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原本蕭曈的皇位坐的就不甚穩(wěn),他對軍隊的掌控更是遠不及蕭昀和顧昭。之所以將顧昭下獄,除了聽聞一些關(guān)于顧昭身世的消息外,最大的原因還是為了兵權(quán)??伤v拿到虎符,短時間內(nèi)那些將領(lǐng)肯不肯聽他的話還是兩說呢。更不用說顧昭的勢力大半在荊湖路,此時已盡數(shù)被蕭昀收攏。 蕭曈不是蠢人,如今徹底明白了,恐怕顧昭支持的不是自己,一開始就是蕭昀。那支陳家軍的情報也已送到了他案上,其中的一些將領(lǐng),確實就是當(dāng)年陳深的部下。而統(tǒng)領(lǐng)整只軍隊的大將不是別人,蕭曈萬萬沒想到,竟是展還星。 草蛇灰線、伏延千里,他原對顧昭的身份并不是很相信,此時也能確定了,展還星恐怕便是陳深的后人罷。而能讓展還星投鼠忌器的,只有顧昭和大長公主二人。 以蕭曈的心性手段,若是旁人,不會有任何猶豫便會借此脅迫。但他一時之間卻猶豫了起來,若真的這么做,顧昭就要必死無疑了。想到此處,蕭曈不由冷笑,以那人的心智,如何料不到自己心中尚存一絲遲疑。 密折上的筆跡一直不曾落下來,蕭曈煩躁地將筆摔下,去大牢見了顧昭。 滿地的狼藉中,顧昭一身囚衣,面色淡然,見蕭曈來了,他竟微微一笑:“你倒清減了?!?/br> 蕭曈很直白地問他:“為什么選的是他?” 這是他一直不曾想明白的事,明明當(dāng)時在朝中占據(jù)上風(fēng)的是自己,為什么顧昭卻要投靠蕭昀。從小的時候他們?nèi)齻€人在一處,一樣的情分,如今卻是他們兩人聯(lián)起手來。蕭曈覺得自己真是傻了,如今都你死我活了,可他就是想問明白。 顧昭不答,反道:“我還記得很早的時候,阿昀你與的關(guān)系并不算好,你曾對小白多番欺辱。” 蕭曈一愣,心道難道竟是因為這種小事? 顧昭又說:“阿昀縱從小頑劣,卻不曾做過這種事。”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與蕭昀最大的不同,大概是那個弟弟沒有他心狠。顧昭也不再說話,垂下眼簾,任由蕭曈失魂落魄地走了。 這一晚他待在大牢中,不知為什么,右眼一直跳得厲害。到的夜中,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眢@慌的擾攘聲。有人大聲嚷著:“不好啦!聽說官家被人刺殺了!” 顧昭猛地站起來,眼前一陣眩暈,連忙扶住木欄。這不知真假的消息既已傳到了大牢里,想必滿城人都知曉了。 不出他所料,城里人心惶惶,都說官家被刺殺了。陳家軍此時離城不過百里,守城的禁軍聽聞這石破天驚的消息,各個都失了戰(zhàn)意。展還星便帶著大軍兵不血刃地將京城占據(jù),又連忙去大牢里將顧昭提出來,顧昭忙問他:“到底怎么回事?阿曈……真的被刺殺了?” 展還星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 原來動手的人竟然是永安公主,她一直住在宮中,原是等待父孝過后出嫁,誰知一朝風(fēng)云突變,身為皇帝的弟弟被人說是出家去了,堂兄蕭曈反做了新帝。 永安公主又不是傻子,心知弟弟定然已經(jīng)沒了性命。她深恨晉王一家,當(dāng)初先父駕崩前就不安分,如今更是害死了她的弟弟,還奪去了本該屬于他們這一支的皇位。如今她被困在宮中,更是前路迷茫。于是便下了破釜沉舟之心,暗藏兇器,前去大明宮懇求見蕭曈一面。 “可是,阿曈怎么會同意見她?”顧昭卻覺得不對勁,以蕭曈的謹慎,永安公主又沒有值得他見的價值,何必多此一舉。 