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等了一會兒,簾子果然掀動,顧青竹往前一步,就見張黎從里面走出,張黎瞧見顧青竹,迎上來問:“夫人是找世子嗎?” 張黎身后的那些將領們都與她打了招呼離開,顧青竹有點不好意思,小聲問道:“張將軍,祁暄在里面嗎?” 張黎搖頭:“世子不在里面,他辦事去了?!?/br> 顧青竹臉上閃過失望,隨即點頭:“哦,我這些天都沒瞧見他,正好醫(yī)所里今兒不忙,就來看看。既然不在,那我便不打擾了。” 說完轉(zhuǎn)身,張黎喊住她:“夫人,你別擔心,世子最近在忙,不過用不了多久就能有個結(jié)果出來了?!?/br> 張黎這么說是安慰顧青竹,讓她不要多想,顧青竹謝過他:“我知道了?!?/br> 并不多問祁暄到底干什么去了,漠北的軍務,沒有人比祁暄更加熟悉,顧青竹不擔心他。 與張黎告辭以后,顧青竹也沒有回營帳稍事休息,而是直接回醫(yī)所去了。張黎看著顧青竹遠去的背影,由衷的為這兩個表現(xiàn)出人意料的孩子感到欣慰。侯爺有這樣的兒子和兒媳,真是老懷安慰的事情啊。 ******* 張黎并沒有欺騙顧青竹,在她去主帥軍營里問過之后第八天,半夜里,顧青竹突然聽見一聲遠處傳來的轟隆聲,一聲一聲,像是火炮集中發(fā)射的聲音,她猛然從床上坐起,聽見外面軍營里有動靜,她和祁暄住的營帳,也在主營區(qū)里,但位置稍稍偏一點,夜里有兵士巡邏,但很少有動靜,想必都是聽見了外面的聲音。 顧青竹將外衫很快套上身,走出營帳出去觀望,主營區(qū)里也有一些女眷隨軍的,現(xiàn)在都出來了,就看見北方火光沖天,似乎照亮了半片夜空,那個方向,看著像是摩坷江那里,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女眷們議論紛紛,有的甚至恐慌起來,以為是不是敵軍打過來了。 劉將軍的夫人比較沉穩(wěn),她五十多歲,平日里幫著營里管管庫房,算的一手好賬,聞言說道:“別自己嚇自己,那火光不像是敵人攻打來的樣子?!?/br> “那怎么會這么多炮火的聲音呢?” 有些膽子小的就抱成一團,北面的炮火聲仍舊在繼續(xù),跟打雷似的,聽這聲音,不像是陸上發(fā)出的,倒像是江域,戰(zhàn)事顧青竹不知道,她不懂這些,自然不會多問,可是心中隱隱有感覺,今天的事情肯定和祁暄有著莫大的關系,他這些天不見蹤影,定然就是為了今夜一戰(zhàn)。 顧青竹的猜測并沒有錯,黑水一片的江面上如今火光沖天,百艘戰(zhàn)船被困在江域中心地帶,火苗將半片江域都燃燒起來,這場景看著十分奇怪,因為火確實是從江域上發(fā)生的。 祁暄站在高處,用千里眼看著江域上的情況,張黎看著連聲叫好:“真他娘的解氣!” 大梁的水軍三天前出發(fā),在這之前,祁暄早就帶著數(shù)千漁人開始在水下作業(yè),令張黎沒有想到的是,這座名為‘煉山’的山脈,地脈一直延伸到江心,而這座山里,包裹著豐富的礦油,油遇水上浮,遇火既燃,祁暄這些天便是在水下活動,將炸藥包好,埋在地脈之下,等到大梁水軍出發(fā)之后,便引爆炸藥,地脈被震斷,源源不斷的礦油涌上水面,大梁水軍行軍三日,正好抵達江心地帶,礦油浮出水面,祁暄再令弓箭手射出火苗,江面的火勢綿延,瞬間將大梁百艘戰(zhàn)船盡數(shù)侵吞火中,手忙腳亂,撤退都來不及。 突然水面上的戰(zhàn)船發(fā)生了接連性的爆炸,士兵來報: “報——大梁戰(zhàn)船上有火藥彈,火勢他們控制不住,全都爆炸了?!?/br> 張黎再次連聲叫好! 