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姜遜被小廝抱到榻上,齊國公十分有先見之明,他是在兒子院里揍人噠。 心痛如絞的金老夫人還想看著郎中給孫子上藥,姜遜一張臉漲得通紅,金老夫人不甘不愿的離開。等上好了藥,金老夫人立馬進屋,見孫子一幅被狂風暴雨摧殘過的可憐樣,頓時淚如雨下,“你爹好狠的心腸,他怎么下得去手!不就是一只貓嗎?還能比人更金貴不成,還好沒事,要是打壞了,可怎么辦?” 姜遜也哭,趴在床頭默默流淚,好不可憐,“阿爹有了弟弟不要我了,他以前不會這樣打我的,祖母,我只有你了?!?/br> “胡說!”金老夫人下意識反駁,“你爹怎么會不疼你??隙ㄊ怯腥嗽谒敖郎喔?,要不然他這么會生那么大的氣。” 姜遜腦海里立馬跳出一個名字來,越想越覺可能,咬著后槽牙道,“肯定是姜瑤光,她巴不得我死?!?/br> 被兒子氣得滿腔怒火又無處發(fā)泄,只能憋得慌的金老夫人頃刻間就深信無疑,嚯地起身,重重的敲著拐杖怒氣騰騰,“你等著,祖母替你收拾她,黑了心肝的東西,她這么那么毒!來人,給我把她帶過來?!?/br> 姜遜大驚失色,趕緊阻止金老夫人,一不小心就牽動了傷口,誒呦哎呦直叫喚。 “這是怎么了,怎么了,哪兒疼,郎中……”金老夫人亟不可待喚人。 姜遜倒抽著涼氣還得阻止金老夫人喚人,甭提多糟心了,姜遜垂著眼難過道,“祖母為了我教訓她,伯母她們不會怪您,只會怪我,讓父親曉得,父親肯定不會饒我?!?/br> 金老夫人心疼得直抽抽,罵道,“你爹這個糊涂蛋,胳膊肘盡往外拐。委屈了你,好孩子,你放心,我饒不了她?!?/br> 佟mama眼皮微微一動。 金老夫人安慰了好一會兒,直到身體吃不消才牽腸掛肚的離開。 姜遜看著金老夫人出了門,臉上的可憐之色一掃而空。扭頭面向墻壁,怨憤爬滿整個臉龐。自從知道白姨娘懷孕,姜遜心里就燒著一把火,被齊國公揍了一頓板子,這火越燒越兇。 ☆、第26章 絞盡腦汁 同淑陽郡主一起回來的還有瑯琊長公主。這一日,榮王與慶國公嫡幼女原淑君過大禮,淑陽郡主上有父母公婆,與丈夫恩愛,膝下兒女雙全,遂被請去做全福人,約同媒人帶著聘禮前去女家下聘?,樼痖L公主則是留在王府看著榮王,防止他抽風。 送完聘禮回來,母女倆正高興著呢。天可憐見,愛好辦葬禮的大齡青年榮王終于娶妻了,真心挺不容易的。 皇帝為了挑這么個合適兒媳婦也是煞費苦心。慶國公來歷不凡,他爹是五蓮山大當家,奈何兩位能干兄長早早犧牲在戰(zhàn)場上,慶國公沒有行軍布陣的天賦,也沒有安邦定國的才華??膳鰠s是人中龍鳳,原大當家痛并快樂著。后來眼看女婿非池中之物,原大當家也歇了心思,專心培養(yǎng)女婿。 皇帝知恩圖報,登基后,追封原大當家為慶國公,世襲三代始降,如今的慶國公的爵位就是從他父親那繼承來的。 父親對皇帝有栽培之恩,jiejie是和皇帝感情不錯的原配,前后兩任太子都是他外甥,慶國公小日子過得挺滋潤。他自己沒什么本事,幾個嫡子頗成才,都被皇帝委以重任。 有這么個媳婦,榮王只要不造反,后半輩子無憂了,皇帝是這么想的。 興頭還沒下去,姜遜放言要讓金老夫人打死姜瑤光的消息就到了。 瑯琊長公主怒極反笑,二話不說帶著淑陽郡主離席,她倒要看看,誰敢欺負她外孫女! 瑯琊長公主母女倆到了鎮(zhèn)國公府,一問,姜瑤光沒吃虧,倒是姜遜挨了揍,揍得還不輕。 瑯琊長公主對淑陽郡主道,“撇開女色,姜老二是個明白人!可就是沒養(yǎng)個好兒子。” 淑陽郡主嘴角一抽,哪怕這幾年齊國公修身養(yǎng)性,也沒法摘掉這頂帽子,誰叫他早年太荒唐,“二叔忙于公務,后覺不對,想再教就晚了?!?/br> 瑯琊長公主冷哼一聲,“有他老娘在那里生怕孩子學好,能教好才怪?!?/br> 淑陽郡主扯了扯嘴角。 