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段凌有些失望:“那我也不去了?!彼粗蔷o閉的廂門,老尼那句“讓她難安”又在腦中閃過,段凌忽然改口道:“我去吧?!?/br> 他換了干凈麻衣,領(lǐng)了銼刀就朝后殿行去。走到一半,他卻又折返,來到殿外朝侍衛(wèi)道:“你們回城吧,我要在這呆兩天。去虎威衛(wèi)說一聲,有急事尋任千戶處理,便不要來打擾我了?!?/br> 后殿已經(jīng)有數(shù)十人在工作,可除了叮當(dāng)敲擊聲,并沒有人交談。檀香裊繞,段凌在墻壁上一個一個刻著字,橫豎撇捺,彎勾轉(zhuǎn)直,混亂了一晚的心緒漸漸平和。他忍不住想:無怪蘭芷要來這里。佛家的從容淡泊,的確是他不曾給蘭芷的。或許,是他逼得太緊了…… 段凌在兩儀庵刻字,浩天城外,中原使團(tuán)卻已然啟行。中原使節(jié)求得圣上允許,暫留在寧逸院,與太子蘇明瑜述說別情。使節(jié)大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虎威衛(wèi)的四名校尉在旁看守,面無表情。使節(jié)大叔好容易止住眼淚,這才將自己帶來的冬衣呈上:“殿下,那天微臣將冬衣?lián)炝嘶貋?,已?jīng)清洗干凈,還請殿下多多保重身體。” 校尉們都知道宮里發(fā)生的事情,自有人上前檢查冬衣,確認(rèn)無礙后,再轉(zhuǎn)交給蘇明瑜。蘇明瑜手臂的傷還未大好,只能單手抱住冬衣,道了句:“有心了。” 中原使節(jié)卻還不離開。他看著蘇明瑜手中的冬衣,忽然問:“殿下可知道微臣是誰?” 蘇明瑜一愣,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問這個問題。卻見中原使節(jié)露出了一個笑容:“我的姓名并不重要,殿下只需要知道,我曾是蕭將軍的屬下。蕭將軍被殺后,我也被關(guān)進(jìn)了天牢。我原本以為此生再無機會替蕭將軍報仇,卻不料中原國破,牢獄被打開,我趁亂逃了出來。又恰逢朝廷傷亡慘重,我改名換姓,設(shè)法求得了一官半職……” 四名校尉變了臉色,急急上前將那中年男人押住。所有人都在提防這個男人突然發(fā)難,卻不料便是此時,蘇明瑜一聲痛呼!將手中的冬衣扔去了地上。 他的手指以眼見的速度腫了起來,蘇明瑜嘴唇發(fā)紫,再坐不住,一點點滑落在地。冬衣掉在地上,里面有東西在挪動,一名校尉上前,一劍削去!便見一只暗紅色的小蟲子滾了出來。 使節(jié)哈哈大笑:“沒想到吧?”他看著不可置信瞪大眼的蘇明瑜,臉上再無之前的尊敬:“這蠱蝎還是你父皇的得意之作,現(xiàn)下卻被用來對付你?!?/br> 蘇明瑜癱倒在地,臉色發(fā)紫渾身抽搐,不一會便翻了白眼。校尉們不料這小蟲毒性如此強勁,面面相覷。使節(jié)見狀笑道:“不必?fù)?dān)心。那夜殿上它已經(jīng)喝過蘇明瑜的血,便只會再咬蘇明瑜。我這般費盡心機,又怎么可能讓你們攪了我的好事情?” 校尉這才明白,那夜殿上的刺殺只是伏筆,為的是讓蠱蝎初飲蘇明瑜的血,真正的殺招卻在這里。只是蘇明瑜雖然是質(zhì)子,卻對宇元圣上有用,校尉們不敢怠慢,其中一人朝著使節(jié)胸口就是一拳,拎起他的衣領(lǐng):“解藥呢?速速拿出來!” 使節(jié)一聲悶哼,卻是搖頭道:“沒解藥。這蠱蝎無藥可解。”