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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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身手極為高明,即便放在滄州軍中,也是個千人敵。與其正對的那名滄州軍勇士甚至連此人的鎧甲都沒碰到,就被其直接用鐵矛刺落于馬下。然而,第二名、第三名騎兵卻同時將騎槍對準了此人,毫不客氣,一點兒也不講“君子之道”。絡(luò)腮胡子都指揮使擋住了第二桿騎槍卻擋不住第三桿,大聲叫罵著被挑上了半空,鮮血如同瀑布般淋了底下的滄州勇士滿頭滿臉。 “李將軍,李將軍……”幾名親兵嘴里發(fā)出絕望的哭喊,沖上前試圖奪回絡(luò)腮胡子的尸體。失去冷靜的頭腦,又沒有袍澤配合的他們,就像數(shù)只撲火的飛蛾。轉(zhuǎn)眼間,就在如林槍鋒前,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剩余擋在第二隊滄州騎兵前面的北漢騎兵,也紛紛被打落馬下。從始至終,未能將滄州軍的推進節(jié)奏延遲半拍。雖然他們所騎乘的戰(zhàn)馬,遠比滄州軍胯下的室韋馬高。雖然他們單打獨斗的本領(lǐng),也個個不輸于滄州兵卒。 好漢雙拳難敵四手,馬背上也沒有足夠的躲閃騰挪空間。當每一個人在某一個瞬間要同時面對兩到三桿騎槍之時,戰(zhàn)馬的高度優(yōu)勢和個人武藝所能起到作用,立刻輸給了團隊配合。只有不到一成的北漢國精騎,能做到與距離自己最近的滄州軍同歸于盡。其余九成以上,都帶著滿肚子的遺憾撒手塵寰。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第二隊滄州騎兵,在陶大春的帶領(lǐng)下,踩過敵軍的尸體,向前追趕鄭子明的腳步。每一名騎兵臉上,都寫滿了驕傲與自信。 陸續(xù)還有北漢國騎兵奉命迂回而至,卻誰也不敢再朝他們與第一隊滄州軍之間的空隙穿插。幾乎所有北漢國騎兵都果斷地拉緊了韁繩,任憑剛剛跑起速度的戰(zhàn)馬,揚起前蹄,晃動腦袋,大聲嘶鳴、抗議,甚至嘴角落下點點血珠。 那不是空隙,是陷阱!是滄州軍經(jīng)過嚴密推算,而故意留下的陷阱!無論任何人一頭沖進去,都會被瞬間吞沒,吞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他們不能明知道沖進去會死,還前仆后繼。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第三排滄州軍騎兵平端著騎槍,如涌潮般,踏過第二排滄州軍留下的尸骸。左右兩側(cè)都有北漢騎兵在觀望,他們卻連看都不愿意多看。只管策馬向前,向前,不做任何無謂的停留。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又一排滄州軍騎兵平端著騎槍,大搖大擺地從自家袍澤開辟的血路上跑過。同樣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視。 “當啷!”一名北漢百人將手中的兵器,忽然掉在了地上,發(fā)出了絕望的聲響。緊跟著,“當啷!”“當啷!”“當啷!”……又是絕望的十數(shù)聲。