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謝凝皺眉:即便如此,也不能讓他跑一趟吧? “杏林谷的祖師是被前朝皇帝貶官才流落江南的,故而谷中有立有門規(guī),凡杏林谷弟子,不得入朝為官,更不能入太醫(yī)院為太醫(yī),否則被便會喂下遺忘的丹藥,廢去醫(yī)術(shù),從此變成癡傻之人?!标戨x低頭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二十五年前,有個杏林谷弟子背叛師門,入了太醫(yī)院為太醫(yī),可惜后來被貶官了。不過他一直留在京城,直到八年前死去。” 太醫(yī)?二十五年前?謝凝回想了一下,確實想不起來二十五年前有什么特別的事發(fā)生,那時候她的母親薛明岫也只是個十多歲的女孩兒,更別說她了,還沒出世呢。但是八年前……謝凝的心一顫,八年前恰好是她母親去世的時候。難道說,陸離懷疑杏林谷與太史公聞家有關(guān)?或者陸離想借助杏林谷的力量先處理江南流民之??? 一路思索,傍晚時分,終于來到一個山谷前。山谷門口立著一塊石碑,上邊寫著“為官者擅入即死”,還守著幾個與蔡嘉服飾相同的男弟子。蔡嘉與他們打招呼,說明了陸離等人的來歷,又騎著馬走了半個時辰,才終于看到一片山莊。前邊早有人將話傳到了,一個女弟子走出來道:“三位……” 她的目光落在陸離臉上,驀地頓了一下,才繼續(xù)道:“三位長老有請,貴客請隨我來?!?/br> 語罷在前邊帶路。 秀兒自一進入山谷就嚇得臉色發(fā)白,緊緊地抓著小石頭的衣服,依偎在小石頭身上。小石頭也只顧著安慰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女弟子的異樣。謝凝在旁邊看著卻暗自皺眉,只是眼前情況不好發(fā)作,才將疑惑壓下了。 四人走上長長的石階,來到一處名為“太素堂”的地方,里邊已經(jīng)坐著三個白胡子老者。 “陸公子,陸夫人,這是我們谷中靈樞、素問、金匱三位長老?!迸茏酉仁切卸Y,接著介紹道:“三位長老,客人到了,這位小女孩兒便是方姑子的女兒?!?/br> 素問長老低頭看了秀兒一眼,秀兒立刻嚇得將躲在小石頭背后,將臉埋在他的背上,叫道:“石頭哥哥!” 小石頭反手將她抱住,冷冷地看著座位上的老者,問道:“就是你們派人殺了方姑姑?你們對孤兒寡母下手,這樣陰狠歹毒,傳出去不怕天下恥笑?” “放肆!”靈樞長老喝道,“杏林谷從未出手追殺方姑子那逆徒,八年來不斷尋找,也不過是為了找回本門至寶玉蟾蜍罷了,你這小子休要信口雌黃!” “哼,你們當(dāng)然不會承認了!”小石頭冷笑道,“玉蟾蜍分明已經(jīng)被你們拿走了,還在這里假惺惺地做戲,騙誰呢?” 一直默不作聲的金匱長老終于變色,開口道:“小子,你說玉蟾蜍被拿走了,這是怎么回事?” 小石頭道:“除了你們杏林谷的人,還有誰知道方姑姑有玉蟾蜍能解天下毒物?當(dāng)日我們趕到水車村方姑姑已經(jīng)奄奄一息,只托我們照顧秀兒便去世了,房里被翻得亂七八糟,方姑姑的……你們知道玉蟾蜍要怎么養(yǎng)的,不必我明說!” “你是說,有剖開了方姑子的腹部,將微雨潤心拿走了,引出了玉蟾蜍?”金匱長老皺眉道。 小石頭本不愿說出當(dāng)日的情形,只怕秀兒難過,此刻也點頭說:“若不是方姑姑臨死前交代,我們的都不知道世上還有微雨潤心這東西,你還說這不是杏林谷做的?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么?” 他越說越氣,雙拳緊緊握住,恨不得將杏林谷的人都殺了,為方姑子報仇,他怒瞪著上首的三位長老,仿佛隨時都能沖上去一般。便在此時,一只柔軟的手按在他的肩上。 “小石頭,我想你弄錯了?!敝x凝道,“杏林谷并非殺害方姑娘的兇手?!?/br> 小石頭一愣。 謝凝又道:“你口中那個玉蟾蜍既然是杏林谷至寶,又必須有個什么心養(yǎng)在女子的腹中,總不能每一次用就要剖腹一次,必定有特殊的方法將之取出。杏林谷丟了至寶,必定要將人帶回來,問清楚誰曾經(jīng)使用了玉蟾蜍,方姑娘為何將玉蟾蜍盜走。這一切,殺害方姑娘的人都沒有做,方姑娘也未曾留下訊息說是杏林谷之人動手,可見不是杏林谷做的?!?/br> 她的話對小石頭自然而然有種信服力,小石頭一時被說動了,站在那里默不作聲。 “既然是一場誤會,那么,三位長老?!币恢痹谂赃吥蛔髀暤呐茏颖阈卸Y道:“這就將客人送出谷去吧?!?