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桂花糖,桂花糕。” 姜劭勛嫌棄的一撇嘴。 “知道你不愛甜,我糖放得很少?!苯幑獯蜷_食盒遞過去,皇帝、蕭璟和姜劭勛都是不能吃甜不愛吃甜的,遂她特意控制了甜度。 說來也是好笑,小時候,姜劭勛嗜甜如命,淑陽郡主不許,他能躲在被窩里偷偷吃。后來還是姜進有招,帶著他去看了一小孩因為蛀牙疼得死去活來滿地打滾的慘狀,徹底把他嚇懵了。嗜甜如命的毛病也就改了。 姜劭勛半信半疑的接過,咬了一口,覺還行,便大口吃起來。姜瑤光趕緊給他遞茶,“別噎著了。” 一塊桂花糕入腹,姜劭勛精神了些,“站在這兒怪曬的,你走吧?!?/br> “偶爾曬曬身體好。”姜瑤光問,“你這是哪兒惹先生生氣了?” “不小心睡著了,上課實在是沒勁透了,我又不考狀元,我想去禁軍,像璟表哥那樣?!?/br> 姜瑤光上下打量了一圈,“璟表哥也是十三才去的,您今年貴庚。人璟表哥就算入了禁軍,家里也請了西席,還會向外祖父請教。你見朝堂上,哪位身居高位的將軍是不學(xué)無術(shù),胸?zé)o點墨的。讀書可明智,增長見識,拓寬眼界,身手再好,也就是個打手,別人手上的刀罷了。” 全能型人才罕見,但是小時候還是得往大而全里學(xué),打好基礎(chǔ)后再根據(jù)興趣特長選擇最合適的方向發(fā)展。 姜劭勛氣結(jié),一時又無法辯駁,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不錯嘛,都會給我說道理了?!?/br> 姜瑤光拍掉他的手,“你好好在這曬太陽醒醒腦吧,我先走了。我會使人打聽,你要是再不好好上課,我告訴阿爹,讓他親自和你講道理。” 姜劭勛皮緊了緊。四個兒女里,就屬他挨揍的多,不對,應(yīng)該說姜進只揍他。 姜瑤光見他怏怏,挑了挑眉,姜進守孝,姜劭勛就像那脫韁的野馬。 姜劭勛瞪著眼,嫌棄的揮手,“快走,快走,看見你就生氣?!?/br> 姜瑤光不雅的翻了個白眼,留下食盒走人。 半道遇上蕭寶珠,看那架勢,也是要給人去送吃食,也是,該用點心的時辰了。 姜瑤光對蕭寶珠屈身一禮,蕭寶珠還禮后問道,“瑤光從無逸齋過來?” “我?guī)Я诵c心給我五哥?!苯幑獾馈?/br> “趕巧了,我也給二哥帶了些吃食?!笔拰氈樾Φ?。 姜瑤光與蕭寶珠素?zé)o往來,便退到邊上讓她先行。 蕭寶珠經(jīng)過她面前,又突然停下腳步,猶豫了下道,“瑤惠境況如何,我與她寫信,總是要隔上好久她才回我,月初給她寫的信,現(xiàn)在還沒回?” 姜瑤光抬了抬眼看她,斟酌著用詞道,“我也是十來天沒見過二姐了,最近一次見,聽說在為故去的叔母和四妹抄寫佛經(jīng)?!?/br> 二姑娘與蕭杞之間能有朦朧的情愫,想來蕭寶珠提供了不少便利,否則二人根本說不上話,就是不知蕭寶珠是無意間牽線還是有意為之。 知道了這一點,家里自然會防著蕭寶珠,對方是太子女,不讓二姑娘與她聯(lián)系了,顯得輕狂無禮,只好控制二姑娘回信的速度,慢慢的讓她們疏遠(yuǎn)。 得了答復(fù),蕭寶珠松了一口氣,總算能交差了。其實她覺得這樣也好,三年孝期下來,什么都淡了,就像你現(xiàn)在喜歡吃這個菜,過上幾年就不喜歡了,不是嗎? ☆、第67章 科舉舞弊 在九公主流水般的相親宴中,啟元二十一年的春闈如期而至?,樼痖L公主興奮起來,每年春闈,各州府的青年才俊都將在京城云集,意味著,三年一度的嫁女高峰期來了?,樼痖L公主磨刀霍霍,就等著在瓊林宴上搶人。 春闈的架勢與后世的高考有過之而無不及,鄭茂修作為此次命題人之一,打出了題目就和其他三位大儒被安排在皇宮別院內(nèi),就是防止他們泄題。一直到殿試結(jié)束,決出名次,四位大儒才回到家。 “外祖父,祖父!”姜瑤光和鄭語一前一后迎上去。 從轎子里下來的鄭茂修一手牽了一個,“你們怎么跑出來了?” 鄭語仰著臉賣乖,“我和jiejie想祖父了?!?/br> 鄭茂修便笑,“真乖!” 