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jié)
元槿算是知道晚飯時候他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了。 說什么想要多看看她,恨不得一直看著。 他分明早就打算好了,當晚就要將她送走! 偏偏一點兒的訊息都不透露給她! 元槿想了又想,眼圈兒漸漸泛了紅。 這家伙…… 枉她自認為足夠了解他。如今看來,還是了解的不夠。 他的打算,只要他拿定主意了藏在心里,那她是半分都沒法碰觸到的。 元槿越想越氣,但是,更多的還是擔心。 即便藺君泓再瞞著她,有一點她是十分篤定的。 他待她,那是真心實意的好。而且,他很是在乎她,片刻也不愿意和她分開。 既是如此,那他為什么會將她送離冀都、非要將她送到這邊來? 如果是為了平常的事情,斷然不用如此小心。畢竟端王爺手段通天,以他的能力保護一個人還是綽綽有余的。 除非…… 除非那事兒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除非那事兒是翻天覆地的大事。 元槿心下一片敞亮。 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 可是,越是篤定了這一點,她的心里就越是難過一分。 那時他說,恨不得每時每刻都這樣看著她。一點都不嫌膩。 看似是在訴衷腸,如今聽來,跟訣別一般。 元槿將他說那話時候的神色仔細回想了下。 當時覺得他rou麻,當時覺得他是餓狼。如今想來,他的眼中卻滿是不舍,滿是眷戀。 眼淚就這么毫無征兆的啪嗒一下落了下來。 元槿緊緊揪著被子的一角,泣不成聲。 而后不知是藥力的關(guān)系還是身子的疲累尚未消除,不多時,她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jīng)日上三竿。 這回元槿的身子已經(jīng)清爽了許多。 讓丫鬟們伺候著起身后,她洗漱完畢,在往屋里上早膳的這個段時間內(nèi),就披了斗篷在院子里稍微走了會兒。 這里顯然是京州重建之后新砌的院子。 一磚一瓦都是嶄新的。就連地上鋪著的青石板,也是如此。 墻壁是新近米分刷的。樹木也是移栽到此不久,枝葉尚未繁茂,但樹枝和樹干都做了很好的保護。想必到了開春的時候,或許能夠煥發(fā)出勃勃生機。 元槿瞧著周圍的一切,明明是處處展現(xiàn)出向上的新生活的樣子,可是她的心里,卻是晦暗一片。 ——也不知道如今藺君泓如何了。 “王妃,早膳已經(jīng)備好了,要不要即刻就用?”秋實的聲音在旁小心翼翼的響起。 這一次,孟mama還有葡萄、櫻桃和秋實,都被帶了過來。她嫁到王府時候的幾個貼身伺候的忠仆,倒是盡數(shù)跟著了。 元槿聽聞后,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正要進屋去,一轉(zhuǎn)眸,望向院門的時候,她看到了在旁一閃而過的身影。 元槿當即揚聲喚道:“繁英?” 那身影就又折了回來,重新到了院門口處。 元槿點點頭,“你過來?!?/br> 繁英四顧看看,繁盛繁興還有繁武都不在。 他的臉色瞬時間有些發(fā)白,磨磨蹭蹭走到了院子里。而后對著元槿便行了個大禮。 元槿掃了一眼他懷里的東西,問道:“這些是王爺讓你帶來的?” 繁英的臉色愈發(fā)慘白了點,恭敬答道:“是?!?/br> 說著,他下意識的就要把自己懷里的東西往后藏一藏??墒莿訌椓讼?,他忽地記起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王妃收入了眼底。 于是繁英索性自暴自棄的將懷中之物碰到了元槿的跟前。 元槿探手輕觸了下。 入手軟滑細膩,是上好的紫貂。這是藺君泓特意讓溫大師給她做的冬衣。 可她平日里并未穿這一件。冀都的天氣雖然寒冷,卻未達到酷寒的地步。有時候在冀都的時候穿上它,會熱的無法忍受。 藺君泓就笑著和她說,待到哪天要去北疆尋父親了,再帶上這一件。 