他的嘴角溢出鮮血,卻是朝天露出了一個笑容:“蕭將軍……你總是說大義為先,最后卻落得慘死收場。還不如像我,殺了這沒用的太子,助三公子一臂之力。這皇帝誰做,哪里有什么天意?……” 他說完這些大逆不道之言,便頭一歪,沒了氣息,已是服毒自盡。校尉們只得扔開他不管,轉(zhuǎn)頭去查看蘇明瑜的情形。自有人撿起那小蟲裝進(jìn)碗里,打算帶去給大夫一看究竟。所幸寧逸院還備著輛舊馬車,眾人便將蘇明瑜塞進(jìn)馬車,急急奔著虎威衛(wèi)而去。 任千戶已然收到消息,帶著老軍醫(yī)在虎威衛(wèi)外等候。老軍醫(yī)給蘇明瑜把脈半響,從藥箱中摸出一把銀針,一邊施針一邊道:“此乃蠱蝎之毒。我用銀針先壓制他的毒性,可也只能保他兩刻鐘無虞。若要徹底救治,須得以玉丹髓為引配藥,以毒攻毒,再輔以溫泉水洗滌經(jīng)脈。否則……他會全身腐爛而亡。” 眾人聽言,心中都是一沉:玉丹髓食之上癮,早被列為禁藥,軍中自然也沒有配備,現(xiàn)下十萬火急,卻要去哪里尋?任千戶皺眉發(fā)問:“這附近哪里有玉丹髓和溫泉水?” 一名校尉答話道:“十九街的云來客棧倒是有眼溫泉,乃是新近開鑿。但玉丹髓……” 任千戶看臉色黑青的蘇明瑜一眼:“沒時間了,先將他送去云來客棧,其余人去找玉丹髓!” 老軍醫(yī)便坐上馬車,與任千戶一并將蘇明瑜送去云來客棧,數(shù)名校尉隨行。誰知禍不單行,他們行到半路,馬車卻壞了。任千戶下車查看,發(fā)現(xiàn)車軸竟有刀割的痕跡,這一路行來轱轆松動,現(xiàn)下卻再沒法用了。很顯然,那中原使節(jié)思慮周詳,還怕校尉們送蘇明瑜出外醫(yī)治,特意破壞了寧逸院的馬車。 時間緊迫,任千戶看著皮膚都開始潰爛的蘇明瑜,指揮校尉們將車廂板拆下一塊:“先抬他行一段,看看路上能不能遇到馬車?!?/br> 他去拖蘇明瑜,感覺稍稍按壓皮膚,便有黏膩的液體滲出,只覺惡心。卻聽見有校尉喚他:“任千戶!”扭頭看去,便見迎面行來了一輛馬車。那馬車行到他們不遠(yuǎn)處停下,車簾掀開,一個女子探出頭:“他怎么了?”竟然是蘭芷。 段凌治下甚嚴(yán),主人家的事情,侍衛(wèi)們沒有得到允許,絕不會往外傳半句,因此任千戶并不知道蘭芷出家的事情。他有些意外,又覺得蘭芷今日戴著帽子很奇怪,卻沒空多想,只是簡單道:“夫人,他被中原使節(jié)下了蠱蝎之毒,我要送他去云來客棧醫(yī)治。” 蘭芷跳下馬車過來看,見到蘇明瑜的慘狀,難掩焦急:“怎么會這么嚴(yán)重?” 一旁的老軍醫(yī)奇怪看著蘭芷,顯然不明白段夫人為何這么擔(dān)心中原質(zhì)子。任千戶卻知曉蘭芷與中原的種種糾葛,就怕她表現(xiàn)不當(dāng)惹來注意,只能用眼神提醒:“夫人,這人身中劇毒,你且站開些?!?/br> 蘭芷回神。她看了看地上的壞車轱轆,指著自己的馬車道:“把他扛到我的馬車上去。” 任千戶礙于蘭芷身份,還在措辭該怎么借馬車,卻不料蘭芷自己主動提出,連忙應(yīng)允。蘭芷又跳上馬車,掀開車簾,幫任千戶將蘇明瑜抬上去,這才轉(zhuǎn)身進(jìn)了車廂。然后她對任千戶道:“坐不下了,你騎馬帶路?!?/br> 她乘坐的馬車厚實堅固,可車廂卻不大,的確也沒有空間再坐人。若是對上旁人,任千戶定是要趕他下車,自己坐上車看守,可這馬車主人是蘭芷,他卻不敢開這個口。念及這只是個封閉空間,蘭芷也不可能對蘇明瑜不利,任千戶便與老軍醫(yī)同乘馬匹,在旁指路。 