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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深宮諜影(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42節(jié)

第42節(jié)

    惠嬪幽幽道:“我見到大人的機(jī)會不多,但自從端妃死后,我能夠明顯感覺到,大人日漸憔悴,所以我自作主張,利用王貴妃對我的信任,獻(xiàn)上一計:皇后做了虧心事,必定心虛。扮鬼嚇皇后,如果皇后瘋了,后位自然會易主,那么王貴妃,就是最有力的后位爭奪者。王貴妃自然求之不得,她買通了皇后身邊的宮女,在大家的食物中下了可致人昏睡的藥物,配合我上演了一出鬧鬼的好戲。我這樣做,一方面是為了替端妃報仇,另一方面也想讓方皇后親口承認(rèn)罪行。”

    “這事陸大人知道嗎?”朱嵐岫問道。

    “大人立刻就想到是我,我也承認(rèn)了,他并沒有責(zé)怪,我看得出,他贊成我的做法”,惠嬪眼睛里有了些許亮色,“只是沒有料到,居然還有其他人扮鬼,這讓我們非常驚訝。王貴妃知道有其他人扮鬼后也很驚慌,讓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后來聽說是跟白槿教有關(guān),她說這是老天爺在幫助我們,可以繼續(xù)行動,一鼓作氣將皇后徹底嚇瘋。而一切責(zé)任,正好都推給白槿教”。

    朱嵐岫略一沉吟,道:“王貴妃,有沒有可能是白槿教的人?她知道你扮鬼的詳細(xì)計劃,很容易效仿?!?/br>
    惠嬪道:“我也懷疑過,但我試探過景仁宮的人,皇后請?zhí)照嫒说嚼帉m做法事的那天晚上,王貴妃不曾離開過景仁宮。所以目前還沒有懷疑她的理由?!?/br>
    朱嵐岫看著惠嬪,低聲道:“娘娘和陸大人之間,有什么樣的故事?”

    “我是他的手下,僅此而已”,惠嬪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調(diào)顯得平穩(wěn),“我七歲那年成了孤兒,冬天下著大雪,我出門找吃的,差點凍死在冰天雪地里。是大人路過時救了我,從那以后他一直接濟(jì)我,常來看我,還教我讀書寫字,習(xí)武練功,他說要把我培養(yǎng)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錦衣衛(wèi)??墒堑任议L大后,大人卻要將我送進(jìn)宮中,他說以我的姿色,一定能夠引起皇上的注意,然后得寵成為娘娘,這樣他在后宮就有了一個強(qiáng)有力的幫手”。

    惠嬪停頓少許,又道:“我一心愛著大人,愛了很多年了,可大人心里,只有曹洛瑩。我心知肚明,自己不過是他手里的一顆棋子罷了,卻又總是不死心。當(dāng)初閻貴妃就有意將我獻(xiàn)給皇上,我跪著求她,她心軟了,沒有強(qiáng)迫。我想,若能為大人守身如玉,永遠(yuǎn)將他藏在心底,就這樣終老一生,也知足了。可是事與愿違,白槿教邪徒作亂,后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人責(zé)怪我了,那是他第一次對我發(fā)脾氣,他怪我不愿爭寵,從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如果我早點得寵,就可以暗中協(xié)助他和公主調(diào)查幾位娘娘,還可以時常探得皇上的口風(fēng)。我不能讓大人失望,那時正好盧靖妃和王貴妃都打我的主意,我不得不背叛了閻貴妃,周旋于她二人之間,很快就被皇上寵幸了……”惠嬪忽然屏息不語,渾身顫抖。

    朱嵐岫驚痛而惋惜,這就是為什么,曉蕙從前在閻貴妃身邊時明媚活潑,當(dāng)上娘娘后卻憔悴秋風(fēng)中。她根本不情愿服侍皇上,更何況是被自己心愛的人所強(qiáng)迫。神女有夢,襄王無心,非但無心,而且無情!

