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她愛的人是陸晨安,所以她不會輕易地讓自己在他的跟前這么的狼狽不堪。 腳下的路坑坑洼洼,他沒有碰她,只是一只手始終伸在她的身側,她的身體稍稍一斜,許淮南就會伸手將她輕輕地穩(wěn)住。 房子的前面是一個小小的花園,搬來之前已經(jīng)荒草叢生了,她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把那些瘋長得如同半人高的雜草全部拔了。 葉淵很喜歡那種青街小巷的生活,所以那么多年了,房子一直都是保留著最先的外在,五十多平米的小花園前輩葉淵起了四級石階,上去的時候是半人高的小鐵門,拉開那栓就能夠進去的。根本不是防盜的,只不過是拿來防一防家養(yǎng)的狗進來將他的花花草草破壞罷了。 推開門之后是一條將近兩米寬的青石小路,走個五六米的路,才算是真的到了主屋的正門。 許淮南跟在她的身后,也不發(fā)問,也不發(fā)聲,直到她將主屋的正門推開,他才開口:“我先走了,晚安。” 秦悅歆回頭看著他,忍了一天,卻還是忍不住開口:“這屋子是我外公的,他這個人活了一輩子了,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悠然的田園生活了。以前我外公還在的時候,這院子里面種滿了他喜歡的蘭花,一到了開花的季節(jié),我們家的蘭花白燦燦的,十分的好看。對了,看到那棵桂花樹了嗎?我外公到了五月份,就喜歡在那棵樹下面,搬一張書桌,作畫。特別是這個季節(jié),綿綿的細雨下過之后,那桂花的香味到處都是?!?/br> 她頓了頓,也不管許淮南什么反應,扶著那門框,看著那棵桂花樹,癡癡地說著:“那時候我mama還在,雖然身體不好,可是她總喜歡給我外公磨墨。那是我最快活的時候了,雖然清貧,可是卻很快樂。我外公總是跟我說,如果以后我的老公不介意,就帶著他回來這里住,生一對兒女,桂花開的時候給他們做桂花糕。他總說,這樣的歆歆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的?!?/br> 她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了,可是她在許淮南面前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驕傲可言了。 秦悅歆也不在意,抬頭看著他:“我mama走的時候跟我說,忘了以前吧,努力找一個愛我的人,然后嫁給他,好好生活。后來我外公走的時候,他拉著我的手,也是這么說的。她們都說,讓我找一個愛我的人,可是到頭來,我卻因為那狹隘的嫉恨,最后嫁給了一個不愛我的人,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她抬起頭,那月色下,臉上的眼淚有些刺眼:“許淮南,我是不是很傻?我是不是做錯了?!” 許淮南已經(jīng)走開了幾步了,只是聽到她的聲音停住了腳步,就站在她跟前將近一米的地方。 因為隔得有些遠,光亮又不是很清晰,他只能夠看到那被月色反光的淚水,其他的,他看不清楚。 可是盡管這樣,那顫抖著的聲音里面的難受、壓抑、委屈,卻還是讓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抬腿向前走了兩步,剛好站在那進門的階梯下,提起頭,就恰恰好和秦悅歆平視了:“恨陸晨安嗎?”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提出了另外的一個問題。 秦悅歆怔怔地看著他,夜色下,男人的眼眸深沉如海。 她向后退了一步,搖了搖頭:“不恨,恨一個人,太累了。” 她就是因為太恨秦家了,才會將自己推送到這個位置的。 如果她可以聰明一點,豁達一點,她或許就不用去經(jīng)歷這些了。 人其實最大的敵人還是自己,有些恩怨,計較不了太多,與其去記恨,還不如去安放,不用刻意地去關注,慢慢的,你會發(fā)現(xiàn),其實那也只是拿出來談人生的一個參悟罷了。 秦悅歆抬手抹了抹有些凌亂的眼淚,“許淮南,謝謝你,回去吧,不早了。” 他點了點頭,然后轉身離開。 她看著他沿著那小石路一步步地走開去,下了臺階,才轉身進了屋里面。 