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蘇小月回到方河身邊,看著方偉匆匆離去的身影皺了皺眉,“大河,讀書郎今日很奇怪,眉間帶有戾氣?!?/br> “戾氣?”方河笑了笑,“他能有什么戾氣,氣都出不來?!?/br> “大河?!碧K小月瞪眼,她是在跟他說正事好嗎? 方河不想再談?wù)摲絺?,剛才老四那眼光,怕是想女人了吧,問題是想女人也沒什么,盯著自家嫂嫂瞧又是個什么事兒。 當(dāng)初蘇小月嫁進來的時候,是方偉抱著公雞代拜的,一直是方河的心病,他也曾懷疑過,四弟因為那次而對蘇小月有了別樣的情,好在以后不用住一個屋檐下。 蘇小月還在嘮叨,方河含笑不語,牽著蘇小月的小手往山里走。 路上,方河望著山頭,心里頭熱了,垂首小聲的說道:“待你把孩子生下來,咱們再去山里玩,你去不?” 去山里玩四個字讓蘇小月想起兩人那次,他在山上肆無忌憚的索求,若不是那幾日,她怎么可能這么快懷上孩子,想想就郁悶,于是冷哼了一聲。 方河就知道小媳婦不愿意,不過不要緊,到時把人扛上去便去,想到這兒,方河看了看天色,嘆了口氣,這幾日在蘇家村,與小媳婦兒分開,白日還好,夜里卻想得疼。今天晚上他想著無論如何得纏住小媳婦兒,于是全身都有了干勁。 兩個大人摘茅梅也是醉了,蘇小月尋了個好位置站著,指著幾處長得又大又紅的讓方河去摘去,誰叫他要跟來的。 如今上山的人多了起來,有村婦看到兩人一起來摘茅梅,忍不住嘆了口氣,“大河也真是寵著媳婦兒,摘個茅梅都要陪著。” 聽在兩人耳中,燒紅了臉,都有孩子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又不是新婚燕爾。 下山后,蘇小月坐在樹下,自個兒吃起了茅梅,方發(fā)覺摘得太少了,懷孕后喜歡吃這種酸甜的東西,方河坐在一旁酸著牙問:“好吃么?” 蘇小月?lián)溥暌宦?,拿了一棵茅梅乘方河不注意,塞方河嘴中去?/br> “酸的我不愛吃?!狈胶用銖娡滔隆?/br> “不酸,哪酸了,很甜的?!?/br> 方河避開蘇小月的又一波‘攻擊’,“你愛吃,我再幫你去摘去?!?/br> 那敢情好,把留給孩子的都被她吃掉了。 房子建成了,方亮最終把方巧的那二兩銀子給算了進去,終于不欠村里人的債,但家里卻捉肘見襟,再不出去尋點現(xiàn)錢,就要揭不鍋。 這日天邊露白肚,他從床上起來,看向一旁睡得沉的媳婦,他搖醒她,交代:“天兒他娘,我今個兒就去運河上掙點現(xiàn)錢,你在家里照顧好天兒,咱們現(xiàn)下是窮了些,過了今年就會好的?!?/br> 齊惠睜開眼,沒有搭話。 現(xiàn)在兩夫妻說話變得生疏,方亮見她醒來,聽到了自己的話,于是下床穿衣,直到他轉(zhuǎn)身出門,齊惠也沒有起床。 方亮剛從屋里出來,沒想在院子中看到兒子的身影,兒子居然在練武,這讓方亮有些意外。 方天見到方亮停下,看到父親一臉的目瞪口呆,于是把自己向二叔學(xué)武的事說了。 方亮怎么也沒有想到大河會教他的孩子功夫,這孩子也能吃苦,聽說學(xué)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孩子居然能吃得了這個苦。方亮抬手摸了摸方天的頭,覺得欣慰,要是大兒子將來能有大河厲害,他死也瞑目。 “爹爹今日去運河上做工,你在家里好好呆著,幫著你娘做一些事,別到處跑,家里的柴沒有了,你是練武的,正好可以緞練身體,上山多撿些柴下來,要是有狼下山,你就帶著你娘往大河家里跑,可知道?” 方天點頭,“爹爹,你出門也要小心,掙錢固然重要,但身子要緊?!?