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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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子明好像被驚嚇到了般,迅速扭頭看了他一眼,卻最終什么都沒有說。李順則低低的答應(yīng)了一嗓子,緩緩從腰間抽出了橫刀。 “先搓幾根繩子綁在靴子底兒上,以免滑倒!”潘美沖著李順點點頭,繼續(xù)低聲布置。從始至終,沒向鄭子明再多看一眼。 鄭子明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有時候會莫名其妙的心軟。潘美隱約能感覺到,先前鄭子明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的原因,就是由于他忽然又開始“抽風”。但是,潘美不想戳破。只打算不動聲色地替對方把問題解決掉。這是他作為朋友的職責,也是作為心腹幕僚的義務(wù)! 他和李順兩個麻利地割掉衣服下擺,搓成繩子,在靴子面兒和靴子底上來回纏繞。同時,迅速用目光測量自己與對手之間的距離。 從大伙藏身巨石到下面篝火堆兒,大概有二十六七步遠。雪有點兒厚,為了不在中途摔跤,并且在敵將沒做出足夠反應(yīng)之前結(jié)束戰(zhàn)斗,他必須預先做好充足準備,務(wù)求一擊必中。 鄭子明扭過頭,默默地看著二人,依舊沒有說話。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此刻該說什么,或者知道自己不該說什么。潘美現(xiàn)在的決定沒有錯,他自己先前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他知道,但是,他卻說服不了自己。 火堆旁,那個年青的幽州軍指揮使,全然沒有感覺到大難即將臨頭。依舊小心翼翼地挑動著篝火,盡量讓火苗距離自己的哥哥身邊近一些,哪怕他自己半邊身子已經(jīng)染滿了白霜。 他們是兄弟,即便一個做契丹人打扮,一個做漢人打扮,也依舊是兄弟。他們彼此之間血脈相連,除了死亡之外,任何外力都無法切斷。 忽然,那個年青人站了起來,一只手拎著燒火棍,另外一只手快速抽出了腰刀。潘美同時撲了下去,踩著厚厚的積雪,動作迅捷如撲食的虎豹。李順兒手持橫刀緊隨其后,兩條大腿在沿途帶起滾滾雪沫。 只是短短一個剎那,勝負就已經(jīng)見了分曉。年青幽州軍指揮使持刀的右臂,被潘美砍出了一道口子,瞬間血流如注。其左手中的燒火棍,也被沖上前的李順一刀砍做了兩段。 這當口,他唯一的機會,就是將右手中的腰刀交到左手,且戰(zhàn)且逃。然而,令潘美和李順兒兩個猝不及防的是,此人卻忽然斜撲了過去,用身體擋住了沉睡中的契丹將領(lǐng),“饒命——!”一邊奮力將腰刀舉過頭頂,抵抗潘美的攻擊,他一邊大聲乞憐,年青的面孔上,寫滿了求肯:“別殺我哥!求求你們!別殺我哥!殺我一個人就足夠了。我是南院樞密使韓匡嗣的侄兒韓德馨,他從小就被送給了外人,死了也不值錢!” “別殺他,殺我,我是他哥。我的腦袋比他值錢!”火堆旁,身穿契丹袍服的那個,也跳了起來,雙臂張開,將韓德馨牢牢擋住,“殺我,別殺他,留著他要贖金。無論多少錢他家都拿得出!殺我,我是契丹人,他是漢人,跟你們一樣!” “想得美!老子來時路上,可曾放過一個漢人?”