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可一抬眼,看到院子墻角背陰處長出的一朵花,他突然想起,她曾經(jīng)攥著石頭砸了霍云山的腦袋,又曾經(jīng)冷靜地推開秦微風(fēng),獨(dú)自被抓回來。 厲承笑不出來了。 他突然很想見見那個女孩兒。 柵欄是木頭做的,很結(jié)實(shí),有一道門,上面掛著鎖。這么多天,送飯都是從柵欄上面遞過去,那道鎖一直沒有被打開過。 他走到門邊,抬手觸碰那道掛鎖,他有一種感覺,她將要打開的不僅僅是一道鎖一扇門。 但他沒有猶豫,隔著柵欄問道:“想出來走走嗎?” 辰涅從地上爬起來,尋著聲音走了兩步:“你讓我出去走?不怕我看到?” “你轉(zhuǎn)過去,閉上眼睛?!?/br> 辰涅按照他的話,背過身去,閉上了眼睛。 木柵欄的門被拉開,聲音很輕,一道影子落進(jìn)院中。 閉著眼睛,淺淺呼吸,辰涅感受到身后走近的人。 “往左。”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分外清晰。 辰涅邁腿向走,卻又聽到:“錯了?!?/br> 她下意識睜開眼睛,剛看到地上交疊的人影,一雙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雙手掌心微涼,沁得她心頭一顫,她下意識抬手覆眼,指尖卻碰到了他的手背。 黑暗中一切觸感都分外清晰,自己的眼睛、冰涼的手,觸碰的指尖,還有刮在頰邊的散發(fā)。 手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彎,將散發(fā)繞到耳后,蓋在眼睛上的那只手則引導(dǎo)了方向,帶著她往一旁走。 她不知身在何處,不識方向,被身后人引導(dǎo)著朝前走。 厲承一直走在她身后,停住腳步后,辰涅說:“能讓我看一眼么?!?/br> “噓,仔細(xì)聽。”他的聲音近在咫尺,落在耳邊和肩側(cè)。 “聽什么?”她微微側(cè)頭,一下子,便感覺他們的距離極近。 她飛快轉(zhuǎn)回頭,如他說的那樣,仔細(xì)去聽。 厲承站在她側(cè)后方,手臂繞過肩膀繞過臉頰,捂著辰涅的眼睛。 他問她:“聽到什么了?” 辰涅說:“聽見了山,聽到了水,還聽到了花草、鳥叫、蟲鳴……” 厲承側(cè)頭看她,知道她在胡說八道,他瞇眼眺望遠(yuǎn)處,為她形容視野里的一切:“有山和樹、還有村子,有田。” 辰涅問他:“這里窮嗎?” 厲承想了想:“足夠生活?!?/br> 她又問他:“你喜歡這里嗎?” 厲承點(diǎn)了點(diǎn),回眸看向身前的女孩兒,才想起她看不到:“喜歡?!?/br> “那我呢?” 這突然而至的一句話像羽毛,輕輕在厲承心里撩動,他側(cè)頭,從一旁看她,說:“你和別人不太一樣?!?/br> 辰涅輕輕笑了一下,這是個溫柔的回答,她想,他應(yīng)該也是個溫柔的人。 “那你喜歡我嗎?” ☆、可否重新認(rèn)識你1 “掃把星!賠錢貨!養(yǎng)你有什么用!” …… “把她推下去!證明給我們看!你不會像你哥那樣!” …… “辰涅?辰涅!” 睜開眼睛,是孫小銘湊過來的臉,眼里寫滿了關(guān)切。 她問:“你是不是做惡夢了?” 辰涅吐一口濁氣,覺得腦袋漲疼,她坐起來,捂了捂眼睛:“好像是。我說夢話了?” 這么一問,孫小銘看著她的表情反而帶上了憂慮:“你做了什么夢,怎么會說那種話?” 辰涅:“我說什么了?” 孫小銘?yīng)q豫了一下,道:“你說……‘把我推下去’。” @ 進(jìn)山第二天,她們在山林里的一個小村落,僅有六戶人家,全部都改建成了小旅館。 她們昨天下午到得晚,只能住在這里,如果腳程快在下午四點(diǎn)前抵達(dá)前面不遠(yuǎn)處的大寨子,她們本可以直接進(jìn)大寨。 老錢說這很正常,大寨下午四點(diǎn)關(guān)門,經(jīng)常有團(tuán)趕不及,就先在寨子外面住一晚。 昨天范粟晨和孫小銘都抱怨,說下午四點(diǎn)就關(guān)寨門,怎么關(guān)得這么早。 老錢解釋說:“山林里四點(diǎn)過后,天就會黑得很快,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guī)矩,一方面怕族人跑出去晚上回不來,也防一些山林走獸。這規(guī)矩到現(xiàn)在都沒改,也是為了游客安全,怕有些游客晚上跑出去?!?