/br> 終于能聽到一個人關(guān)心他,方亮眼眶里有濕意,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轉(zhuǎn)身出了院子。 往常方亮和方平兩人一起去運河上做工,兩兄弟有商有量,而今只有方亮一人披星帶月的去。 永豐縣最大的運河渡口,這里往來的商船繁多,是南北交通要塞,有船停在這邊補給的,也有上岸采辦的,永豐縣不說別的,就那醬料和醬油卻是個好銷貨,有幾條航線專門做這生意。 且永豐縣的醬在整個南國都有名氣,人家問這醬是哪兒產(chǎn)的,若說永豐縣產(chǎn)的,立即就會一掃而空。 這時代估計也只有蘇小月說他們的醬好難吃,在這個作料缺泛的年代,會釀醬就已經(jīng)了不起了,而永豐縣的醬卻是百年老字號,經(jīng)過幾代人的鉆究和改進,成了富貴人家桌上不少缺的調(diào)料。 可惜蘇小月懷著身孕,先前為了填飽肚子,除了去過張府,就沒有踏出個永豐鎮(zhèn),更不用說縣里的渡口,這個商機就這樣白白錯過了。 方亮來到渡口,那兒有幾艘大船正在下貨,這是個好時機,方亮下了臺階,來到碼頭掌事處,報了名姓,加入搬運的隊伍。 方亮究竟是來過幾次,也會看臉色,他瞅準(zhǔn)的這艘大船是做醬料生意的,是個常來的主,他這次不像以前每一次,他是打算長久干活的,反正家里田地少,媳婦兒下了地,自己晚上回去再做一陣,田里收成了,這運河的活計也不會荒廢。 果然如方亮所料,這艘船是個老主顧。方亮在建房子這段時間把身體給練了出來,搬運起貨物來,干脆利落,從不偷懶,幾天活干下來,入了掌事的眼。 莫掌事是莫家船隊在永豐縣的委派,這邊采辦醬料和儲備醬料是他在著手,每每等到船支過來時,他就安排當(dāng)?shù)氐陌徇\工把醬缸抬上去,船上只有余下幾位運送便可。 莫掌事對方亮的表現(xiàn)很滿意,正好他想組織一支搬運隊為己用,也好過每次來船的時候,在碼頭上集結(jié),于是方亮被他定了下來,與他一起被定下來的還有幾位。 響午,方亮蹲在碼頭一角吃豆飯,想起自己被莫掌事定下,從此有了固定的工錢和搬運工作,心里頭就高興。 然而沒有高興多久,碼頭各處蹲著吃豆飯的工人中忽然有幾人起身,他們陰沉著臉,目光緊盯著方亮,幾人慢慢包圍了過來。 方亮正吃著豆飯,沒有反應(yīng)過來時,頭頂遭人敲了一記,他下意識的抬頭一看,只看到對方的臉,就暈了過去。 人一下被敲暈了,幾人圍毆,踢了方亮好幾腳后才解氣的離開。 方亮醒來的時候,碼頭上沒有人了,他望著天上的繁星,頭腦還在發(fā)懵,全身上下像散了架,手臂抬起就疼得他咧嘴。 他慢慢地起身往臺階上走去,每走一步他都咬緊了牙根。 回到方家村,家里的人都睡下了,他來到水桶邊,撩起褲管只見上面又青又腫,沒有一片完好的肌膚,今天臨昏過去看到的那人,他認(rèn)識他,他是渡口上的霸王,有一幫兄弟,聽說要加入他們搬運隊還要收保護費,但加入他們的隊伍,每日的搬運工作不用愁,還能比旁人拿到更多的工錢,不少苦力加入了隊伍。 方亮一向來去匆匆,沒有理這些。 這人要打他除了他沒有加入搬運隊伍外,還有一事方亮不小心得罪了隊伍里的人,昨日方亮正往莫家船隊上搬醬缸,幾人抬著,小心翼翼,沒想側(cè)身走過來一人,他是別家商隊的苦力,走起路來橫沖直闖,直接撞上了方亮。 方亮為了穩(wěn)住醬缸,只好強行穩(wěn)住了身子,沒想撞他的人來勢太急,不小心掉水里去了,好在他熟悉水性,沒一會兒就上了岸,但這梁子給結(jié)下了。 沒想到今日他們過來報復(fù),方亮苦笑,這虧只能咽下去,他一個人孤掌難鳴,不是這伙人的對手,他還要在運河上討生活,他就只能忍著。 