這一場仗是張黎打的最痛快的一場,這場戰(zhàn)役的壓倒性勝利,足以載入蕭國史冊,我軍不費一兵一卒,將大梁水軍盡數(shù)撲滅,此等功績,世上有幾人能達成?大梁經(jīng)過此次,至少幾十年都難以緩過勁兒來,別說侵略其他國家了,蕭國不找他們晦氣就已經(jīng)很好了。 祁暄看著水面上的火光一片,連日來不眠不休的結(jié)果終于看見了。 他曾經(jīng)在漠北戰(zhàn)斗過的地方,桑結(jié)的戰(zhàn)場他上一世沒有趕上,被貶到漠北的時候,大梁軍隊已經(jīng)是三皇子??圃谧鲋鲙?,??票壬=Y(jié)心思縝密的多,也難對付,祁暄用了五年將之消滅,可是如今不過幾個月的功夫,便這樣大挫梁國,突然感覺有些不真實。 但這一切也都歸功與上一世的探索,煉山之所以為煉,便是因為他的地脈下藏著豐富的礦油,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祁暄算是一個,沒想到居然在這時候用上了。 大梁已然不足為據(jù),水軍消耗了皇家軍,而這場戰(zhàn)役之后,梁國百艘戰(zhàn)船皆被摧毀,各路藩王更難齊心,梁國將縫亂世,不需外敵侵擾,他們自己的內(nèi)政就夠他們忙活幾十年了。 蕭國漠北軍德勝而歸,摩坷江上的這場大火足足燒了七天七夜,水面上焦黑一片,一些戰(zhàn)船殘骸浮于表面,慘不忍睹。 兩個月之后,漠北的天氣逐漸轉(zhuǎn)冷,寒風開始蕭瑟,但是卻難以吹冷漠北軍的熱情。 大勝梁國,將此事上報朝廷,朝廷幾日便頒布嘉獎圣旨,送來豐厚物資。將士們?nèi)巳四樕蠏熘矚?,參加了那場?zhàn)役的,引以為豪,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沒有參加的全都覺得遺憾至極,邊關已經(jīng)有好些年,沒有發(fā)生過這樣大的喜事了。 張黎將祁暄的功勞如實上報,圣旨中還有一封是皇帝特意稱贊祁暄的。 梁國的那些殘兵敗將,收拾收拾,逃回都城,聽說桑結(jié)被炸斷了一條腿和一只手,在送往梁國都城的時候,在半途咽氣了,不知道是自己咽氣的,還是被他那些心懷怨恨的手下殺死的。 總之,意圖侵略蕭國的梁國將士一夜之間,盡數(shù)撤離摩坷江畔,灰頭土臉。 張黎在軍中設宴,所有將士皆一同參加,主營帳里也是籌光交錯,祁暄作為本次戰(zhàn)役最具功勞的人,自然是大伙兒敬酒的對象。 顧青竹從外面跟著其他人一起給大伙兒送酒送菜,好些將領都起身相迎:“怎好勞煩夫人?!?/br> 顧青竹臉上掛著笑容:“將軍請坐,沒什么勞煩的?!?/br> 來到祁暄身旁,給他送了一盤子菜,正要起身,祁暄拉著她一同坐下,顧青竹掙扎兩下,警告他:“別撒酒瘋,大伙兒看著呢?!?/br> 祁暄卻是抓著她不放:“看著就看著唄,都是叔叔伯伯,誰也不會笑話咱們的?!?/br> 眾將領起哄,把顧青竹鬧了個大臉紅,卻也沒再拒絕,將托盤交給其他人,自己在祁暄身旁坐下。 張黎舉杯敬她:“今日敬了世子,還得敬一杯夫人,像夫人這般年紀,就能做軍中大夫的女人可不多見,這段時間營里多少弟兄都為夫人所救,此恩此德,我們漠北軍沒齒難忘?!?/br> 顧青竹有些不好意思,舉杯回敬:“主帥言重,都是我應該做的?!?/br> 說完之后,顧青竹便輕抿了一小口,漠北的酒特別辣嘴,一小口就把顧青竹辣的眼淚快下來了,張黎見她這樣,對祁暄道: “夫人不勝酒力,世子代勞亦可?!?/br> 營中將領皆哄堂大笑,顧青竹難為情,憋了一口氣,打算一口干掉,可剛送到嘴邊,還沒喝,就被祁暄攔住了,祁暄從她手中接過酒杯,一口飲下,挑釁般對張黎倒了倒杯子,張黎有意和他玩鬧,大笑著連連拍手: “好,好?。