說得出來的,基本上都能找到。甚至連新羅那邊的女人,都能花錢買回家。就是模樣差了些,一個個又矮又瘦,好像從生下來就沒吃過飽飯一般,摸上去有點兒硌手!”(注1) “哈哈哈!”趙匡胤裝作心領(lǐng)神會模樣,滿臉猥褻。隨即,拉著三弟寧子明,迫不及待地去開新羅葷。 待離開了酒樓,卻又慢下了腳步,抬頭朝四周看了看,以極低的聲音開解,“老三,你別難過。至少令尊現(xiàn)在性命無憂。比起丟失性命,受些折辱又算得了什么?想當年勾踐連吳王的糞便都吃過,到最后還不是一樣滅了吳國?” “嗯!”知道兩位哥哥先前的一番做作,全是為了保護自己。寧子明心中感動,答應了一聲,用力點頭。 趙匡胤怕他年青沉不住氣,想了想,繼續(xù)補充,“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見到他,讓他知道你還活著。讓他有意志自己也堅持活下去。直到咱們兄弟積攢起足夠的實力,救他脫離苦海!” “嗯!”寧子明也早就知道,自己沒太大可能現(xiàn)在就把石重貴救走。紅著眼睛,繼續(xù)用力點頭。 “我知道你心里頭難受。至親不過父子!可越是這樣,你越是要沉下心來,別讓周圍的契丹人看出任何破綻!”趙匡胤見他理智尚在,咬了咬牙,繼續(xù)補充,“況且即便咱們兄弟現(xiàn)在把他救出去,回到中原之后,你們父子也找不到容身之地。反而等同于親手害死了他!” “我知道,馮吉當天想說的,也是同樣的意思!”寧子明心里難受得猶如萬劍攢刺,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小聲回應。 “那就好,咱們兄弟現(xiàn)在便開始著手準備。十天之內(nèi),我和大哥兩個,保證陪你走一趟晉王城!”趙匡胤點點頭,抬手用力按住寧子明的肩膀?!皠e說你自己去的廢話,已經(jīng)走到了這兒,我們倆多走五十里,少走五十里,其實沒任何區(qū)別!” 兄弟相交,貴在交心。寧子明知道趙二哥義薄云天,也知道趙二哥在謀略方面,遠遠超過自己。所以也不啰嗦,只是紅著眼睛,單憑對方安排。 兄弟三人齊心協(xié)力,很快,就想出了一個非常穩(wěn)妥的辦法。在將貨物脫手之后,又于營州城內(nèi)大肆采購了一番,讓眾回鶻壯士用來時的馬車裝著貨物,先行離開。隨即,裝作有錢沒地方花的土財主,晃晃悠悠,去晉王寨“開眼界”。 營州城原本為渤海國的大郡,數(shù)年前被契丹奪取之時,抵抗不十分激烈。因此州城附近的道路、橋梁和村莊,都基本保持了完整。大伙沿著事先打探清楚的道路,迤邐而行,只用了小半天時間,已經(jīng)來到了此行的最終目的地。 前腳剛剛進了寨門,還沒等找到地方安置好坐騎。就忽然聽到一陣喧鬧的鑼鼓聲,緊跟著,有位滿臉肥rou的秣鞨商人,扯著嗓子大聲招呼,“上朝啦,上朝啦,正午時分,皇帝陛下準時上朝。有想過一次宰相癮的,想當三公九卿的,趕快去晉王府交錢啊!文武百官,明碼標價。五品官一百文起,每一級只加二十文。您花錢越多,站得距離亡國之君越近。每級二十文,每級二十文,童叟無欺,童叟無欺啊!” 注1:新羅,此時統(tǒng)治朝鮮半島的是王氏高麗。