他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對蕭曈說過的話,難道竟是當(dāng)時蕭曈心有所感,一時心軟之下,同意見了永安公主? 這個猜測差不多接近真相了,蕭曈便是因為這一時的唏噓同意了永安公主的請求,又因為毫無防備,被永安公主得手。 顧昭站在原地,心亂如麻,竟是這樣……最后,竟然如此結(jié)局嗎。他雖然投靠了蕭昀,但從沒想到蕭曈會死去。正如他告訴蕭曈的那樣,選擇蕭昀的原因,是因為蕭昀并不是狠絕之人。這兩兄弟間必有一戰(zhàn),蕭昀若勝了,蕭曈的性命卻是無礙的。 可他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 “阿昭,”展還星忽然出聲道,“如今京城在你的手里,城外的陳家軍也任你驅(qū)策,你有大義名分所在,若想登高一呼,現(xiàn)在是唯一的機會?!?/br> 顧昭一愣,笑了笑:“展大哥又在開玩笑了。” 展還星深深地凝視著他,見他神色淡然,最終不過一笑:“是啊……可惜這個玩笑不甚有趣,罷了,我?guī)闳ヒ娨粋€人?!?/br> # 三日之后,蕭昀快馬進京,在滿朝文武的呼聲之下,登基稱帝。 謝小蠻一直藏身在距離城不遠的淮安,聽到消息后,方知塵埃落定,一顆心終于落回了肚子里。 從城里傳出的消息源源不斷而來,新帝登位,開始處置前事,論功行賞。 蕭昀下的第一道旨意,卻是給憫太子平反。言道憫太子孝悌忠義,當(dāng)初是受人蒙蔽,絕無謀逆之心。隨著憫太子一起被處置的太子妃母族蘇氏,以及陳家都隨之昭雪。 展還星的身份也大白于天下,原來他是當(dāng)年陳深的幼子,被家中忠仆偷偷送出府,因而僥幸活命。因他有功,遂被封為安平侯,并將大長公主蕭娥賜婚與他。 先前廢帝蕭曈的母族與妻族并未受牽連,新帝又將哀帝蕭曜留下的遺腹子封做江國長公主,賜婚于自己的妻族。 幾道旨意一出,天下無不稱頌。隨之而來的其他有功之臣的封賞,自不必細說。卻是在封賞越國公顧昭時,越國公堅辭不受,言道自己已有歸隱之心。新帝幾番勸說,越國公心意已決,只得受了越國公上書請辭的奏章。 越國公又將自家在同福巷的老宅封存了,盡數(shù)遣散下人,不過一輛普普通通的青油馬車,離開了城。 并未有人注意到,當(dāng)日隨同越國公一起離開的,還有另一輛更不起眼的馬車。 顧昭坐在車?yán)?,想到臨別前蕭昀與自己說過的話:“我聽說當(dāng)日永安公主刺殺大哥后,隨即自刎而死,內(nèi)監(jiān)們聽到聲響跑進去,只見到了永安公主和破軍的尸體?!彼D了頓,直視著顧昭的雙眼,“我猜想,會不會是千鈞一發(fā)之際,破軍替大哥擋下了一刀,你覺得呢?” 顧昭笑了笑:“是與不是,又有什么關(guān)系?不過前塵往事,阿昀,不,官家,便盡數(shù)忘了罷?!?/br> 聽顧昭說完這句話,蕭昀不由露出悵然的神色來,片刻后方笑道:“你說的很是,過去的已是過去了,”他不由看向天際那一線云靄,“我少時好武,曾想過沙場建功,如今這愿望早已實現(xiàn)。又好游樂,曾許愿游遍名山大川,現(xiàn)下卻是不成了,”說罷朝顧昭笑道,“這個愿望,便請你替我實現(xiàn)罷。” 顧昭點點頭,并不再多說。這對接近十年的摯友拱手作別,山高水長,后會無期。 馬車轆轤行去,越是離那人所在的地方越近,顧昭的心便越發(fā)安然起來。如此行了五日,那一日他還未踏進淮安城,城外十里的長亭旁,三月的垂楊裊裊婀娜,那樹下站著一個少女,一雙大大的杏眼兒仿佛貓曈,及見青油馬車由遠及近,仿佛心靈感應(yīng)一般綻出一個笑來,正與那掀開車簾的俊秀青年不約而同。 “小蠻,如你我之約,我回來見你了?!?/br> 本書由(胭脂有毒)為您整理制作