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氏清了清嗓子，“學(xué)琴不過是為了陶冶情cao罷了，要天賦作甚？你又不需要成大家，對吧！再說了，沒天賦也看和誰比！”

    “和你比呢？”

    伍氏橫了橫心，昧著良心道，“差不離！”

    “噗嗤！”姜瑤光繃不住笑場。

    伍氏反應(yīng)過來，光想著這丫頭才五歲長了一張純真臉，卻忘了她是個鬼靈精，哪有這么脆弱。當(dāng)下惱羞成怒，就要教訓(xùn)她。

    勻染看著和姜瑤光鬧作一團(tuán)的伍氏，先是憋不住笑，爾后又愁，姑娘進(jìn)門都四年了，和五爺如膠似漆，怎么就是沒消息呢！哪怕不是位小少爺，有位像五姑娘這樣嬌嬌俏俏的小姑娘也是極好的。

    勻染正愁著，瞥見門口有動靜，過去一看，不一會兒就回來，對伍氏道，“夫人，齊國公府有一位姑娘有喜了，紀(jì)夫人正帶在她向太夫人報喜，老夫人已然過去了。”

    紀(jì)氏不曾刻意隱瞞，遂這消息不脛而走。

    “哪位姑姑有喜了？”姜瑤光趁著伍氏分神之際，從她懷里逃出來。

    勻染替她將散發(fā)攏到耳后，有點兒尷尬，“是白姑娘。”

    姜瑤光怔了怔，是她傻了，出嫁的姑娘多是用姑奶奶稱呼的。末了姜瑤光仰了仰頭想，齊國公今年有五十二了吧，可真是老當(dāng)益壯。

    伍氏捋了捋發(fā)，“太夫人該高興了。”

    勻染猶豫了下道，“夫人不去看看？”伍氏不得金老夫人歡心，在金老夫人眼里，伍氏活脫脫就是中看不中用的狐貍精。趁這個機(jī)會在金老夫人面前賣個乖也是好的。

    伍氏漫不經(jīng)心道，“又不是叔母有喜，不過是個丫鬟罷了?！本褪怯崾线^去都顯鄭重了，只她這位婆婆的心思，誰猜的著呢。

    伍氏牽了姜瑤光往內(nèi)室走，嫌棄，“瞧你這模樣，哪像個女孩子，還不隨我去重新梳妝?！?/br>
    “這是誰弄得啊！”姜瑤光悲憤得無以復(fù)加。

    勻染想想也是這個理，哪家為個妾室興師動眾，紀(jì)氏這般也是因為齊國公府只有一個男丁。

    一個男??！勻染跟隨的腳步一頓，隔壁恐怕要不太平了。

    ☆、第25章 暗潮涌動

    姜瑤光辭別伍氏，離開陶然居，途徑梅園，見四姑娘六神無主地立在園里，不等她開口問。四姑娘噔噔噔小跑上來，拉著她的手就要哭，指手劃腳的抽噎，“大白，大白不見了?！?/br>
    姜瑤光抽了帕子替她拭淚，放柔了聲音，“大白在和你玩捉迷藏呢！”

    四姑娘破涕為笑，又撅著嘴跺腳，“可它躲哪去了，我找不到?！彬嚨匮矍耙涣?，比劃著手腳，“meimei幫我找，找大白?！?/br>
    姜瑤光一口應(yīng)下，指了不遠(yuǎn)處一小竹林讓四姑娘去找找，待四姑娘興高采烈的離開。

    姜瑤光旋身問青蓮，“什么時候最后一次見的大白？”大白就是俞氏養(yǎng)的貓，原名白靈，奈何四姑娘一口一個大白的，大家便隨著她叫了。

    青蓮低了頭回話，“大半個時辰前還見它了，”斟酌了下道，“大白有些奇怪，站在墻上看了四姑娘好一會兒，四姑娘叫了它好久都不下來，扭頭跑了。奴婢聽說貓兒靈性，臨死前會找個不易察覺的角落躲起來等死，大白已經(jīng)十三歲了?！?/br>
    姜瑤光黯然，大白老了，除了四姑娘，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突然，“和賀管家說一聲，多派些人手去尋?？偸丘B(yǎng)了這么多年，不能讓它死在角落里。”為難的看一眼埋頭苦尋的四姑娘，“四姐那好好解釋，她能明白的，否則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青蓮等不肯盡力找，大抵也是不忍四姑娘目睹生離死別，想著等她忘了就好。可依她看，找不到大白，四姑娘也不會善罷甘休。