李順兒獰笑著,高高舉起了橫刀。 對方是兄弟,死在對方手里的人,也不都是沒有父母兄弟的孤兒!老天有眼,血債必須由血來償還! 他看到了對方眼睛里的恐懼和絕望,橫刀下剁,心中暢快無比。然而,耳畔卻忽然傳來“當!”“當!”兩聲脆響,虎口一麻,橫刀伴著潘美劈下來另外一把的橫刀,相繼飛上了天空。 “你干什么——?”李順兒和潘美異口同聲的指責。 “讓他們走!”鄭子明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篝火旁,臉上的肌rou不停地抽搐。手中鋼鞭擋住了兩名俘虜?shù)纳眢w,上面,兩道刀痕忽隱忽現(xiàn)。 “你瘋了?你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潘美憤怒地大叫,李順則目瞪口呆。兩名俘虜死里逃生,雙雙變成了一對“冰雕”,眼睛睜得滾圓,嘴巴大張,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讓他們走!”鄭子明兩眼通紅,滿臉是淚,手臂顫抖,身體和大腿也不停地顫抖?!皾L,趕緊滾,這輩子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別殺他,殺我,我是他哥!”冥冥中,他仿佛看到有一個胖胖的家伙,用身體擋在了急沖而至的戰(zhàn)馬前,雙臂張開,宛若一座巍峨的高山。 第七章 勁草(一) “此舉絕非英雄所為!”潘美跟在鄭子明身邊,大聲斥責。 “嗯!”回答他的,只是短短的一個字。自打放了兩個遼國敗將離開,鄭子明就一直這般模樣。沒精打采,神不守舍。 “鄭巡檢,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潘美被對方的迷糊模樣,惹得火往上撞,伸手用力拉扯鄭子明的衣袖。 “哦!”回答他的,依舊是短短一個字。 鄭子明不肯與他的目光相接,也不去努力掙脫他的拉扯,仿佛自知理虧般,任由他肆意發(fā)泄心中的不滿。 “姓鄭的,你這樣,你這樣怎么可能成得了大事?”喋喋不休半晌卻始終得不到一句正經(jīng)回應(yīng),潘美滿肚子火氣無處發(fā)泄,直燒得眼睛發(fā)紅,鼻孔和嘴巴里白煙滾滾。 “潘,潘軍師,這,這幾句話前些日子那個契丹人也說過!”鄭子明還是不肯接茬兒,倒是李順兒,覺得潘美有些小題大作,壯著膽子走到二人之間,結(jié)結(jié)巴巴地做起了和事佬。 “滾,關(guān)你屁事!契丹人說過的話,老子怎么就不能說了!”潘美的怒火立刻找到了發(fā)泄對像,虎目圓睜,雙眉倒豎,咆哮宛若晴天里的響雷。 李順兒好不容易才鼓起來的些許膽氣,瞬間漏得一干二凈。將身體一縮,迅速藏到了鄭子明背后。隨即又探出半個腦袋,結(jié)結(jié)巴巴地分辯,“我,我不是怕你,怕你累么!況且人這輩子最重要的是活得開心。如果不開心的護啊,光成就大事有什么意思?” “你,你……”潘美聞聽,原本就已經(jīng)開始發(fā)紅的眼睛愈發(fā)紅得厲害,手指李順兒,捎帶上擋在他身前的鄭子明,“燕雀不知鴻鵠之志!與你這等燕雀同列,潘某真是瞎了眼睛,倒霉透頂!你,你們……” 因為情緒過于激動,他一肚子話被憋在嗓子眼處卻說不出來。只覺得兩耳嗡嗡作響,眼前一片灰暗。 數(shù)月前,本以為亂世即將結(jié)束,自己攜兩三好友出山,恰可成就一番功業(yè)。封妻蔭子,史冊留名。