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顧青竹收拾一番,便去了前院,沒想出來哪個小公子會來,從后院的門簾走出后,看見一個披著厚實裘衣,腋下?lián)沃照鹊纳倌?,他生就一雙會說話的桃花眼,看見顧青竹走出來,臉上就露出明媚的笑容,有一顆小虎牙,兩個小酒窩。 顧青竹沒認出他,愣愣的看著,走到面前才問:“公子找誰?” 那小公子將另一只手探出裘衣,指著顧青竹笑答:“找你啊。你救的我,忘了?戲臺……” 提起戲臺,顧青竹就想起來了,那個倒霉催的,被壓在戲臺下的少年,那日他疼的臉都扭曲了,身上臟兮兮,血淋淋的,顧青竹一時竟沒分辨出來,將他上下打量幾眼,笑道: “是你啊?!?/br> 少年開懷點頭:“是我是我,開始我還以為我的人找錯了地方,瞧見你我就放心了。” 說著話,少年就左右看了看,一瘸一拐的坐到顧青竹看診的椅子上去了,顧青竹跟著他過去,那少年解了披風,對顧青竹自來熟道: “我叫陸延卿,身份嘛……你知道的。你的身份我也知道,我還認識你這人,那天我雖然躺著,但心里門兒清?!?/br> 顧青竹瞧著這個不客氣的少年,坐到他旁邊,伸手在他腿骨上捏了兩把,少年有些扭捏,臉頰還紅了,卻沒躲避,由著她察看。 “恢復的挺好。”顧青竹淡然一笑。 陸延卿瞧著她,雖然一身男裝,卻難掩秀美,笑起來都給人疏淡的感覺,就好像不開心的樣子,沒由來的,想讓她開心起來。 “那是——我這幾個月被困在床上,補品一碗接一碗的喝,能恢復不好嘛?!?/br> 故意說得夸張些,想逗她一笑,誰料顧青竹只略微彎了彎唇,拿了手墊,讓他把手放上來,陸延卿的眼睛只顧著看她,木頭木腦的伸手,然后眼睛就一直盯在顧青竹按在他手腕上,三根青蔥嫩白的手指上。 “哎,你多大了?十五有了嗎?我今年十五了,你看著似乎比我小些??赡氵@醫(yī)術(shù)跟誰學的呀,也太厲害了。” 陸延卿嘰嘰喳喳的說話,顧青竹將他手放開:“沒什么問題了,這些天別走太多,還沒完全恢復,走多了將來腿疼?!?/br> 說完這些,顧青竹就起身要走,被陸延卿喊住:“哎,我不是來看病的?!?/br> 顧青竹揚眉,意思像是在說:那你來干嘛? “我就是來看看你,一直想來跟你道謝,要不是你,我這條腿就廢了?!标懷忧涞谝淮蜗M粋€姑娘跟他多說幾句話,哪怕多看他兩眼,也是好的。 “你家祖母在你受傷當天就派人送了好些謝禮去我家,你不必特意過來。我?guī)煾附涛裔t(yī)術(shù),本就是為了救人的。要沒其他的事,你就回去吧,記住多休息,別亂走,多吃點骨頭補補?!?/br> 陸延卿一瘸一拐追在她身后:“你就走啦?我吃什么骨頭呀,我又不是狗?!?/br> 顧青竹無奈搖頭,沒有多言直接入內(nèi),倒是紅渠和柜臺后的昀生忍不住笑了出來,陸延卿努了努嘴,目光在顧青竹消失的門簾那兒流連幾眼,外頭小廝進來扶他,另有人給他拿拐杖和裘衣,依依不舍的離開了仁恩堂。 這件事顧青竹根本沒放在心上,甚至覺得那小子沒必要來,從前在漠北被她醫(yī)治過的士兵多如過江之卿,要是每個都來道謝的話,那顧青竹就別干活兒了,招呼上門道謝的人都來不及。 可是,令顧青竹沒想到的是,這個陸家的小子居然每日都來,來了就是讓她把脈看腿,還總給她帶好些路上賣的吃食,顧青竹跟他說了又說,沒必要,這小子嘴上答應,可第二天依舊我行我素,給她帶吃的,玩兒的,可能是只要他覺得喜歡的,就都給她帶過來了。 這一點讓顧青竹有些啼笑皆非,畢竟她已經(jīng)不是真正十四五歲的女孩子了,對這些小玩意兒實在沒什么興趣。 