/br> 第99章 錦書 若是沒有方才那一聲遲疑,謝凝會以為這位女弟子說話不經(jīng)意,然而方才那一點點遲疑落在眼里,這女弟子的催促不知為何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謝凝轉(zhuǎn)頭對陸離微微一笑,柔聲提醒道:“相公,你不是還有事與杏林谷商量么?” 金匱長老便問道:“這位公子還有事?莫不是來求醫(yī)的?” “確是來求醫(yī)的?!标戨x攏袖作揖,鄭重道:“在下為江南十萬受災(zāi)百姓,求杏林谷出手,為災(zāi)民治病,否則的話,天氣一旦炎熱,便會引發(fā)疫病,引發(fā)無數(shù)死傷!” 一席話將三長老說得面有難色,金匱長老道:“治療十萬災(zāi)民?公子可知治療這么人,要花多少人力物力?公子,杏林谷是懸壺濟世的地方不錯,但尋常大夫能治的病,我們杏林谷不屑于出手?!?/br> “人力物力么?”陸離笑了一笑,沒說話。 便在此時,一個弟子匆匆進來稟告道:“三位長老,山谷入口來了好幾個車隊,上邊裝滿了藥材。領(lǐng)頭的人說他叫黃奎,奉他家公子陸慎之命,來給谷里送藥材了?!?/br> “什么?”素問長老吃驚道,“好幾個車隊?” “回長老,是的!”弟子道,“很多藥材,弟子粗略估算了一下,與咱們谷里一年產(chǎn)的藥材量不相上下。三位長老,現(xiàn)下如何可要放他們?nèi)牍???/br> “不必?!比婚L老還沒說話,陸離便先替他們回答了,他擺手道:“不過是讓三位長老知道有藥材這一回事罷了,大量藥材運來運去浪費人力物力,最重要的是,恐怕藏有兵器人馬,對杏林谷不利?!?/br> 他將顧慮都說了出來,三位長老反而臉色尷尬。陸離又道:“只要杏林谷答應(yīng)派人前去醫(yī)治災(zāi)民,一切費用我家商號都會出的?!?/br> 這話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都說醫(yī)者父母心,然而父母也是要吃飯的。杏林谷若是窮,錢不夠?藥材不夠?都沒關(guān)系,只管說,他陸家一切包辦,只要杏林谷派人出去醫(yī)治災(zāi)民。 “咳咳……”靈樞長老清咳一聲,道:“陸公子為江南災(zāi)民牽掛,一片慈悲之心,杏林谷能理解,但杏林谷自來有師祖定下的規(guī)矩,不得參與政事。江南水災(zāi)之事已經(jīng)與政局密切相關(guān),我等為人子弟,不敢違背祖上規(guī)矩。陸公子,天色不早,你與夫人請在谷中歇息一晚,明日一早,還請……還請離去吧。” 小石頭一聽便要發(fā)怒,卻被謝凝一把按住了肩膀,謝凝嘆道:“如此,那只好打攪一晚了。不過,秀兒與小石頭之事,還請三位長老與真正做主之人商討一二,免得他們再與杏林谷起什么誤會?!?/br> 三位長老都點頭,靈樞長老道:“夫人說的是。錦書,帶陸公子與夫人去客舍歇息,好生照料?!?/br> 女弟子仿佛嘆了口氣,行禮道:“是,弟子遵命。陸公子,陸夫人,請隨我來。” 謝凝道了聲“請”,四人便隨著錦書去了客舍。因秀兒年紀小,卻已不便與小石頭同住一間房,四人便分作三間房住下。錦書叮囑了弟子好生照料之后,又叮囑道:“最近谷里不太平,入夜之后四位千萬別離開院子,以免發(fā)生不必要的誤會?!?/br> “好的,請錦書姑娘放心?!敝x凝笑道,“我會看好秀兒,不讓她亂跑的。哦,對了,錦書姑娘,可能拜托你一件事?” 錦書看著她,目光奇異?!胺蛉苏堈f?!?/br> 謝凝指著小石頭道:“他的肋骨此前被打傷了,后來又種種變故,我擔(dān)心會留下舊傷?!彼f著又攏袖行禮道:“不知錦書姑娘醫(yī)術(shù)如何?可能為他診治一二?” “陸夫人,你這就找對人了?!迸赃叺牡茏有Φ溃按髱熃憧墒俏覀冞@一輩中醫(yī)術(shù)佼佼者,她特制的斷續(xù)散對骨傷有奇效,早晚敷一次,說不定明日這位小兄弟的傷就好了。” “不許胡說!”錦書皺眉輕斥,語氣不怎么眼中,卻叫那弟子臉色一震,立刻不敢說話了,看來十分威嚴。她訓(xùn)完弟子,便從袖中取出一個墨色的瓶子,道:“陸夫人,這是我制作的斷續(xù)膏,請夫人為這位小兄弟涂在傷處,早晚換藥,三天之后應(yīng)當(dāng)能好?!?/br> “多謝錦書姑娘?!敝x凝歡喜地接過了藥瓶。 “夫人客氣了?!卞\書再看了她一眼,嫻雅地行禮而去。 四人累了一天,也能各自草草用了晚餐。謝凝先讓秀兒去睡了,敲了小石頭的門道:“小石頭,我來替你上藥了。” 小石頭將門打開,紅著臉道:“夫人,我自己來就行了,不必勞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