    惠嬪的聲音低沉而蒼涼,“我這條命,是大人給的,現(xiàn)在,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朱嵐岫垂下了眼瞼,注視著惠嬪手中握著的碎玉,又想起可兒發(fā)髻上的那支發(fā)簪,那支端妃平生最珍愛的發(fā)簪,一股酸澀涌入心底,陸炳啊陸炳,你為了自己的前程,究竟辜負(fù)了多少美好的女子?她傷感低言:“娘娘不要再扮鬼了。一個白槿教已經(jīng)造成了太多的悲劇,如果方皇后徹底瘋了,后宮里就會有更多因爭奪后位而引發(fā)的流血犧牲,局面也變得更加混亂,不利于我們調(diào)查。雖然我也痛恨皇后,希望為端妃報仇,但是當(dāng)務(wù)之急是揪出白槿教的羅剎。而且你想過沒有,一旦東窗事發(fā),王貴妃必定推得一干二凈,若是皇上追查下去,還會連累了陸大人”。

    “公主放心,今晚是最后一次了。我會告訴王貴妃,因為遇上了守衛(wèi)而臨時改變計劃”,惠嬪的聲音幽冷,像空谷里傳來的回音,“王貴妃心腸狠毒,如果她當(dāng)上皇后,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朱嵐岫的眼光停駐在惠嬪臉上,吸口氣,又問出一句話來:“那晚你為什么說,皇上心里藏著一個讓他愛恨交織的女人?”

    惠嬪抬起眼睛來,很快的瞅了朱嵐岫一眼,道:“我聽到皇上說夢話,他咬牙切齒地說,你是朕最愛的女人,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朕也要將你捉回來?!?/br>
    朱嵐岫又垂下了頭,雙手揉搓著衣角,那翠綠色的綾緞越來越皺,似乎都快被她揉碎了。

    張涵的孿生meimei張滟被接到了京城。見到張滟的第一眼,向擎蒼有種錯亂的感覺,這兄妹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只不過氣質(zhì)完全不同,張涵大大咧咧,莽莽撞撞。而張滟十分嫻靜,她的相貌并不算出眾,卻像玉一樣,初時接觸是清涼,但深入接觸,就感覺到安定溫潤,而且,暖玉生香,愈久愈溫潤。

    陸炳笑道:“你瞧瞧,這么文靜清雅的姑娘,哪里像是混跡在雜耍班子里頭的?!?/br>
    向擎蒼也微微一笑,“的確不像,倒像是書香人家出來的小姐”。

    張滟的臉紅了起來,“兩位大人,別拿民女尋開心了”。

    陸炳一整神色,對擎蒼道:“我今日找你來,是有重要的任務(wù)?!彼麑⑹种械膬蓚€信封遞給向擎蒼。

    一個信封上寫著“書奉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向擎蒼親拆”。向擎蒼將信封拆開,取出一紙素箋,看信文,說的是浪劍重現(xiàn)江湖,斷情山莊莊主司馬南偶得此劍,特定于本月十五舉辦尋劍大會,廣邀八方賓客共襄盛舉。信中還注明赴會者最多只能攜帶一名隨從。另一封已經(jīng)拆開的信是給陸炳的,內(nèi)容一模一樣。

    “浪劍?”向擎蒼不曾聽說。

    陸炳慢條斯理道:“還記得柳王旬對你說過的話嗎,當(dāng)年白木槿在流放的途中逃走,被官兵追趕時不慎跌入山崖下,竟然大難不死,還偶得一石匣,內(nèi)有寶劍兵書。白木槿研習(xí)后立即通曉法術(shù)兵法,之后以傳白槿教為名,聚眾起事。據(jù)說這浪劍,就是白木槿當(dāng)年所得的寶劍。相傳這寶劍是唐代巾幗女英雄平陽公主的佩劍,劍身用毒藥煉鑄,取迎曜如星者,凡十年用成,淬以馬血,以金犀飾鐔首,傷人即死?!?/br>
    隋大業(yè)十三年五月,唐國公李淵起兵反隋,平陽公主聽到這個消息,決心要為父親招募更多的軍力,遂四處聯(lián)絡(luò)反隋的義軍。當(dāng)時平陽公數(shù)還是個不到十七歲的少婦,卻以其超人的膽略和才識,在三個多月的時間里,迅速招納了四五支在江湖上已有相當(dāng)規(guī)模的起義軍。她率領(lǐng)的義軍勢如破竹,連續(xù)攻占了戶縣、周至、武功、始平等地。老百姓稱平陽公主為“李娘子”,將她的軍隊稱為“娘子軍”。娘子軍威名遠(yuǎn)揚(yáng),很多人都千里投奔而來。不久,平陽公主的娘子軍就超過七萬人了。

    平陽公主在軍事上的直覺與見地,都堪稱天才,隋將屈突通就曾經(jīng)在她手下連吃幾場大敗仗。唐太宗李世民當(dāng)年在渭北轉(zhuǎn)戰(zhàn)時,主要就是依靠平陽公主和娘子軍的參戰(zhàn),才能連克強(qiáng)敵。唐王朝建立后,李淵將自己才略出眾的愛女封為“平陽公主”??上У氖?,平陽公主不久就去世了,死時尚不足二十三歲。李淵黯然神傷,下令以開國功臣的儀式安葬公主。

