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沒記住這位名媛的樣貌,甚至名字,她可能是叫oo吧,或者xx,按理應該是挺美麗的。 也沒注意席間交談了些什么話題,他不健談,對方內(nèi)斂,盡了禮數(shù)就是了,反正一個紳士和淑女的聚會,大致就那樣了。 想必自己這樣的并不可能贏得對方歡心,他也沒任何多余的想法。 只是他本來應該做到全神貫注的。人際交往中,專心是很重要的品質(zhì)。若要表現(xiàn)得心不在焉,給對方留下惡感,那他何必來這一趟? 但他有點難以控制自己的思維,甚至無法集中于眼前的這頓飯。 這難道又是之前住院留下的后遺癥? 其實有時候,他都不是很確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晚餐結(jié)束,肖騰利索地結(jié)了賬,表示有急事而無法送女士回家的歉意,對方表示無妨,自己有車有司機。肖騰也再不客套,立刻就上車叫司機驅(qū)車回程了。 容六并不在家,他的臥室里也空蕩蕩的,窗戶忘了關,夜風涌入,把窗簾吹得獵獵作響。 肖騰站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大步下樓,問家里人:“容六呢?” 肖紫仰起小腦袋:“不知道呢,容六叔叔沒回來?!?/br> 肖騰自己開車出門,憑直覺在城里找了一圈,最后他去了馬場。 入夜了,風吹在身上有些寒意,馬場沒有比賽,這個時間便十分冷清,除了工作人員之外,活物基本也只有馬匹了。草地上的燈亮著,他看見青年蕭然的身影。 這是一種陌生的,微妙的感受。 并不是驚慌,他從來沒有慌張過,現(xiàn)在也不會。 即使在見到容六之前,他都還是有自信,容六并不會真的離開。 只是這有點像肖璞小時候,有一次一家人出去露營,結(jié)果他和前妻吵起來,大發(fā)雷霆,各自開車走了,把肖璞忘在原地。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驅(qū)車回頭去找她,她就在那里,小小地,獨自坐著。 肖騰在他背后說:“你這是鬧離家出走嗎?” 青年頭也不回:“我只是來看看glory?!?/br> 馬從鼻孔里急促噴著氣,略微暴躁地從容六手上吃著胡蘿卜,身上濕漉漉的,看來容六又跟它較勁過了。 肖騰說:“回去吧?!?/br> 青年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 “你太貪心了,肖騰?!?/br> “……” “你是不是想兩手都不落空?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對吧?” “……” 肖騰沒開口,兩人安靜地對視了一陣,青年又笑道:“不過,你是對的。我的確沒辦法因為這樣就離開你?!?/br> “……” 肖騰沉默了一會兒,把外套脫下來,披在他肩上。 容六也出了一身汗,在夜風里,他的脖頸觸感冰涼。 肖騰說:“這里風大,換個地方說話。” 容六沒動,道:“你說的沒錯,這是個弱rou強食的世界。我拿你并沒有辦法?!?/br> “……” 容六笑道:“因為我從一開始就輸了啊?!?/br> 一場感情里,先動心的那個,就是弱者,就是輸家。 “我想過 很多次,你來找我的時候,我要怎么擺姿態(tài),要用多少種辦法來為難你。” “……” “然而一看見你,我就原諒你了?!?/br> “……” “你說, 這樣我如何能贏呢?” “……” 青年喃喃道:“這樣又有什么意思?!?/br> 他看著青年的眼睛,那烏黑的瞳仁里,倒映出他模糊的影像。 肖騰說:“我們回去吧。你這樣要生病的?!?/br> 回去路上,容六就已經(jīng)開始咳嗽了,噴嚏打得停不下來,鼻涕一把接一把的,把車載的紙巾都給用光了,肖騰十分無奈。 看他那陣勢,未到家肖騰就已先吩咐人去請?zhí)K老醫(yī)生了。老醫(yī)生連夜趕來,正遇上他帶著容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進家門。問明來龍去脈以后,看起來溫文儒雅的和善老頭這回劈頭蓋臉把他們倆都罵了一頓。 “這就是作的,多大人了,知道自己身體是個什么情況,還這么任性!