除了送吃的,陸延卿還時常帶些胭脂水粉,頭釵鐲子之類的,顧青竹不收,他干脆直接送給紅渠,讓紅渠替她收下,弄得顧青竹很是被動。 每天都會努力告訴自己,明天那小子就不會來了,可偏偏第二天早上,就跟做早課似的準時,有時候比顧青竹還早,眼巴巴的坐在馬車上等她。 終于這日顧青竹忍不住了,對熱情過了頭的小子說道: “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呀?”最近好在是年節(jié),沒什么人來看病,這要是平日里,他這么折騰,顧青竹還要不要替人看病了。 陸延卿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腦勺:“我,我就是來道謝來的。你沒看我每天都給你送謝禮嘛?!?/br> 顧青竹看了一眼柜臺上的糕點,粽子和糖,哭笑不得:“我不吃這些,你別送了。跟你說過多少回,大夫救人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你別放在心上,明兒千萬別來了。你這腿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別折騰了,回吧?!?/br> 陸延卿支支吾吾的:“那個,也不全是來道謝。就是……就是……后天不是上元節(jié)嘛,朱雀街上的銅雀樓外有燈籠夜市,我,我就想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你放心,不是我和你兩個人,我有好幾個meimei,還有相熟的朋友,你要是有朋友和meimei也可以一起喊出來,大家年歲相當,說話也能說到一起去。你覺得……怎么樣?” 這么一長串的話說的顧青竹目瞪口呆:“你是要約我去上元節(jié)燈會?” 這些天送這個送那個,顧青竹還有些納悶,哪有人這么道謝的,倒是忘了他這個年紀,青春少艾,情竇初開,對她有了點意思。 顧青竹的感情雖然不是很順暢,但至少經(jīng)歷過,一下就想明白了陸延卿的意思。 “你,你生氣了?” 陸延卿見顧青竹面無表情,以為她生氣了,畢竟他貿(mào)然邀約,肯定會讓人覺得唐突。 顧青竹搖頭:“我沒生氣。不過我不能答應你,我對上元節(jié)沒什么興趣,你和你的朋友們?nèi)ネ鎯喊?。?/br> 上元節(jié),少男少女們最喜歡的節(jié)日,因為那日大家可以借著節(jié)日氣氛互表心意。最是情愛少年時,特別美好的年紀。 “你是對上元節(jié)沒興趣,還是單純不想和我去玩兒?”少年的心思,勇敢又敏感,略帶憂傷的說出心中感受。 眼巴巴的看著顧青竹,仿佛只要顧青竹拒絕他,就是在欺負小孩子似的,總不能告訴他,他們年齡不合適,他看錯了對象吧,只得委婉回答: “不是,就是對上元節(jié)沒什么興趣。而且我身邊也沒有能陪我一起去玩兒的人,我一個人隨你們出去,也不太好。” 陸延卿呆呆的看著她,顧青竹覺得自己說的夠清楚了,這孩子應該能聽明白,便對他最后笑了笑,轉(zhuǎn)身回到后面的小四合院兒里,雖然十分意外,但沒有人會覺得被人喜歡是件難過的事,尤其還是那么個漂亮的小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漂亮的小正太,嘿嘿嘿。 小劇場: 男主:小正太?有我正嗎? 女主:所有男人在我眼里,都比你正。 男主:@#¥%……*(!@#) 第45章 然而, 讓顧青竹感到意外的是,就是那位漂亮的小公子,行動力居然這么強。 