    向擎蒼道:“平陽公主名垂青史,卻不曾想到,白木槿竟會與她扯上關(guān)系?!?/br>
    “我也是這段時間派人深入調(diào)查白木槿的情況才知道的”,陸炳道,“還有與浪劍一同裝在石匣內(nèi)的兵書,也是平陽公主留下的。白木槿本就武藝高強(qiáng),才智絕世,窮通易理河洛、五行奇術(shù),又得寶劍兵書,更是如虎添翼,她能夠率起義軍橫掃官軍,也就不足為奇了”。

    陸炳停頓了一會兒,又道:“再來說說司馬南吧,我發(fā)現(xiàn)從萬花樓命案開始,一直到乾清宮事發(fā),所有種種似乎都與當(dāng)年的大禮儀事件有關(guān),便讓黃浩然他們幾人分頭調(diào)閱陳年卷宗,果然查找出了一些蛛絲馬跡”,他說著喚黃浩然上前,“將你們的調(diào)查結(jié)果,詳細(xì)告訴向僉事”。

    第65章 斷情山莊的主人

    黃浩然對向擎蒼躬身一禮,緩緩道來:所謂大禮儀事件,要從先帝正德皇帝說起。正德十六年,年僅三十一歲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因為意外落水而病重,不久后亡故。由于朱厚照沒有子嗣,只能另外選定繼承皇位的人選。朱厚照的生母張?zhí)蠛蛢?nèi)閣首輔楊廷和經(jīng)過商議后,認(rèn)為興獻(xiàn)王世子朱厚熜是最佳人選。

    朱厚照去世的當(dāng)天,慈寧宮聯(lián)合內(nèi)閣一起頒布了朱厚照的遺詔:“朕疾彌留,儲嗣未建。朕皇考親弟興獻(xiàn)王長子厚熜,年已長成,賢明仁孝,倫序當(dāng)立,已尊奉祖訓(xùn)。兄終弟及之文,告于宗廟,請于慈圣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來京,嗣皇帝位。奉禮宗廟,君臨天下?!边@份遺詔當(dāng)然不是什么正德皇帝的遺言,它只是張?zhí)蠛蜅钔⒑鸵灾旌裾丈矸輰ν夤嫉淖约旱囊馑级选?/br>
    于是正德十六年朱厚熜即位,建元嘉靖。其實楊廷和他們只是想要扶持一個傀儡皇帝,卻不料事與愿違,嘉靖根本不愿意任憑他人擺布。按照封建主義的倫理,朱厚熜應(yīng)過繼給朱厚照的生父孝宗皇帝做兒子。但他為自立體系,欲效仿朱元璋迫尊四世先祖為皇帝的例子,追尊死去的親生父親為皇帝。此舉引起朝臣激烈反對,禮部尚書毛澄、大學(xué)士楊廷和等人大會公卿召集言官,六十余人聯(lián)名上疏,極力反對。而以張璁、桂萼為代表的一小部分人,則阿諛嘉靖,提出“繼統(tǒng)不繼嗣”,雙方引經(jīng)據(jù)典展開了激烈爭論。

    嘉靖三年,嘉靖敕諭禮部“今加稱興獻(xiàn)帝為本生皇考恭穆獻(xiàn)皇帝”,反對派見此“大集群臣九卿二十三人,翰林二十一人,給事中、御史、諸司郎官及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大理寺屬及大學(xué)士毛紀(jì)、石瑤等二百余人,相繼跪在左順門,自早至午”。嘉靖數(shù)次命司禮監(jiān)傳其手諭,令群臣退去,可是群臣“伏地如故”,進(jìn)行抗議。嘉靖大怒,著錦衣衛(wèi)將五品以下的在場大臣逮捕杖笞,并杖斃其中十七人。這二百二十余人全部被逐出朝廷,還分別受到入獄、奪俸、貶官、戍邊等處罰。這場長達(dá)三年的“皇考”之爭最終以武力“平息”。事后,朱厚熜更定大禮,稱孝宗為皇伯考。追尊生父興獻(xiàn)王朱祐杬為“皇考恭穆獻(xiàn)皇帝”,完成了自己的昭穆體系。這一歷史事件史稱“大禮議”。此后,以前爭大禮的大臣多“依違順旨”,嘉靖和張璁、桂萼等人的主張都比較順利付諸實現(xiàn)。嘉靖五年,“為獻(xiàn)皇帝建世廟于太廟之左”。