清潔了身子,方亮回到屋里,一大一小早已經(jīng)睡下,方亮看向床上睡得沉的媳婦兒,心里不知為何有些落漠,他和衣躺下。 第二日,方亮拖著受傷的身體又去了運河,沒想一來就遇上了那伙人,他們緊緊的盯著他不準(zhǔn)他靠近莫家船隊。 莫掌事隔老遠也瞧見了,卻只是轉(zhuǎn)過頭去,看來這到手的工作也因此跟著沒了。 方亮在堤岸上蹲守,望著底下勞碌的苦力工,心里不是滋味兒,那伙人派了專門的人盯他,他什么事也做不成。 夜晚一無所獲的方亮踏著月光回來,屋里靜悄悄地,他進了廚房往灶上一看,連豆飯都沒有留,心里有些酸澀。 沒有吃晚飯,方亮進了屋,站在屋內(nèi)望著床上睡得沉的媳婦兒,許久挪不動身,媳婦對他有怨言,兩人再不復(fù)從前。 他轉(zhuǎn)身出屋來到兒子的房間,方天練過武,睡覺也謹(jǐn)慎,聽到聲響就睜開了眼睛。見是方亮,有些驚訝。 兩父子躺一個床上,方天雖小卻懂事,什么也沒有問,第二日兩父子起身,一個去練武,一個去上工。 連著守了四日,方亮都沒有尋到事做,心灰意冷,他在考慮著要不要加入這些人的隊伍,于是在第五日的時候他找了那個領(lǐng)頭人,剛說明來意,領(lǐng)頭人便直接拒絕了他,還遭來一頓恥笑。 “你想加入就加入,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若是當(dāng)初我們的大門敞開著,而今你傷了我們的兄弟,你就別想再在碼頭混下去。” 方亮心里有氣卻發(fā)作不出來,只好隱忍,過了幾日還是老樣子,方亮便在家里歇了,不去碼頭。 齊惠打開儲糧的缸子,缸子里只有一頓的豆飯,于是問方亮,“家里豆子不多了,你的工錢呢?下次記得在鎮(zhèn)上帶些回來?!?/br> 方亮一句話也沒說,他蹲在那兒,心煩意亂。 第二日,方亮硬著頭皮去了碼頭,只敢遠遠的站著,不敢靠近,那人說了,如果下次再看到他在運河上搬運就打斷他的腿。 方亮望著茫茫河水呆住了,為什么在他抱著希望的時候卻把日子過成了這樣,他先前還滿懷熱情,只要自己肯干,將來日子只會越來越好,他不怕吃苦,可是現(xiàn)在人家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方亮也想過去鎮(zhèn)上或縣里尋活計,可那些都是短工,做不了多久,這兒做一天那兒做一天,都沒有運河這邊拿得錢快,再說這個時季工夫也少,他現(xiàn)在缺的是錢。 正在方亮出神之際,對面船支上忽然嘩的一聲,有人落了水。 有好幾人迅速跳水里撈人,方亮忽然眼前一亮,也跳進水中,他拼盡全力往那邊游去,很快來到溺水中心。 進水里的人很多,可掉水里的卻是兩個孩子,轉(zhuǎn)眼救上一個,還有一個沉河底了,方亮看準(zhǔn)了機會,猛的往河下沉去,沉到河底時,看到有一個孩子四肢都不動了,他上前抱起他,迅速的浮出水面。 船上站著一位華衣婦人,正掩巾抹淚,看到孩子浮出了水面,趕緊派人去接手。 方亮上了甲板,孩子得到了救冶。 沒想這是莫家女眷的船隊,有掌事的出來拿了二兩銀子想打發(fā)方亮走人,方亮向那位華衣美婦猛然跪下,“小的是這附近的村民,往日在這運河上做苦力,小的想在莫家船隊上謀一份苦力工的差事,不知東家可同意?” 那位掌事皺了眉,這邊孩子吐了水,哇的一聲哭了,美婦心中大安,一邊抱住孩子,一邊往方亮看一眼,接著向掌事的使了個眼色。 掌事的來到他面前沉聲問道:“你說你在這碼頭做苦力,可有憑證?” “莫掌事先前還收我進莫家的苦力隊,但因我家中有事?lián)鷶R,后來就不了了之了?!?