一行人行了約莫半柱香時間,便到了云來客棧。蘇明瑜的臉已經(jīng)爛得看不出本來面目了,校尉將他抬出,放去溫泉里。蘭芷從始至終都在旁跟著,蘇明瑜被剝光時她也不回避。尋找玉丹髓的校尉們還沒消息,任千戶一個頭兩個大,只得將蘭芷請到一旁:“夫人,人多眼雜,你還是先離開吧?!?/br> 蘭芷卻冷冷道:“不過是玉丹髓而已,為何現(xiàn)下還沒人送來?” 任千戶不料她還質(zhì)問起自己來,原本心存的一點警惕也變成了非議。他心中暗罵,卻只能好好答話:“玉丹髓本來不許買賣,只能暗中交易,那中原使節(jié)謀劃周詳,許是將周邊的玉丹髓都買光了,校尉們得去更遠(yuǎn)處,這才拖延了時間?!?/br> 蘭芷壓低聲道:“不過一個使節(jié)而已,寧逸院看守重重,他怎能找到機會給蘇明瑜下毒?”她咄咄逼人:“難道殺死蘇明瑜,根本是段凌的主意?” 任千戶只想朝她翻個白眼!他忍耐道:“大人外出未歸,這事與他絲毫沒有關(guān)系。夫人你擔(dān)心則亂,若是被有心人看出端倪,會對大人不利。還請盡早離開,回府等候消息?!?/br> 蘭芷一扭頭:“我不走。不看到他得救,我沒法安心?!?/br> 任千戶無奈之下,急中生智:“夫人你便是不為大人考慮,也該為你腹中胎兒考慮。你留在這混亂之地,就不怕對胎兒不利?” 蘭芷果然面露猶豫。任千戶連忙再勸道:“此處濕氣太重,又有個身中劇毒之人,夫人若是有個好歹,要我如何向大人交代?” 蘭芷這才一聲長嘆:“好吧。這些日我和段凌都在兩儀庵還愿,此番下山是為師太們采買油米,一會還得回去。你若有消息,便去兩儀庵通知我們?!?/br> 任千戶連連應(yīng)是。蘭芷這才出了客棧,上了馬車。馬車行至城外偏僻處,蘭芷方在座椅下一按。車底木板無聲分開,露出躺在下面的蘇明瑜。 ☆、第62章 營救(三) 蘇明瑜臉上的膿包還未消,蘭芷扶他坐起,又給他喂了幾顆藥:“殿下,你感覺怎樣?” 蘇明瑜虛弱一笑:“無事,已經(jīng)好多了?!?/br> 蘭芷又遞給他一壺水:“你且休息片刻,一會到了接應(yīng)處,還得騎馬?!?/br> 蘇明瑜對著壺嘴喝了些水,聽話閉眼休息。他好容易恢復(fù)些許,卻感覺馬車停下,還以為這就到接應(yīng)處了,卻見到一個青年男子進(jìn)了車廂。 蘭芷顯然認(rèn)識這人,站起身道:“交給你了。” 她轉(zhuǎn)頭出了車廂,上了一旁一輛一模一樣的馬車。此番計劃雖然周詳,卻也有些無法遮掩的漏洞,若是被有心人發(fā)現(xiàn)仔細(xì)追查,剛剛那暗藏機關(guān)的馬車便是實打?qū)嵉淖C據(jù),自是要首先換下。她趕回兩儀庵,段凌還未發(fā)現(xiàn)她的離開。蘭芷換上素衣布袍,領(lǐng)了一把銼刀,朝后殿行去。 段凌正心無旁騖鐫刻佛經(jīng),卻感覺身邊坐下了一個人,扭頭看去,手中的銼刀便是一抖,一撇劃了好長:“……阿芷?” 蘭芷輕輕“嗯”了一聲,在他身旁坐下,也拿起手中銼刀刻字。段凌老半天才能問出一句:“不是說你要抄寫佛經(jīng)一個月么?” 蘭芷搖搖頭:“我也是客人,住持師太怎會那般為難我?!?/br> 段凌似乎不能理解這話的意思:“客人?” 蘭芷不出聲,游龍走鳳在墻壁上刻下一字。段凌追問道:“你不是出家了嗎?” 蘭芷平靜道:“住持師太不肯收我。她說我只是一時疲憊,塵緣卻未盡?!?/br> 段凌看著她光禿禿的頭頂:“那你的頭發(fā)?” 蘭芷偏頭:“丑嗎?” 