∈雷雍镁屏?。來來來,大家都敬敬世子夫人,咱們看看世子能代勞幾杯?!?/br> 顧青竹拉了拉祁暄的手臂,示意自己還是先走了,自己在他身邊,其他人少不得要作弄,還是離開比較好。 誰料祁暄拉住顧青竹,在她耳邊親昵說了句:“怕什么。我難道還喝不過這幫老家伙?” 雖然在顧青竹耳邊說,但并沒有壓低了聲音,頓時營帳中炸開了鍋,那些平日里不善玩鬧的將領們?nèi)计鹕恚l也不愿被一個后生這么小瞧,一窩蜂的往他們這里涌過來……一場大戰(zhàn),迫在眉睫。 第177章 顧青竹扶著祁暄回營帳, 醉醺醺是肯定的,半個人都靠在顧青竹身上, 張將軍要扶他回來,還被他給拒絕了, 巴著顧青竹不放。 進了營帳之后, 顧青竹把他扶到床鋪上,剛一甩下, 就感覺胳膊被一股力量拉著往下,撲在祁暄身上, 被祁暄順勢給摟住了, 顧青竹撞到了鼻子, 鼻頭發(fā)酸,趁他醉著, 在他胳膊內(nèi)側(cè)狠狠的掐了一下,祁暄立刻哀嚎一聲, 顧青竹抬頭,就見祁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顧青竹從他身上爬起來,驚訝的問: “你沒醉?” 祁暄不說話, 見她兩眼水汪汪的, 簡直看的著迷了, 顧青竹拿不準主意, 不知道到底他是沒醉,還是醉了就這樣, 伸手在他眼前晃動兩下,被祁暄精準的抓住,顧青竹才確定下來。 “喝了那么多,你居然還沒醉?” 這人的酒量簡直深不見底啊,先前在營帳里,好些個老將都趴桌子底下,抱著個酒壇子胡言亂語。 祁暄將顧青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一下:“我就說那幫老東西不行,我祁暄生平兩件事從沒怕過別人。一是打仗,二是喝酒?!?/br> 顧青竹抽回自己的手腕子,冷哼一聲: “真是風大不怕閃了舌頭。你要真那么厲害,有本事別裝醉啊?!?/br> 喝到最后,不還是一口一個‘不喝了不喝了’‘醉了醉了’。 祁暄被當面揭穿,摸著鼻頭干咳一聲,見顧青竹坐在床沿,不算明亮的燈光讓她看起來忽明忽暗,最讓他心動的便是那雙招子,又黑又亮,像是會說話般,特別好看。 祁暄往里床躺了躺,然后拍了拍身側(cè),示意顧青竹躺下,顧青竹拒絕:“滿身的酒氣,我不要?!?/br> 說完站著要走,被祁暄一把拉著手臂,就帶倒下去,祁暄一個翻身就鎖住了顧青竹的手腳,居高臨下,邪氣的舔唇: “還想跑哪兒去?!?/br> 顧青竹掙扎不過,干脆不掙扎了,四眼對望好一會兒,營帳外還有將士們喝酒說話的聲音,群情激昂,熱鬧非凡。 營帳里,兩人上下重疊,四目相對,帳中燈光昏暗,別樣曖昧。 “今日這樣的場景還記得嗎?” 祁暄突然開口對顧青竹問。 顧青竹一愣:“什么?” “我和你回去的那一晚,也是像這樣的情況,大獲全勝,軍民同樂,你扶著醉酒的我進營帳,我壓著你……” 祁暄將此事的場景描述出來,顧青竹臉頰一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兩人上一世便是在營帳中,被大梁刺客殺了的,然后兩人沒有死,而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一切就好像是宿命回轉(zhuǎn)一般。 顧青竹猶豫問道: “那你說,今晚會有人來刺殺嗎?” 若是有的話,正好可以甕中捉鱉,總不能在同一個坑兒里掉進去兩回。 祁暄趴在顧青竹身上失笑,伸手點了點顧青竹的鼻尖:“青竹,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有的時候真的很可愛?!?