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jié)
應(yīng)該搬得出來了吧。 晚風(fēng)習(xí)習(xí),吹得士兵們不由打了個顫。 “其他的事都安排下去吧,你們辛苦一些?!比绻麤]料錯的話,今天晚上,零號放在城外的兵就會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進城查探,那么就會劫獄…… 看著繁星點點的星空,邵華池緩緩道:“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了?!?/br> 代替零號的人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里待命了,邵華池也適當(dāng)減弱牢獄外的防備力量,等待晚上的秋風(fēng)乍起。 他回到臨時宅邸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 詢問了一下傅辰的情況,得知一直昏睡著,皺了下眉,要是再這么昏睡下去對傅辰康復(fù)不利,他明日會讓梁成文試試弄醒。 “有誰來看過他嗎?”問向親衛(wèi)兵。 “景校尉、青酒……”說著報出了幾個名字。 “沒放他們進去?” “是的?!?/br> “嗯,繼續(xù)執(zhí)行。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入內(nèi)?!?/br> 這阿貓阿狗誰都想來看看他,人昏著怎么看,一個個又不是醫(yī)師,要看也等人養(yǎng)好了再說,特別是傅辰這種性子的,不逼著根本不可能老老實實待在一個地方養(yǎng)傷。 他并沒有馬上進去,去了偏房換衣擦身,確定自己身上沒什么沖鼻的血腥味了,才穿著便服回到屋子里。 油燈已經(jīng)滅了,油燈使用膏脂雖然方便,卻不耐燒,沒一會就會滅。 點燃了一盞,走近床榻,看到那躺在床上的人,邵華池沒意識到自己眼神稍稍暖了一些,其中還有些放松,也許是之前人忽然逃了后的后遺癥,總擔(dān)心自己來了人卻不見了的后怕。 傅辰是側(cè)身躺著的,臉朝內(nèi),這種躺法容易壓到傷口,但發(fā)現(xiàn)他熟睡著,也沒對傷口造成二次傷害,邵華池又伸手感受了一下他的額頭,嗯,溫度退了一些了。 思索了一會,還是沒忍心把人叫起來換姿勢。 今晚去哪里睡? 既然說了一起,他當(dāng)然不可能再去別的屋子了。 其實這是他第一次與傅辰同塌而眠,只是多年來他已經(jīng)學(xué)會管理自己的行為與表情。 哪怕這時候有些緊張,甚至也不敢多看傅辰幾眼,無論表現(xiàn)的再強勢,骨子里卻還是個剛剛近距離面對暗戀之人的人,走到一邊,依舊自然的脫下了一層層衣服。 傅辰傷口還未完全愈合,身體在發(fā)熱,要說旁的心思就是有,他也不會這會兒冒出來。 他不過是想前幾日看顧人,幾乎完全沒休息,這才想稍稍緩一下,也能就近照顧傅辰。 特別是梁成文說這人的余毒未清,晚上可能有的受。 當(dāng)邵華池進屋的時候,傅辰就已經(jīng)睜開了眼,這種時時刻刻擔(dān)心自己暴露的心情下怎么可能睡得著。 哪怕對方的腳步聲很輕,但依然遮掩不了他的耳朵,他感覺到這具身體可能本身也是有內(nèi)功在身的。 從進來后就一直很安靜,這位瑞王好靜他還是感覺的出來的,從那些瑞王軍的姿態(tài)也能看出些端倪來,不過他猜測之所以這么輕聲進來,也許也只是為了不吵醒原主吧。 一時間,也覺得這份暗藏著的貼心,是有些暖人的。 身居高位的人,少有這般顧忌他人的。 可這想法也不過是一時間的,本來以為瑞王至少也會避嫌,不料耳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不斷劃過耳膜,刺向傅辰的心臟,瑞王是在脫衣服? 