她那天不過就和他客氣了一句‘身邊沒人和她一起’,然后居然有了今天這情況的發(fā)生。 事情是這樣的,上元節(jié)一早,顧青竹在陳氏那里請安,陪她一同吃早飯,顧玉瑤和宋錦如就來了, 跟陳氏說了一番晚上要去上元節(jié)玩耍的事情, 要借陳氏專用的那輛大馬車一用, 陳氏同意了, 不過卻要求她們帶顧青竹一起去,顧青竹本不想去,奈何陳氏堅持。 想跟著出去轉(zhuǎn)一圈就回來, 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委實讓顧青竹沒想到,直到瞧見人群中陸延卿那一張得意的小臉, 顧青竹才明白這一切都是這小子的手筆。 為了讓她來上元節(jié), 他不惜發(fā)動身邊的朋友, 把顧玉瑤和宋錦如都約了出去,顧玉瑤是她同父異母的meimei,宋錦如是表妹,他一定覺得,只要把她們約出去了,她們就一定會喊上顧青竹的。 他哪里知道顧家姐妹間的真實關(guān)系, 若非陳氏插了一腳進來,真該讓這小子見識見識女孩兒間的勾心斗角。 他們這一行少男少女們,加起來總共十二個,來自各府都有,全是一般大的年紀,顧玉瑤有宋錦如帶著,倒是開心。 顧青竹習慣性落單,陸延卿期期艾艾,時刻關(guān)注她,終于讓他逮著個機會跟顧青竹并肩走在一起,其他人全都涌到前邊兒看燈籠去了。 陸延卿得意洋洋的看著顧青竹:“沒想到吧?很意外吧?陪你的人多吧?” 顧青竹沒好氣的搖頭,在一處字畫攤位前停下腳步,拿起一只指頭大小的玉質(zhì)筆洗瞧了兩眼,陸延卿便直接搶過遞給老板:“這包起來,我要了?!?/br> “……”顧青竹看著面前包好的東西,實在很無語。 見顧青竹不接,陸延卿干脆塞到她手里:“別跟我客氣,想要什么,我都買給你。你們女孩兒都喜歡人送你們禮物,我知道的?!?/br> 顧青竹滿頭黑線,不知該以何種表情面對這樣熱情的少年郎,一時拿不定主意,居然真的被他牽著走了好幾步,不得不承認,這小子很善于跟姑娘打交道,想起之前在安國公府,他和他的幾個朋友,喝了點酒,就在戲臺前出言調(diào)戲唱戲的青衣,可見他年紀雖小,情史卻不少呢。 “那天……”顧青竹一開口,陸延卿就湊過來,顧青竹對他揮了揮手,他才直了身子,嘿嘿一笑,顧青竹瞧他的樣子,突然竟不想問了:“算了,沒什么?!?/br> “別呀,你想說什么,盡管說,不管什么話我都愛聽。” 陸延卿現(xiàn)在就巴不得顧青竹和他說話,多說一句,他都能高興老半天。 顧青竹只顧搖頭:“不說了?!?/br> 對這小子,不能和他說太多,一句兩句沒事兒,三句四句只怕短時間內(nèi)就甩不開了。她可不想每天繼續(xù)被人當牛皮糖一樣黏著,還是離他遠一些比較好。 兩人走了沒多會兒,兩個少年就跑了過來,說幾個姑娘走累了,想登得月樓看街景去。 得月樓是朱雀街上最高的樓,有五層那么高,若是能登高望遠,便能將燈火通明的七里朱雀街盡收眼底。 陸延卿看了一眼顧青竹:“這主意不錯,得月樓頂上風景好,今兒街上都是燈籠,看起來肯定別有一番趣味。就去吧?!?/br> 那兩個來傳信兒的少年見陸延卿這樣與她說話,哪里還不知道意思,巴巴的等顧青竹回答,顧青竹被趕鴨子上架,只能同意,要不然所有人都想上去,就她一個人鬧別扭,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今兒是上元節(jié),得月樓的客人特別多,最后還是陸延卿報了陸家的名兒,才在頂樓上騰了一張桌子出來。一行人浩浩湯湯的上樓去,全都是衣著華麗的富家公子小姐,上樓的這幾步路,就叫樓里那些客人們好瞧一番。 