終于緩過神來的北漢騎兵們,紛紛丟下兵器,撥轉(zhuǎn)坐騎,策馬遠遁。任中軍位置傳來的號角聲是如何凄厲,都堅決不再回頭。 第一章 家國(三) “吹角,吹角命令馬軍向帥旗靠攏!不準逃,否則軍法絕不寬??!”親眼看到自家騎兵掉頭逃命,河東軍的主帥,北漢國蕩寇大將軍、鎮(zhèn)冀節(jié)度使張元衡氣得七竅生煙,啞著嗓子厲聲咆哮。 “嗚嗚,嗚嗚,嗚嗚……”角聲一聲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凄涼。然而,卻喚不起河東騎兵繼續(xù)作戰(zhàn)的勇氣。 對于劉崇稱帝之后立刻向遼國納貢稱臣的舉動,大家伙原本就不太認同。如今又遇到了根本不可能打得贏的強敵,每個河東騎兵心里,更是缺乏拼命的動力和欲望。 “回來,叫他們回來。我手里有花名冊,他們逃回去也難免一死!”遲遲得不到自家騎兵的響應(yīng),張元衡愈發(fā)怒不可遏,舉起鑲嵌著寶石的橫刀,奮力揮舞。 “嗚嗚,嗚嗚,嗚嗚……”號角聲沒完沒了,焦躁中透著無奈。傳到河東騎兵的耳朵里,除了令他們逃得更快之外,起不到其他任何作用。 “大聲點兒,你們沒吃飯啊。給我,給我繼續(xù)吹……”張元衡徹底失去了理智,劈手奪過一把號角,舉到自己嘴巴上。 “大將軍,大將軍……”一名部將憤怒地跑上前,將畫角從他手上奪走,“別管馬軍了,鄭子明,鄭子明追過來了!” “??!”張元衡嚇得心里一哆嗦,所有理智瞬間返回了體內(nèi)。扭頭望去,只見自家步卒就像麥子般,被滄州軍一排排割倒。而那個讓自己馬軍魂飛膽落的殺神,正踩著河東步卒的尸骸朝自己沖來。每向前一步,都有血浪向隊伍兩側(cè)翻滾。 “結(jié)陣,告訴弟兄們快結(jié)槍陣。要不然,大伙全都得死在這里!”另外一名經(jīng)驗豐富的河東老將跑上前,拉著張元衡的戰(zhàn)馬韁繩大聲提醒。 “結(jié)陣,槍陣,親衛(wèi)營,給老子上前結(jié)槍陣。張斌,你帶著親衛(wèi)營給老子上前結(jié)槍陣!爾等用命的時候到了!”張元衡猛然醒悟,直接把最后保命血本兒也投入了戰(zhàn)場。 “親衛(wèi)營跟我來!”親衛(wèi)營指揮使張斌輕蔑地看來自家主帥一眼,轉(zhuǎn)過身,拎著長槍走向敵軍。 他是張元衡的兄長張元徽一手提拔起來的嫡系,這些年受張家恩惠甚多。生死關(guān)頭,即便心中再覺得悲憤,也沒有其他選擇。 眾親兵默默地丟下畫角,抓起長槍,快速跟在了張斌身后。與前者一樣,他們也是太原張家平素著力培養(yǎng)拉攏的對象,關(guān)鍵時刻,只能以死而報之。 “武齊、劉江,你們兩個帶人在張斌身后結(jié)陣。” “賀可大,李封,你們兩個帶人跟在武齊身后?!?/br> “劉芳郁,周峻,你們兩個……” “陳書恒,楊定……” 張元衡再接再厲,將身邊的將領(lǐng)挨個點名。此時此刻,他已經(jīng)不再奢求勝利,只求能頂住敵軍的這一輪攻勢,然后再想辦法脫身。 親兵營如果擋不住,還有銳士營。銳士營如果擋不住,還有伏虎營。伏虎營如果擋不住,還有……。他麾下士卒還多,拼著用尸體去填,也能讓對手人困馬乏。 親兵營的確很勇敢,其他幾個被點到了營頭雖然動作稍慢,也的確在努力構(gòu)造槍陣。如果滄州騎兵不顧一頭撞上來…… 下一個瞬間,張元衡幾乎看到了力挽天河的希望。然而,最先沖上來的,卻不是騎著馬的滄州軍,而是他自己麾下的新兵。 “饒命——!”“饒命啊——!”