    青蓮也望一眼不遠(yuǎn)處的四姑娘，屈膝道，“那奴婢也再派些人去尋?！?/br>
    姜瑤光點了點頭，吩咐丹眉去降舒院抽點人一塊找后，走到四姑娘身邊。

    四姑娘懊惱的跺跺腳，垂頭喪氣，“大白不在這兒?！?/br>
    “那我們?nèi)テ渌胤秸艺?？?/br>
    四姑娘的眉頭皺成一團(tuán)，“它會躲哪兒？”掰著手指頭想，“院子里沒有，花園里沒有……”

    姜瑤光就這么跟著她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到了齊國公府，還遇上了姜十五娘怡婉。

    十一歲的姜十五娘出落的亭亭玉立，瞅了瞅東張西望到處亂鉆的四姑娘，問姜瑤光，“盈盈這是怎么了？”

    姜瑤光福了福身，回道，“大白不見了，四姐急得要哭，我便和她說大白在和她捉迷藏，一路找到了這?！?/br>
    “許是淘氣躲起來了，”姜十五娘道，“我讓林管家也派些人來找，這么大的府邸，你們怎么找的過來。”

    “那倒是麻煩小姑姑了?！苯幑飧兄x。

    姜十五娘笑了笑，“這有什么，我看盈盈有些累了，要不你們先到我院子里坐坐?！?/br>
    姜瑤光道了聲好，便要去哄四姑娘。

    卻不想被四姑娘拒絕了，神神秘秘的對姜瑤光道，“我覺得，馬上要找到了。等我找到了大白，我就罰它沒魚吃，它怎么能躲得這么好，每次我躲起來，它都能找到我?！?/br>
    姜瑤光無奈的折回去，“四姐還要找?！?/br>
    姜十五娘道，“那我也陪你們找找吧?！?/br>
    走了一段路，姜瑤光拉著一馬當(dāng)先的四姑娘拐道。

    姜十五娘還奇怪，抬眼一看，姜遜帶著他的小廝在遠(yuǎn)處的松樹林里。這時辰，他原該讀書，可誰叫他的先生又走了，新先生還沒來，他便清閑了下來，礙于齊國公的命令，不敢出府，于是不是上樹掏鳥蛋，就是下地捉蟈蟈，貓嫌狗厭。

    姜十五娘頗有點尷尬，倒不是因為他又氣跑了一個先生，而是因為姜遜頑劣，捉弄過四姑娘好幾回，偏四姑娘天真懵懂，對他壓根沒有防范之心。幾次后，眾人不敢讓四姑娘與他會面。

    眼見姜瑤光哄不好四姑娘，四姑娘依然一臉興奮的要去找她的小叔叔，姜十五娘也要上去勸。

    松樹林的姜遜在小廝的提醒下，回頭發(fā)現(xiàn)了一行人，臉上暢快的笑容還沒得及退卻就換上了驚慌的神色，催促，“趕緊埋了！”

    只到底晚了，趁幾人手忙假亂的空隙，一血淋淋的東西跌跌撞撞沖了出去。一個小廝下意識要撲上去，只抓到一手黏膩的血，慘白著一張臉趴在地上。

    離得遠(yuǎn)，姜瑤光還未曾發(fā)覺，只見四姑娘尖叫一聲，飛快的撲上去，就這么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姜瑤光和姜十五娘趕緊跑上去，姜瑤光正要扶她，低頭一看，只覺一股刺骨涼意從腳底躥上來，渾身戰(zhàn)栗。四姑娘抱在懷里的那一團(tuán)只能稱之為血rou的生物，脖子上掛著她熟悉的鈴鐺。

    晚了幾步的姜十五娘駭?shù)牡雇藥撞剑c軟在侍女懷里，顫顫巍巍的扭頭看著一臉懊惱的姜遜，指著他顫聲，“你，你！”

    鎮(zhèn)定下來的姜遜撇了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不過是一只貓罷了，我賠她一只就是，反正這貓老的快要死了?！闭f著就要走。

    腦子嗡嗡直響的姜瑤光冷不丁聽到他的話，氣得整個人都打起擺子來，左右望了望，瞥見一根樹枝，幾步跨過去撿起來，還沒來得及揮出去，就被丹眉抱住了，樹枝也別人奪了去。

    姜瑤光/氣得理智都燒沒了，眼前不斷浮現(xiàn)慘不忍睹的大白，狠狠的瞪著姜遜，“反正總有一天你也是要死的，那我也打死你算了?！?/br>
    姜遜氣紅了眼，指著姜瑤光反唇相譏，“你才要死呢！你想打我，我告訴祖母去，讓祖母打死你?！闭f罷，腳底抹油跑了，直奔鎮(zhèn)國公府。