公元918年泰封弓裔部下起事,擁立王建(祖籍中國長淮大族)為王,935年滅新羅,936年滅后百濟。新羅和百濟遺族,大量被王氏高麗販賣到遼東、薊州等地。 第四章 答案(二) 轟!數(shù)以百計的人頭,一窩蜂地往上涌,唯恐自己動作稍慢,買不到合適的位置。此時來晉王寨的游客,竟然十有八九是奔著看中原亡國之君如何上朝來的,真正到此地游山玩水者,還不足總數(shù)的十分之一。 “不要擠,不要擠,一起去晉王府門口兒去交錢。交了錢,自然有官服租給你們,記住,誰也不準帶走。敢?guī)ё叩模飞先ゴ驍嗤?!”秣鞨商人李致遠眉開眼笑,帶著身后的幫閑們,轉(zhuǎn)向下一個街道。每走十幾步,便停下來,再度敲鑼打鼓,“上朝啦,上朝啦,正午時分,皇帝陛下準時上朝。有想過一次宰相癮的……” 轟!又是人頭攢動。大伙爭先恐后,如同暴雨之前的魚群一樣涌向軟禁石重貴一家的庭院,晉王府。 說是王府,實際上卻只有三四畝大。四周圍用一圈兒兩丈余高的石頭墻圍著,只在前院開了一個半丈寬窄的大門。大門口兒,兩隊精挑細選的契丹皮室軍全身披掛,挺槍持刀而立。若是發(fā)現(xiàn)有人敢沖擊“王府”,直接動手剁成rou泥! 前來租官服觀摩中原皇帝如何上朝的游客們,當然不在被剁成rou泥之列。那秣鞨商人李致遠每收到一筆錢,都會拿出四成來給負責看守晉王城的契丹大將耶律亦舍分潤,再由耶律亦舍通過賞賜的方式,讓大部分將士都略有所獲。所以每一位準備入府玩耍的游客,在守門的兵卒眼里,都等同于一個移動著的錢袋子。非但不能輕易刀槍相向,還要盡量對他們禮敬有加,滿足他們的虛榮心。以便客人離開之后,能將在晉王城參加“朝會”的經(jīng)歷四下炫耀,給晉王城帶來更密集的客流。 而游客們自己,見到守門的皮室軍如此齊整,也不敢過于造次。按照秣鞨商人李致遠及其麾下伙計的指點,先大致排了排隊。然后走到擺在門口臺階上的一個松木書案旁,開始交錢租上朝的官服。 大部分游客,都是花費一百文,租一套從五品郎中袍服,湊個熱鬧就心滿意足。但是也有少部分游客,嫌從五品官袍穿在身上不夠氣派,又多花了二十到一百文,租了正五、從四、乃至正三品尚書袍服,大過官癮。至于左右丞相,以及正一品的太尉、太傅、太保,因為價格過于昂貴的緣故,則基本上無人問津。 寧子明兄弟三人和韓晶,因為要去找酒店寄放坐騎,因此到得稍微晚了些。等輪到他們幾個交錢的時候,三品及以下官袍都已經(jīng)被租完。那負責收費的大伙計完顏遂甚有眼力,見四人皮膚都細膩白凈,氣度不俗,心中就立刻起了貪念。笑著站起身拱了拱手,大聲說道:“四位爺,真是對不住了,只剩下三公、正副樞密使和宰相了。這幾個職位照例都不單授,至少得身兼其二,或者其三才行。四位爺要不先等等,小的去跟陛下匯報一聲,看看今天能不能給您四位破個例?” “你就說,你想收雙份便是了,何必遮遮掩掩?”做男裝打扮的韓晶用力一拍桌子,大聲呵斥。“說匯報給皇帝知道,皇帝在這種地方,有你說得算么?大哥,拿了錢給他,咱們兄弟今天一次把癮過足!” “行,就依老四你的!”柴榮裝作一幅財大氣粗模樣,從腰間的金絲秀囊里摸出四個銀餅子,直接丟在了伙計們面前?!笆O碌囊膊挥谜伊?,算給你們的茶水錢!” “多謝,多謝四位公子爺。