那些被他剛剛強征入伍沒多久的新兵們,哭喊著,空著雙手,倉惶逃命,在滄州軍的戰(zhàn)馬前,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人潮。 “繞開,繞開,繞向兩側(cè)!”望著潮水般涌來的潰兵,親兵營指揮使張斌急得滿頭大汗。不停地擺動槍鋒,大聲怒叱,命令對方不要沖擊自家軍陣。 然而,此時此刻,潰兵們怎么可能停下來辨識方向?又怎么可能聽從任何人的勸阻?逃!盡可能快的逃!擺脫戰(zhàn)馬的追逐,逃出這個修羅地獄。無論是誰敢阻擋,都跟他拼個玉石俱焚。 斜指向馬頭高度的長矛,遠遠超過了潰兵的頭頂,對他們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被他們奮力一推,就東倒西歪。手持長矛的親兵們站起身想要阻擋,也被數(shù)倍于其的潰兵猛地一推,要么摔倒在地被踩上無數(shù)雙大腳,要么踉蹌著調(diào)轉(zhuǎn)身形。 前后不過兩三個彈指功夫,親兵營抱著必死之心結(jié)成的槍陣,就已經(jīng)消失不見。指揮使張斌和其他數(shù)十名地張家最忠誠的親兵,被當場踩死。其他大部分親兵則徹底融入了人潮,被潰兵協(xié)裹著,撲向剛剛站齊了隊形的銳士營。 “轟!”宛若驚濤拍上了沙雕,剎那間,銳士營也消失不見。而那逃命的人潮余勢未盡,又繼續(xù)拍上了伏虎營、磐石營、選鋒營、陷陣營……。 一面接著一面認旗倒下,一支接一支隊伍消失。寄托著張元衡全部希望的防線,沒等跟滄州軍發(fā)生接觸,就被自家潰兵沖得土崩瓦解。一小部分反應(yīng)太慢的士卒被踩成了rou醬,大部分士卒,則被迫加入了潰兵隊伍,繼續(xù)充當滄州軍的“開路先鋒”。 “死戰(zhàn),轉(zhuǎn)過去,給老子死戰(zhàn)!”張元衡嗓音沙啞,揮刀砍翻幾名跑得太快的潰兵,大聲呼喝。 幾名潰兵像受了驚嚇的螞蟻般,側(cè)著身體拐了個彎兒,繞開張元衡的攻擊范圍。然后繼續(xù)撒腿飛奔,不做任何停留。 更多的潰兵沖了過來,推著張元衡胯下的戰(zhàn)馬一起加入逃命隊伍。任其如何怒罵,威脅,甚至揮刀劈砍,都無濟于事。 潰兵數(shù)量太龐大了,砍死一個,就又有一個補上來。比起身后追趕過來的滄州騎兵,張元衡的威脅對他們整體來說完全可以忽略。雖然轉(zhuǎn)眼之間,已經(jīng)又有七八個袍澤被此人砍翻在戰(zhàn)馬身側(cè)。 “回頭殺過去,殺啊,殺啊。老子平素待爾等不薄??!”張元衡的喊聲里,很快就帶上了哭腔。紅色的血水混著淚水,順著憔悴的面孔淋漓而下。 太窩囊了,這仗輸?shù)奶C囊了。他從一開始就被壓著打,沒有機會反撲,沒有力氣抵抗,沒有時間調(diào)整部署。 他甚至連沖上去拼命的機會也沒有,竟然被自家潰兵協(xié)裹著落荒而逃。一旦這場戰(zhàn)斗的真實情況被傳回太原,非但他本人,可能連同他的哥哥,馬步軍都指揮使張元徽,都要被一擼到底,從此永無起復(fù)之機。 “大漢國只有戰(zhàn)死的……”想到逃回去后的悲慘命運,張元衡猛然舉起橫刀,抹向自家哽嗓。血的恥辱,只能用血來洗刷。希望自己的寧死不屈的消息傳到皇帝耳朵里,能讓哥哥和太原張家少受一點兒牽連。 “當啷!”一道烏光,忽然從遠處疾飛而至,將他手中的橫刀直接砸成了兩段。緊跟著,怒斥聲穿透潰兵的哭喊,直戳張元衡的心窩,“廢物,要死等回去死,別亂我軍心!” 