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江如海還沒睡,老人家精神好,比得過當(dāng)下年青人,深夜仍在看長海標(biāo)書。 到書房,江如海摘下老花鏡放到一旁,“怎么這個時間過來?” 陸慎將手中木雕盒子送上桌,“朋友送的白茶,知道江老中意這些,明早又要飛北京,只好這個時候送過來?!?/br> 江如海看一眼白茶,尚算滿意,“算你有心,坐。” 陸慎依言落座,談話一貫由江如海主導(dǎo),這一次也不例外。 “去北京,新市場新環(huán)境,有沒有信心?” “莊文瀚要退,就是我們的機(jī)會,全新的人與事才更具挑戰(zhàn)?!?/br> 江如海微微頷首,“年青人就是要有沖勁,同樣要細(xì)心謹(jǐn)慎,這兩點(diǎn)你都有。后生仔里面,我最看好你?!?/br> 陸慎面色不改,“多謝江老賞識?!?/br> 雨越下越大,敲得玻璃窗搖搖欲墜。 江如海忽然說:“我看好你,阿阮也是?!?/br> 陸慎眉峰一動,仍然在聽。 江如海繼續(xù),“如果你開口向我要人,我未必答應(yīng),但她難得有自己中意的人。我……到底對你父親有愧疚,應(yīng)了這件事,順了你們的心,也順了我的意。” 陸慎道:“爸爸的事情誰都不想看到,但我對阿阮真心實意,不管有沒有希望都要試一試?!?/br> “你先不要太高興?!苯绾Q勐毒猓瑪[明要拿捏他,“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br> “您說。” “婚前協(xié)議,長海及所有關(guān)聯(lián)公司股權(quán),你陸慎永遠(yuǎn)不碰,直接間接隱名顯名一律無效。” 這是要他一輩子老老實實替他江家當(dāng)牛做馬。他條件苛刻,但如果陸慎要爭,他仍可以退一步。但沒料到陸慎毫不猶豫,一口答應(yīng),“這不是問題?!?/br> “你想清楚?!?/br> “我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我想要的只有她?!?/br> “好——”江如海長長嘆一聲,感慨道,“難得遇到有心人,等你回來就簽協(xié)議,你和阿阮的事情也可以著手安排?!?/br> “您放心?!?/br> 但凡他應(yīng)下來的事情,鮮少有辦不到的,江如海當(dāng)然放心。 夜深了,陸慎起身告辭,江如海說:“你來了又不見她,她恐怕要怪我?!?/br> 誰都知道“她”是誰。 陸慎沉吟,“我去和她打個招呼再走?!?/br> “去吧?!?/br> 走出書房,阿忠在走廊上為他帶路。 燈光明亮,一前一后兩張臉,個個冷如冰。忽然在后的一個人說:“忠叔,有時間去亭勻喝茶?!?/br> 另一個說:“正好,我和小康很久沒見。” 一來一回兩句話,走廊已到盡頭,阿忠讓到門邊。 陸慎敲門。 等足五分鐘才有動靜,阮唯穿著她的白兔睡衣拉開門,還是懵懂未醒的狀態(tài),直到他進(jìn)來,反手帶上門,才呢喃一聲:“七叔?” “嗯?!彼祜刈絾稳松嘲l(fā)上,右腿架左腿,勾一勾手叫她來。 阮唯挪到他身邊,坐在沙發(fā)扶手上,靠著他繼續(xù)迷迷糊糊要睡。 他一會捏她下巴,一會又揉她耳垂,目光落在她臉上,就是不肯開口說話。 直到阮唯提出要求,“你這么無聊,不如幫我按一按肩膀啊?!闭f完就把肩膀轉(zhuǎn)向他,只等他上手。 陸慎稍愣,昏暗中露出無可奈何的笑,但身體比大腦誠實,很快學(xué)習(xí)“孝子賢孫”抬手搭上她肩膀,裝模作樣按起來。 她卻像惡婆婆,一會兒說輕,一會兒又嫌重,最后還要回過頭來瞪他,戲劇化的口吻說:“陸慎啊陸慎,你怎么一點(diǎn)點(diǎn)小事都辦不好呢你,我……我要你何用!” 他也不生氣,只管一個勁地笑。笑夠了把人抱過來親到膩,等她面紅心跳才放手,拿出一把勾人的嗓子問:“現(xiàn)在知道陸慎有什么用了?” 她依然死鴨子嘴硬,“知道了,男公關(guān),上山下海九九八十一道功夫?!?/br> 陸慎被他氣得沒脾氣,好半天還沒收住笑,直到她滿臉嫌棄地說:“還笑呢?再笑要露出魚尾紋啦?!?/br> 這一下踩中痛腳,他收住笑,冷著臉問:“嫌我老?” 她連忙認(rèn)錯,“沒有沒有,我是關(guān)心你。七叔,佳琪最近推薦我一只眼霜,很好的,我借給你呀?!?/br> “給我還用借字?” 她立刻改口,“是孝敬,算我孝敬您的。” “三天不打,皮癢了是不是?”