卻不料所傾心相交的,卻是個是非不分,優(yōu)柔寡斷的爛好人。如此時局,爛好人怎么可能有機會出人頭地?只可惜自己先前一番心血,全都自己潑入了泥坑! 正氣得直打哆嗦之時,卻看見鄭子明忽然朝自己拱了拱手,非??蜌獾卣f道:“仲詢大才,在某這里原本就屬屈就。鄭某早已寫了一封薦書,原本想等到開春之后,便薦你去我義兄那里一展所長。今日既然遼兵已退,回去之后,仲詢便可以取了它,星夜南下。若是路上走得快些,說不定還能趕上平定李守貞等賊的戰(zhàn)事。想必以仲詢的本事,只要時機恰當,功名唾手可得!” 一番話,聲音雖然不高,聽在潘美耳朵里,卻猶如晴天霹靂!“你,你趕我走?你,你自己犯了錯,居然還要趕我走?你,你……” 畢竟只有十六歲年紀,怎能受到了此等委屈,頓時,兩行熱淚奪眶而出,“你,你這剛愎自用的匹夫,自己有錯居然還不讓人說!你,你,你居然卸磨殺驢。你怎么知道契丹人不會去而復來?你今天放了那兩個人走,焉知他們不是兩頭白眼兒狼?萬一他們糾集了大軍前來報復,我,我倒要看,他們會不會也放你這爛好人一條生路!” “仲詢誤會了,我真的早就寫好了諫書,不信你回去之后,就寸步不離跟著我。看我是因為幾句言語不合就設(shè)法趕你走,還是早就有打算將你推薦給義兄!”鄭子明被潘美數(shù)落得好生尷尬,拱拱手,柔聲細氣地解釋。 自己不是英雄,自己這種性格難成大事!類似的話,不止潘美一個人說過。就連數(shù)日前被俘的那個契丹武士,被處死之前也曾經(jīng)用類似的話語大聲嘲笑。 可人這輩子,難道就非當英雄不可么?如果成大事就是把七情六欲全部割舍殆盡,就是無父無母無兄無弟,這種大事,不成也罷! 想到這兒,鄭子明好潘美拱了拱手,繼續(xù)微笑著補充:“仲詢,我過去的事情,你多少應(yīng)該也知道一點兒。所以這輩子恐怕都很難有什么大作為,你跟著我,肯定會耽誤了自家前程。所以,所以我才想通過義兄,把你推薦到郭樞密使帳下。他那邊……” “住口!姓鄭的,你把潘某當成了什么?”潘美聽得兩眼發(fā)直,半晌,才終于意識到自己誤會了對方,又羞又急。然而有李順兒在場,他又拉不下臉來認錯兒。只好通過大聲咆哮,來掩飾自己心中的尷尬,“潘某豈是那為了功名富貴,就棄友不顧之人?況且那契丹狗賊,不日便會再度殺上門來。潘某豈能,豈能在此時獨自離開?” “軍,軍師!”還沒等鄭子明接茬兒,李順兒卻又愣頭愣腦,出言反駁,“那兩個家伙,未必還有臉來吧?且不說大人今天放了他們一條生路,即便他們恩將仇報,各自把麾下弟兄丟了個精光,誰還敢再把兵馬交到他們兩個手上?” “不懂就不要多嘴!”潘美將眼睛一瞪,頓時把李順兒嚇得又藏回了鄭子明身后?!按朔|兵南下打草谷,多日來幾乎未折損一兵一將。偏偏在李家寨這里兩營人馬全軍覆沒。消息傳開去,那領(lǐng)兵的主帥豈不是顏面盡失?如果他得到消息之后不立刻興兵報復,對軍心、士氣,又將是何等沉重的打擊?所以,你等著瞧,遼兵非但會來,并且若來,肯定就不再是區(qū)區(qū)兩、三個營頭!” “啊——”李順聽得心里頭一緊,縮著脖子再也不敢胡亂開口。 鄭子明卻笑了笑,淡然道:“無妨,仲詢,你盡管走你的。遼兵即便來了,我也有把握應(yīng)付得過去。這么冷的天氣,想把各支分散開劫掠的隊伍重新糾集到一處,又談何容易?況且遼兵已經(jīng)過河小半個月,大漢國的朝廷做事即便再拖沓,多少也該要點兒臉面!” “你不用說了,潘某絕不會走!”潘美把脖子一梗,橫眉怒目,“至少不會現(xiàn)在就走?!?/br> 唯恐鄭子明得意,話音未落,他自己又快速地補充,“潘家寨,就在你巡檢司旁邊。