這男人,不會是要和他一起睡吧,若是之前他還會以為這兩人感情好,所以抵足而眠以彰顯主仆情誼。 現(xiàn)在猜測到了這對主仆的關(guān)系,再聽那瑞王如此順理成章又自然而然的脫衣、吹燈、上床的動作,簡直一氣呵成,傅辰的呼吸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原本想要“清醒”過來的心思又被壓了回去。 聽聲音也像是做了很多次,早已習(xí)慣的自然。 他們居然、居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 原本只是猜測又更真了幾分,一個主帥何至于與謀士同睡一屋。 也許并不是他以為的眉目傳情階段,到底在他的設(shè)想里古人會比較含蓄,就算真有什么也是發(fā)乎情,止于禮吧,可現(xiàn)實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這兩人已經(jīng)不知道過了幾個階段了。 一時間有些心如死灰。 這讓他怎么扮演?他怎么可能演得出來這個原主? 熾熱的氣息襲向后背,離自己不過一個轉(zhuǎn)身的距離,傅辰緊緊攥著拳頭。 還沒等傅辰僵硬,一只修長的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腰上。 第216章 這是一個不平靜的夜。 感受到腰上重量的時候, 傅辰積蓄著手中力量,壓制著自己的情緒等待給予致命一擊。 但良久都沒有動靜, 似乎對方只是單純的那樣擱著而已。 到邵華池呼吸平穩(wěn), 看起來似乎睡了,傅辰也沒等到對方進一步動作,耳邊時不時傳來的士兵踏步聲外, 顯得周圍格外黑暗靜謐。 邵華池的確很累,自從寶宣城戰(zhàn)役后他沒有一天真正睡下過, 就算真有心思也被全身的疲勞給沖垮了,現(xiàn)在搭著人是為了在傅辰出現(xiàn)狀況的時候能夠盡快察覺。 為了不影響傅辰的睡眠, 他自己帶了條從松易那兒搜刮來的被子鋪在床上,只是傅辰背對著他睡的時候,也根本不可能給他空出一個位置來, 所以邵華池只是貼邊睡著,縮手縮腳得擠在小小的位置里面, 只要稍微動一下就會掉下床, 即便這樣他也很快就進入了淺眠, 珍稀每一點休息的時間。 見瑞王的確只是單純的睡覺, 傅辰才忽略腰上的力量,他不是小女生, 不會為了這么點事情大驚小怪。其實說起來就算是和其他男人抱一晚上他也會面不改色, 之所以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根源,也是瑞王之前的行為和一開始的印象一對比,太過沖刷他的三觀。 想到在昏迷他前聽到那句“既然你強迫了我一次, 我現(xiàn)在要回來,也算兩清?!?,頭就像針扎似的疼,他幾乎可以想象整一個來龍去脈。 也許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主動請纓也說不定,想來這才比較合理,像瑞王那樣的身份又如此受百姓愛戴,除了沒見過的容貌外,勢力、能力、實力都堪稱出類拔卒。所以這位王爺,哪至于自己去要個人,還是個男人,十之八九是這具身體主動的。然后這位王爺應(yīng)該是順?biāo)浦墼谠魇軅按饝?yīng)了什么,只不過現(xiàn)在換成了他就莫名其妙地打傷了人逃了,也就說得通為什么瑞王一見到他就陰陽怪氣的,怒火高漲的模樣。 也難怪會親自追來,本來以為的兩情相悅被他在中間橫插一缸,能不起火光嗎? 這個王爺很顯然是只要江山的人,無論從道聽途說和自己觀察來看,有明君之像,這樣的人物哪里會允許生命中有任何污點,還是那么明顯的一個,不過玩玩罷了,這個原主遲早會被不知不覺解決掉。 蠢貨,喜歡這樣身份的人,簡直是嫌自己命太長。 心情無比煩躁,剛穿越的時候他還能勉強控制住自己來了解現(xiàn)狀,現(xiàn)在了解后反而有些控制不住事態(tài)了。 