里面的一切都還像是葉淵還在的時候一樣,她抬腿走到那張?zhí)珟熞紊?,坐下去,一下下地搖著,隨著那寂寂的鐘聲,最終閉上了雙眼。 清明的那一天下起了纏綿的春雨,秦悅歆穿了一身素白的裙裝,帶著葉華英囑托的那束花,到了外婆和外公的墓碑前。 黑白照片上的少女,定格這她外婆最燦爛的年華。 葉慧云的墓碑在下面的兩排,墓碑上的臉仿若第二個秦悅歆,可是葉慧云好看多了。那眉眼間,從骨子里面滲透出來的溫婉,是她所沒有的。 雨纏纏綿綿的下,她撐了一把純黑色的傘,看著那墓碑里面的母親,抿了抿唇:“媽,我終于知道,你當年為什么會,從來都不會計較了?!?/br> 沒什么好計較的,人死燈滅,她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自然是希望能夠身邊的人都放下恩怨情仇,而不是在她留下的苦果中禁錮著一輩子。 只是她太笨了,直到現(xiàn)在,她才知道葉慧云的用心良苦。 今天是拜祭的日子,墓園的人不少。 秦悅歆站了半個多小時,離開的鞋子已經(jīng)濕了一大半了。 葉華英的墓碑并不在這邊,她需要走到另外的那一邊去。 她到的時候陸家人已經(jīng)有人在了,陸晨安也在那兒,他今天穿了一身素黑的西服,長袖的襯衫襯得他面如冠玉。 看到她的時候他點了點頭,她抿著唇,很淡地點了一下頭,轉開了視線,將自己手上的那束花放下:“陸家奶奶,我來看你了?!?/br> 她和陸晨安已經(jīng)離婚了,對于稱呼,她有著無比清醒的執(zhí)著。 一旁的陸晨安轉頭看了她一眼,她沒有動,盡管她知道他在看自己。 握著傘柄的手不斷地收緊,她目不斜視,仿佛沒有注意到他在看自己一般。 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人離開,原本站在她身邊的陸晨安似乎也不在了,她終于忍不住抬起頭,卻沒想到陸晨安只是換了一個方向站著罷了。 “送你?” 他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淺淡,風淡云輕得讓人咬牙切齒。 秦悅歆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天她在世貿(mào)的商場上看到里面看到的那個視頻,也是這樣的,吊著眼尾笑著,挺拔地站在那兒,意氣風發(fā)得很。 她將傘轉了轉,才側頭看向他:“不用麻煩陸少了,我還想再留一會兒?!?/br> 陸晨安難得皺了皺眉,看著她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只是很快,他便聳了聳肩:“你喜歡。” 說著,他轉身就走了。 這個時候陸家的人已經(jīng)全部都走了,她站在那兒,雨還在不斷地下,撐著傘也擋不住被風吹得飄過來的雨絲。 她又等了將近十分鐘,才轉身離開。 如果可以,她今天也不想碰到陸晨安。 她也沒有自己想得那么地豁達和堅強,看到這個人,還是需要花費極大的力氣才能夠讓自己看起來毫不在乎。 “秦悅歆。” 她剛走出門口,突然聽到陸子杰的聲音。 秦悅歆下意識地抬起頭,跟前的陸子杰也穿了一身黑色的襯衫,看著她的時候臉上帶著幾分嘲諷:“難受嗎?” 他沒有點明,可是她卻知道他在問什么。 對于陸子杰,她從一開始就不喜歡,直到現(xiàn)在,她還是不喜歡。 現(xiàn)在的秦悅歆已經(jīng)和陸家沒有關系了,她也沒什么必要去理會陸子杰這個人。 她不過是看了一眼,然后淡淡地收回視線,徑自地繼續(xù)往前走。 陸子杰在墓園的門口等了將近半個小時了,好不容易等到秦悅歆,卻沒有想到她是這樣一副冷淡的樣子。 他一直不明白,陸晨安到底有哪里好,值得她裝得這么傻。明明他已經(jīng)三番四次提醒過她了,可是她還是一意孤行。 甚至到了今天,她對陸晨安也還是沒有半分的恨意。 他心底不爽,除了因為得到陸家前多了一個障礙陸晨安之外,還因為眼前的這個女人。 看著她漸漸走遠的背影,陸子杰忍不住抬手一把將她拽著:“秦悅歆,你難道就蠢到被人家欺負了都不會喊嗎?” 她抬頭看著他,眉目清冷:“喊什么?” 陸子杰微微一滯,緩了口氣,才繼續(xù)開口:“恨陸晨安嗎?我可以幫你?!?