你若是被遼人給滅了,我家怎么可能不受池魚之殃?潘美留下來,不是為了幫你。而是為了我自家寨子里的父老鄉(xiāng)親??偛荒芤驗槟阋粋€人糊涂,連累得他們也被遼國人當草谷給割掉!” 第七章 勁草(二) 兩日后,定縣東北白塔寺。 “如此說來,那李家寨,至少有正兵不下兩千?”契丹軍主(都指揮使)蕭拔剌眉頭緊鎖,手背上青筋畢現(xiàn)。 他不信,一個字都不相信。帳下兩個自稱死戰(zhàn)脫身的家伙,從頭到腳除了幾處凍瘡之外,其他半點兒傷痕都沒發(fā)現(xiàn)。所以那一仗最大的可能,便是兩個家伙輕敵大意,先遭到了對方的伏擊。然后就被嚇破了膽子,直接棄軍潛逃! 但是,蕭拔剌卻無法將自己的判斷公之于眾,并命人將帳下趴著的這兩個膽小鬼推出去斬首以正軍法。 這兩個膽小鬼雖然不爭氣,身體內(nèi)卻流淌著幽州韓氏的血脈。而那南院樞密使韓匡嗣雖然是個漢人,卻是術(shù)律皇后的義子,并且自幼便跟現(xiàn)今大遼皇帝相交莫逆。最近還在剪除大將軍耶律留哥的政斗中,居功甚偉。得罪了韓家,甭說自己這小小的軍主會吃不了兜著走,即便大將軍蕭兀列,弄不好也得去祖州去數(shù)綿羊?。ㄗ?) 所以明知道兩個膽小鬼在撒謊,蕭拔剌卻依舊得揣著明白裝糊涂。并且還得盡量幫忙將二人的謊話補圓,以免身邊有哪個不開眼的家伙忽然跳出來揭開真相,令自己進退兩難。 好在兩個敗軍之將膽子雖然小,心思卻足夠活泛。聽出了他話語里的回護之意,立刻磕了個頭,相繼大聲回應(yīng):“末將,末將在當時好像還看到了另外一支人馬的旗號,帶兵的將領(lǐng)好像是個復姓。呼,呼延……?軍主恕罪,當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末將未能看得太清楚!” “是呼延,絕對是呼延!末將可以拿性命擔保,那呼延琮狗賊派人參與了此戰(zhàn)!” “嗯——”軍將蕭拔剌手捋胡須,嘴里發(fā)出一聲低低的長吟。 夠勁兒,不愧是韓知古的孫兒,這份機靈勁兒,絕對不輸于其祖父。把太行山呼延琮的勢力牽扯進來,這場敗仗就有情可原了。按照大遼國收集到的密報,那呼延琮可是剛剛接受了大漢國招安。為了在新主人面前有所表現(xiàn),冒險到太行山東側(cè)來打上一仗,再正常不過! “末將聽聞,那山賊呼延琮在受招安之前,曾經(jīng)到過定州!如今泒水河畔還有幾家不肯向我軍繳納糧秣的堡寨,里邊的百姓據(jù)說也是秋天時才從太行山上下來的,平素與李家寨往來不斷!”唯恐自家提供的消息還不夠聳人聽聞,指揮使韓德馨擦了把耳朵下的黃水兒,繼續(xù)小心翼翼地補充。 “是啊,是啊!末將原本準備拿下了李家寨之后,順手將這幾個村子一鼓蕩平。卻不料,卻不料他們居然如此陰險,互相勾結(jié)起來,打了末將一個措手不及!!”耶律赤犬雖然凍得滿臉都是爛瘡,嘴巴卻依舊和往日一樣靈光,按照預先跟自家兄弟對好的口徑,啞著嗓子大聲補充。 “可惡!”契丹小將軍耶律紅石呯地一拳砸在廊柱上,震得房梁瑟瑟土落。 “此仇不報,我等有何面目回大營繳令!”燕軍指揮使孫定伯也揮舞著手臂,大聲叫嚷。 臨時被征用的佛堂中,頓時響起一陣憤怒的咆哮。幾乎所有契丹和燕軍將領(lǐng),全都瞪圓了眼睛,豎起了眉頭,聲言不報此仇誓不罷休。 他們當中,未必全都對韓德馨兄弟的控訴深信不疑。但是,他們跟這一路兵馬的主將蕭不剌一樣,沒心思去追究事情的真相。 一個營的契丹兵,外加一個營的幽州兵,被對方給全殲了,這個事實就已經(jīng)足夠。