到大堂的一路,小姑娘都在嘰嘰喳喳的不停,一會兒背自己新會的詩,一會兒說自己養(yǎng)的兔子跑了……似乎要把這一個月的事情都說一遍。 鄭茂修好脾氣的聽著。 瑯琊長公主見丈夫氣色紅潤,便放了心,對喋喋不休的鄭語道,“桃花餅做好了?!?/br> 聞言,鄭語松開鄭茂修的手就沖過去。 瑯琊長公主遞了一塊給她后,興致勃勃的問丈夫,“我聽說新科狀元郎長得十分俊俏!” 坐在一旁的九公主翻了個白眼,將姜瑤光撈過來,揉揉她的腦袋。 姜瑤光也不生氣,幸災(zāi)樂禍的看著她,下一波相親宴正在來臨,你準(zhǔn)備好了? 看懂她的眼神,九公主恨恨戳她腦袋。 鄭茂修一捋美須,“龍章鳳姿,陛下原想欽點他為探花,只他文章做的波瀾老成,沉博絕麗,不忍屈才?!闭f著還吟了其中精妙絕句。 鄭熙哲和尹氏聽得連連點頭,鄭熙哲還與鄭茂修品鑒起來。 其余諸人,文化素養(yǎng)就不夠了,如姜瑤光覺得這句子聽著是好,可好在哪里,她說不出來。 瑯琊長公主不耐煩這個,沒好氣道,“你們爺倆能不能消停點,要討論待會兒去書房?!?/br> 鄭茂修好笑,鄭熙哲也止了話。 瑯琊長公主又問了幾個人名,還沒開考,她就把這屆舉子中那未婚,模樣周正,家世尚可,年齡合適的青年搜羅了一圈。 難為鄭茂修只看了他們的文章,還未必記全了,模樣卻是有點模糊了。 瑯琊長公主掃興,抱怨,“叫你留意了,你怎么不上心呢?!?/br> 這下九公主不得不開口了,“那么多人,姑父哪記得住。姑姑急什么,姑父是主考官,這些中了舉的,少不得要上門拜謝,到時候您好好相看就是。” 瑯琊長公主瞎了一聲,“什么叫我相看,是你自己要相看,我看著好的,一只手都有了,是你這個不中意,那個不樂意。”不說還好,一說瑯琊長公主就剎不住車,一籮筐的話等著她。 九公主聽得生無可戀。 姜瑤光同情的睨她一眼,催婚的女壯士,那是完全不能惹的存在。沒見鄭茂修和鄭熙哲都是低頭喝茶,避其鋒芒。 九公主暗暗一推姜瑤光的背。 被推出來的姜瑤光撲到瑯琊長公主懷里,好奇的仰著頭問,“我聽說陛下會舉辦瓊林宴,很好玩?” 瓊林宴,也可以叫相親宴,諸位大臣可以光明正大考校毛腳女婿。 一聽好玩的,鄭語也湊過來,“宴會,我也要去,我要看變戲法!” 被孫女和外孫女一打岔,瑯琊長公主就忘了數(shù)落九公主,開始給她們科普,答應(yīng)到時候帶她們?nèi)ネ妗?/br> 可最終,兩人也沒去成瓊林宴。 蓋因一濟南學(xué)子丁勉當(dāng)街?jǐn)r了素有青天之名的大理寺卿鐵括官轎,揭發(fā)二甲進士許滿買試題。 科舉舞弊歷朝歷代都是嚴(yán)厲打擊的,尤其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揭露,何況鐵括自己便是寒門學(xué)子,依靠科舉晉身,如何能容忍這種事。 這事注定不能善了! 當(dāng)下,鐵括就將丁勉帶到了大理寺,又派人去拿許滿。那許滿到了府衙,不過幾回合下來就招了。 他本是鹽商之子,家中豪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堪堪在二十六歲上中舉,也當(dāng)?shù)蒙弦痪淝嗄瓴趴×?,可想再進一步,卻是難了。 許家好不容易養(yǎng)出一個會讀書的兒子,如何甘心止步于舉人。能做到大鹽商的,哪個不是和官場千絲百縷。許父親自拿著厚厚的銀票送兒子進京,是秉著砸出一個進士來的。 可進了京才發(fā)現(xiàn),想找門路太難,光有銀子是不夠的,正當(dāng)許家人灰心喪氣之際,有人找上門,說他手中有考題,要價十萬兩,預(yù)付一半,事成之后付另一半。對方是個太監(jiān),自稱姓崔,只是不肯表露具體身份,許父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花錢買題。 “另一半銀子交了?”鐵括連忙問。 許滿冷汗淋漓,兩股戰(zhàn)戰(zhàn),“張榜第二日,他便來了?!