第一章 家國(四) “呀——”張元衡且驚且喜,撥轉(zhuǎn)馬頭,朝著聲音來源處奪路而逃。 他親哥哥是北漢國的馬步軍都指揮使張元徽,位高權(quán)重,又極為護短。是以整個北漢國內(nèi),敢當面罵他廢物的人,除了皇帝劉崇和皇室子侄之外,絕對不會超過兩巴掌。而這區(qū)區(qū)十個人當中,能隔著數(shù)十步遠一箭射斷刀刃者,卻只有一個,那便是軍中第一勇將楊重貴! “不想死,就繞著走!”楊重貴連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鼓足中氣,舌戰(zhàn)春雷,“沖擊本陣者,殺!”。 “沖擊本陣者,殺!” “沖擊本陣者,殺!” “沖擊本陣者,殺!” …… 楊重貴身側(cè)和身后,數(shù)百名騎著高頭大馬的親兵齊齊扯開嗓子,把自家將軍的命令一遍遍重申。 然而,除了張元衡和極少數(shù)人之外,大多數(shù)潰兵早已失去了理智,竟然對悶雷般的呼喝聲充耳不聞。眼看著,跑得最快的數(shù)百人就要接近援軍的馬頭,站在整個援軍隊伍最前方的楊重貴猛地揮了下胳膊,“嗖——” 一桿投槍脫手而出,掠過二三十余步距離,將跑得最快那名潰兵當場釘翻于地。 “嗖——”“嗖嗖嗖——”“嗖嗖嗖——”緊跟著,數(shù)以百計的投槍騰空而起,令整個天空為之一暗。下一個瞬間,在楊重貴馬前二十五步到三十步處,憑空落下的一道槍林。逾百名只顧著埋頭逃命的潰卒,被投槍釘在了地面上,手足抽搐,血如泉涌,慘叫聲此起彼伏。 “沖擊本陣者,殺!”楊重貴單手從馬鞍后又抽出一桿投槍,怒吼著擲向身前二十六七步處。 “沖擊本陣者,殺!”他的親兵營將士齊聲重申,學著主將的動作,將另外四百支投槍,擲向了同一片區(qū)域。 “轟!”槍林瞬間變密了一倍,慘叫聲嘎然而至。被滄州軍嚇破了膽子的河東潰兵們,終于意識到自己遇到了更不講理的殺星。愣了愣,潮水般從槍林處分開,向左右兩翼越分越遠,如兩隊受驚的黃羊般各不相顧。 “整隊——!”此時此刻,楊重貴根本沒功夫去關(guān)心潰兵們逃向何方,又抽了一根投槍在手,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吩咐。 敵將叫鄭子明,肥狐常思的門生,陳摶道長的嫡系傳人,他曾經(jīng)的小兄弟和忘年交。一手飛斧絕技使得出神入化,一桿鋼鞭也是所向披靡。 他曾經(jīng)親手從呼延琮的鋼鞭下,救了此人的性命;他曾經(jīng)不惜冒犯龍顏,只為了讓劉知遠打消拿此人做傀儡的荒唐打算;他曾經(jīng)親眼看著此人從一個只懂得埋頭逃命的小胖子,成長為威震河北的少年名將;他曾經(jīng)真心地把此人當作自己的兄弟,并且為此人所取得的每一次勝利而感到無比榮耀。 如今,他卻要親自領(lǐng)兵,與此人決戰(zhàn)于疆場,曾經(jīng)的友誼,終究敵不過彼此身后的如山君恩。 “整隊——!” “整隊——!” “不要給鄭子明可乘之機!” “別讓他靠近,他那招只有靠近了才能管用!” …… 楊重貴身后的親兵頭目們,也紛紛扯開嗓子提醒其他各營的弟兄。拿出十二分精神,準備迎接一場前所為有的惡戰(zhàn)。 對于正在帶領(lǐng)部屬像驅(qū)趕羔羊一般驅(qū)趕河東潰兵那個年青將領(lǐng),他們都十分熟悉。知道此人的本事,也親眼目睹過滄州軍的前身,昔日李家寨鄉(xiāng)勇策馬沖陣時的驚人攻擊力。 “整隊,趕緊整隊!” “把騎槍都端穩(wěn)了!” “盯緊楊將軍的認旗,該沖鋒時誰都別猶豫!