您等這次穿了丞相袍服,將來一定富貴盈門,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大伙計完顏遂眉開眼笑,立刻吩咐手下將四套紫袍玉帶捧了出來。卻是按照后晉亡國之前的官制,有太尉兼了樞密副使,太傅兼了平章,太師兼了侍中,還有一個中書令、樞密使兼同平章事和節(jié)度使的,顯然是拿后晉的大臣桑維翰攬權(quán)的事跡取樂。 柴榮等兄妹四人卻懶得理會對方這樣做的本意是想惡心誰,在小伙計的帶領(lǐng)下,先去王府專門留出來的廂房里更了衣,然后跟其他游客一道,熙熙攘攘走向王府的正堂。 正堂門口,早有一群從后晉皇宮俘虜來的閹人,分成左右兩排站定。每個人都衣著光鮮,白白胖胖的臉上媚態(tài)十足。還有兩名身穿錦袍的太監(jiān),手里拿著拂塵,負責替文武百官,做最后的“糾儀”。以免有人袍服穿得太潦草,破壞了“朝堂”的華貴氛圍,讓大伙的錢都白打了水漂。 糾儀之后,“文武百官”們被太監(jiān)領(lǐng)進朝堂,按官職高低站立于兩側(cè)。正中央對著御案的位置,則擺了四個包裹著絲棉和綢緞的錦敦,由花錢最多的柴榮四兄妹分別坐了,以示物有所值。 須臾之后,又一名太監(jiān)首領(lǐng)從屏風后走出,手里甩起一支皮鞭,于半空中打了三下清脆的鞭花,“啪!啪!啪!”。緊跟著,所有閹人扯開嗓子,齊聲高喊,“圣上駕到——” 眾游客哪里見過如此排場?頓時就覺得此番高額花費,著實一文都沒白扔。一個個形神肅穆,抬起頭,望著御書案后的屏風一眼不眨。很快,閹人們的聲音就低了下去,有個八尺多高,形銷骨立的白胡子老漢,顫顫巍巍地從先前太監(jiān)首領(lǐng)現(xiàn)身的位置走了出來。 “啊,呵呵,呵呵呵,呵呵——!”眾游客沒想到先前那么大的陣仗,最后卻弄出來一個糟老頭兒,頓時心中的肅然之意盡去,一個個呲牙咧嘴,相對著大笑不止。 那糟老頭兒卻頗為敬業(yè),頂著眾人的挑剔目光,蹣跚走入御書案之后。在龍椅上坐正了身體,舉目向下瞭望。 “上朝,人班行禮!”頭領(lǐng)太監(jiān)立刻扯開公鴨嗓子提醒。 眾游客哈哈大笑,亂七八糟地躬下身子,或者作揖,或者撫胸,或者插手,輕慢之心溢于言表。 那糟老頭兒顯然早已經(jīng)習慣了此等場面,也不生氣,嘴角帶著笑,靜靜地將大伙的表現(xiàn)看了個夠。然后,才用手中玉珪輕輕在書案上敲了敲,笑著說道:“眾卿平身!來呀,有請三公及宰相入座。今日早朝,見眾卿精神瞿爍,朕心甚慰。不知道哪位愛卿有本啟奏?或者有要事需朕親自來裁決?” “這……”沒想到白胡子糟老頭兒還挺認真,眾打扮成文武官員的游客們愣了愣,頓時大眼兒瞪起了小眼兒。 “啟稟陛下,臣彈劾吏部郎中貪贓,請陛下降旨查辦!”大伙計完顏遂早有準備,穿著吏部尚書的官袍,出列躬身,大聲上奏。 “準奏!”白胡子老頭兒大手一揮,兩眼瞪得滾圓?!叭讼饶孟?,家產(chǎn)查抄,若貪贓屬實,依律治罪,子女連坐!” “遵旨!”大伙計完顏遂拖長了聲音回應。立刻有幾名做鎮(zhèn)殿將軍打扮的伙計沖進來,將自家預先安排在游客當中的同伴按住,拖起來便走。 穿了吏部郎中衣服的伙計手腳亂蹬,嘴里高喊道:“陛下開恩!