    丹眉臉色變了變，立刻派人去通知外出訪客的淑陽郡主。

    “哇！大白死了！”一直坐在地上的四姑娘哭聲猛然高亢，哭的幾乎要背過氣。突然，四姑娘抽搐起來。

    姜瑤光大驚，不敢上前，只能焦急的圍著轉(zhuǎn)圈，看著青蓮等人熟練的困住手腳，以免她傷害自己。

    白蓉取出隨身攜帶的金針包，抽出一根成人小指長的金針在四姑娘頭上扎了幾下。四姑娘年紀(jì)漸大，病癥發(fā)作越頻繁，遂俞氏特意命一女醫(yī)貼身照顧四姑娘，以防萬一。

    昏過去的四姑娘被人抱走，在青蓮想把大白尸體一同帶走時，姜瑤光阻止了。她垂了眼，目光凝在大白破碎的尸體上，身上的皮毛殘缺不全，傷口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氣中，尾巴沒了，左前掌也不見了，兩只耳朵被剪成了三瓣，右眼成了窟窿。姜瑤光微微的顫抖起來，雙手不自覺的攥緊，她想起了自己養(yǎng)的圓滾滾的湯團(tuán)，去年秋天不見了，是不是也遭了這樣的毒手？“他不是想找老夫人打死我嗎？”

    姜遜心知自己闖了禍，雖覺得不過一只貓罷了，還能怎么著他不成?？山幑饽悄又鴮嵶屗悬c發(fā)憷又有點被冒犯的憤怒，這府里誰不讓著他三分。

    是以，他一跑到朱雀堂，撲到金老夫人懷里就是一頓告狀，“祖母救我，姜瑤光要打死我，她說我反正要死的，先打死我算了?！?/br>
    金老夫人火冒三丈，也不問緣由，拍著桌子就罵，“這個殺千刀的小畜生，她生來我就知道是個喪門星，現(xiàn)在連打死親叔叔的話都敢說了，早知道當(dāng)初就掐死她算了?！?/br>
    “長生是小畜生，那公爺是不是老畜生？您又是什么？”

    金老夫人驚得張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著俞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

    漫說金老夫人，就是紀(jì)氏也是目瞪口呆，更別提恨不得暈過去，好眼不見為凈的白姨娘了。紀(jì)氏悄悄的拉著白姨娘往角落里退了幾步。

    金老夫人指著俞氏，磕磕巴巴的問，“你，說什么！”

    俞氏神色自若，淡淡的回望金老夫人，“我不過是依著老夫人的話說罷了，若是您不喜歡聽，您不說不就成了。”

    金老夫人氣得直打擺子，臉色鐵青的指著俞氏，“你竟然敢罵我兒是……”金老夫人委實開不了口，“我讓大彘休了你，我們家是倒了幾輩子霉了攤上你這么個媳婦，我可憐的兒……”

    是啊，姜氏前世做了什么孽，攤上這個媳婦。俞氏目光緩緩在金老夫人臉上滑過。

    金老夫人臉皮抽了抽，咒罵之聲戛然而止。其實金老夫人是有點怵俞氏的，當(dāng)年俞氏剛進(jìn)門的時候，金老夫人趁著男人不在家，學(xué)著自己婆婆的范，讓俞氏給她端痰盂，打算一口吐在了她臉上，殺殺她的威風(fēng)。這其中除了兒子被拐走的怨恨，還有多年媳婦熬成婆的得意忘形，興許也有點矮矬窮對白富美的羨慕嫉妒恨。

    沒成想俞氏竟然敢躲，自覺婆婆尊嚴(yán)被冒犯的金老夫人抽了雞毛撣子就要教俞氏怎么做媳婦，這也是跟她婆婆學(xué)的?？蓻]等金老夫人抽下去，姜老太爺就回來了，一腳踹在她心窩子上，要不是后面的大兒子攔著，姜老太爺那架勢活似要打殺了她。就因為這事，她被姜老太爺帶回了鄉(xiāng)下，大兒子吭都不吭一聲。直到兒子定居京城，夫妻倆才被接進(jìn)京。