傅辰身上又冒出一陣陣虛汗,忽冷忽熱的。 迷迷糊糊睡著了,再一次有意識的時候,遠遠傳來了激烈打斗的聲音,模糊的視線似乎看到墻外影影綽綽的火光。 身體難受的蜷縮起來,他痛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再也沒精力關(guān)注外面。 緊緊咬著牙,幾乎要咬碎的程度。 一開始是沒有聲音的,自然察覺不出。后來發(fā)現(xiàn)傅辰微微顫抖,邵華池第一時間睜開了眼,冷澀的光芒中哪有剛醒來的迷茫,猶如一只蓄勢待發(fā)的狼王。 邵華池一眼就看到了傅辰緊閉著眼,咬緊牙關(guān)的模樣,想到這就是梁成文口中余毒發(fā)作了,這方面沒人比邵華池這個天生帶毒的人更了解其中的痛不欲生,有多少次他都覺得活著太痛苦,甚至想要自我了斷。 傅辰神志不清的時候,聽到身邊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帶著長期發(fā)號施令慣了的氣勢,“張嘴,別咬著自己!” 傅辰只覺得這痛像是在拉扯他的五臟六腑,能忍住不叫出來已經(jīng)耗費了所有力氣。邵華池?zé)o法,只有強行掰開傅辰咬得死死的牙關(guān),看了看剛拿過來的巾帛,又放了回去直接將自己的手臂代替著塞進去,可惜沒咬好,會讓被咬之人痛不欲生。一般人都有這樣的經(jīng)歷,如果咬人,咬得rou多對方還沒那么疼,咬得少了反而是鉆心一般的疼痛。 只進了一點手臂就被傅辰有如餓虎撲羊似的咬住,瞬間血流如注,鐵銹味溢滿傅辰口中,他似乎迷茫間感覺到了什么,想要松口,后腦勺卻被摁住,讓他無從松下對方。 而外面火光沖天,正是發(fā)現(xiàn)零號被瑞王囚禁了后,進來劫獄的李皇派士兵,與邵華池所料相差無幾,只有這樣“虎口脫險”地放人,對方才會打消懷疑,進而讓他們尋著這條線索順藤摸瓜。 這群李皇派的人目標(biāo)也很明確,只為劫走人不為其他,在邵華池刻意銳減兵力的前提下,雖然很快就與瑞王軍起了沖突,但還是順利救到了奄奄一息的“零號”。 之所以那么吵鬧,也正是因為兩方人馬在交戰(zhàn),無論是傅辰的人還是邵華池自己的人,都在外面做足了追殺的派頭。 這個時候,瑞王能出現(xiàn)自然能讓這場戲在高潮的時候演得更加逼真。 被打了板子還堅持上崗的羅恒和松易兩位主帥匆忙入內(nèi),報告情況的同時也是看邵華池下一步如何定奪。 而這個時候的邵華池的手早已鮮血淋漓,滴得滿床鋪都是,手腕上的一塊rou幾乎要被傅辰咬下來。 他箍著不讓傅辰動彈,免得咬壞了牙齒,他的面色看著比傅辰更白,看到目瞪口呆的兩個手下,冰冷的看了一眼。也是平日積威頗深的緣故,羅恒兩人已經(jīng)回神,他們聰明的只提了一下是否要請梁成文過來,果然遭到了殿下的拒絕。 那場面實在太血腥,他們沒有多看,這傷勢邵華池都能眉頭不眨繼續(xù)任人咬著。羅恒覺得說不定自家主子還不希望這個傷好,留個疤正好做紀念。 邵華池自然知道這時候他出去主持大局有必要,更能取信敵人,也能鼓舞士氣。 可看到還緊閉著眼一聲不吭,全身微微抽搐著的人。 邵華池靜靜望著懷里痛苦忍耐的人,時間不長,卻讓兩個旁觀的人有點難熬。 當(dāng)羅恒兩人接觸到瑞王淡漠的眼神,那暗沉的透不出光亮,微微一震。 只見邵華池平淡的吩咐:“如果沒有我,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那還要你們何用?” 兩人對視一眼,明白這會兒殿下是不可能離開了。 到了外面,松易忍不住說了句:“其實公子,是狐貍精吧?!泵闹鞯哪欠N,最厲害的那種,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那種! “這種話在我這里說說也罷了,到了殿下面前……” “我當(dāng)然有分寸?!?