    當(dāng)年白木槿的父親白紹連是正六品兵部主事,在大禮儀事件中遭到杖責(zé)后入獄,死在了大牢中,家屬被流放居庸關(guān)外。黃浩然他們重新調(diào)閱卷宗后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兵部獲罪的大臣中還有一名從五品員外郎叫司馬昭光,被當(dāng)場杖斃。此人天生神力,驍勇善戰(zhàn),能夠扛起千斤巨石。之后黃浩然尋訪當(dāng)年與二人同朝為官的老臣,又意外得知,白家和司馬家是世交,白紹連的夫人和司馬昭光的夫人還是親姐妹。白紹連的女兒白木槿和司馬昭光的兒子司馬南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白紹連和司馬昭光獲罪時,白木槿十九歲,司馬南二十歲。司馬南與家人一同被發(fā)配云南,他如果活到現(xiàn)在,也有三十八歲了。

    向擎蒼聽后問道:“大人可是懷疑,那個從乾清宮劫走人犯的中年男人,就是司馬昭光的兒子司馬南?”

    “不錯,是直系后代,才有可能遺傳了他的天生神力,能夠抱得動身負(fù)千斤枷鎖之人”,陸炳道,“被發(fā)配云南是相當(dāng)嚴(yán)重的懲罰。那里瘴氣彌漫,容易讓人感染各種疾病,所以發(fā)配到云南的人大多死于疾病,尸體就地掩埋。司馬南是否還活著,現(xiàn)在也無從查證了。但是既然司馬南和白木槿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關(guān)系如此親密,司馬南和白槿教也很可能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還有從白槿教和云南神鴆教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來看,司馬南還活著,并且從乾清宮劫走人犯的可能性非常大”。

    向擎蒼沉吟道:“如此說來,斷情山莊的莊主司馬南,和司馬昭光的兒子司馬南,很可能就是同一人?!?/br>
    陸炳點頭道:“浪劍在白木槿落網(wǎng)后就再也不見蹤影,現(xiàn)在竟會出現(xiàn)在斷情山莊,而且斷情山莊與外界素?zé)o往來,這一切實在很令人費(fèi)解。所以皇上也認(rèn)定此事與白槿教有關(guān),說不定從乾清宮被劫走的人犯,就藏匿在斷情山莊”。

    “可如果是司馬南劫走人犯,他明知道朝廷正在全力追捕,為什么不躲藏起來,反而要引我們前去呢?”向擎蒼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陸炳搖頭道:“這里面有太多的謎團(tuán),只能慢慢解開了。”他語聲微頓,又道:“皇上指派你和云錦公主前往斷情山莊查察此事,黃浩然與張滟同行?!?/br>
    向擎蒼先是暗喜,繼而一怔,他不明白為什么張滟要同行。

    陸炳解釋道:“我已經(jīng)觀察了張滟幾天,她身手不錯,而且遇事冷靜沉穩(wěn),不似張涵那般毛躁,我想將她培養(yǎng)為錦衣衛(wèi)。張滟自己也有這樣的愿望?!?/br>
    向擎蒼轉(zhuǎn)頭望著張滟。

    張滟濕了眼眶,聲音也哽了,“能夠代替哥哥為大人效力,是民女最大的福分,如果哥哥泉下有知,一定也會感到欣慰的”。

    斷情山莊位于懷來天皇山,建于懸崖峭壁上。原為北魏時期鑿成,在元代曾是奚族可汗州的州府,后改建為山莊,莊內(nèi)一切設(shè)施均鑿石而成,規(guī)模龐大,氣勢雄偉,古樸神秘。

    從京城出發(fā),快馬加鞭只需一天一夜便可到達(dá)天皇山腳下。沿著崎嶇的山路到達(dá)半山腰,有一座鐵索橋通往斷情山莊。

    走過鐵索橋,就進(jìn)入了斷情山莊的地界,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白梅林,迎雪吐艷,凌寒飄香,如冷云萬頃。再回首,頭頂云霧繚繞,橋下山澗的潭、瀑皆已化作冰潭、冰瀑,其似凝似流的精彩神韻,銀河直落的浩然氣勢,令人無不神往。張滟感嘆道:“住在這兒,真有‘云深不知處,仙在云中住’的感覺?!?/br>
    黃浩然也道:“的確是人間仙境?!?/br>
    向擎蒼卻無心欣賞美景,他一門心思都撲在嵐岫身上。這一路上,嵐岫都沒怎么同擎蒼說話,似乎有意疏遠(yuǎn)。這會兒她仍獨自對著遠(yuǎn)處的浮云出神,帶著遺世而獨立的凄清。