微臣追隨陛下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陛下,微臣罪該萬死。求陛下念在臣鞍前馬后多年的份上,給臣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微臣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從大殿內(nèi)一直喊到了門外,直逗得眾游客哈哈大笑。心里頭立刻知道接下來該怎么玩兒了,一個個暗暗擦拳磨掌。 不多時,求饒之聲消失。立刻有個穿了五品郎中服色的“官員”跳出來,彈劾自己的上司瀆職。那白胡子老頭問都不問,繼續(xù)瞪圓了眼睛下令拿人。做鎮(zhèn)殿將軍打扮的伙計笑呵呵地再度沖上,從文官隊列里拉起一個穿著尚書衣服的游客,就準備拖出門外。 那做尚書打扮的游客,當然不肯這么快就被拖走。扯開嗓子,大聲喊冤。跟他一起來開眼界的幾個同伴,也挺身而出,七嘴八舌替他辯白。白胡子老頭聽罷,立刻又改了主意。點手指著先前彈劾別人的那位“郎中”,命令“鎮(zhèn)殿將軍”將此人拖走法辦。 “郎中”也不是獨自前來尋開心,立刻請了同伙替自己辯解。轉(zhuǎn)眼間,兩組游客,就鬧成了一團。白胡子老頭兒則一會兒命令將這伙人拖走,一會兒改主意要拖走另外一伙,陪著游客們玩了個不亦樂乎。直到雙方都疲倦了,才猛地一拍桌案,大聲做出決斷:“胡鬧,爾等將朝堂當成什么了。全給朕入列!念在爾等皆勞苦功高,這次就誰都不予追究!下次若是再犯,定然嚴懲不貸!” “謝陛下鴻恩!”眾“官員”沒想到白胡子老頭還有這么一出,大笑著施禮后退。其他游客見到了,也倍受鼓舞,紛紛換著花樣輪番出列,或者互相彈劾,或者編造出一堆國家大事請求圣裁,越玩越是嫻熟。 無論他們弄出什么題目,白胡子老頭都盡職盡責,從容應對。令所有花了錢的游客,無論多少,都覺得開心無比,此行不虛。 柴榮、趙匡胤、寧子明和韓晶四人,坐在極品重臣的繡墩上,始終沒有開口。直到大伙都玩不出花樣了,才互相使了個眼色,決定有所行動。 按照預先商量好的對策,穿了中書令、樞密使兼同平章事袍服的趙匡胤緩緩起身。先歪歪斜斜地給白胡子老頭行了個禮,然后大聲提議:“陛下,自從您登基以來,國庫日漸充盈,民間亦日漸富足。此皆為陛下勤政,百官輔佐陛下盡心盡力之故也。是以,老臣斗膽,老臣斗膽,請陛下賜宴,與滿朝文武同樂!” 他只有二十上下年紀,卻一口一個老臣。嘴巴里說出來的話,也是老態(tài)橫秋。眾游客聽了,被逗得哈哈大笑,紛紛出列躬身,抱拳作揖,“臣附議!”“附議!”“附議!”,力爭在玩盡了興之余,再額外從晉王府榨出一頓飯菜來。誰也未曾留意到,年青的“老臣”在一段話的結(jié)尾處,悄悄地帶上了幾分汴梁鄉(xiāng)音。 第四章 答案(三) “不準!”不知道是沒聽清楚趙匡胤的口音,還是玩得開心過了頭,白胡子老漢居然神色毫無所動,用力一揮袖子,否決了“賜宴”的提議。 “陛下,一頓飯而已!” “陛下,臣等在飯后,還想領(lǐng)略陛下墨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