段凌只得否認(rèn):“我不是這個意思……” 蘭芷這才道:“我只說要剃發(fā)還愿,住持師太只得應(yīng)允?!?/br> 段凌定定看她,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原來你不是想拋下我。原來你說不想待在我身邊,是騙我的。” 蘭芷微微垂眼:“不算騙你。知道自己懷孕前,我的確一直那么想”。 段凌便就著坐在地上的姿勢,抬手摟住她的肩。蘭芷也放下銼刀,靠在他的胸前。兩人靜靜相擁,許久都沒有說話。最終還是段凌打破了沉默:“你又做了什么?” 蘭芷竟也不瞞他:“我把蘇明瑜送出城了?!?/br> 段凌并不驚訝,只是問:“怎么做到的?” 蘭芷便將計劃和盤托出:“那夜歡迎宴上蕭康刺殺蘇明瑜,其實是一石四鳥之計。除了讓我得以偷偷出外與人接頭,還讓蠱蝎初飲蘇明瑜的血,又給了機會讓使節(jié)挺身而出救主,降低了宇元的防備之心。更牽扯出了蕭將軍的滅門舊事,讓今日的刺殺更可信……” 她徐徐講述,段凌聽完,默然片刻:“你全都告訴我,就不怕我現(xiàn)下領(lǐng)人去追?” 蘭芷坐直身:“你要去嗎?” 段凌苦笑一聲:“我若要去,你是不是就真要出家了?” 蘭芷搖頭。她緩緩伸手,尋到段凌的手,與他五指相扣:“救出蘇明瑜是元白的囑托,我總要完成他的遺愿,往后才不至于心中不寧?!?/br> 段凌一聲嘆息:“所以,我若不去,你便會原諒我嗎?” 這回,蘭芷沉默了許久,久到段凌以為她不愿回答。他想起早上老尼說的話:“那掃地老尼是你們的人吧?”他的聲音帶著種掩飾不住的失落:“她說我逼得太緊了,這也是你的想法嗎?” 蘭芷很快否認(rèn)道:“不?!彼鹆硪皇?,撫上段凌的臉:“我不想離開,卻又沒法安心留下來。謝謝你給了我一個理由,讓我可以說服自己與你廝守……” 段凌抱緊蘭芷,緩緩笑了出來:“好,好。有你這句話……不論往后發(fā)生什么,都值了。” 蘭芷卻從段凌懷中掙出:“那便不等以后。蘇明瑜兩個月后便會策劃繼位,我們要在計劃敗露前,盡快安排好一切離開?!?/br> 她還怕段凌會有異議,卻不料段凌只是沉吟道:“一會任千戶來送消息,我便下山去看看情況。只是,秋玉成定不會善罷甘休,此番離開怕是不會太平,你現(xiàn)下又懷有身孕……” 蘭芷心中大石落地:“不必?fù)?dān)心,我還沒那么嬌氣?!?/br> “真不料……”段凌一聲長嘆:“我們最終還是要走這一步?!彼慈胩m芷的眼:“你并非中原人,僅僅為任元白一句囑托,便冒盡風(fēng)險,最終亡命天涯,值得嗎?” 蘭芷幽幽道:“或許……不單單是因為任元白的囑托吧。我雖不是中原人,可中原卻是養(yǎng)育我成長的土地,那里有讓我午夜夢回的家??吹酱蠹夷敲磁?,我終是無法置身事外……” 段凌便不再多說。他撫上蘭芷的小腹,輕聲道:“你知不知道,納蘭王還有一個傳說,若非天命選定的納蘭一族最強者,是沒法讓納蘭王懷孕的。我娶你時,總有種名不正言不順的擔(dān)憂,害怕自己不是那個命定之人?!闭f到此,他露出一個微笑:“沒想到,你這么快就懷孕了。” 蘭芷不知該對這個傳說作何評價,遂笑道:“所以你就是那個命定之人?!?/br> 段凌認(rèn)真點頭,又問:“你說,這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蘭芷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段凌毫不猶豫答話:“女孩。