畢竟北疆十分寒冷,若無好的皮衣御寒,以她這小身板,怕是無法應(yīng)對那樣惡劣的天氣。 往日的對話映入腦海,元槿摸著紫貂的手指不由得微微緊縮。 “這衣裳,是王爺讓你帶來的?”元槿再次沉聲問道。 繁英微有不解。 他也不知道王妃再問一次是什么意思,趕忙說道:“是。王爺特意叮囑了,務(wù)必要帶上這一件?!?/br> 他本想著王妃體會到王爺?shù)囊黄嘈暮髴?yīng)當會高興,誰知道卻意外的發(fā)現(xiàn)王妃的臉色更為黑沉了些。 “好。很好?!痹纫е勒f著,一把將那衣裳往繁英的懷里一推,憤然說道:“既然是他讓你拿來的,就好生收著吧!” 語畢,元槿再也無法掩飾住內(nèi)心的感覺,急急的朝著屋內(nèi)行去。 秋實不知道元槿為何臉色大變。 她趕忙進屋寬慰元槿。 孟mama和葡萄、櫻桃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看元槿神色不佳,也在旁小心的寬慰著。 元槿被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慰聲吵得腦子疼,趕忙揮揮手讓她們都止歇了。而后讓她們各自去忙,她則慢條斯理的用著早膳。 她也不想對孟mama她們發(fā)脾氣。 只是,她心里太過擔憂,壓得她幾欲喘息不過來,所以說話行事未免焦躁了些。 如果沒有看到那紫貂衣裳前她只是有個猜測的話,待到看見了那個衣裳,她已經(jīng)十足十的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最近冀都將有大事發(fā)生。 而且,這個事情或許大到了連藺君泓都有些無法掌控的地步。 到底是什么樣的事情會讓一向鎮(zhèn)定自若的藺君泓都免不了擔心,甚至不惜和她分開、讓她先行躲到京州來? 答案不言自明。 元槿想著往日里的一點一滴,越是回憶,越是氣悶。 她忿忿的把筷子擲到桌上,唇角緊繃,眸間凝著郁色。 藺君泓那家伙! 他分明是怕自己會出事,所以讓四衛(wèi)全數(shù)跟著她。若有個萬一、若有個萬一…… 就將她護送到北疆、送到爹爹那里去! 端王爺當真是打得好算盤! 元槿想著想著,先是有些憤懣,繼而有些擔憂和心疼,再一思量,心里最大的感覺還是郁悶。 憑什么他只想著和她共富貴,卻從未和她想過同甘苦? 元槿深覺難過。 她現(xiàn)在實在沒有胃口。 可是,她不想讓他擔心。不想他在這種關(guān)鍵的時候,收到她的消息后,還要為她的身子而憂心。 故而只得慢吞吞的拿起了調(diào)羹,準備喝些粥湯填填肚子。 幾口暖湯進入肚腹,元槿不經(jīng)意的朝自己的手瞥了一眼,忽地心神一震,繼而心底清明一片。 看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十足十的一個大家姑娘。 以她的性子和她的本事,即便留在了他的身邊,又能幫他多少? 或許會拖累他,成為他走向勝利的一個巨大阻礙! 如今再一思量,或許,她不留在那里是對的。 想到這一點,元槿的心里到底是輕松了許多。 是了。 他既是為了她好,那她就安生在這里等她吧。 爹爹說得對。她的性子,她的能力,都不適合在他做大事的時候進行插手。 左右不能幫助他,那么,倒不如安居于這安穩(wěn)世道里的一角,靜等他的歸來。 她想,他一定是能夠成功的。 雖然心里已經(jīng)在這樣的安慰自己了,說他一定會平安,一定能夠完好無損的過來接她。 可是,再怎么遮掩,內(nèi)心深處的那抹擔憂終究是無法消弭。 隨著這單調(diào)日子一天天過去,元槿心底的焦躁一點點凝聚了起來,脾氣也開始愈發(fā)的不好了。 她知道自己這樣下去不行。 越是窩在屋子里,越是麻煩。 心中的郁悶無法排解,元槿就讓孟mama去問四衛(wèi),她能不能出去走走。 不用走太遠。莫說是走出京州了,她甚至不用走出這條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