至于耶律赤犬與韓德馨這哥倆兵敗的具體原因,是疏忽大意,還是寡不敵眾,都不重要! “咚咚,咚咚,咚咚……”一串清楚的敲擊聲,從原本擺放香燭的供桌上響起,瞬間打斷了眾人的喧嘩。 軍主(都指揮使)蕭拔剌倒提著馬鞭,一邊敲打,一邊沉聲吩咐:“來人,取輿圖!” “是!”幾名幕僚打扮的家伙大聲答應(yīng)著,將一大卷羊皮撲在佛殿中央。用烙鐵燙出來的山川河流之間,有一個碩大的黑點兒格外醒目。 四下里,頓時鴉雀無聲。眾將佐齊齊閉上了嘴巴,圍攏在輿圖前,眉頭輕鎖。 李家寨是必須拿下來的,無論里邊藏著兩百人,還是兩千人,最終結(jié)果都是一樣。但怎么去打,派誰領(lǐng)軍去打,給領(lǐng)軍者統(tǒng)帶多少弟兄,諸如此類的細節(jié),卻不能不仔細斟酌。畢竟對方具備將一營契丹軍和一營幽州軍全殲的實力,大伙不能再對其掉以輕心。 換句話說,哪怕上一場戰(zhàn)斗,李家寨占足的天時和地利的便宜,哪怕是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個敗軍之將再膽小無用,此戰(zhàn)的結(jié)果都已經(jīng)證明了,只派兩個營的兵馬不可能蕩平李家寨。而派的兵馬多了,就要涉及到補給能否接濟得上的問題。并且要保證速戰(zhàn)速決,以免時間拖得太久,戰(zhàn)事朝遼漢兩國朝廷都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加速狂奔! “韓德馨,你且上前來,再說一遍,你們是在哪,如何遭到的埋伏?”環(huán)顧左右,估計著氣氛已經(jīng)醞釀得差不多了,蕭拔剌沉聲吩咐。 “遵命!”韓德馨快步走到輿圖旁,拿起一根事先剝了皮的木棍兒,緩緩指點,“屬下過了滱水河之后,走得是三道梁、高家集,飲馬屯,準備從這里先拿下陶家莊,然后占領(lǐng)李家寨側(cè)后的山梁,居高臨下……” 畢竟是將門之后,得到過韓家長輩們的幾分真?zhèn)?,三言兩語,他就把自己當初的行軍路線,呈現(xiàn)在了頂頭上司和一眾同僚的面前。 “為什么不走東側(cè),東側(cè)的道路明顯比西北側(cè)平坦?”輿圖旁,立刻有人低聲質(zhì)問。 “去之前,韓某曾經(jīng)接到地方上的線報。李家寨至少曾經(jīng)兩次在寨子東側(cè)的山谷里設(shè)伏,兩次都全殲了來犯之敵。”對于跟自己平級的將校,韓德馨卻沒有什么“客氣”話可講,想都不想,就給出了一個硬梆梆的答案。 “嗯!”對方被噎得頗為難受,卻無法再質(zhì)疑他的選擇。喘息了數(shù)下,又帶著幾分惱怒追問,“既然如此,幾為何非要去打那李家寨?從滱水到李家寨之間,分明還與七八處堡寨可以討伐!” “若是只為了圖些糧草銅錢,當然會撿容易的打!誰還不知道軟柿子好吃?可此番出兵,大將軍分明曾經(jīng)說過,要打掉各地漢人的士氣。讓他們不敢再生任何反抗之心!”不待韓德馨回應(yīng),耶律赤犬撲上前,惡狠狠朝發(fā)問者叫嚷。 打了敗仗,居然還有臉如此囂張?!這下,兄弟兩個可是有點兒犯了眾怒。周圍的將佐們紛紛豎起眉頭,七嘴八舌地嘲諷道:“那耶律小將軍,可是如愿把人家的士氣給打掉了?” “嗯,吃硬柿子才有種,問題是,你得有相當?shù)难揽?!?/br> “呵呵,我等的確光知道撈些錢糧。但比起丟光了兵馬輜重,卻腆著臉獨自逃命,總還是穩(wěn)當些吧?” “原本不懂什么叫做送貨上門,現(xiàn)在好像懂了一點。