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玉虛道長起身微笑道:“這位老人家本是隨我和靈真子道長前來的,只因有事在路上耽擱了,所以遲到,還請管家多多包涵?!?/br> 來福眉頭微皺,“既然如此,就請進(jìn)來吧”。 高中元忽然大嘴一張,呵呵呵笑了起來,“兩位道長真是好人,讓高某敬佩萬分”。他那粗聲大嗓讓在場人都嚇了一跳。 沐雨歌忍不住出聲道:“大叔好大的嗓門,笑得我耳朵疼?!?/br> 沐融立即批評她:“不得無禮!” 其余人都忍著笑,高中元卻不以為然,又嘿嘿嘿大笑起來,“我這個人天生嗓門大,小姑娘如果受不了,可以將耳朵捂上”。 沐融忙替雨歌賠禮道:“小妹年幼無知,不懂規(guī)矩,我代她向高學(xué)士賠不是?!?/br> 高中元大手一揮,“小兄弟言重了,我豈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柳鳴鳳小聲嘀咕,“這個高中元,真是土得掉渣,永淳公主當(dāng)初怎么會看上這樣的人”。 柳王旬瞪了女兒一眼,“不要亂說話!” 柳鳴鳳把嘴一撅,不再吭聲。 所有人都在各自座位上坐好后,來福向眾人深鞠一躬,道:“歡迎各位來到斷情山莊參加尋劍大會。首先我要向大家鄭重聲明,斷情山莊是一座被詛咒了的山莊,在尋劍大會過程中隨時都有可能發(fā)生不測,如果有人害怕,現(xiàn)在就可以退出?!彼蛔忠蛔?,緩慢地吐出,猶如一陣陣的刺骨寒風(fēng),將大廳內(nèi)的空氣逐次凍結(jié)。 “真是荒謬!”慧超大師低叱了一聲。 “在下只是給各位提個醒,信與不信,全看各人了”,來福的聲音平板得沒有絲毫起伏。 每個人的心頭都像壓著一塊鉛,卻都維持著表面的平靜,沒有一個人表示要退出。 來福沉默了一陣子后,再度開口:“既然大家都決定留在這里參加尋劍大會,我就開始說規(guī)則了……” “等等”,柳王旬打斷了來福的話,“既然是莊主司馬南邀請我等前來,為何不見司馬莊主?” 來福道:“莊主身染沉疴,不方便接待客人,此次尋劍大會由本人全權(quán)負(fù)責(zé)。待寶劍重見天日之時,莊主自會現(xiàn)身與大家相見?!彼莶坏迷儆腥颂釂?,快速宣布了規(guī)則:“下面我給大家第一個提示,‘天秋色晴云萬里,無數(shù)峰巒遠(yuǎn)近間’,用過午膳之后,大家就可以開始尋找浪劍了。” “請問,司馬莊主舉辦這個尋劍大會的目的是什么?”高中元表達(dá)了眾人心中的疑惑。 “在下只是奉莊主之命行事,至于原因,在下也不清楚”,來福硬邦邦作答,繼而又道:“關(guān)于這座山莊的詛咒,有四首流傳已久的古老歌謠,要唱給各位聽一聽?!?/br> 來福的歌聲陰冷森寒,像冰雪水嗞嗞侵入了每個人的心里。 第一首歌謠:鮮血流,紅彤彤。墻上書,詛咒靈,身下血河淌。 第二首歌謠:葡萄酒,夜光杯。腳朝天,咕咚咚,頭在酒中埋。 第三首歌謠:水龍王,招女婿。溪流水,喝個飽,睡在巖石上。 第四首歌謠:小老鼠,關(guān)黑屋。背靠墻,兩眼睜,毒箭胸口穿。 “這是什么古怪的歌謠啊,讓人聽了毛骨悚然”,柳鳴鳳嘟囔著。 來福嘴角隱約浮現(xiàn)一絲森森笑意,“我已經(jīng)說過了,是詛咒”。 馬華倫不耐煩道:“好了,別管什么詛咒了,我肚子餓了,也該給客人準(zhǔn)備飯菜了吧。” “這就去準(zhǔn)備,請各位稍候片刻”,大廳里端有一扇石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左右側(cè)各有一條通道,來福說罷帶著兩名丫鬟進(jìn)入了左側(cè)通道,留下另兩名丫鬟在大廳內(nèi)伺候。 “這是什么鬼地方嘛,莊主躲著不見人,管家陰陽怪氣的”,柳鳴鳳一通抱怨。 