五樓是個空曠的大廳,每張桌子以屏風隔開,得月樓的五樓可不是隨便什么人有錢就能上來的,至少身份上就不能太次,否則放上來也只會惹了貴人們不高興。 伙計將他們領(lǐng)到了最東首的一處空閑屏風后頭,姑娘們看見欄桿,便湊過去往下看,三三兩兩的有說有笑,陸延卿招呼顧青竹坐下,給她殷勤的倒茶,弄得顧青竹很是尷尬,正要提醒他的時候,左邊的屏風后傳來一道聲音: “延卿?你怎么在這兒?” 陸思明從屏風后走出,往陸延卿帶來的一幫子人那兒看了一眼,陸延卿見了他,奇道:“三叔,你怎么也在?下頭伙計沒跟我陸家還有人在這兒啊。” 陸思明沒回答,像是被人喊回去了,不一會兒,就有伙計來把兩張桌子間的屏風給撤掉了。 正在喝茶的顧青竹猛地察覺到一道炙熱的目光,憑著感覺抬頭對上,祁暄正擰眉坐著,手里拿著個酒杯,要喝不喝的,顧青竹的眉頭亦跟著蹙起,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冤家路窄這個詞指的就是顧青竹和祁暄兩個人。 這邊姑娘們看見兩桌之間的屏風給撤掉了,那邊桌上坐的也都是官家子弟,顧玉瑤一下認出了坐在人群中的祁暄,眼前一亮,在宋錦如耳邊說了一句,宋錦如也驚訝的不住往祁暄看。 那便是武安侯世子。 果然名不虛傳,人中龍鳳也。 他生的可真好看…… 諸如此類的話,不時鉆入顧青竹的耳中,曾幾何時,她也是這些聲音中的一員,做夢都想嫁給祁暄這樣,家世好,容貌俊,文武雙全的男人。 陸延卿跟在陸思明后頭將旁桌的兄長們都認了一圈,才給放回來,回來后,就趕忙來到顧青竹身邊低聲解釋: “都是我三叔的朋友,我三叔與我最親近了?!?/br> 顧青竹淡淡一笑,算是回應,陸延卿不知道她不說話是什么意思,拿起一旁的點心送到她面前,殷勤道: “得月樓的點心很好吃,尤其是這桂花糕,用的是頭桂,不沾塵的,采下來就用蜜封著,放在地窖里,到冬天的時候拿出來做桂花糕,這樣做出來的糕點又松又軟,特別好吃?!?/br> 盛情難卻,顧青竹接過了一塊,確是沒吃。 賀紹景從桌上也拿了一盤糕點,坐到顧青竹身旁,展開手里的扇子,爽朗一笑:“人生何處不相逢,顧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陸延卿戒備的盯著賀紹景,將仍是少年模樣的自己與賀紹景放在一起比對,論男人味,自然是比不過的,心里暗道了一聲這人不地道,故意輕咳道:“賀叔,您也認識青竹啊。” 陸延卿的一句‘賀叔’讓賀紹景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了下來,顧青竹撲哧一聲笑了,雖然只一聲,卻也讓兩個對她都頗有好感的男人為之眼前一亮。 賀紹景還是很有風度的,至少沒有當面教訓陸延卿,看著顧青竹,高深莫測的說了句: “早認識了,我倆還是戲搭子呢?!?/br> 陸延卿立刻就炸了,卻不好怎么表現(xiàn),往顧青竹那兒湊了湊,壓低聲音問道: “你還喜歡聽戲呀?我知道暢春園的戲唱的特別好,你去暢春園聽過嗎?下回我?guī)恪溃規(guī)Т蠹乙黄鹑??!?/br> 賀紹景哪里還會看不出來這小子對顧青竹的意思,合起了扇子,準備好好和他對峙一番。 顧青竹如坐針氈,倒不是因為賀紹景和陸延卿兩人的動作對話吸引人注意,而是她的正對面,遙遠的那張桌子后,還坐著一個臉色不怎么好看,目光灼灼盯著自己的祁暄。 不等賀紹景與陸延卿兩人掰扯完,顧青竹就站了起來,陸延卿立刻拋下賀紹景,站起來問顧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