咱們?nèi)硕?,堆也能堆死姓鄭的?!?/br> “不怕,姓鄭的厲害,咱們楊將軍也從沒遇到過對手!” “咱們?nèi)硕?,滄州軍已?jīng)……” 根本不需要別人的提醒,多次聽聞過鄭子明的戰(zhàn)績,楊重貴麾下的其他各營指揮使,也都大聲喊叫著整頓隊伍,以最高標準做好惡戰(zhàn)的準備。 令他們略感失望的是,正在潰兵身后追亡逐北的滄州軍,卻果斷地在五十步外開始減速。已經(jīng)略顯凌亂的前排隊伍,在幾個彈指間,就重新恢復(fù)了齊整。跟上來的其他各排騎兵,也相繼拉緊了戰(zhàn)馬的韁繩,以平穩(wěn)且圓滑的節(jié)奏,與自己前方的隊伍銜接在了一起。 一個齊整的方陣,隔著楊家軍投擲出來的槍林,迅速成型。一千八九百人,像是長著同一顆腦袋般,配合默契。面對足足有三倍于己的楊家軍,他們的銳氣絲毫不減。才將隊伍整理完畢,就齊齊地舉起了手中的兵器,“殺!” “殺!”“殺!”“殺……”驕傲的呼和聲,在天地之間來回激蕩。有股無形的寒氣,瞬間籠罩了整個戰(zhàn)場。正在亡命奔逃的河東軍將士當中,不少人竟嚇得雙腿發(fā)軟,踉蹌欲倒。訓練有素的楊家軍將士雖然沒有為之氣奪,大家伙兒胯下的戰(zhàn)馬卻紛紛搖頭擺尾,嘴里發(fā)出不安的嘶鳴,“噓噓,唏噓噓,噓噓噓……” “吹角,邀戰(zhàn)!”楊重貴知道再這樣下去,己方未等與敵軍發(fā)生接觸,士氣上就會落了下風。果斷扯開嗓子吩咐。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激越的畫角聲,頓時在他身后響起,宛若巨龍驕傲的長吟。 馬嘶聲,呼喝聲,頓時被龍吟聲沖得無影無蹤,天地間,敵我雙方的將旗于風中翻卷,就像兩團靜靜燃燒的火焰。 忽然,鄭子明身后的將旗向左右兩側(cè)晃了晃,然后重新居高,重新在風中招展。而鄭子明本人,則緩緩催動了坐騎,脫離自家隊伍,走向了楊家軍先前用投槍制造的生死線。 根本不在乎可能發(fā)生的偷襲,他帶住戰(zhàn)馬,將騎槍朝著身邊一戳,隔著密密麻麻的投槍之林,朝楊重貴遙遙拱手,“對面可是楊大哥,鄭子明這廂有禮了!” “別過去!”“將軍,他這是緩兵之計,您千萬別上當!”“將軍,那小子狡詐,小心中了陰招!”心中猛然一凜,幾個從小在楊家長大的親兵,齊齊出言勸阻。唯恐自家主將念及舊情,給了姓鄭的小子下黑手之機。 然而,哪里還來得及?伴著一聲長嘆,楊重貴毫不猶豫地策動了坐騎。同樣是隔著槍林帶住了戰(zhàn)馬,丟下投槍,遙遙地拱手還禮,“鄭兄弟不必如此客氣。今日之戰(zhàn),乃為國家之事,愚兄斷不敢以私廢公?!?/br> 第一章 家國(五) 他相信鄭子明的人品,斷然不會下手偷襲。他也懷念前年夏天在李家寨的那幾天,鄭子明跟在自己身后像親弟弟般請教兵法和槍法的場景。然而兩年前,兄弟倆都是劉漢國的武官,彼此之間通過太原常家,還有許多其他淵源?,F(xiàn)在,鄭子明卻是反賊郭威心腹愛將,而他楊重貴,則是漢帝劉崇的殿前軍都指揮使,并且被賜以劉姓,榮華富貴與國同休。 是以,無論昔日二人之間如何惺惺相惜,從今天起,都必須恩斷義絕。郭威已經(jīng)自立為大周皇帝,劉崇發(fā)誓要恢復(fù)劉漢帝國。身為各自國君麾下的愛將,兄弟兩個除了殊死一搏之外,似乎已經(jīng)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