闭f話間,脧一眼站立在旁的丁勉,終于想明白自己是如何暴露的。那一日他高中之后,興奮之下與小廝嘮叨了幾句,當(dāng)時見樹后有動靜,發(fā)覺是一只貓便沒在意。如今想來,哪是貓,分明是丁勉這小子。這混蛋自己只是個同進士,定是記恨他。 鐵括不免扼腕,令人帶畫師上來,命許滿描述對方樣貌,對方可能做了易容改裝,可總歸是一條路。太監(jiān),這就是和宮里脫不開關(guān)系了。這些閹人去了勢,最好金銀,有什么是他們不敢伸手的。 得了畫像,拿著口供,鐵括就進宮面圣。 皇帝的憤怒可想而知,一邊拿著畫像找人,一邊派人徹查宮人進出記錄。 這邊人還沒查出來,學(xué)子中又出事了。 學(xué)子們互相揭發(fā),不乏名落孫山的覺得那誰誰誰明明比我差多了,居然中了,肯定是作弊了。 三千舉人,加上三甲也就兩百多號人能金榜題名,剩下那些沒中的,這般想的還不少。這群人聚集起來便要求作廢這一科,重新開考。 榜上有名的學(xué)子自然不愿意的,科舉本就是五分才學(xué)五分運氣,這次走運,下一次可未必。雙方少不得爭吵,吵得火氣上涌,也不知誰開的頭,械斗起來,等五城兵馬司趕到,死三人,傷四十七人。 總指揮使楚塬一聽頭就大了,自古文人最難纏,還是一群文人,更不用說這檔口整個大周都盯著京城呢。 收斂了尸體,將傷者送醫(yī),扣下了帶頭鬧事的,楚塬趕緊往宮里跑。 坐在馬車?yán)锏慕幑馔高^窗戶望著地面上的狼藉,空氣中的血腥之氣若隱若現(xiàn)。不過是去看望別莊家人歸來,不想會撞上這等血腥場面。 姜劭勤驅(qū)馬擋在窗前,瞥一眼丹眉。 丹眉一凜,趕緊放下窗簾,姜瑤光手太快,她一時不察就讓她掀起來了。 丹眉遞了一杯暖茶給她,姜瑤光一口下肚,心底的寒意漸漸驅(qū)散,只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到了長公主府,下馬車前,姜瑤光先整了整心情,覺得看不出異樣了才出來。 姜劭勤見她神情如常,摩了摩她的臉,并不多說什么,抱她下馬車。 兄妹四人一道去想瑯琊長公主請安,奉上淑陽郡主為父母做的襪子和抹額,淑陽郡主的手藝也就只能做這兩樣了。 得了女兒的孝敬,瑯琊長公主喜不自勝,詢問了一番二人境況,又想起一事,對姜劭勤道,“再有四十來天,你爹娘叔嬸就要出孝了,院落該令人打掃出來?!?/br> 姜劭勤答道,“阿娘派了龔嬤嬤回來。” 瑯琊長公主點頭道,“她想著就好?!庇指吲d,“可算是要回來了,”可馬上又不高興了,摟著姜瑤光不舍道,“等你走了,外祖母可怎么辦?” 姜瑤光摟著她的腰道,“我可以經(jīng)常來看您和外祖父啊,院子繼續(xù)給我留著,我時不時就要來住的?!?/br> “你咋不說你不走了呢,小沒良心的,哄都不愿意哄哄我。”瑯琊長公主掐了她的臉抱怨。 姜瑤光嘻嘻笑著不說話。 接連幾日,姜瑤光都膩在長公主身邊,打算趁這段時間好好陪陪她。外面的風(fēng)起云涌,她也不免聽了兩耳朵。 朝堂上風(fēng)聲鶴唳,凡是與科舉有關(guān)的官員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怕惹上麻煩,眼下事情鬧得這般大,一旦沾上,重則身敗名裂,輕則仕途盡毀。 便是鄭茂修,作為主考官與命題人也被鐵括帶到大理寺盤問了,雖然馬上就放回來了,瑯琊長公主照樣氣得不輕??蓪ι线@么一個人吧,他是為公,便是不近人情了些,你為這找他麻煩,那些‘正義之士’就能噴你一臉。君不見就是皇帝有時候都拿鐵括沒轍。 姜瑤光安慰了好一會兒才把瑯琊長公主的氣撫順了??扇f萬沒想到幾日后傳來消息,說她外祖父認(rèn)罪了!是他失察,讓身邊伺候的人有機可乘。 咣一下,姜瑤光愣住了?;剡^神來,第一反應(yīng)是外祖父是替人背鍋,忙去看瑯琊長公主。 瑯琊長公主已經(jīng)站起來,此刻一張臉陰的能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