一說出口就覺后悔,但反觀阮唯,居然毫不在意,仍然是笑呵呵模樣,歪在他身上撒嬌。 “我知道七叔舍不得,這次去北京,記得給我?guī)ФY物?!?/br> 他心底舒一口氣,暗自慶幸,“想要什么?!?/br> “想要驚喜,你慢慢想好不好,怎么這么懶每次都要我提醒。” “我發(fā)覺,你講話越來越放肆?!?/br> “對,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以后會更加沒大沒小。”揚(yáng)起臉來,滿臉都時“你奈我何”。 陸慎笑:“很好,我很喜歡?!?/br> 她居然聽這一句聽到羞紅臉,鉆到他懷里躲起來。 真像養(yǎng)女兒,他抱著她內(nèi)心感嘆,卻又想,到底是為什么,江碧云會狠下心折磨她。 誰知道她曾經(jīng)承受多少苦難,誰知道笑容背后隱藏多少艱辛,他不知道……他痛恨自己的無知與麻木。 如果當(dāng)年他肯細(xì)心一點(diǎn)…… “咚咚咚——”阿忠在外敲門,提醒他適當(dāng)節(jié)制。 “不早了,明天還要趕飛機(jī),你早點(diǎn)休息。” 她抬起頭,直順的長發(fā)亂糟糟,抱怨說:“把我吵醒了就要走?!?/br> “沒辦法,公事重要?!?/br> “好吧,反正我比不過一臺手提電腦?!?/br> “不要亂吃醋?!?/br> 她撥了撥頭發(fā),起身送他,“外面大雨,你路上小心。” “好,照顧好自己?!?/br> “放心,我很懂事的。” 陸慎站在門邊,撥開她額前一縷亂發(fā),笑笑說:“現(xiàn)在最怕你說懂事?!?/br> “為什么?” “你永遠(yuǎn)不懂事才證明我夠努力?!?/br> “好深奧?!?/br> “那不必想,快去睡。” 她踮起腳在他臉側(cè)送上甜甜一吻,眉眼含笑仿佛仍然年少。 他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只碰一碰她的臉,無言相對。 阿忠送他下樓,陸慎叮囑他,“我走的這幾天,勞煩忠叔照看她。如果有人來……多幫她一點(diǎn),至少鎖住她房門?!?/br> 陸慎走了,房間又空下來。 她不再笑,心情不佳又不肯躺回床上,只好繞著房間踱步。 在床邊時腳下不知踩中什么,低頭看才發(fā)覺,是一段深棕色長卷發(fā),仿佛有人在床底藏一顆人頭。 ☆、第49章 證人 第四十八章證人 第二天,阿忠按時赴約,在亭勻日式隔間內(nèi)等康榕沏茶。 但心思早不在茶上。 康榕問:“忠叔,你跟了江老快三十年,江家的事情沒有人比你更清楚?!?/br> “不要找我打聽陰私,爆出去,一看就知道從誰嘴里套出來?!?/br> 康榕先替他倒好茶,而后說:“十年前,江碧云跳樓自殺那一夜,忠叔也在場?” “事后報警才知道,我替老板開車,油門踩到最大,還是比記者到得晚?!?/br> 康榕陪著笑,一個字都不信,“忠叔,我如果要聽這些,何必特意約你喝茶?我知道當(dāng)晚是江至信電話通知,你和江老在警察出警之前抵達(dá)云會所?!?/br>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沒別的事我先走了?!?/br> “等等,不用急,茶要慢慢品?!彼贸鍪謾C(jī),播放十年前老舊的視頻畫面,阿忠越是看越是緊繃,身體硬成一塊巨石,動也不動能。 然而推門另一邊,今早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飛抵北京的人,卻隔著薄薄一層紙,聽康榕與阿忠談十年前被掩埋的故事。 影片播放結(jié)束,阿忠猛灌一口熱茶,帶著顫音問:“誰給你們的片子?” 康榕避而不答,反而問,“江碧云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意外?!?/br> “意外何必把你叫過來?根本是在亡羊補(bǔ)牢。”他收起手機(jī),更進(jìn)一步,“是不是江至信?” 阿忠咬牙,身體向后退,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 康榕乘勝追擊,“是不是江至信與江碧云因為許仕仁受賄一事起爭執(zhí),江至信失手殺了她?” “什么江至信,什么誤殺,你胡說八道什么!誰跟你造謠?抓他出來!” “冷靜,忠叔你冷靜一點(diǎn),我只是提出猜想而已,不必這么激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