二人到了世安院,俞氏攜著姜瑤光出迎幾步,見了禮,瑯琊長公主就拉著外孫女問,“有沒有被嚇到?” 姜瑤光忙道,“我沒事!外祖母和阿娘放心。” 雖是這么說,兩人還是把姜瑤光上下打量了一通,確認沒吃虧,一顆心落回肚子里。 瑯琊長公主又問俞氏四姑娘如何,還推薦了一位新來的御醫(yī),“明兒我就讓他過來看看。” 求醫(yī)問藥這么多年,重復著希望與失望,俞氏也不肯放棄,聞言感激,“有勞你了。” “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還要這般見外?!爆樼痖L公主話鋒一轉(zhuǎn),“區(qū)區(qū)庶子哪怕是個嫡子也沒他那樣張狂的。長此以往不知養(yǎng)成什么性兒,眼下只在家里小打小鬧,可長大了呢,一筆寫不出兩個姜字來?!?/br> 俞氏頷首,“我省的!”在外人眼里,鎮(zhèn)國公府和齊國公府密不可分。覷一眼面含薄怒的瑯琊長公主,心道,要是讓瑯琊長公主知道姜遜還攛掇著金老夫人和她外孫女秋后算賬,估摸著要打上門。 略略說了兩句,瑯琊長公主便隨淑陽郡主帶著姜瑤光轉(zhuǎn)道降舒院。 坐下后,瑯琊長公主第一句便是數(shù)落丹眉,“你這丫頭不夠機靈!當時攔著長生做什么?要吃虧的又不是她,等她要吃虧了你們再攔才是正理?!?/br> 丹眉瞠目結(jié)舌,不知所措的看著淑陽郡主。 淑陽郡主道,“他們也是護主心切,怕長生吃虧,畢竟他力氣可比長生大?!?/br> 瑯琊長公主一臉看笨蛋的表情看著女兒,“笨!拉偏架會不會,這么多人圍上去,要是長生還能被他打了,那留她們干嘛!” 姜瑤光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人多原來還能這么用,我一直以為是為了顯擺來著。她覺得新世界的大門已經(jīng)在眼前徐徐打開。 就是淑陽郡主也是眉毛一跳又一跳的說不出話來。 瑯琊長公主摩著姜瑤光的臉諄諄教導,“趕明兒我給你送兩個會拳腳的丫鬟過來。拳腳功夫,你自己也要練練,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身邊人再厲害也怕有個夠不著的時候?!遍L于亂世的瑯琊長公主比誰都明白居安思危,末了又細細叮囑,“你也要記得,不管去哪便是玩耍身邊也要帶上人?!爆樼痖L公主想起姜遜所為就覺瘆得慌。 姜瑤光鄭重其事的點頭。 令姜瑤光下去歇息后,瑯琊長公主心疼,“周歲時我給她抱了一只貓,愛的跟什么似的,去年不見了,怕是聯(lián)想到姜遜那兒去了。這丫頭裝得再好,還能瞞過我不成,我也不敢勸,怕勾得她更傷心。今天要是讓她把人揍一頓,也不至于如此郁郁。” 淑陽郡主想起當時女兒難過的模樣,亦是心疼。 “府里還有誰養(yǎng)的寵物莫名其妙沒了?”瑯琊長公主突然問。 “恍惚記得小叔母一只養(yǎng)了七八年的鸚哥沒了,她還找了許久?!爆樼痖L公主躊躇,“那都是小叔母剛進門那會兒的事了,他那時候才多大!” 瑯琊長公主挑了挑眉,“在婚禮上撒潑打滾他都敢,還有什么他不敢。這小子我越想越發(fā)憷,你警醒點兒,跟著長生的人都給我敲打敲打?!?/br> 淑陽郡主斂容正色,“回頭我就讓他們留神?!?/br> 瑯琊長公主點了點頭,忽的冷笑一聲,“那小子也有七、八了吧!” “八歲!” “就算姜老二生不出第二個兒子來,他也別想順順當當做世子!”有了白姨娘這一胎,姜遜恐怕迫不及待想正名。就拖他十年八載,急不死他。哪怕白姨娘這一胎不是,誰能篤定沒其他人了!屆時沒有再說。庶子襲爵本就非易事,他不夾著尾巴好好做人,還敢作,你就使勁去作吧! ### 姜怡妧下學歸來,便聞姜遜挨打,第一反應是煩躁。與他說了多少回,要他爭氣好好上進,不要惹齊國公生氣,萬一齊國公有第二子,他地位堪憂,可他壓根不以為然。 