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燭認真地看著他，半晌才回答：“我做的每個選擇，都是對你最好的選擇。”

    蘇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無論是塵世、長天原、還是什么，都只是神的游戲，生活與奮斗在這里是沒有意義的，只是有些天機現在不可泄露?！鄙蛎鳡T說：“你來與我團聚，我自會把一切都告訴你?！?/br>
    “不必了。”蘇晟這樣回答。

    沈明燭詫異。

    蘇晟說：”明燭，你到現在還想著我，我挺開心的……說實話這些年我都沒有忘記你，為了你做的那些傻事，你明白的吧？”

    沈明燭從來也不知道該怎么回應這只單純的鳥兒的感情。

    蘇晟側開頭說：“可是現在不會再去想了，我有妻有子，只要能陪著他們，無論是在哪里我都開心?！?/br>
    沈明燭嘆息：“桐兒的確是無辜的，但……”

    “她不是無辜的，她是可愛的，是值得我愛的?！碧K晟說：“是我陪著她來到這世間，我也要陪著她走到盡頭，對不起，明燭，你去你那個更高級、更聰明的世界吧，咱們兩個要的原來就不是同一種東西，真希望我不在你身邊后，你曾感覺過孤獨，也不枉費我眷戀你那么多年?！?/br>
    ——

    每個人對幸福的標準要求不同，像那種一生順遂的，自然有任何一點缺憾都覺得心痛，而像沈桐兒這種自小便不知父母是誰，和云娘東躲西藏、以為最多不過能活三十幾年的姑娘來說，其實只要稍許不多的幸福，就感覺足夠了。

    這次蘇晟為了保護桐兒受重傷，桐兒也并未痛苦的要死要活。

    她默默地陪伴在旁邊，只一心盼著他活過來，并且對這點幾乎堅定不移。

    可惜總是那么堅強的白鳥卻始終全身冰冷的一動不動。

    莊宇在快到達目的地時，又忍不住瞥向她說：“難道蘇晟還活著？”

    “當然了，小白不可能死掉?！鄙蛲﹥红o坐在奢華馬車的角落里，頭也不抬的回答。

    “這只鳥到底是從哪里來的？根據老祖宗記載，當年掌燈使沈明燭游歷寰宇，除了塵世之外，還到往過許多其它的世界，而這只白鳳凰就是她親自尋來的?！鼻f宇的眼神難得透露出好奇。

    沈桐兒半真半假的說：“嗯，小白說那時候它還沒出生……孵化出來時就已經在長天原了，所以它自己也不是很清楚?！?/br>
    “當真有許多神奇的事情?！鼻f宇苦笑：“可惜我沒有控制蓮火的能力，否則也真想像掌燈使那般去探索想象力所不能及的奧秘?！?/br>
    沈桐兒側開頭：“我卻只想在塵世安靜度日。”

    “那是因為你還太年輕，對世界了解的太淺薄?！鼻f宇慢慢翻閱過手中陳舊的典籍，眼皮都不抬地說：“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覺得去尋找未知是唯一有趣的事情?！?/br>
    沈桐兒說：“人各有志吧，你幾歲了？”

    “今年剛好滿九百歲?！鼻f宇悠閑地回答。

    沈桐兒呆滯。

    莊宇合上典籍，撩起車窗簾說：“景元宮到了，請拿著白鹿燈隨我進去，鳳凰會有人幫你抬的?！?/br>
    “景元宮？”沈桐兒吃驚，湊到窗口一瞧，果然在霧氣彌漫的半山腰上，修建著所美輪美奐的行宮，雖然和沈明燭當年的居所相差甚遠，但這依山傍水的氣勢還是非常奪目。

    “嗯，也算是懷念家鄉(xiāng)才取此名聊以慰藉吧?！鼻f宇平靜的看向她：“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現在提前說清楚，帶你到這里來，你雖是客人卻要聽我的話，只要肯配合，我定然不叫你和蘇晟難堪，否則便說不定了?！?/br>
    沈桐兒早已失去年輕氣盛的資本，咬住嘴唇沉默以待。

    ——

    景元宮處在巍峨的地勢之上，一路跟著走到金碧輝煌的主殿，已經足夠普通人氣喘吁吁。

    無奈端著白鹿燈的沈桐兒站在殿內，環(huán)視周圍穿著華服的男男女女，皺眉道：“你們這么急著見我，到底有什么事，我已經告訴莊宇、不，告訴大神官了，火融膏被我丟在沙漠深處，并沒在身上，想開天門是不可能的?！?/br>
    她走到這的路上早已細心觀察過，宮內浩浩蕩蕩的長天原人就多達上千，至于徘徊在外、潛藏在凡人當中的更是無法想象，這個原本向往自由、厭惡養(yǎng)育后代的民族，竟然發(fā)展成今天這個樣子，當真超乎想象。

    莊宇抬手微笑：“沈姑娘稍安勿躁，我是想驗證一件事情?！?/br>
    話畢他便扭頭吩咐：“去把薇薇抱過來?！?/br>
    沈桐兒瞬間意識到他的目的，后退一步說：“大神官，你是知道即使不怕火的孩子，也有可能被蓮火瞬間燒成灰燼的吧？”

    “當然，但這值得冒險?！鼻f宇說：“我們需要培養(yǎng)屬于自己的掌燈使，而你畢竟是只異鬼?！?/br>
    沈桐兒感覺實在殘忍，卻沒有拒絕的余地，只得把燈俯身放到地下，而后皺眉背過身去。

    很快，便有個紅衣小女孩被懵懂地牽了過來。

    牽著她的美麗侍女低頭說：“薇薇，去把那盞燈端起來?！?/br>
    小女孩張著大眼睛點頭。

    沒想這時忽有個長發(fā)女子沖進大殿哭著喊道：“大神官！薇薇還小，求你多給她點時間，別拆散我們母女！”

    小女孩瞬間被嚇得哭起來：“娘——”

    莊宇厭惡：“不是讓你們看到她嗎？帶下去！”

    “大神官！薇薇只有三歲！只有三歲?。。?！”那女子被強行拖走，留下撕心裂肺的慘叫。

    莊宇低頭瞧瞧自己的手，揉搓著食指上的燙疤說：“我們能在塵世活下來已經不是容易的事了，這么多年，幾乎每個孩子都要去驗證血脈，幾乎每個人都曾被火焰燙傷，這是回去長天原的代價，這也是我們的使命?！?/br>
    “薇薇，你去把燈拿起來，我就帶你去見你娘?！笔膛┥戆参啃∨?。

    小女孩終于含著眼淚點頭答應。

    沈桐兒用余光瞥過，眼瞧著她越走越近，最后附身的剎那，終于還是于心不忍地伸手揪住她：“別碰，你活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