    向擎蒼心里一陣疼痛,亦是表情呆滯,說不出話來。

    猛然間,一支羽箭,挾著銳嘯,劃開了厲嘯北風(fēng)。

    “當(dāng)心——”向擎蒼飛撲上前,一把將嵐岫推開。那支羽箭擦著向擎蒼的衣袖而過,“啪”的一聲,落在了前面兩丈左右處的雪地上。

    黃浩然和張滟都急圍了過來。眾人仍驚魂未定,又聽得“唉呦”一聲嬌喊,一名手持弓箭的紅衣少女從白梅林中跑了出來。她看上去十三四歲的年紀(jì),面貌娟秀,艷光照人。大紅披蓬,紅色短裝,好似雪地里一株秀逸的紅梅。

    “沒有傷著你吧?”少女聲若鶯鵬,嬌脆悅耳。她撲閃著一雙純凈的大眼睛,有些驚慌地瞅著向擎蒼。

    “小雨,你又闖禍了”,一個男子清朗的聲音響了起來。來者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藍(lán)色勁裝緊裹,外罩白緞披蓬,虎背蜂腰,面如冠玉,英風(fēng)逼人。

    “誰說的,我瞧這位大哥哥并沒有受傷呀,是不是?”紅衣少女黛眉如畫,星目流轉(zhuǎn),望著向擎蒼掩口輕笑。

    向擎蒼見她如此嬌憨純稚,也不忍心責(zé)備,和和氣氣的說道:“的確沒有受傷,不過姑娘下次要當(dāng)心點了?!?/br>
    那藍(lán)裝少年對著向擎蒼抱拳一禮,道:“家妹一時興起貪玩,差點釀成大禍,在下代她向仁兄賠不是了。”

    向擎蒼爽朗一笑,“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既是兄弟,自然無需計較”。

    藍(lán)裝少年眉宇間歡愉洋溢,“在下姓沐名融,小妹名雨歌,我們是從云南來的??煞裾埥绦峙_尊姓大名?”

    向擎蒼道:“在下向擎蒼,是從京城來的?!?/br>
    這時一旁的朱嵐岫忽道:“姓沐,來自云南,莫非你們是云南沐王府的人?”

    沐融轉(zhuǎn)頭見到朱嵐岫,微微一怔,很快嘴角露出了笑意,“姑娘別具慧眼,黔國公沐朝輔正是家父”。

    朱嵐岫道:“原來是世子和郡主,失敬了。”向擎蒼、黃浩然和張滟也趕忙向沐融和沐雨歌行禮。

    世襲鎮(zhèn)守云南的黔國公沐氏家族是明代云南歷史上顯赫的家族,其家族自第一代黔國公沐英領(lǐng)軍入滇后,代代鎮(zhèn)守云南,世襲黔國公,授“征南將軍”印。沐氏家族對云南政治、軍事、經(jīng)濟(jì)、文化等各個方面的發(fā)展都起到了深遠(yuǎn)的影響。當(dāng)今黔國公沐朝輔是黔寧王沐英七世孫,膝下一對兒女便是沐融和沐雨歌。

    見眾人對自己行禮,沐雨歌撇撇小嘴,“不要稱呼郡主了,我喜歡大家叫我小雨,聽起來很親切”。

    “好吧,那我們以后也稱呼你為小雨”,朱嵐岫微微一笑,這小姑娘真是嬌稚可人,讓人心生喜愛。無意中偏過頭去,卻發(fā)現(xiàn)沐融正對自己癡癡注目,她臉一熱,立時又扭轉(zhuǎn)頭去。

    沐融卻來到朱嵐岫身側(cè),問道:“請教姑娘芳名?”

    朱嵐岫未抬頭都能感受到他火辣辣的目光,她心中在轉(zhuǎn)著念頭,思索該如何應(yīng)對,忽聽向擎蒼道:“這位是在下的朋友朱嵐岫姑娘,還有另外兩位也是在下的朋友,黃浩然和張滟……”

    “向大哥——”,向擎蒼的話未說完,就被一聲嬌呼打斷了。柳鳴鳳歡笑著一路小跑而來,柳王旬跟隨在她的身后。

    向擎蒼只是客氣地沖柳鳴鳳點點頭,轉(zhuǎn)而向柳王旬問候道:“侯爺也是受邀前來參加尋劍大會的?”