最好背上還長著尹羅花?!?/br> 蘭芷失笑:“我覺得我生不出背上有尹羅花的孩子……” 段凌萬分篤定道:“肯定可以,我們慢慢生,總有一個會是納蘭王。”他摸摸蘭芷的肚子道:“只可惜,到時爹爹不能給你百名納蘭親衛(wèi),只能盡力給你最好的……” 蘭芷微微垂首,額頭貼上他的肩:“何需百名?今生有幸,得你一人足矣?!?/br> 任元白死后這許久,蘭芷終于能放下心結(jié),與段凌互訴衷腸。兩人在后殿輕聲私語商量可能面臨的逃亡,卻聽見殿外傳來了喧囂聲。段凌以為是任千戶來送消息了,與蘭芷出外查看,卻意外見到了三十余名羽林軍。 這些羽林軍個個身著盔甲,腰懸佩劍,背掛□□,將殿門團(tuán)團(tuán)圍住,頗有些嚴(yán)陣以待的意味。為首之人朝段凌躬身一禮:“秋大人奉圣上旨意,查探中原質(zhì)子蘇明瑜死亡一案,邀段大人回城相助?!?/br> 誰也不料秋玉成竟是這么快得知了消息。段凌神色不變,蘭芷卻是不自覺抓住了他的手。段凌淡然道:“好,我去換身衣服?!?/br> 眾羽林軍讓開路。段凌帶著蘭芷去了后院,進(jìn)了廂房。蘭芷壓低聲道:“哥,你不能去。羽林軍是圣上直屬,怎么會有空管質(zhì)子之死?定是那秋玉成發(fā)覺不對,還拿出了確實證據(jù),圣上對你起了疑心,這才派來了羽林軍……” 她朝緊閉的房門看去,聲音更低:“你此番進(jìn)城兇多吉少,不如我們現(xiàn)下便逃!這兩儀庵中還有數(shù)名中原人,是為了保護(hù)我留在這的,我們擇機發(fā)難,他們定會配合……” 段凌沉默脫下麻衣,去拿自己的外衫。蘭芷所言他又怎會不知?此時拼力一搏的確有可能成功逃脫,可他不敢冒險。蘭芷有孕在身,若是有個閃失…… 段凌穿好衣裳,將一臉凝重的蘭芷摟進(jìn)懷中:“寧逸院歸我看守,蘇明瑜逃脫,我的失察之罪卻是逃不了。圣上想必是因此生氣,這才派來了羽林軍。他就是這種個性,倒是害你瞎擔(dān)心?!?/br> 蘭芷不信:“我不覺得他是那種沒輕沒重的人?!?/br> 段凌一笑:“你才見過他幾次,對他的了解能有我多?”他低頭在蘭芷發(fā)上落下一吻:“別瞎想,我去看看情況,晚些便回來找你?!?/br> 段凌跟著羽林軍來到云來客棧,便見秋玉成正蹲在地上撥弄一具尸體。見到段凌出現(xiàn),秋玉成咧嘴一笑:“喲,小凌凌,你來啦?” 段凌行上前。不過幾個時辰,“蘇明瑜”的尸體便已經(jīng)爛得見了骨頭,段凌心中稍定,畢竟毀壞到這種程度,秋玉成也難下判斷。他也蹲下,問道:“有什么收獲沒?” 秋玉成便吃吃笑了起來:“你看他的手?!鼻镉癯捎檬种需F鉗輕敲尸體的指骨,發(fā)出咚咚的響聲:“你覺得聲音聽起來怎樣?”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段凌卻了解秋玉成,知道他這么問定是有原因。他從秋玉成手中拿過鐵鉗,自己敲了幾下,立時覺察出了不對。秋玉成在旁看著,笑瞇瞇道:“很堅硬?!?/br> 段凌將鐵鉗還給他:“對。” 秋玉成又依樣敲了敲尸體的腿骨:“那夜殿上,刺殺他的不過是個老頭,他居然也逃得狼狽之極。”他看段凌一眼:“若不是小凌凌你及時出手相救,他怕是已經(jīng)死了都不一定。這般身手,明顯是不曾習(xí)武,怎么會有這么堅硬的骨頭?” 段凌心中暗嘆:終究還是瞞不過。他問:“你覺得他被掉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