沐雨歌歪著腦袋打量柳鳴鳳,“這位jiejie若是不喜歡這里,可以離開啊”。 柳鳴鳳雙目圓瞪,“哼,我偏要留在這里,看看他們到底在鬧什么鬼”。 這時馬華倫起身道:“呆坐在這里實在無聊,不如四處逛逛。” 馬華倫話音剛落,已經(jīng)消失在石屏風(fēng)后了。 “咱們也去逛逛吧”,沐雨歌也一路小跑著去了,沐融擔(dān)心meimei亂跑闖禍,只能跟隨在她的身后。其他人也覺得干坐著實在沒意思,紛紛隨行。 左側(cè)通道是通向廚房和膳廳的,右側(cè)通道通向居所。一群人都進(jìn)了右側(cè)通道,走到通道盡頭,轉(zhuǎn)過拐角,眼前出現(xiàn)了一條非常寬闊的廊道,兩側(cè)都是房間。眾人還來不及細(xì)看,已經(jīng)有一名丫鬟前來通知,午膳準(zhǔn)備好了,于是一群人亂哄哄的又回到大廳,再經(jīng)左側(cè)通道去了膳廳。 左側(cè)的布局和右側(cè)一樣,都是在通道盡頭轉(zhuǎn)彎進(jìn)入一條廊道。左邊的廚房和膳廳是相連的,廚房在里間,只有外間膳廳的一扇門朝向廊道。廊道右邊是兩間并不相通的儲物間,各有一扇門。 整座山莊都是石頭打造的,石屋內(nèi)一扇窗戶也沒有,大廳和其他房間內(nèi)都只有一個小氣孔。 眾人進(jìn)入膳廳,圍著一張大石桌坐好后,幾名丫鬟先后上菜。開飯后,卻遲遲不見來福。 “你們管家呢?”玉虛道長問道。 “從剛才到現(xiàn)在就一直沒見到”,那兩名和來福一起離開的丫鬟都說,來福管家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另兩名留在大廳內(nèi)的丫鬟則說,看到客人都進(jìn)到里面,她們就去膳廳幫忙了,也一直沒有見著管家。 慧超大師不滿道:“快去把你們管家找來,莊主不見我們,總不能連管家也躲起來吧?!?/br> “我們一起去吧,這些人古里古怪,要小心提防著”,靈真子提議。 眾人都同意,于是隨幾個丫鬟出了膳廳。 正對著膳廳大門的儲物室內(nèi)只有一堆雜物。而當(dāng)眾人來到廊道深處,推開另一間儲物室的門時,都驚呆了。來福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渾身鮮血,身下的地板上有鮮血汩汩流淌,室內(nèi)的整個地板上布滿了凌亂的血痕,墻上還寫著一排大大的血字,“闖入斷情山莊者必死!” 向擎蒼蹲下身來檢查了尸體,是腦部被重物敲擊致死,身上并無其他傷痕,“死者后腦裂開,兇手一定是個內(nèi)力相當(dāng)深厚的人”。 “‘鮮血流,紅彤彤。墻上書,詛咒靈,身下血河淌’,與管家唱的第一首歌謠內(nèi)容一模一樣。難道真的是詛咒嗎?”張滟的聲音在微微顫抖。 黃浩然道:“詛咒之說,還有歌謠,都是來福管家告訴我們的。還有墻上寫的是‘闖入斷情山莊者必死’,來福是這座山莊的管家,并非闖入者,為什么死的會是他?” 一名丫鬟怯怯開口道:“這座山莊是在北魏時期鑿成,在元代被作為奚族可汗州的州府。后來奚國滅亡后,奚族便從歷史上永遠(yuǎn)地消失了,有關(guān)詛咒的傳說也從那時起流傳了下來,據(jù)說住進(jìn)這里的人都會離奇死亡。所以我家主人買下這座山莊后,并未入內(nèi)居住。之前一直是住在山腳下,我們和管家也不過比你們早一日來到這里?!?/br> “這么說,你家主人是存心引我們到這兒來送死的,簡直豈有此理!”高中元一把揪住丫鬟的衣領(lǐng),扯著大嗓門吼道,“那個司馬南在哪里,快帶我們?nèi)フ宜麊杺€明白!” 那丫鬟低眉垂首道:“婢子也沒有見過主人,只是聽命于管家。” 天宏大師溫言制止道:“高學(xué)士消消火,只是個小丫頭,沖她發(fā)火也沒用?!?