一問之下,得知他竟是犯了老毛病。當年姜遜弄死了紀氏養(yǎng)的鸚哥,沒被紀氏發(fā)現(xiàn),卻被人稟到了齊國公那兒。齊國公按下了,另尋了功課不好的由頭,令他在祠堂跪了兩宿一日直到暈過去,金老夫人要鬧,被姜老太爺罵了回去。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姜怡妧幾乎掩飾不住眼底的厭惡,欺軟怕硬的東西,不敢和惹到他的人生氣,就拿畜牲撒氣,再過幾年,就該是身邊人了,上輩子她沒少挨打,甚至連命都被他一把推沒了。 回憶起從前,姜怡妧真想撒手不管,管他去死??伤挠媱潊s少不了姜遜,實在是嘔的可以。 自從在姜瑤光周歲宴上見過一回延熹郡王,她就再沒遇到過。延熹郡王倒是隨著大公子來過鎮(zhèn)國公府幾趟,可她要不是事后才知道,要不就是知道了也沒法上前。任她有千般計策,見不到延熹郡王都是白搭。只能想著姜遜是男子,許是能憑著他與延熹郡王搭上關(guān)系。 姜怡妧趕到姜遜院里,一進門便見丫鬟小廝彎著腰躡手躡腳地收拾滿地狼藉,而姜遜頭朝內(nèi)趴在那兒。 屋內(nèi)人見姜怡妧,紛紛行禮。 姜遜耳朵動了動,沒轉(zhuǎn)過頭來。 姜怡妧命所有人退下后,提著裙角踮著腳尖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薄怒,“剛挨了打就在這里砸東西發(fā)泄,你這是跟父親示威嗎?還嫌父親對你不夠失望?” 姜遜身子一僵,悶悶道,“白姨娘有孕,爹馬上就要有小兒子,哪里稀罕我?!?/br> 聞言,姜怡妧更怒,冷聲道,“你既然知道今時不同往日,還敢亂來,你生怕父親不更偏疼幼子是不是?” 姜遜憤憤不平的扭過頭,兩眼冒火的瞪著姜怡妧,“那你還想我怎么樣?我都被打成這樣了,還不許生氣嗎?” “挨打那是你活該,你有什么理由生氣!”姜怡妧見他還委屈上了,怒不可遏,“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隔壁豈是好相與的,你去惹他們做什么?你有本事闖禍那你有本事瞞的的滴水不漏啊,東窗事發(fā)了,那就好好的賠禮道歉,他們還能和你一個小孩子計較!你居然扯謊,還挑唆祖母找別人麻煩。你不挨打誰挨打!” 姜遜被罵的怒火中燒,差點蹦起來,“憑什么,憑什么,不就一只貓,還比我金貴不成,我難道還比不上一只貓了?!?/br> “你以為你殺的只是一只貓,在他們看來,你動的是他們的臉面?!苯鶌€冷冰冰的看著他,不無譏諷,“說句你不樂意聽,在他們眼里,你還真沒那只貓重要。祖母慣著你,你真以為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漫說你連世子都不是,就是你承爵了,隔壁家大業(yè)大,要怕你不成。他們要收拾你,都不用親自動手,白氏不是有孕了,要是個兒子,扶持他和你爭就夠你受的了?!?/br> 姜怡妧越說越急,指著姜遜滿臉的恨鐵不成鋼,“我早讓你討好了夫人,可是你是怎么做的,把人得罪的透透的?,F(xiàn)下她肯定巴不得白氏生個兒子好抱過去養(yǎng)。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把姜氏有分量的人幾乎都得罪了。要是白氏真生個兒子,我看你怎么辦?” 姜遜腦中那根線“啪”的斷了,剎那間褪盡了血色,慌慌張張的看著姜怡妧,“阿姐,阿姐!” 見他慌亂無助的模樣,姜怡妧沒有同情,只恨不得一巴掌甩過去,為了他的世子之位,她費盡心機。上輩子,齊國公世子是湯姨娘所出。這輩子,她趁著守孝時魏姨娘掌權(quán),讓湯姨娘病死了。現(xiàn)在都是啟元十九年了,齊國公也只有姜遜這個兒子,她滿心以為世子是囊中之物,不想又冒出個白氏來。