/br> 立刻沒人抱怨了,為了安全,這樣做無可厚非,值得理解。 他們這個七人團(tuán)住的旅店是最大的一戶,除了他們,還有其他幾個團(tuán)的人。 一大早,眾人都去樓下的餐廳吃飯,有粥有糍粑有雞蛋還有炒飯,一人還能領(lǐng)一份涼山本地的菊花茶。 孫戧端著茶碗,湊到鼻尖下聞聞,贊不絕口:“香!這菊花茶和外面的還真不一樣?!?/br> 周生吃了兩份炒飯:“這里炒飯怎么跟泰國菜似的,還放菠蘿?!?/br> 鄭優(yōu)一直沉默無言吃飯,眉頭擰著,似乎對這頓早飯并不滿意。 他們這張大圓桌上,此刻除了他們這三人,也只多了一個厲承。 對這位不期而至的“本地男人”,桌上的兩個男人本能地有些排斥,尤其是孫戧,怎么看厲承都不順眼,尤其他覺得,這男人應(yīng)該是和辰涅有些不太一樣的關(guān)系。 昨天在休息站,所有人都看著他把辰涅拉出去了。雖然最后兩人若無其事的回來,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但孫戧就覺得,這兩人間肯定有什么。 這會兒桌上人不多,孫戧又喝了一口茶,想了想,抬眼挑了挑下巴:“唉,聽老錢說,你也是本地人?你做什么?” 厲承吃飯的時候很安靜,視線半垂,輪廓分明,他沒有抬眼,回道:“什么都做?!?/br> 孫戧“哦”了一聲,點(diǎn)點(diǎn)頭,又瞧了厲承身上的衣服兩眼,覺得他可能就是個在景區(qū)打雜的。 他剛這么想,旅店老板娘笑瞇瞇地走了過來,問他們吃得怎么樣,孫戧和陳生很客氣,說吃得挺好的。 老板娘笑瞇瞇的,最后視線往最旁邊一落,偷偷瞥了一眼。 她這表情不僅孫戧,周生也看到了,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奇怪,怎么老板娘看厲承這眼神小心翼翼的? 旁邊桌子的團(tuán)有人在喊老板娘,老板娘“哎”了一聲應(yīng)答,可眼睛還瞅這厲承,腳都沒動。 孫戧剛要開口說話,厲承放下筷子,抬眼看了老板娘一眼,說:“沒事,你忙吧?!?/br> “好,好,有什么需要的就喊我?!崩习迥镞@才笑著離開。 孫戧瞪大了眼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怎么覺得老板娘跟伺候小爺一樣伺候著厲承呢? 這個男人到底什么人? 仔細(xì)想想,昨天老錢和休息站的老板,似乎對他也非常客氣。 樓梯上傳來噔噔噔地腳步聲,孫小銘跑下樓,一屁股坐道桌邊,拿碗盛粥:“哎呦,餓死姐了?!?/br> 孫戧瞧她,奇怪道:“你們屋還有個人呢?” 孫小銘又拿了個包子,一口咬進(jìn)嘴里:“美女化妝呢?!?/br> 周生笑說:“她那樣還需要化妝?” 孫小銘瞪眼說:“別鬧了好么,美女都需要保養(yǎng)的,我跟你說,我出來的時候她快畫完了,我的天,跟仙女兒似的。估計今天進(jìn)大寨,要拍照片,昨天人那是隨便穿,今天你們看看她不隨便穿的樣子?!?/br> 剛說完,又是噔噔噔地腳步聲。 下來的人是辰涅,一身水藍(lán)色連衣裙,雪膚長發(fā)。 她走下來的時候,整個餐廳瞬間就安靜了,她垂眼看腳下,再抬眸看樓下,美得叫人挪不開眼。 她走到餐桌邊上,不看厲承,朝幾人笑了笑道聲早。 她也不拿東西吃的,抬手到圓桌中央拿茶碗倒花茶,又端著茶杯,繞過小半個圓桌,坐到厲承旁邊,隔著些距離坐下。 她坐下的時候姿態(tài)也算矜持曼妙,桌下,雙腿交疊,明明隔著距離,鞋尖卻剛好碰到男人的小腿。 那一下很輕,也許只是不小心碰到。 厲承已經(jīng)吃完,直腰靠著椅背,挪了下腿。他有理由懷疑辰涅是故意的,但身邊女人那隨意與人說話聊天的樣子,看似根本就像無心,更像是她在桌下蹭到的不是他的腿,而是桌腿一樣。 孫小銘吃包子,疑惑辰涅不吃早飯:“你早上都不吃東西?” 辰涅喝了口茶,說:“沒什么胃口,不太想吃。” 周生說:“糍粑挺不錯的?!?/br> 辰涅搖搖頭道:“謝謝,你們吃吧,我喝點(diǎn)茶。” 孫戧立刻說:“吃得太少了,難怪你那么瘦?!?/br> 鄭優(yōu)剛好吃完,抽紙巾擦嘴,背著包站起來,一個人離桌:“我外面等?!?/br> 大家也習(xí)慣她這副樣子了,見怪不怪,孫戧還在勸辰涅多吃的,但辰涅搖頭拒絕,除了花茶,真的不吃任何東西。 孫小銘胃口不錯,吃了包子喝了碗粥,給自己剝了一顆雞蛋,對孫戧道:“你別勸啦,辰涅昨天做惡夢了,真沒有胃口。” 孫戧愣了愣:“做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