就是不知道送貨之人跟對方,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居然……” “行了,都少說幾句,軍中沒人買啞巴!”軍主蕭拔剌聽大伙越說越不像話,騰地站了起來,“我等都是武將,不要學漢國文官們那些壞毛病。他們倆打了敗仗,本官自然會上報南樞密院和征南大將軍行轅,由大將軍和南院樞密使來按律給與處罰。但眼下要緊的不是指責他們兩個用兵的失誤之處,而是如何才能把這口氣討還回來!” “是,我等知錯了,請軍主責罰!”眾將佐被嚇了一大跳,齊齊拱手請罪。 “算了,下不為例!”蕭拔剌看了大伙一眼,有氣無力地擺手。 真的要按律處罰,他現(xiàn)在就該把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個家伙給推出去斬首示眾。而上報給新任大將軍蕭兀烈和南院樞密使韓匡嗣,結(jié)果必然是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對此,在場眾將,估計心里也都是門清。所以,既然連喪師辱國之罪都不予追究,他這個軍主,又有什么臉面去計較大伙的幾聲喧嘩? “當日,末將走到了差不多這個位置……”韓德馨察言觀色,搶在蕭拔剌提醒自己之前,繼續(xù)低聲補充。無論是說話的神態(tài)和語氣,都比先前低調(diào)了許多,“距離陶家莊大概還有十五六里,遭到了對方的重兵伏擊。末將和耶律將軍本該死戰(zhàn)殉國,然念及冰天雪地,消息很難及時傳回,才不得不忍辱偷生,以圖有朝一日能讓仇人血債血償!” “他奶奶的,本事全長在了嘴巴上,逃命還逃出道理來了!”眾將佐側(cè)著眼睛冷笑,對韓德馨的狡辯不屑一顧。 “如果能順利占領(lǐng)李家寨后山,你預計得多少人馬,才能將寨子一舉攻破?”蕭拔剌裝作沒看到大伙的表情,繼續(xù)沉聲追問。 “末將不敢!”韓德馨吃一次虧,學一次乖。非常謙虛地拱手施禮,“末將估計,李家寨里邊所藏兵馬,應(yīng)該不低于兩千。若是算上寨子里可以臨時調(diào)用的老弱,則還要再多出一倍。所以,所以末將不敢估測我軍出兵多少,才有必勝的把握!” “哼!”“膽小鬼!”“孬種!”“懦夫!”眾將佐聽了,頓時一個個把嘴角撇得更高,心中對韓氏兄弟,也愈發(fā)地瞧之不起。 他們這支兵馬,由五個契丹營頭和五個幽州軍營頭組成。其中無論契丹營還是幽州營,都不是滿編。在被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兄弟折損掉了兩個營頭之后,剩下的總?cè)笋R數(shù)量,也就是三千上下。其中還有一小半兒為輔兵和雜兵。 如果李家寨的守軍果真像韓德馨說得那樣高達四千之巨,那就根本不用商量,只有全軍撲上,才有復仇的可能。而拿這么龐大的一支兵馬去對付一個小小的巡檢司,即便打贏了,也未必如何光彩。萬一受天氣和地形的影響鎩羽而歸,大家伙可就全都被姓韓的給拐到陰溝里頭了,回去后誰都落不到好果子吃! “末將以為,兵貴精不貴多,欲踏平李家寨,三個營的弟兄足夠!”正在眾人猶豫不決之際,忽然在佛堂的門口處,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大伙吃了一驚,齊齊扭頭。恰看見都指揮使馬延煦那傲然的面孔。(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