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夢見什么了?”一個溫存的聲音輕輕地響在夢境上空,“您出了好多冷汗?!?/br> 楚王。她發(fā)不出聲音。楚王死了。他那樣恨我嗎?他為何要瞪著我? 那聲音輕笑了一下,好像冬日里的一縷日光,輕悄悄就驅(qū)開了重重陰云,“您在我的懷里,卻夢著別的男人?” 懷里的女人卻不說話了。她嘴唇發(fā)白,修長的眉毛緊抿,不知是夢見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柳斜橋凝視著她的臉,心中時而緊張、時而苦澀,只想闖進(jìn)她的夢里去看個究竟。 她忽而向著他轉(zhuǎn)了個身,整個臉都埋在了他的胸口,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身子都在發(fā)顫。 他怕她是發(fā)熱了,給她蓋好被子,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才舒了口氣??蛇@樣一來,他便再睡不著了。 第26章 第26章——冷香外 這一日徐斂眉醒來時,眼前的光景似乎與以往都不太一樣。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身邊便伸過來一只臂膀?qū)⑺銎?,也不說話,就這樣耐心地等她回過神來。 恍惚間她好像想起了昨晚發(fā)生的事情,如夢一般。她任性地不想醒,雙手覆在臉上,很久才道:“天亮了?” 他輕聲回答:“大亮了?!?/br> 她懊惱地“噢”了一聲,挪開手,便對上他清澈的眼瞳。她的臉又紅了,轉(zhuǎn)過頭去望向窗外,又加了一句:“真亮?!?/br> 他有些不著邊際地道:“是啊,下雪了,殿下?!?/br> 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那句“真亮”簡直傻兮兮的,轉(zhuǎn)頭想拿回點(diǎn)面子,卻見他并沒有笑,沉默的神容里,好像在思索什么,又好像只是怔忡。她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么好——在經(jīng)過了這樣的一夜之后,她該說什么才能不那么跌份?心在緩慢地下沉,像被鉛墜子拴住了,她卻不敢問,萬一他后悔了怎么辦? 他回過神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也不說話,便下床去開了門。她連忙縮回被子里,但聽得他在門邊同鴻賓說了幾句話,然后端著水盆走了進(jìn)來。 “洗漱吧,殿下?!彼?,“鴻賓說您還要去奉明宮議事的?!?/br> 至少他的語氣還是溫和的。她仰著頭,吐出一口氣,“所以我不喜歡留在岑都,每日里總有數(shù)不盡的事要議?!?/br> “朝會集議是祖宗法度,總不可輕廢?!彼贿厰Q毛巾一邊道,“在下卻是佩服殿下,可以馭群臣于股掌之中。” “你喜歡這種感覺嗎?”她忽而側(cè)過身來,一手撐著頭,懶懶地看著他,“你喜歡這種運(yùn)籌帷幄、計(jì)算人心的感覺嗎?” 他傾身過來,折起巾子輕輕地給她擦臉,“在下尚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覺,是以無從談起。” 她長嘆一口氣,“比起這些,我更喜歡戰(zhàn)場?!?/br> 他看她一眼,“那不如讓世子與您易地而處,您去沖鋒陷陣?” 她的手指玩著他腰間的玉佩,慵懶地笑了笑,“那大哥可要怪你的?!?/br> 他也應(yīng)景地笑了一下。她坐起身來,渾身依舊乏力,卻不想說出口,手扶著床欄站了起來。他看著她,輕聲道:“您若真去了沖鋒陷陣,我也要怪我自己的?!?/br> 她抬起頭,他的手輕輕攬住了她的腰,正給了她一份足以支撐但不至于僭越的力道。他靜靜地凝注著她,清淺的眼底,卻藏了深深的漩渦。 她動了動口,仿佛承諾般道:“那我便不去了?!?/br> 他垂下眼簾,似笑非笑地道:“在下可不敢向您要求什么?!闭f著,松開了手,欠了欠身,“我先出去,不擾您了?!?/br> 她還想再說什么,他卻已離開了。 *** 徐斂眉梳洗一番,便冒著風(fēng)雪匆匆趕往宮中。今日沒有多大事情,倒是今年第一回下了雪,群臣都有些興奮,賀喜的話說了不少。然后便是將領(lǐng)們挨個來稟報(bào)全境防務(wù),易初也在其中。 易初統(tǒng)轄的正是岑河上的重要守備,飄雪之后,岑河的冰期便成了徐斂眉最關(guān)切的事情,依往年常例,驛船將停,而河邊的守備卻要增加,這是當(dāng)初莒國進(jìn)攻帶來的教訓(xùn)。 徐斂眉同易初談得累了,回府的時候,在輦車上險險要睡著。鴻賓到車中來給她塞了個暖爐,也不言語,只是盯著她瞧。她被這樣瞧得不自在了,“怎的了?” 鴻賓竟然也臉紅,低聲囁嚅:“昨晚婢子聽見,您和駙馬,房里……” 徐斂眉整張臉嘩地通紅,只得拿怒意遮著羞意:“亂講什么呢!” “其實(shí)今早婢子真不想叫您去議事的?!兵欃e軟聲道,“您一定累壞了吧?” “……”徐斂眉再不想接話,干脆閉上了眼。鴻賓傾身過來將車窗放下,一邊好聲好氣地道:“殿下,不管如何……婢子很高興。” “什么?”徐斂眉懶懶發(fā)問。 “婢子原本以為,”鴻賓偷眼覷她,神色里像有些難過,“您不會對任何人……” “放肆。”徐斂眉驀地截?cái)帏欃e的話,她睜開眼,冷冷注視著她,“這種話也是你說得的?” 鴻賓低下了頭,被公主毫不留情地?cái)?shù)落,心里卻更加為公主感到委屈,眼中幾乎要墜下淚來,卻也不敢讓公主瞧見,“是婢子放肆……可婢子真心希望,殿下能同柳先生好好地過,過一輩子……” 徐斂眉看了她許久,終而,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手背,“鴻賓,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心中總是將你當(dāng)姊妹一樣看待。”這樣的話她甚少說,說出口便覺生澀,“你這樣關(guān)心我,我很感激,但我同柳先生……” 鴻賓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她。 有那么幾句話,翻來覆去梗塞在喉頭,卻終于是對著最親密的鴻賓也說不出口。徐斂眉最后也只是又拍了拍她,便閉上眼睛,“……讓我休息一會兒吧?!?/br> *** “殿下?!?/br> 柳斜橋站在車門前,一手扶著車轅,一手挑開簾幕,安靜地迎接著她。 她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兩人走入府中,留給下人們一個伉儷和諧的背影。房中已擺上了晚膳,柳斜橋?qū)⒀荔邕f與她,一邊平平地道:“我去廚下看了看,添了幾道菜?!?/br> 她朝桌上看去,是慣常樸素的五菜兩湯,只中間那條清蒸的魚十分顯眼。 “……”她道,“本宮不愛吃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