    柳王旬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向擎蒼,向擎蒼接過一看,和自己還有陸炳收到的信函一模一樣,“侯爺知道,司馬南是什么人嗎?”

    柳王旬搖搖頭,“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所以老夫要親自來看看”。

    一名仆役打扮的中年男人迎了過來,躬身禮道:“鄙人是這斷情山莊的管家來福,賓客已經(jīng)到齊,請諸位隨我入內(nèi)吧?!?/br>
    一群人隨來福穿過白梅林,寒風(fēng)中,潔白的花瓣隨風(fēng)飄落,好似瑞雪紛飛。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朱嵐岫直嘆白梅沁愁香骨,清絕如夢。她詢問來福:“為何這大片梅林中種植的全是白梅?”

    來福道:“我家夫人酷愛白顏色,認(rèn)為白色的花最為純潔高雅?!?/br>
    出了白梅林,不遠(yuǎn)處就是一片很大的石院落,內(nèi)有一座氣派的石頭建筑。寬敞的大廳內(nèi)坐著六位客人,每人面前的茶幾上都擺了一盞清茶,一盤細(xì)點。有四名伶俐的丫鬟伺侯著,只要有人喝一口茶,立刻會替他加添上guntang的開水。

    “師父——”,朱嵐岫驚喜地喊出聲來,端坐在最外側(cè)的那位道袍長髯、手持拂塵、慈眉善目的六旬開外老者正是武當(dāng)派掌門玉虛道長。

    玉虛道長起身笑道:“許久不見,嵐兒一切可好?”

    朱嵐岫頷首道:“都好,多謝師父關(guān)心?!?/br>
    來福先為大廳內(nèi)的客人們介紹了向擎蒼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的身份,又說明黃浩然是代替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炳前來,而朱嵐岫和張滟是向擎蒼和黃浩然的隨行人員。繼而又一一為向擎蒼他們介紹了其他人。

    玉虛道長身旁坐著一位玉貌丹唇的美麗道姑,寬大的道袍掩飾不住苗條的身段。她是昆侖派的掌門楊菡蕊,三十五六歲的年紀(jì),看上去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

    靈真子身旁是少林寺方丈天宏大師,一位六旬以上、面色黝黑的老僧。他法相莊重,隱隱間有一副悲天憐人的氣度。

    再過來是一名五十上下的壯年,長眉朗目,也是僧人打扮,他是峨嵋派掌門慧超大師。

    與玉虛道長相對而坐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中等身材,平庸面貌,看上去并不起眼,卻是點蒼派的掌門馬華倫。

    與馬華倫相鄰的座位上還有一位大腹便便,滿臉絡(luò)腮胡子,顯得又胖又臟又老的中年男人,此人向擎蒼認(rèn)得,正是曾讓永淳公主魂牽夢繞多年的,進(jìn)士高第、居詞林有盛名的翰林院學(xué)士高中元。

    向擎蒼走到朱嵐岫身側(cè),悄聲告訴他那個絡(luò)腮胡子的肥胖漢子高中元便是永淳公主曾念念不忘的心上人,朱嵐岫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沐融抬頭見他二人神情頗為親密,臉上流露出了一絲落寞的神色。

    第66章 死亡歌謠的詛咒

    來福招呼眾人落座,剛要開口說話,大廳的門被“哐當(dāng)”一聲推開了,突然涌入的寒風(fēng)讓所有人都猛一哆嗦。門外拄著拐杖,一張怪臉的老婦人,是云姑。

    “師父——”向擎蒼霍然起身,迎了過去。

    來福面無表情地掃了云姑一眼,問道:“閣下可有邀帖?”

    “沒有”,云姑回答得很干脆。

    來福道:“必須憑邀帖,方能參與尋劍大會?!?/br>
    云姑將手中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擊,正要開口說話,點蒼派掌門馬華倫已經(jīng)慢悠悠道:“據(jù)我所知,這大廳內(nèi)還坐著一位沒有邀帖的客人?!?/br>
    馬華倫所指的是高中元,據(jù)說他是到天皇山來游玩采風(fēng)的,恰好聽到玉虛道長和靈真子路過時談?wù)搶Υ髸粫r興起,便央求他們帶上自己。

    朱嵐岫對玉虛道長輕聲道:“門外的老婦人是向僉事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