/br> 高中元悻悻然松了手,忽又問道:“聽說元代奚族可汗州的最后一任知州酷愛收藏漢人的字畫,這山莊內(nèi),還藏了不少名貴的字畫吧?” 那丫鬟一愣,后答道:“婢子只知道主人愛好書畫,但有什么收藏,婢子也不清楚。”她又道:“婢子叫巧玲,管家不在了,以后各位有什么事,就吩咐婢子?!?/br> “一來就死了人,這尋劍大會還辦不辦?”云姑冷冷開口。 巧玲忙道:“主人交待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尋劍大會都照常舉行。管家已經(jīng)給了你們第一句提示,‘天秋色晴云萬里,無數(shù)峰巒遠(yuǎn)近間’,據(jù)說只要能揭開這句詩的秘密,就會得到下一個提示。整個斷情山莊的地界內(nèi),都可以隨意找尋?!彼砸活D又道:“各位還是回膳廳用膳吧,這里交給婢子處理。” 一群人重新返回膳廳,卻沒了胃口?!皠偪吹剿廊?,怎么吃得下飯”,沐雨歌小聲嘀咕。 坐在旁邊的高中元聽了呵呵一笑,“我胃口好著呢”,他給自己盛了一大碗飯,又舉起筷子拼命夾菜,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柳鳴鳳看得眉頭直皺,卻也端起了飯碗,一邊盛飯一邊道:“雖然倒胃口,飯還是要吃的。填飽了肚子,才有力氣尋找寶劍嘛?!?/br> 其他人也先后動了碗筷,開始用餐。沐融為雨歌盛了一碗飯,哄道:“快吃吧,別餓著了。” 沐雨歌撒嬌著“嗯嗯”兩聲,很不情愿地拾起了桌上的筷子。 朱嵐岫看著沐雨歌,忽的心生感慨:“能這樣被寵著,多么幸福?!?/br> 向擎蒼一手輕摟住她的腰,另一手為她夾了一大筷子的菜放入碗中,聲音雖小卻真誠,“我也會寵著你的”。 朱嵐岫瞥見沐融和柳鳴鳳的目光齊齊投注到她的臉上來,臊得一把將擎蒼的手推開,“大庭廣眾之下,像什么話!” 向擎蒼輕咳一聲,開始低頭扒飯。 “你們說,會是誰殺了管家?我是不相信什么詛咒的”,靈真子忽然發(fā)問。 “我們又不認(rèn)識管家,殺他做什么,我看是他們起了內(nèi)訌,那些小丫頭殺了他”,高中元對自己的分析很自信。 “你不認(rèn)識來福管家,不代表別人也不認(rèn)識”,靈真子道,“我倒覺得,他們沒有自相殘殺的道理,兇手,像是在我們這群人中間”。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馬華倫粗聲道:“那道長懷疑,是我們當(dāng)中的哪一個人殺了管家?” 天宏大師先道:“可是巧玲喊我們用午膳的時候,我們大家都在一起的。” 靈真子道:“當(dāng)時我們都進(jìn)了廊道,但是這么多的人,如果少了一個,又有誰會留意到?那時候大廳里已經(jīng)沒有人,幾個丫頭在廚房和膳廳忙碌著。如果趁著大家不注意回到大廳,進(jìn)入另一側(cè)的通道,在儲物室將管家殺死后再回來,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br> 大家小聲議論著,都覺得靈真子的話有道理。這時向擎蒼卻道:“我們這些人,都沒有足夠的時間。從我們一起離開大廳,到在膳廳內(nèi)聚集,前后不過一盞茶(十五分鐘)的時間,就算中間有人偷偷離開,要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進(jìn)入儲物室殺了管家,再將室內(nèi)布置成血流成河的情景,還要在墻上寫血字,根本無法做到。” “不愧是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斷案如神啊”,馬華倫言不由衷,甚至帶著嘲諷。 玉虛道長道:“貧道覺得向大人所言有理,我們這些人,的確都沒有足夠的時間?!?