更可惡的是姜遜,她整日里苦口婆心的勸他爭氣討好齊國公,誰料他爛泥扶不上墻。都八歲了,還沒被請封為世子,上輩子湯姨娘的兒子才五歲,齊國公就替他請封了。 世子!姜怡妧神色一動。 ☆、第27章 弄巧成拙 一直關(guān)注他的姜遜,若有所感,如同沙漠中饑渴的旅人見到綠洲,壓不住的希望,“阿姐你是不是有計策了?” 姜怡妧眉峰緊皺,緩緩道,“如果你成了世子,就算那邊生了兒子又何妨?!彪m然世子能廢,但是那種情況太少了。除非十惡不赦,誰家愿意丟人現(xiàn)眼。 姜遜激動了沒幾秒又失落下來,耷拉著嘴角,“之前爹都不肯為我請封,現(xiàn)在怎么可能?”父親不喜他,姜遜怎么可能感覺不到,他惶恐過??珊髞戆l(fā)現(xiàn)父親只有他一個兒子,就是不喜歡他又能如何! 姜怡妧瞪他一眼,“真等那邊生出兒子來,你就更沒指望了,這家哪里還有我們姐弟倆立錐之地!” 姜遜煩躁的爬了爬頭發(fā),“誰能肯定那是個兒子,咱們家那么多姐妹?!?/br> “就算是個女兒,你就能保證日后沒有其他人懷孕,要是夫人有喜了呢!難道你要整天這樣擔驚受怕,生怕哪一天冒出一個弟弟來,搶走你的一切。”姜怡妧重重的握了握拳,“我們不能這樣被動過下去。”姜遜成了世子,作為他的胞姐,地位也能水漲船高,有助于她交際應酬。 事情回到了原點,姜遜心煩意亂,“你說的再有道理又有什么用,爹又不會聽我們的!” 姜怡妧看著他的眼睛,沉聲道,“那就讓能讓父親聽話的人去說!” “伯父!”姜遜脫口而出,馬上又不滿的看著姜怡妧,“伯父怎么肯為我說話?!?/br> 姜怡妧忍不住刺了一句,“文武藝,你哪一樣拿得出手,還惹了伯母和他孫女,你覺得伯父會替你張目?!?/br> 姜遜的臉倏地陰沉下來。 “擺臉色給我看做什么,我說的哪一句錯了。往日里我就說讓你和隔壁堂侄輩交好,與你百利無一害,可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平時不燒香,臨急抱佛腳,有什么用!” “你想討好他們,拿我做什么筏子。” 姜怡妧臉色驟變,強忍著心虛揚聲道,“我討好他們是為了誰,只為了我自己嗎?父親年邁,你又未長成,日后咱們齊國公府是不是要倚仗隔壁?!?/br> 姜遜說完就后悔了,見她粉面帶煞,尷尬,“阿姐別生氣,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br> 姜怡妧神色有一瞬間的復雜,抿了抿唇道,“闔府最疼你的人是誰?” 自然是金老夫人,姜遜擰眉,“這種事,祖母說了爹也不會聽?!本狡鹊溃敖裉斓蛭?,祖母都躺在地上鬧了,還要撞桌子,爹都沒理?!饼R國公怒起來,金老夫人根本拿不住他。 姜怡妧垂了目光,“這招不靈,那就換一招。能不能心想事成,就看你能讓祖母為你做到什么地步?!?/br> 姜遜猶豫,“要是讓爹知道……”姜遜打了個哆嗦。 “知道了還能打死你不成。事已至此,這一鬧,要是你順利請封,皆大歡喜。若是白鬧,也就那樣了,還能再壞到哪里去。日后有了弟弟,齊國公府沒你的份,沒有弟弟,齊國公府還是你的?!苯鶌€直接點破了那層窗戶紙,“阿爹對你不滿意,你別和我說你一點都沒感覺到?!?/br> 第二日上頭,姜遜就發(fā)起熱來,且這病來勢洶洶。這才幾日光景,他就體瘦骨露,衰弱無力,好似隨時都要撒手而去??山d哪還顧得上自己能不能心想事成,僅有的那點清醒時光都用來后悔,悔得腸子都青了。他不過是想病一病引得金老夫人甚而是齊國公心疼,再借機向金老夫人透個話,讓金老夫人替他張目。萬萬沒想到,只是夜間蹬了被子為著涼,竟惡化成傷寒。 在確診傷寒那一刻,除了郎中和伺候的人,其余人等都被請離了屋子。傷寒易傳人,一個不好就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