你若是不想好好活,又何必浪費我力氣?” 肖騰連帶被罵得狗血淋頭,也沒說什么,只能一邊挨罵一邊賠不是。罵到第三遍的時候,總算把藥方開出來了。 充滿耐心地挨完罵,然后又恭恭敬敬地把人送走。以肖騰的脾氣,能做到這份上,沒當場發(fā)作起來,簡直是逆天奇跡,于是一家人都用看見鬼上身的眼神瞧著他。 回去對著那個躺在床上的始作俑者,肖騰只有鏗鏘有力的兩個字:“吃藥。” 容六咳了一陣,喝下一海碗 惡意滿滿的藥湯,又縮回被窩里。躺了一會兒,他突然說:“以后你還去相親嗎?” 肖騰:“……” “其實為什么要去呢,我不覺得你能遇到合適的女人啊?!?/br> “……”這話說的。 “我都想不出來你會喜歡什么類型的,也想不出來什么類型的會喜歡你?!?/br> 肖騰無言以為:“……” “想要人陪著的話,不如選我嘍,”容六說,“她們能做到的,我也一樣可以。” “……”在某個方面,壓根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吧! “她們所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br> 肖騰看著他。 容六不閃不避地迎著他的眼光,笑道:“至少在我還有用的時候,別去相親?!?/br> “……” “不然我可是不會留在這里了哦?!?/br> 兩人對視著。長久的沉默里,肖騰終于想說點什么,而容六突然打了個噴嚏,而后一大串鼻涕淌下來。 “……” 青年說:“不好意思?!?/br> “……”肖騰拿手帕給他擦了鼻子,“身體不好,就別亂吹風?!?/br> 屋里復又安靜下來,容六若有所思地看著天花板。 肖騰面無表情道:“還是要聽故事才能睡嗎?!?/br> 容六笑了:“對哦。” 肖騰找來了本肖紫以前用過的的童話繪本,麻木地開始翻頁。 容六半坐半躺在他旁邊,聽他念那要命的童話。 這回是個人魚公主的故事。 肖騰干巴巴地念道:“她想,原來就是這樣——每一步,都象是走在鋼刀上——通往愛情的每一步都是走在鋼刀上。然而她這樣走路的樣子真美,像舞蹈……鋼刀上的舞蹈……” 他感覺到青年漸漸靠在他肩上,慢慢發(fā)出沉穩(wěn)的鼻息,皮膚上是種屬于病人的熱度。 “她聽見她的心在碎,象玻璃一樣碎成了無數(shù)細小的鋒厲的裂片,射進了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繪本念完了。肖騰讓他慢慢躺回床上,給他蓋上被子。青年額上有些細密的汗珠,他一點點地,用拇指替他拭去了。 第九章 容六這回休息了好幾天,病都沒好透。燒是退了,但他依舊有著輕微不斷的咳嗽,飲食不思,精神不振。 肖騰難免有點擔心這狀況,但容六笑說:“沒事,就是我底子弱,沒別的?!?/br> 那日的事情,容六沒再提起,他還是笑嘻嘻的,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之前的爭端已若浮云,在他心中煙消霧散似的。 但肖騰知道并非如此。那即便不再是陰云,也縮成了一根刺。 因為容六顯然沒有那么聒噪了,時不時還會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肖騰臨要出門上班了,見容六不知什么時候已下了樓,正百無聊賴地在大廳沙發(fā)里坐著看報紙,便走過去,問他:“在家呆著會悶嗎?” “還好啊?!比萘Σ[瞇的。 他對他還是表現(xiàn)得笑臉相迎, 溫柔友好。 肖騰也不知要如何表達關心,半晌又道:“想出去走走的話跟我說?!?/br> 他可以百忙之中撥冗陪他去散個步什么的。 容六笑道:“我都這么大人了,可以自己來。” “哦?!?/br> 肖騰突然意識到,雖然他似乎一直是那個穩(wěn)cao勝券的人,但真正掌握他們之間對話節(jié)奏的,其實是容六。 容六有心的時候,再無趣的話題,哪怕只有一個“嗯”字,也能接得下去,滔滔不絕,其樂融融。 容六無意的時候,即使他很想和容六聊點什么,也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肖騰站了一站,道:“那我去上班了?!?/br> “嗯,路上小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