/br> 這就好辦了,他們也是莫家人,只要上了岸問一下掌事的就知道這人是不是個勤快的,剛才看他那察顏觀色的勁兒,倒像個投機取巧之人。 掌事的上岸一經(jīng)確實,方亮終于成了莫家船隊跟著走船的苦力,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今日能謀上這份差事,先前他與方平在這邊做苦力的時候,就有看到同為苦力的人因為受貴人賞識進了船隊,當(dāng)時他是一個月來回,回來后休息二日,得一兩銀子。 今個他跟了莫家的船隊要略遠些,得兩個月回來了一次,回來后也能休息兩日,兩個月得二兩銀子。 方亮被收編了,心里大喜,莫家船過正好停岸,再出發(fā)是兩日后,因為救下東家的兒子,他向東家支了一兩銀子的事,對方也是利落的答應(yīng)了。 方亮扛了一大袋豆子和粗面米分回到屋里,沒想媳婦兒不在家,他心中歡喜,把東西放下就出屋尋去。 終于在山腳下尋到母子兩,方亮上前接過齊惠手中的籃子,跟著媳婦兒一起摘野菜,再溫聲的把自己謀到一份走船的事說了出來。 方天聽了高興不以,上前握住方亮的手。齊惠卻面色淡淡。 一家三口輕快的回了家,方亮上前幫齊惠燒火,齊惠掌廚做飯,一家三口吃了面疙瘩湯,異常的滿足。 方亮把剩下的銀子交到齊惠手中,交代了一下自己這兩個月不在家的事,家里的農(nóng)忙過去,也沒有旁的做,就是下地除草,照看一下農(nóng)作物,這事兒媳婦兒能做,等到秋季農(nóng)忙,他的手上也有了余錢,到時再請村里的人幫忙收了,也不要苦了媳婦兒。 到這時,方亮才吐了口氣,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收麥子后過了一個多月,蘇小月打算開始做醬,四個大醬缸,方家村四道山泉,她想做個測試。 這醬頭是重中之重,而醬頭的水源決定醬的味道,她不知道這時代制醬人知不知道,反正她上一世跟著爺爺做過醬,家里的醬油都是自己做的,從來不去超市買。 甜面醬選的麥子是今季的新麥,沒有沉貨,顆顆飽滿。麥子先用水泡一晚上,放鍋里煮熟,裝起晾干攤平發(fā)酵,待長了白毛翻面,長了黃曲拿出對太陽暴曬一天掰碎加鹽再加山泉水入缸暴曬,缸口敞開,暴曬一個月就能成醬色。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有許多小細(xì)節(jié)要注意的。 家里的勞動力一身力氣沒地方使,晚上盡折騰她。蘇小月打定主意,這些事都交給方河做去,她叉著腰站在廊下指揮方河動手,這大太陽的,除了早晚能坐在樹下乘涼外,平時是熱得發(fā)燙。 就這么站了一會兒,蘇小月的就受不住了,交代了方河幾句轉(zhuǎn)身進了屋。 屋里袁氏看到她上前攙扶,“你說你,肚子都這么大了還站屋外去做什么,這些事就有大河就好?!?/br> 蘇小月抿嘴含笑,上前坐到搖椅中去。 方河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家媳婦兒還會做醬,說得一板一眼的還挺有經(jīng)驗的,他正處理醬缸,正好袁氏從屋里出來,方河隨口問道:“娘,你真厲害,居然還教月兒做醬。” “做醬?”袁氏微愕,搖了搖頭,“我并不懂得做醬,不是你們方家的家傳之法么?” 這下方河怔住了,他抬頭目光直直的看著袁氏,半晌沒說話。 ☆、第59章 生下孩子 袁氏一臉奇怪,又問道:“不是你們方家的家傳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