/br> 顧青竹蹙眉:“什么意思?” 祁暄噙著笑的唇緩緩落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愛,可愛到我心里去了,真想一輩子就這樣看著你?!?/br> 顧青竹環(huán)住祁暄的頸項,當然知道今夜不會有刺客來,上一世祁暄是將大梁盡數(shù)覆滅掉,將他們的士兵俘虜而來,才讓人有機可乘,而這一世,祁暄不是主帥,而大梁還沒有侵覆,沒有俘虜,又何來刺客。 “青竹,我想要你。”祁暄粗嘎的聲音在顧青竹耳邊響起,顧青竹聞言,閉上眼睛沒有說話,但是一雙手臂卻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推據(jù),祁暄氣息紊亂,大手在顧青竹身上游走,迫不及待去解她的衣襟,然后一只手再解自己的,顧青竹屏住呼吸,咬著唇瓣,微微發(fā)抖的身軀說明了她此刻的心情。 營帳的簾子被風吹開一些,一股夜風襲來,祁暄停住了手,趴在顧青竹身上平息。 顧青竹察覺他停下了動作,睜開雙眼,看他忍耐的趴著,問道:“怎么了?” 祁暄轉(zhuǎn)頭在她臉頰上反復親了兩口,然后才起身,說道: “這里環(huán)境不好,不能委屈你。” 祁暄坐在床沿大口呼吸,顧青竹捏著衣襟坐起,發(fā)髻松動,瀑布般的黑發(fā)傾瀉而下,伸手拉了拉祁暄的衣袖,祁暄回頭,就看見顧青竹雙眼濕潤,嘴唇紅腫的模樣,那唇紅齒白的口中吐出一句:“我……沒關系?!?/br> 這誘惑的模樣,加上這一句‘沒關系’,差一點讓祁暄剛剛平復的理智再次崩盤。趕忙收回目光,不再看她,抓著后腦勺道: “你沒關系,我有關系。說了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那別扭的模樣,讓顧青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可別憋壞了。” 祁暄覺得有些難為情,故意放出狠話: “別說風涼話,等回了京,有你好看的?!?/br> 祁暄見顧青竹抿唇發(fā)笑,那樣子就像是一株養(yǎng)了多年的蘭花突然開了,燦爛的光照進心房,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滄海桑田,最終身邊留下的還是對方,這種感覺真好。 ******** 祁暄和顧青竹要回京城了,張黎親自送他們到玉塑關,張黎得留下打掃戰(zhàn)場,兩個月后回京復命領賞。 “回去之后,替我向侯爺問聲好?!睆埨鑼ζ铌训?。 祁暄應聲:“放心吧。這陣子有勞張叔照料,今后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并肩作戰(zhàn)。” 張黎朗聲大笑:“我可沒照料你,是你一直在照料我。一定還有機會的。不過,我心里卻不愿這個機會到來。若能天下太平,誰愿意打仗呢?!?/br> “說的有理,希望天下太平,無仗可打。方為大幸?!?/br> 張黎看向顧青竹,鄭重的拱手一禮,顧青竹受寵若驚,趕忙福身回禮,張黎對顧青竹道:“世子夫人乃女中豪杰,醫(yī)術超群,令人敬佩?!?/br> 軍中醫(yī)術超群之人不在少數(shù),但是像顧青竹這樣的身份,卻還能放低姿態(tài),一視同仁,這才是最令人欽佩的地方。 “主帥言重,我本就是個大夫,大夫救人治病,天經(jīng)地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