    進(jìn)京后，金老夫人惱恨俞氏，做了這么多年老太君，她也學(xué)到點大戶人家折磨媳婦的手段，晨昏定省她就讓俞氏站著，吃飯也讓她伺候。

    過不了幾日，大兒子帶著一身傷回來，可把金老夫人心疼壞了。

    一問，大兒子說，“婆婆拿捏媳婦天經(jīng)地義，師父教訓(xùn)弟子也名正言順?！庇崽挡恢故窃栏?，還是師父，這時代，師父可比岳父權(quán)力大。

    至此，金老夫人再不敢刁難俞氏，頂多就是酸兩句。

    休了俞氏，那是金老夫人口不擇言，她自己都知道不可能，可又咽不下這口氣，直把自己憋得差點沒翻白眼。

    埋在金老夫人懷里豎著耳朵的姜遜滿以為，金老夫人會把鎮(zhèn)國公府這群女人從老到小惡狠狠的罵上一頓。他一點兒都不喜歡隔壁這些人，除了祖父母，誰讓他們都對他冷冷淡淡的。尤其是俞氏，就因為他喊四姑娘傻子，居然向父親告狀，害得他被父親揍了一頓?；钤撍莻€傻子！

    俞氏目光冷冷的看著從金老夫人懷里探出頭偷看的姜遜。

    金老夫人被姜遜的動作提醒，想起了罪魁禍?zhǔn)?，心疼的摩著他的臉，“我的乖孫，你說那小，”金老夫人硬生生換了詞，“丫頭還罵了你什么，待會兒我告訴她爹，”斜著眼看俞氏，“我罵不得她，讓她爹收拾她去?！?/br>
    俞氏的視線定在姜遜兩眼之間，“長生真的說你了，她好端端如何會說你？”小孫女乖巧伶俐，俞氏無論如何不信她會惹是生非。

    姜遜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是不和俞氏對上，“一只死貓，她以為是我干的，就要咒我死?！毙睦镞€挺得意，姜瑤光他們又沒親見，憑什么說是他做的。

    俞氏臉色倏地一沉，“哪只貓？”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祥的預(yù)感，如今府里只有她養(yǎng)了貓。

    姜遜撇了撇嘴，信口開河，“我哪知道？可能是野貓吧。”

    “合著就為一只貓！”聽明白了的金老夫人怒氣又起拍著桌子罵，“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就為一只貓她就要咒她叔叔去死。看看看看，都被你們寵成什么樣了！還有個姑娘家的樣子嗎？”

    俞氏壓根不管金老夫人，只用壓迫的眼神看著姜遜，“貓是怎么死的？”

    那目光令姜遜如坐針氈，姜遜在金老夫人懷里扭了扭，委屈的看著她。

    金老夫人瞪著俞氏，不滿，“死都死了，你管它怎么死的！”

    報信四姑娘又犯病的人就是這時候到的，金老夫人目光閃了閃，瞥一眼藏在紀(jì)氏身后的白姨娘。

    心急如焚的俞氏再顧不得姜遜，立刻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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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氏一走，姜遜登時大松一口氣，拉著金老夫人就要她替自己做主，狠狠教訓(xùn)姜瑤光一頓，按他的話就是，“才這么點大，心腸就這么歹毒，要是不教訓(xùn)她，以后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等她爹娘回來，可就沒這么好的機(jī)會了。

    在金老夫人眼里，十個姜瑤光摞起來都抵不上姜遜一根手指頭，當(dāng)下就命令，“把那個小畜生帶過來，她爹娘祖母寵著慣著不會教，我來教?！?/br>
    “母親息怒沒得氣壞了身子，今天這樣的大喜日子，縱是她小孩家有什么不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且饒她一回，若待會兒哭鬧起來可不是不吉利了。”一直默不作聲的紀(jì)氏開口，一開口就說到了金老夫人的心坎上。

    金老夫人猶豫，紀(jì)氏言之有理，可孫兒吃了那么大的虧。

    眼見她意動，紀(jì)氏趁熱打鐵，將白姨娘從身后推出來，“媳婦腆著臉求求母親，可有什么養(yǎng)胎秘方，與她說一說，也好叫她回頭生一個像咱們家兩位公爺那般頂天立地的兒郎?！?/br>
    聞言，金老夫人喜笑顏開，她這輩子最得意可不就是養(yǎng)了兩個好兒子，“我與你說啊，我懷著老大和老二的時候，每天睡前都要在心里求一求菩薩，明天我就讓人給你去請一座送子觀音來，放在你屋里，你記得早晚拜一拜，保管靈。”這話是對白姨娘說的。

    紀(jì)氏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抽，她一進(jìn)門，金老夫人就往她屋里送了一座，之后幾年一年一座，就是姨娘們那都沒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