/br> 等到傅辰疼過了這陣,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其實松易他們進來的時候,他有聽到一些對話,只是當(dāng)時太痛了失去思考能力。他睜開眼還有些模糊,看到的是一個背影。 一身便服卻也遮掩不住的皇族貴氣,有一種人天生就帶著生而高貴的氣息,他想那應(yīng)該就是瑞王了。 那人背對著他,似乎在找繃帶一類的東西給自己包扎傷口,瞇眼焦距在對方那只被咬得一塌糊涂的手腕上,床單、床板、衣服上的血跡,就像是水墨畫上的梅,紛紛綻放。 他還有一點印象,那是他咬的…… 邵華池給自己粗粗包扎了會,又看到疼暈過去的傅辰,對于呂尚和那背后的李皇派人又是狠狠記上了一筆。 這一筆又一筆的帳,總有清算的一天。 劫獄的事雷聲大雨點小,邵華池雖然派了人追出城外,但實際上城內(nèi)很快恢復(fù)了原本的秩序,那些惶恐不安以為又出動亂的城民也被好好安撫了回去,在看到邵華池親自出現(xiàn)了之后,百姓們也紛紛安心了,對于這位王爺盲目地信任。 傅辰在那之后又發(fā)作了幾次,人也一直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邵華池手腕上的傷口又添了幾道,后來連梁成文都看不過去了,加緊了清除余毒的速度,這天晚上傅辰總算沒有再被痛醒。 邵華池這才大手一揮,全軍整裝,即刻回京! 而他該做的也做了,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寶宣城。在之前留下來的日子里,等待零號到來的同時,他整頓和重建寶宣城,讓它漸漸恢復(fù)了生機,災(zāi)后重創(chuàng)的百姓需要的是安撫,而不是暴力鎮(zhèn)壓,他也將以自己的名義向陛下提議,希望接下來的寶宣城能免除三年的徭役賦役,讓備受壓迫的百姓無歡欣鼓舞,無論能不能成,瑞王都無時無刻地在為他們考慮,甚至有大逆不道的想法,要是瑞王登基的話該有多好啊。 對于這位王爺?shù)膼鄞饕约皳碜o達到的頂點,知道他們要離開了,每家每戶都忙碌了起來。 大清早,瑞王軍暫時居住的府邸以及在城外的軍帳處都被自發(fā)前來的百姓圍住,他們將自己最珍貴的糧食、被褥、棉衣等物送給這支并不算富裕的瑞王軍,到底邵華池向來是以勤儉出名的,在軍餉上更是因為自己的不富裕而絞盡腦汁想著摳出一點是一點,這也是為什么傅辰將上善村的寶石之地間接給了邵華池的緣故。 天際還蒙著一層藍煙色的薄霧,邵華池就已經(jīng)自覺醒來了,多年的行軍生涯讓他已經(jīng)習(xí)慣這個點起身,去教場cao練士兵,而這世上沒有比士兵晚起的主將,所以他總是最早到的那一個,身體力行告訴這些士兵們,軍營里沒有人是特別的,包括他。所以無論是瑞王軍還是他帶過的將士們對這位主帥是非常信服的,當(dāng)初帶領(lǐng)的幾個軍營里的戰(zhàn)士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個和他們共甘共苦的王爺,邵華池也是皇子中在軍營里口碑以及人脈最好的一位。 來到寶宣城以后,這還是他第一次徹底睡了個好眠,他如同幾天前那樣,將自己搭在那人身上的手自然地收了回來,又順手測了一下體溫,沒什么異常后,再披上外衣,準(zhǔn)備去外頭接水洗漱,他這會看著冷硬嚴肅,實則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只是將這些習(xí)慣刻在身體里,他向來都是自己做這些事,倒不僅僅是為了給底下人做出表率,更多的是他從宮里帶出來的惡習(xí),不愛被人近身。 剛離開床榻,衣袖處似乎被拉了拉。 邵華池腳步一頓,腦子像是忽然生銹了,身體比遲鈍的大腦更早一步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