/br> 高中元又開始搶風(fēng)頭,道:“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那個躲著不見人的司馬莊主殺了管家。至于殺人動機(jī)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br> “誰殺了人,跟我沒關(guān)系。我吃飽了,要開始尋找寶劍了”,馬華倫傲慢起身,甩袖而去。其他人也都陸續(xù)放下碗筷,開始了行動。大廳內(nèi)只剩下向擎蒼、朱嵐岫、張滟、黃浩然和柳王旬父女。 第67章 接二連三的命案 “‘天秋色晴云萬里,無數(shù)峰巒遠(yuǎn)近間’,是在暗示地點(diǎn)嗎?”向擎蒼覃思默默,回過頭見嵐岫雙手支頤,眼神迷離。正待詢問,柳鳴鳳湊了過來,“向大哥,我們一起尋找浪劍吧。你放心,我不會和你爭的,找到了浪劍,一定歸你”。 向擎蒼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嵐岫那兒。這時朱嵐岫抬眼一望擎蒼,目光又從柳鳴鳳臉上轉(zhuǎn)過,她似要言語,口齒啟動一下,卻又硬生生忍了下去,只是站起身來,兀自向內(nèi)行去。 “嵐岫”,向擎蒼攔住她,“你要去哪里?” 朱嵐岫淡淡道:“我想再到管家遇害的儲物室看看?!?/br> “我和你一起去”,向擎蒼立即道。 朱嵐岫瞅著他,輕嘆了一口氣,也不再說話,只顧向前行去。向擎蒼急跟隨,黃浩然和張滟也都尾隨。柳鳴鳳自然也是緊追不舍,柳王旬見狀無奈搖頭,也只得跟著女兒。 來福的尸體已經(jīng)被移走了,儲物室內(nèi)還未清理,依舊彌漫著強(qiáng)烈的血腥味。 地上到處都是血痕,朱嵐岫仔細(xì)察看半晌,指著墻角處的一大灘血跡道:“剛才管家就是躺在這里的。尸身上并沒有其他傷痕,很顯然,這些血并不是從管家身上流出來,而是兇手殺人之后布置的。既然這樣,為什么死者的身下也會有成片的血跡?” 向擎蒼似有所悟,道:“難道是先布置好現(xiàn)場,再引死者入內(nèi)?” 朱嵐岫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其實是管家自己照著歌謠的內(nèi)容布置好一切,然后將我們其中的某一個人引到這里,想要?dú)⑺浪?,結(jié)果反被對方所害。那人殺了管家之后,再將血灑到他的身上,讓大家誤以為這里的一切都是殺人之后才布置的。” 向擎蒼恍然道:“這樣一來,我們所有的人,都有足夠的作案時間了?!?/br> “殺人兇器是什么?”柳鳴鳳問道。 向擎蒼道:“是棍棒之類的堅硬物體,我們在這里四處找找。” 一番搜尋之后,并未發(fā)現(xiàn)兇器,倒是在儲物架后方一隱秘之處找到了一個空木桶,里面還殘留著血漬。巧玲說,這個木桶原本是放在廚房內(nèi),用于提水的,但是今日在客人們到達(dá)斷情山莊之前就不翼而飛了。朱嵐岫所說的可能性,得到了眾人更進(jìn)一步的認(rèn)同。 傍晚,一群人重聚首,皆言一無所獲,并未有人窺得那句詩中的奧秘。用過晚膳,眾人又分散開來,在山莊內(nèi)四處走動。向擎蒼將朱嵐岫拉到了一處偏僻的所在。 “嵐岫,你這兩日為何對我這般冷淡?”向擎蒼掩飾不住他的煩惱。 “我……我并沒有對你冷淡”,朱嵐岫仰頭望天,暮靄沉沉,她的心情也似這灰暗的天空一般暗淡。 “你沒有說實話”,向擎蒼語氣焦灼,“那晚你去了竹屋,對嗎?你為什么不敲門,為什么不進(jìn)屋找我?” 朱嵐岫怔住了,她微蹙著眉梢,疑惑的看著擎蒼。 向擎蒼道:“我發(fā)現(xiàn)了雪地里的腳印,還有掉落在竹屋外的傘,立刻就猜到是你來過?!?/br> 朱嵐岫緩緩轉(zhuǎn)過身去,“我見柳小姐去找你,不便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