/br> 秦悅歆皺了皺眉,抬手將他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拉開,轉身直直地看著他:“陸子杰,我已經(jīng)和你們陸家沒有什么關系了,陸晨安不愛我,你也看到了,接近我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如果你想落井下石,那很好,你做到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知道了什么?” 她笑了笑,她不是真的傻,陸子杰前后的態(tài)度太不一樣了,她也不會自戀到認為陸子杰愛上自己了,那么唯一的解釋就只有陸家了。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陸晨安離婚了,對于他們陸家的事情,她一丁點兒都不想聽到:“你上次來我辦公室找我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你偽裝得很好,可是對不起,我這個人呢,比較敏感,也比較有自知之明。其實你真的很會演戲,你唯一錯就錯在,最后跟我說的那些話?!?/br> 說著,她頓了頓,緩了口氣一字一句地說出口:“你不用懷疑我和陸晨安的離婚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告訴你,是真的。你也不用妄想著陸晨安愛我,想通過我來擾亂他,因為他不愛我。” 她看著陸子杰,離開前,扔下了最后一句話:“我們都錯了,錯在以為陸晨安是有心的?!?/br> 陸子杰顯然是沒有想到,他想要做的一切,分毫不差地就被秦悅歆說出來。 他第一眼見到親悅歆的時候還覺得這樣的女人最好對付了,柔弱沒有主見,很容易就會被感情沖昏了頭腦,誰稍稍對她好一點,估計你讓她親手把她自己的腦袋摘下來都可以。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秦悅歆比任何人都聰明,也比任何的女人都難以馴服,她只是太過淡然了,才會讓人產(chǎn)生錯覺。 而他,也正如秦悅歆所說的,錯在以為陸晨安是有心的,所以才會縱容這一切。 他深知感情的棋子是沒有辦法控制的,他想通過去秦悅歆去對付陸晨安,卻沒想到陸晨安從來都沒有動過心。 身后的陸子杰沒有再追上來,她一步步地走在那濕噠噠的路面上,最后停在路邊,靜靜地等著計程車。 她難受,只是她不會在任何一個陸家人的面前難受。 她只是不明白,為什么陸子杰問她恨不恨陸晨安;許淮南也問她恨不恨陸晨安。 可是,恨真的那么重要嗎? 愛上陸晨安是她自己沒出息,既然已經(jīng)付出了愛,為什么還要把恨這種感情搭上去呢。 恨一個人太累了,她只希望自己以后可以做到,不愛不想。 遠處有一輛空車,她抬了抬手,將車子招了下來。 黑色的轎車從身邊開過,那烈烈的視線讓她禁不住偏頭看了一眼。 陸子杰就在車里面,一雙黑眸緊緊地看著她。 秦悅歆皺了皺眉,收回了視線,抬腿上了車。 韓舒雅來電話的時候她剛下車,撐著傘一步步地往小巷里面走。 韓舒雅剛出差回來,卻沒想到一出差回來就聽到這樣的新聞。 “你在哪里?” 她低頭夾著傘,一邊空了一只手出來開門,一邊回韓舒雅:“老房子?!?/br> “你等我,我馬上過來!” 韓舒雅掛了電話,拉著行李箱就往機場外面走。 慕簡庭眉頭一皺,抬腿走了兩步把人拉了回來:“晚上有宴會,你要去哪里?” 韓舒雅看到慕簡庭就會想到陸晨安那個人渣,一想到陸晨安那樣欺負秦悅歆,她就滿身的氣,抬腿直接就把人踹了一腳:“去你妹的宴會,我現(xiàn)在要去找歆歆,你特么敢攔著我我立刻就辭職!” 慕簡庭有些頭痛,陸晨安這件事情做的忒不厚道,這一不小心,他都成了連坐對象了。 “我送你過去?” 韓舒雅冷笑,推開他站著半米遠的位置:“不用勞煩你了慕總!你們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以后離我和歆歆遠點兒!” “韓舒雅!” 韓舒雅是真的氣在頭上,以往慕簡庭一發(fā)怒她就算是再捉狂也能夠忍住,現(xiàn)在她聽著他喊著自己的名字,渾身都是冷的,想到自己這一年來跟他的拉扯不清,心口都是冷的:“慕總,我決定辭職了,就從現(xiàn)在起,辭職!明天我會到公司辦離職手續(xù),現(xiàn)在你特么的別煩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